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译子不语.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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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译子不语
《唐译子不语》
卷一3
《李通判》3
《蔡书生》5
《南昌士人》6
《钟孝廉》8
《酆都知县》9
《骷髅报仇》11
《狐生员劝人修仙》12
《张士贵》13
《大乐上人》14
《常格诉冤》16
《灵璧女借尸还魂》17
卷二17
《关东毛人以人为饵》17
《平阳令》19
《不倒翁》20
《滇绵谷秀才半世女妆》21
《叶老脱》22
《鬼冒名索祭》24
《天壳》25
《董贤为神》27
《罗刹鸟》29
卷三31
《摸龙阿太》31
《水仙殿》31
《鄱阳湖黑鱼精》33
《囊囊》35
《赌钱神号迷龙》36
《道士取葫芦》37
《火焚人不当水死》39
卷四39
《郑细九》39
《替鬼做媒》40
《鬼有三技过此鬼道乃穷》41
《奉新奇事》42
《叶生妻》43
《陈圣涛遇狐》46
《西园女怪》48
《雷诛营卒》50
卷五51
《斧断狐尾》51
《洗紫河车》54
《鬼神欺人以应劫数》56
《奉行初次盘古成案》57
卷六60
《猪道人即郑鄤》60
《秦毛人》61
《鸭嬖》62
《赑屃精》63
《阴间中秋官不办事》67
《门夹鬼腿》68
《祭雷文》69
《老妪变狼》70
《义犬附魂》70
《鼠啮林西仲》72
卷七72
《霹雳脯》72
《李倬》73
《仙鹤扛车》76
《吴生不归》78
《陈姓父幼子壮》79
《纣之值殿将军》82
《九夫坟》84
卷八85
《蜈蚣吐丹》85
《鬼乖乖》86
《凤凰山崩》87
《吕城无关庙》87
《姚剑仙》88
《医肺痈用白术》90
卷九90
《真龙图变假龙图》90
《治鬼二妙》92
《裹足作俑之报》92
《吕道人驱龙》95
卷十97
《禹王碑吞蛇》97
《张大帝》99
《紫姑神》101
《王莽时蛇冤》103
卷十一104
《秀民册》104
《吕兆鬣》106
《官癖》107
《龙阵风》108
《冤鬼戏台告状》109
卷十二111
《挂周仓刀上》111
《吾头岂白斫者》113
《石言》113
《鬼借官衔嫁女》115
《雷祖》116
《梦中破案》117
卷一
《李通判》
广西有位姓李的通判,十分富有,家中纳了七位姬妾,珍宝堆积如山。
二十七岁时,他突然病故。
通判有一位老仆,向来忠心谨慎,因伤怀主人早逝,便与七位姬妾请了僧道来设坛为主人超度。
忽然门外来了一位化缘的道士,老仆呵斥道:
“我家主早逝,哪有功夫施舍于你。
”道士笑道:
“你难道不想主人死而复生吗?
我可以作法令他还魂。
”老仆大惊,飞奔回去告知众位姬妾,一群人讶异地出门来拜见道士时,道士却已不见踪影。
众人不禁后悔轻慢了神仙,以致让他离去了,一时纷纷互相埋怨。
不久,老仆在街上又偶遇道士,惊喜万分,忙向他请罪,请他哀怜自己丧主之痛,为家主还魂。
道士说:
“不是我不肯,只是阴司有惯例,死人还阳,需要活人代替,我怕你家中无人愿意代他而死,所以当日才悄然离去。
”老仆道:
“如此请先和我一起回家细细商量。
”
老仆将他拉至家中,把道士的话告诉诸位姬妾,刚开始听说道士来了,她们个个面有喜色,听说要以身相代,顿时露出不悦的神情,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老仆见状毅然道:
“各位娘子都正当青春,老奴我反正风烛残年,死不足惜。
”于是出去问道士:
“像我这种年老的奴仆,可以代家主死吗?
