在历史变动中的人的命运文档资料.docx
《在历史变动中的人的命运文档资料.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在历史变动中的人的命运文档资料.docx(7页珍藏版)》请在冰豆网上搜索。
在历史变动中的人的命运文档资料
在历史变动中的人的命运
若以历史哲学作为考量人类文明发展的基点,不难发现这样一个富有普遍意义的基本事实:
每一个民族都是在一种历史规律及其变动中前行,又在前行中一步步创造着属于自己的历史,并铸就这个民族特有的性格特质、情感意向、思想风范、精神气象、文化内蕴等。
或许正因如此,许多富有历史哲学或历史意识的作家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精神勘探自觉地深入到其民族漫长的历史风云中,以对历史存在的审美重构来塑造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展现丰富复杂的人物命运、揭示社会发展的本质规律,最终达成文学创作与历史哲学的深度融合、艺术形象与历史意蕴的多元构造。
从某种意义上讲,贺先枣正是这样一位富有历史哲学或历史意识的作家,其中篇小说集《雪岭镇》便是从这种历史哲学或历史意识出发,以朴实、随然、简洁的叙事方式讲述了发生在雪岭镇上的历史往事和人物故事,以松散、平缓、延留的结构形态建造了人物活动的社会场景和人物命运演变的历史轨迹,以淡静、自如、凝练的笔调描绘出了雪域高原特有的自然风情和历史画卷。
小说艺术自诞生伊始便逐步成为人们审美阅读视野中最接近生活真实本相与社会本质意义的一种重要的文学体裁。
其之所以有着如此动人魂魄的美感力量,从表层看,在于作家通过丰繁又简约的艺术语言塑造出了无以数计的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描绘出了林林总总蕴意深刻的社会场景,展示出了一个个富有经典意义的生活细节;从内层看,是因为小说这种文学样式为人类社会的生命成长和现实存活建造出一系列具有理想指示意义的心灵家园,树立了关乎生命存在本质的人生信仰,揭示了人类终极关怀的思想内容、情感意向、精神蕴示;从深层看,则在于小说这种充满审美奥妙的灵魂玩具为整个人类社会的哲学思想文化系统呈示出了一个又一个形象化的真理,并将这些真理以美学方式诉诸于一代又一代人。
这就正如海明威所说:
“作家的工作是告诉人们真理。
他忠于真理的标准应当达到这样的高度:
他根据自己经验创造出来的作品应当比任何实际事物更真实。
因为实际事物观察得很糟糕;但是当一位优秀作家创作的时候,他有时间,有活动的天地,可以写得绝对真实。
”①
如何才能在塑造人物、描绘场景、展示细节中凸显深刻的具有普世意义的真理?
论者以为这主要源于作家在生活的深度体验基础上所构成的极具个性化的生命经验乡村经验和城市经验,或者说是一种充满个性特质的生命文化经验,尽管这种经验可能会存在着个体维度、地域属性的差异,甚或是民族范畴、人类意义的区别,但拥有这种经验却是首先的、必须的。
只有建基于这样的经验之上,我们才能逐步构造出一种稳定、持续、恒久并有别于其他民族的哲学思想体系或文化认知范式,这种哲学思想体系或文化认知范式不仅会赋予小说家以博大的心灵世界、丰厚的文化素养、高瞻的认知水平、特殊的审美能力,更能够从暗中激发出小说家对于真理进行长期探索、勇于发现、坚定呈示的内在精神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说,贺先枣的《雪岭镇》之所以能够作为“康巴作家群”中的重要小说被隆重推出并凸显出某种“真理”的意义,也正在于他拥有了这样一种哲学思想体系或文化认知范式的内质。
在这本由《雪岭镇》、《黄金地》、《御林巷》三部中篇小说构成的小说集里,贺先枣以自己久居雪域高原所形成的乡土记忆、生命体验、审美感知、精神内力和特有的地域文化经验深入到历史存在本体的内腹,以川西北高原上一个名为雪岭镇的地方为描写中心,再辐射到整个川西北高原地区,为人们讲述了雪岭镇及其周边发生的一个又一个“真实”的故事,以及这些“真实”故事在社会发展和时代变动中所富含的深刻历史蕴意。