”道士道:
“只要你能做到不悔不怕即可。
”老仆道:
“我能!
”道士道:
“念你心诚,可以回家与亲友告别,待我作法,三日法成,七日就能应验。
”
老仆于是留道士于主人家中,早晚敬礼膜拜。
然后回至亲友家中如实相告,一一泪别。
亲友有取笑他的,有敬佩他的,有同情他的,还有不信而揶揄他的。
老仆返回主人家中时,途经一所平时经常敬奉的关帝庙,于是再次进去跪拜祈祷:
“老奴愿代家主而死,求圣帝助道士放还家主的魂魄。
”话音刚落,只见有赤脚僧立于案前大声斥喝:
“你满面妖气,大祸临头,我是来救你的,你千万不要泄露。
”说罢赠给老仆一个纸包,叮嘱他到时打开再看。
说完赤脚僧就消失不见了。
老仆回到家中偷偷打开,见里头有指甲五个,绳索一根,于是将它们收在怀中。
很快三日期满,道士令老仆把自己的睡床与家主的棺椁相对,以铁锁锁住房门,只留一个小洞通饮食。
道士自己则在外面靠近姬妾住处的地方设坛念咒。
过了一阵,毫无动静,老仆不禁有些疑心。
心念才一动,忽然听见床下飒然有声。
只见两个黑人从地下跃出,身高两尺左右,眼窝深陷,放出绿光,通身短毛,头大如车轮。
两鬼眼光闪烁盯着老仆,边看边走,绕棺而行,然后开始用牙齿咬棺材的缝隙。
缝隙被咬开之后,从中传出好似家主的咳嗽声。
两鬼打开棺材的前盖,扶家主而出,家主的样子虚弱得仿佛忍受不了病痛一般。
两鬼用手抚摸他的腹部,家主口中渐渐有声。
老仆定睛看去,虽然貌似家主,但声音却是道士的声音,不禁伤心叹道:
“圣帝的话果然应验!
”连忙从怀中掏出纸包,五个指甲飞出,变成数丈长的金龙,把老仆抓至空中,用绳索绑在梁上。
老仆头晕脑胀,往下看时,两鬼正扶着家主到他床上找人。
见无人,家主大叫道:
法术失败了!
两鬼作狰狞状,绕着屋内搜寻老仆不得,家主愈发暴怒,取老仆床帐被褥一一撕碎。
忽然一鬼抬头见老仆悬在梁上,大喜,和家主腾起便来抓人。
未及屋梁,只听震雷一声,老仆扑倒在地,棺椁重被合上,而两鬼也已不见。
群姬听闻雷声,忙打开门去查看。
老仆把瞧见的事悉数告知。
然后众人一起去看道士,只见道士已被雷震死在法坛边,尸体上有硫磺写就的“妖道炼法易形,图财贪色,天条决斩。
如律令”十七个大字。
原文:
广西李通判者,巨富也。
家蓄七姬,珍宝山积。
通判年二十七疾卒。
有老仆者,素忠谨,伤其主早亡,与七姬共设斋醮。
忽一道人持簿化缘,老仆呵之曰:
“吾家主早亡,无暇施汝。
”道士笑曰:
“尔亦思家主复生乎?
吾能作法,令其返魂。
”老仆惊,奔语诸姬,群讶然。
出拜,则道士去矣。
老仆与群妾悔轻慢神仙,致令化去,各相归咎。
未几,老仆过市,遇道士于途。
老仆惊且喜,强持之请罪乞哀。
道士曰:
“我非靳尔主之复生也,陰司例:
死人还陽,须得替代。
恐尔家无人代死,吾是以去。
”老仆曰:
“请归商之。
”
拉道士至家,以道士语告群妾。
群妾初闻道士之来也,甚喜;继闻将代死也,皆恚,各相视噤不发声。
老仆毅然曰:
“诸娘子青年可惜,老奴残年何足惜?
”出见道士曰:
“老奴者代,可乎?
”道士曰:
“尔能无悔无怖则可。
”曰:
“能。
”道士曰:
“念汝诚心,可出外与亲友作别。
待我作法,三日法成,七日法验矣。
”
老仆奉道士于家,旦夕敬礼。
身至某某家,告以故,泣而诀别。
其亲友有笑者,有敬者,有怜者,有揶揄不信者。
老仆过圣帝庙--素所奉也,入而拜且祷曰:
“奴代家主死,求圣帝助道士放回家主魂魄。
”语未竟,有赤脚僧立案前叱曰:
“汝满面妖气,大祸至矣!
吾救汝,慎弗泄。
”赠一纸包曰:
“临时取看。
”言毕不见。
老仆归,偷开之:
手抓五具,绳索一根。
遂置怀中。
俄而三日之期已届,道士命移老仆床与家主灵柩相对,铁锁扃门,凿穴以通饮食。
道士与群姬相近处筑坛诵咒。
居亡何,了无他异。
老仆疑之。
心甫动,闻床下飒然有声,两黑人自地跃出:
绿睛深目,通体短毛,长二尺许,头大如车轮。
两夹々视老仆,且视且走,绕棺而行,以齿啮棺缝。
缝开,闻咳嗽声,宛然家主也。
二鬼启棺之前和,扶家主出。
状奄然若不胜病者。
二鬼手摩其腹,口渐有声。
老仆目之,形是家主,音则道士。
愀然曰:
“圣帝之言,得无验乎!
”急揣怀中纸。
五爪飞出,变为金龙,长数丈,攫老仆于室中,以绳缚梁上。
老仆昏然,注目下视:
二鬼扶家主自棺中出,至老仆卧床,无人焉者。
家主大呼曰:
“法败矣!
”二鬼狰狞,绕屋寻觅,卒不得。
家主怒甚,取老仆床帐被褥,碎裂之。
一鬼仰头,见老仆在梁,大喜,与家主腾身取之。
未及屋梁,震雷一声,仆坠于地,棺合如故,二鬼亦不复见矣。
群妾闻雷,往启户视之。
老仆具道所见。
相与急视道士。
道士已为雷震死坛所,其尸上有硫磺大书“妖道炼法易形,图财贪色,天条决斩如律令”十七字。
《蔡书生》
杭州北关门外有一间屋子,经常闹鬼,没有人敢居住,一直用很牢固的锁锁着。
有个姓蔡的书生打算买下屋子,大家都告诉他很危险,但他就是不听。
契约签成后,蔡书生的家人都不肯搬进去,他便自己一个人打开锁进屋,秉烛而坐。
半夜,有个女子缓缓走来,脖子上缠着一条红布。
她伏在地上拜见蔡书生后,拿出根绳子在梁上打了一个结,就伸长脖子往里套。
蔡书生毫不害怕。
女子见状又挂了一根绳子,然后用手招呼蔡书生过去。
蔡书生于是伸过去一只脚。
女子道:
“相公你弄错了吧?
”蔡书生笑道:
“是你弄错了部位才把自己搞成今天这样,我没弄错。
”女鬼听完大哭起来,伏在地上向蔡书生拜了几拜后走了。
从此这间屋子再也没有任何古怪。
蔡书生后来也参加京试考中了一甲前三名,有人说他就是布政使蔡炳候。
原文:
杭州北关门外有一屋,鬼屡见,人不敢居,扃锁甚固。
书生蔡姓者将买其宅。
人危之,蔡不听。
券成,家人不肯入。
蔡亲自启屋,秉烛坐。
至夜半,有女子冉冉来,颈拖红帛,向蔡伏拜,结绳于梁,伸颈就之。
蔡无怖色。
女子再挂一绳,招蔡。
蔡曳一足就之。
女子曰:
“君误矣。
”蔡笑曰:
“汝误才有今日,我勿误也。
”鬼大笑,伏地再拜去。
自此,怪遂绝,蔡亦登第。
或云即蔡炳侯方伯也。
《南昌士人》
江西南昌县有两位书生,寄寓在北兰寺读书,一长一少,交情很深。
年长的那位一次回家得病暴卒,而年少者不知,在寺里依旧读书如故。
天晚将睡,忽见长者推门而入,上床拍着他的背说:
“我和你分别不到十日,得病暴亡,我现在是鬼,只是和你情深不忍,所以特来诀别。
”少者吓得说不出话。
长者安慰他说:
“我要是想害你,怎么会如此直白的告诉你呢?