地处川西北雪域高原深处的雪岭镇,由于自然环境严酷、地理位置偏远、交通运输极其不便、人口较为稀少又兼多个民族杂居,远不及省城、雅州那般热闹非凡,更非是一个产生大历史、大社会、大事件的所在。
因而雪岭镇仿佛一个特立独行的小社会人们都按照各自的生命感知、情感认同、价值判断、生存能力、世俗律则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雪岭镇之所以能够在民国伊始到解放之初的较长历史变迁中波澜不惊地按照自己的生活节奏徐缓有致地默然前行,似乎正是源于此。
但看似平和宁静的雪岭镇,不仅暗涌着地方军阀与青帮团伙的争斗、平民百姓与贪官污吏的抗衡、宗教情怀与世俗人生的较量、贫穷命运与富贵家族的对立、善良灵魂与罪恶行径的搏杀,更有着“省主席刘主席大力倡导新生活”时掀起的巨大波澜、王云飞师长取代马旅长进行军权移交时的盛大场景、名不见经传的江大爷取代曾经威风八面的海大爷的热闹非凡,或者是某些突然降临的事件而产生的一个个折腾,抑或外出的人带回的消息在人们心里激起的一层层涟漪。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争斗、抗衡、较量、对立、搏杀和波澜、热闹、折腾、涟漪,雪岭镇的历史便自始至终处于一种或明显或隐约、或急速或缓慢的变动状态,又于如此变动中充分显示历史发展本身的自然法则和客观定律,雪岭镇上的各色人等也在这样的历史变动中寻找着各自的命运归宿。
贺先枣正是通过这种淡墨一般又富于动感色彩的笔触,为我们活画出一幅生动形象的雪域小镇历史图景,以及这样的历史对于人的命运所具有的深刻意义。
古今中外的许多优秀小说家都不约而同地将人物形象的塑造及其意义的揭示作为小说创作的核心要务。
也唯有如此,读者才能借助人物形象复杂而多元的精神意义指向,“窥视丰富多彩的生活,揣测形形色色的人物,释放各自的情感”,②并最终实现作为小说影响力的本质提升。
贺先枣自然不会例外,他明白小说对于历史的书写并非仅是为了展示历史场景、历史事件、历史人物本身的真实,更深知历史学家与小说家在处置历史时所应有的根本区别:
前者的本质在于从史学角度出发,通过对历史事实的详细记录和理性梳理来表现历史本身的真实,进而深层次地探寻历史发展的规律;后者则是从美学角度出发,通过对人的历史处境的审美描述来表现历史,揭示人在历史变动的命运。
因而对于任何一位小说家而言,只有创造出了一系列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历史才具有审美重现的活力和丰富深刻的内涵,人物形象也才会具有更为广阔的活动场景和表现历史的美感魅力。
所以奇异丰富的人物群像塑造便成为《雪岭镇》另一个审美特点。
神异功能超绝的疯子喇嘛、内心极其坚韧的扎西拉姆、文人气息浓重的翁老先生、憨厚淳朴的假洋汉儿、纵控自若的海天青、医术神奇的古习德、英勇坚强的罗幺姑娘、浑身军阀气息的马旅长、素有“九洞神仙”之称的韩虾虾;聪明善良的管青云、命运多舛的文人闻勋家、狡诈阴险的项委员;擅长经商的雷骡子、笃厚实诚又十分迂执的宾骟匠……在对这些人物形象的审美塑造上,贺先枣或以白描手法予以摹声绘色,或以浓墨般的笔力大肆渲染,或以细腻的笔触精微刻画,抑或是以粗线条方式进行勾勒,不仅深刻地展示出这些人物在心理、情感、气质、性格、思想、精神等诸方面所富有的浓重的高原特质,而且凸显了那个特定时代赋予他们的生活况味、存在处境、命运轨迹、灵魂姿仪。
这个形象群落建造出了雪岭镇特有的历史风云、生命方阵、人文气象、精神本质。
米兰·昆德拉曾说:
“如果作者把历史境况作为人的世界从未有过的具有揭示意义的一种可能,他就想把那个境况按照它的样子描写下来。
但是,我们仍然可以认为,忠实于历史的现实就小说价值说来是次要的事情。
小说家既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预言家,他是存在的勘探者。
”③在此基础上,他又进一步指出:
小说家对于历史应该拥有四个原则,第一,对于所有的历史背景,在处理上尽可能简练;第二,只抓住那些能给作家的人物创造一个有揭示意义的存在境况的历史背景;第三,只写人的历史;第四,历史背景不仅应当为小说的人物创造一种新的存在境况,而且历史本身应当作为存在境况而被理解和分析。
在米兰·昆德拉看来,小说家对于历史的描述,并非仅仅表现在对于历史本身是否忠实,而在于对历史存在的勘探理解和分析,在于对人的历史处境及其存在的美学表达。
以米兰·昆德拉的这种小说理论来分析贺先枣的《雪岭镇》,我们不难发现,作家对于雪岭镇所发生的历史以及各种人物在这种历史变动中所扮演的角色,正是以美学方式作为勘探人物的基点来展开的。
一方面,作家始终把人物的命运作为审美关注的中心,通过对雪岭镇上林林总总的人物各自的性格气质、思想情感、心理活动、行为方式、认知能力、精神意向等的细致描绘来揭示他们的命运,描写诸如管青云因为巴掌金被项委员阴谋陷害、古习德虽能以神奇医术治病救人却生命短促、扎西拉姆对于家的坚守和对于丈夫的坚贞终于赢得了幸福的生活、无恶不作的马旅长最终未能逃脱历史的惩罚以及同住御林巷的雷骡子与宾骟匠两家人不同的命运结局,无论这些人物处于怎样的命运状态,他们都是以雪岭镇作为各自的生命归宿,或者是作为人的命运被嵌入雪岭镇的历史界面中,雪岭镇的历史存在从本质意义上便显现为一种“人的历史”存在;另一方面,作家善于对人物所处的生存现实、历史境遇、人文背景以及特定的时代场域、自然环境进行多向度的审美描写,既突出人物活动、命运存在的真实场景,又极力凸显这种场景对于人的深刻影响和制约,以此使人物与场景深度融合。
因而人的历史性存在与社会的历史性存在、历史存在中的人与雪岭镇特有的社会历史环境,便在作家的“理解和分析”及其艺术书写中成为一种富有美学特质的统一体,不仅生动形象、富于美感,而且能够引领读者一步步深入到历史中的人的生命内存,去深沉感知和无限缅想。
小说反映社会生活的真实程度,历来是人们衡量小说艺术审美价值的一个重要方面,著名文艺理论家米盖尔·杜夫海姆曾经指出:
“审美的真实性的标准,就是可靠性:
通过作品的作者所‘表现出来’的可靠性。
如果他受到了启示的话,他就仿佛是作为原生的自然的那个世界在向我们示意,让我们识破这个世界众多面貌中的这一副面貌。
每个特殊世界都是真实世界的一个可能世界。
这个真实世界也是人们所体验过的世界。
”④在杜夫海姆看来,小说反映社会生活的真实程度,或者说小说艺术的“审美的真实性的标准”,在于它具有这样一种“可靠性”,人们依据这个“可靠性”就能够窥见世界的秘密、识破被众多表象遮蔽的本质,进而抵达对世界的深刻体验和全面认知。
从小说创作的艺术层面予以考量,贺先枣在《雪岭镇》里传达出的艺术美感,正具有杜夫海姆所揭示的这种“审美的真实性”。
具体而论,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作家善于写自己非常熟悉的生活、人、事件、场景、细节及历史存在,并尽力通过真实的理解、分析、描写、想象与虚构去广泛而深入地刻画人物、摹绘环境、叙述事件、展示细节。
尤其是作家既善于对整个社会历史发展及其变动中的人的命运予以高度真实的书写,又不缺失对雪岭镇特有的社会历史存在的真实现状的全相透视,从而达到了历史真实与环境真实、事件真实与细节真实、人物真实与想象真实的深度融合,这不仅令读者感到小说文本叙事的真实可靠,而且让研究者感到其审美创造的极其逼真。
二是作家对于人物活动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以及人文环境描写所体现出的真实性。
作家一方面通过大量富有散文意味的笔触描写雪岭镇及其周边自然环境的严酷这里地处高原深处,山势陡峭、群峰连绵,而且地理位置偏远、常年被高寒气候笼罩;另一方面则是用平淡的话语凸显雪岭镇及其周边的社会环境或人文环境的复杂这里不仅有地方军阀与青帮团伙的较量、平民百姓与贪官污吏的抗衡、贫穷命运与富贵家族的对立,更有着宗教情怀与世俗人生的争斗、善良灵魂与罪恶行径的搏杀,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人文环境,雪岭镇上的那些处于历史境遇中的黎民百姓才富有了多元化的民族性格、坚毅顽强的人性品质、善良忠厚的灵魂本质。
三是在人物形象的文化符号命名上所表现出的真实和新颖。
“塑造人物最简单的方式是给人物命名。
每一个‘称呼’都可以使人物变得生动活泼、栩栩如生和个性化。
”⑤贺先枣也正是依照韦勒克、沃伦所揭示的那样来给自己小说中的众多人物命名。