你千万不要害怕,我之所以来此,是想以身后事相托。
”
少者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问他所托何事。
长者道:
“我家中有老母,七十多岁,还有妻子,未满三十,只需要几斗米就能养活她们,愿兄弟平时周济体恤一下,这是第一件事。
我有一些文稿没有问世,希望兄弟帮忙刻板印刷,让我的微名不致于泯灭,这是第二件事。
我还欠卖笔的人几千文钱没还,愿兄弟帮我偿还。
这是第三件事。
”少者一一答应下来,长者起身道:
既然兄弟你应承了,我也要去了。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少者见他言语正常,样貌又与平时一样,渐渐没了害怕之意,于是流着泪挽留他说:
“你我将要永别了,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迟些再走呢?
”长者闻言也落下泪来,回到床上坐下,两人细细叙述平生。
不多时长者又起身道:
“我要去了!
”说完却站着不动,两眼瞪大,脸渐渐开始腐烂。
少者大惊,忙催促他说:
“你话说完了,可以去了!
”尸体仍然不走。
少者慌忙拍着床大声喊想吓走他,依旧没有反应,站立如故。
少者越来越害怕,起身而逃,尸体也跟着他飞奔起来。
他跑得越快,尸体追得越急。
奔出几里地后,少者翻过一个矮墙摔倒在地,尸体没法越过墙,只把头伸过墙来,口中的唾液滴滴答答直掉到少者的脸上来。
天亮,路人经过此地,给少者服用姜汤,他才渐渐苏醒过来。
尸主家本来遍寻不着,得到消息也来把尸体抬回了家中埋葬。
有懂的人说:
人的魂是善的,魄是恶的。
魂是聪明的,魄是愚笨的。
长者尸体刚来时,灵魂尚未泯灭,魄随着灵魂而行。
要走时,心事已了,魂便散了。
而魄还滞留在那里。
魂在的时候,人依然是人,一旦魂去了,就不再是原来这个人了。
世上所有的行尸走肉,都是被魄驱使着的,只有有道行的人,才能驾驭魄。
原文:
江南南昌县有士人某,读书北兰寺,一长一少,甚相友善。
长者归家暴卒,少者不知也,在寺读书如故。
天晚睡矣,见长者披闼入,登床抚其背曰:
“吾别兄不十日,竟以暴疾亡。
今我鬼也,朋友之情不能自割,特来诀别。
”少者陰喝,不能言。
死者慰之曰:
“吾欲害兄,岂肯直告?
兄慎弗怖。
吾之所以来此者,欲以身后相托也。
”
少者心稍定,问:
“托何事?
”曰:
“吾有老母,年七十馀,妻年未三十,得数斛米,足以养生,愿兄周恤之,此其一也。
吾有文稿未梓,愿兄为镌刻,俾微名不泯,此其二也。
吾欠卖笔者钱数千,未经偿还,愿兄偿之,此其三也。
”少者唯唯。
死者起立曰:
“既承兄担承,吾亦去矣。
”言毕欲走。
少者见其言近人情,貌如平昔,渐无怖意,乃泣留之,曰:
“与君长诀,何不稍缓须叟去耶?