作为雪域高原深处的雪岭镇,因为属于藏、羌、彝、汉等多个民族的杂居之地,因而人物的命名不能不考虑到这个特殊的文化背景,所以作家在人物命名方面便根据这样的文化存在特性来进行,诸如将具有异国血统的单得禄取名为“假洋汉儿”,给兼具汉藏血统的扎西拉姆的大女儿冠以“欧阳拉姆”的美名,把有着底层人生存特性的汉人宾福全、雷乐之俗称为“宾骟匠”、“雷骡子”等等。
这些人物虽然是以不同民族的血缘关系或生存特性来加以命名的,但它们的背后却折射出不同民族的文化内涵,以及这种文化内涵隐蓄着的在思想意向与情感认同方面的深意。
四是作家的叙事语言自然、简洁、质朴、淳厚,且充满浓郁的地方色彩和散文化特点。
贺先枣先生没有像当今不少小说作者那样,不是专心致志地走语言全盘西化的路线,就是非常刻意地追求语言的新奇、怪异、含混和丰赡的隐喻性,从而严重缺失了小说叙述语言的自然流畅与通晓达意,其一以贯之地坚持自己的朴实、简洁和地方化,同时也延续了散文化的叙事风格,使自己的小说语言富有强烈的质朴感、真实性和地方色彩,这样的语言真实又进一步加大了其小说叙事的真实性和阅读美感的真实性。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新时期小说在关于历史叙述方面已然发生了些许新颖别致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体现在作家的历史意识、历史哲学、思想观念、现代认知等方面,更表现在作家的历史叙述、历史想象、审美表达上,因而在这些新生的具有现代思想和“突破”意识的作家面前,历史通常仅被看做是一种叙事的对象,其主旨的确立、思想的指涉也并非是为了对历史真实本身的还原;同时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这些作家并未如先前那般把史料记载中的主要人物和事件作为叙事的中心,而是竭力去描写那些曾经被历史忽略或是被历史遮蔽的众多小人物,借以完成对历史的现代解构和审美重塑,并最终实现对富有现代意味的新历史主义美学思想的建造。
这就正如一位研究者所指出的:
“新历史主义小说正在用一种解构的方法瓦解着人们头脑中对历史的传统认识,它试图去改变历史小说对‘大历史’和‘大场面’的表现喜好,转而用‘小人物’的生存状态去塑造‘历史’,旨在告诉人们‘历史’是由平凡的老百姓演绎的,它应该表现的是平凡人的平凡生活。
”⑥从某种意义上讲,《雪岭镇》正是对这种新历史主义美学思想的践行和延展,稍有不同的是在于作家不是对历史本身予以“完全式”的解构,而是富有一定的自主性和选择性,即在尊重历史真实本身的前提下,对历史进行适度的审美想象或审美虚构。
这样一种叙事方式,既显现出历史真实的影子,又富有似真似幻的美感;既尊重了历史本身,又有效超越了历史。
略显不足的是作家在刻画某些人物时显露出深度的欠缺,在个别细节的描写上缺少更具丰富性的内涵和精湛的细节之美,在小说结构、叙事节奏等方面的处理上也不够成熟圆通。
但
从本质上看,贺先枣的这部中篇小说集仍然是成功的,其根由便在于作家通过对雪岭镇历史图景的审美描述揭示了不同时代的人在历史变动背景下的不同命运,在于作家借助这种历史叙事完成了对社会历史真实与人的存在真实的审美重构。
注释:
①董衡巽编选《海明威谈创作》,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年版,第15页。
②李晓晨:
《当代小说:
提升影响力才能体现魅力》,《文艺报》2013年1月11日。
③[捷克]米兰·昆德拉:
《小说的艺术》,孟湄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版,第43页。
④[法]米盖尔·杜夫海姆著:
《美学与哲学》,孙非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20页。
⑤[美]雷·韦勒克、奥·沃伦:
《文学理论》,刘象寓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245页。
⑥邱岚:
《中国新历史主义小说中的历史情思》,《当代文坛》2012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