”死者亦泣,回坐其床,更叙平生。
数语复起曰:
“吾去矣。
”立而不行,两眼瞠视,貌渐丑败。
少者惧,促之曰:
“君言既毕,可去矣。
”尸竟不去。
少者拍床大呼,亦不去,屹立如故。
少者愈骇,起而奔,尸随之奔。
少者奔愈急,尸奔亦急。
追逐数里,少者逾墙仆地,尸不能逾墙,而垂首墙外,口中涎沫与少者之面相滴涔涔也。
天明,路人过之,饮以姜汁,少者苏。
尸主家方觅见不得,闻信,舁归成殡。
识者曰:
“人之魂善而魄恶,人之魂灵而魄愚。
其始来也,一灵不泯,魄附魂以行;其既去也,心事既毕,魂一散而魄滞。
魂在,则其人也;魂去,则非其人也。
世之移尸走影,皆魄为之,惟有道之人为能制魄。
《钟孝廉》
我的同科学友邵又房,幼年师从于常熟人钟孝廉。
钟先生性情端庄正直,不苟言笑。
平时与邵又房一同起卧。
有一夜钟先生忽然梦醒,哭道:
“我快要死了。
”
邵又房问他原因,他答道:
“我梦见两位公差从地下钻出,到我床前,拉着我同行。
所行道路宽广漫长,只见黄沙白草,而了无人烟。
走了数里地,引我进了一所官衙,有位戴着乌纱帽的神明朝南而坐。
官差拖我跪在堂下。
神明问:
‘你知罪吗?
’我答:
‘不知。
’神明道:
‘你好好想想。
’
我思索良久道:
‘我知道了。
我不孝,父母死后,停棺二十年,无钱下土安葬。
罪该万死。
’神明道:
‘这是小罪。
’
我又道:
‘我年少时曾奸污过一名奴婢,还玩过两名青楼之妓。
’神明道:
‘这也是小罪。
’
我又道:
‘我有口舌之罪,喜欢讥评别人的文章。
’神明道:
‘这罪更小。
’
我道: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罪了。
’
神明对左右说:
‘让他自己照一下。
’
左右取来一盘水泼在我脸上,我恍然大彻大悟,记起前生自己姓杨名敞,曾与好友往湖南去经商,贪图朋友的财物而推他入水溺死。
我不禁战栗起来,匍匐在神明案前,口称知罪。
神明厉声喝道:
‘还不变么?
’举手拍案,只听霹雳一声,天崩地坼,城市、官衙、神鬼、刑具之类,全都不见。
只有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岸,而我渺小的身体漂浮在菜叶之上。
我暗思菜叶这么轻,我这么重,怎么不沉入水去呢?
再看自己形体,已经化为一条蛆虫,耳目口鼻,都只有芥菜籽那么大小。
于是不觉哭醒。
我既然梦见如此,难道还能久活吗?
”
邵又房宽慰钟先生道:
“老师不要苦恼,梦境不足以信。
”但钟先生仍叫他赶紧帮着准备棺椁殓葬之物,三日后,钟先生忽然吐血暴亡。
原文:
余同年邵又房,幼从钟孝廉某,常熟人也,先生性方正,不苟言笑,与又房同卧起。
忽夜半醒,哭曰:
“吾死矣。
”
又房问故,曰:
“吾梦见二隶人从地下耸身起,至榻前拉吾同行。
路泱泱然,黄沙白草,了不见人。
行数里,引入一官衙,有神乌纱冠,南向坐。
隶掖我跪堂下。
神曰:
‘汝知罪乎?
’曰:
‘不知。
’神曰:
‘试思之。
’
我思良久,曰:
‘某知矣。
某不孝,某父母死,停棺二十年,无力卜葬,罪当万死。
’神曰:
‘罪小。
’
曰:
‘某少时曾婬一婢,又狎二妓。
’神曰:
‘罪小。
’
曰:
‘某有口过,好讥弹人文章。
’神曰:
‘此更小矣。
’
曰:
‘然则某无他罪。
’
神顾左右曰:
‘令渠照来。
’
左右取水一盘,沃其面,恍惚悟前生姓杨,名敝,曾偕友贸易湖南,利其财物,推入水中死。
不觉战栗,匐伏神前曰:
‘知罪。
’神厉声曰:
‘还不变么!
’举手拍案,霹雳一声,天崩地坼,城郭、衙署、神鬼、器械之类,了无所睹;但见汪洋大水,无边无岸,一身渺然,飘浮于菜叶之上。
自念叶轻身重,何得不坠?
回视己身,已化蛆虫,耳目口鼻,悉如芥子,不觉大哭而醒。
吾梦若是,其能久乎?
”
又房为宽解曰:
“先生毋苦,梦不足凭也。
”先生命速具棺殓之物。
越三日,呕血暴亡。
《酆都知县》
四川省的酆都县,是传说中人鬼的交界。
县里有一口井,每年百姓都要烧纸钱帛镪投入井中,耗费约三千两银子,作为纳给阴曹地府的钱粮。
一旦吝惜这笔费用不烧,就会生瘟疫。
我朝开国初年,知县刘纲到此上任,听说后决定禁止此例。
百姓哗然。
但刘纲一意坚持。
众人便说:
“刘公如果能和鬼神说明一下,我们就同意。
”刘纲问道:
“鬼神在哪里?
”众人答:
“井底便是鬼神居住之地,但无人敢去。
”刘纲毅然道:
“为民请命,死又何惜。
我当然要亲自前去。
”命左右取来长绳绑在身上准备下井。
众人连忙拉住他劝阻,刘纲的门客李诜,也是有豪胆之士,对刘纲说:
“我也想知道鬼神的样子,请让我与你同行。
”刘纲阻止不得,于是一起绑好绳子下到井中。
入井五丈左右,黑漆漆的井中忽然明亮起来,天光灿烂,只见城墙宫殿,和阳间并无两样。
只是其中的居民体型渺小,在阳光照耀下也没有影子,足不沾地,凌空而行,自称在这里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地”。
见到刘纲,居民纷纷围着下拜说:
“大人是阳间的官,来这里做什么呢?
”刘纲道:
“我为阳间百姓来请求免掉上缴的钱粮。
”众鬼听说啧啧称赞他有贤德,都把手放在额上以示尊敬。
众鬼告诉刘纲道:
“此事必须与包阎罗商量。
”刘纲问道:
“包公在哪里?
”众鬼答在殿上。
于是引他到一处,宫殿巍峨,殿上坐着一位戴冕旒冠的人,七十多岁,容貌端正严肃。
众鬼传呼道:
“刘县令到此。
”包公下台阶相迎,作揖敬礼,请他上座,道:
“阴阳相隔,刘公来此是为了什么事呢?
”刘纲起立拱手道:
“酆都连年水灾旱灾,百姓竭尽全力应付。
朝廷的税租尚且缴纳不起了,哪能再纳阴间的钱粮,再做地府的租户呢?
我冒死而来,正是要为百姓请命。
”包公笑道:
“世间的妖僧恶道,拿鬼神作借口罢了。
他们诱人做法事骗取钱财,为此倾家荡产者不下千万。
我们鬼神和阳间阴阳相隔,所以没办法让家家户户知晓他们的把戏,拆穿他们的骗术。
刘公为了百姓破除鄙陋的风俗,即使不来这里,又有谁敢违抗呢?
今天更亲自前来,真是仁勇兼备。
”
话未说完,一道红光从天而降。
包公起身说道:
“伏魔大帝来了,请刘公稍稍回避一下。
”刘纲与李诜退到后堂。
一会儿,关公绿袍长须,缓缓落下,与包公行宾主之礼,不过说的话却很多不怎么听得清楚。
忽然,关公说道:
“这里怎么会有生人的气息呢?
”包公把事情原委一一相告。
关公道:
“如果是这样,真是一位贤德的县令,我想请他一见。
”刘纲与李诜惶恐不已,出来相拜。
关公给他俩赐座,脸色十分温和,详细地问他们阳间之事,却丝毫不提地府的事情。
李诜平时就比较憨笨,这时直接问道:
“玄德公在哪里啊?
”关公没有回答,但神情十分不开心,怒发冲冠,当即告辞而去。
包公大惊失色,对李诜道:
“你就要被雷劈死了,我也救不了你。
这种事怎么能问呢,何况在臣子面前,怎么可以直呼他的君主的字号?
”刘纲替李诜苦苦哀求,包公道:
“我最多只能让他快点死,免遭焚尸。
”于是取出匣中一枚一尺见方的玉质印章,解开李诜袍子在背上盖了一印。
刘李二人拜谢过后,仍用绳子吊出井外。
刚走至酆都县南门,李突然中风而死。
不久,有暴雷怒电绕着李诜的棺椁闪耀,他的衣服焚烧殆尽,只有背上有印的地方完好无损。
原文:
四川酆都县,俗传人鬼交界处。
县中有井,每岁焚纸钱帛镪投之,约费三千金,名“纳陰司钱粮”。
人或吝惜,必生瘟疫。
国初,知县刘纲到任,闻而禁之,众论哗然。
令持之颇坚。
众曰:
“公能与鬼神言明乃可。
”令曰:
“鬼神何在?
”曰:
“井底即鬼神所居,无人敢往。
”令毅然曰:
“为民请命,死何惜?
吾当自行。
”命左右取长绳,缚而坠焉。
众持留之,令不可。
其幕客李诜,豪士也,请令曰:
“吾欲知鬼神之情状,请与子俱。
”令沮之,客不可,亦缚而坠焉。
入井五丈许,地黑复明,灿然有天光。
所见城郭宫室,悉如陽世。
其人民藐小,映日无影,蹈空而行,自言“在此者不知有地也”。
见县令,皆罗拜曰:
“公陽官,来何为?
”今曰:
“吾为陽间百姓请免陰司钱粮。
”众鬼啧啧称贤,手加额曰:
“此事须与包阎罗商之。
”令曰:
“包公何在?
”曰:
“在殿上。
”
引至一处,宫室巍峨,上有冕旒而坐者,年七十馀,容貌方严。
群鬼传呼曰:
“某县令至。
”公下阶迎,揖以上坐,曰:
“陰陽道隔,公来何为?
”令起立拱手曰:
“酆都水旱频年,民力竭矣。
朝廷国课,尚苦不输,岂能为陰司纳帛镪,再作租户哉?
知县冒死而来,为民请命。
”包公笑曰:
“世有妖憎恶道,借鬼神为口实,诱人修斋打醮,倾家者不下千万。
鬼神幽明道隔,不能家喻户晓,破其诬罔。
明公为民除弊,虽不来此,谁敢相违?
今更宠临,具征仁勇。
”
语未竟,红光自天而下。
包公起曰:
“伏魔大帝至矣,公少避。
”刘退至后堂。
少顷,关神绿袍长髯,冉冉而下,与包公行宾主礼,语多不可辨。
关神曰:
“公处有生人气,何也?
”包公具道所以。
关曰:
“若然,则贤令也,我愿见之。
”令与幕客李,惶恐出拜。
关赐坐,颜色甚温,问世事甚悉,惟不及幽冥之事。
李素赣,遽问曰:
“玄德公何在?
”关不答,色不怿,帽发尽指,即辞去。
包公大惊,谓李曰:
“汝必为雷击死,吾不能救汝矣。
此事何可问也!
况于臣子之前呼其君之字乎!
”令代为乞哀。
包公曰:
“但令速死,免致焚尸。
”取匣中玉印方尺许,解李袍背印之。
令与李拜谢毕,仍缒而出。
甫到酆都南门,李竟中风而亡。
未几,暴雷震电,绕其棺椁,衣服焚烧殆尽,惟背间有印处不坏。
《骷髅报仇》
常熟人孙君寿,性情凶狠,平时就不敬重鬼神。
有一次他和人一起游山,觉得肚子涨要去上厕所,于是捡了个荒坟的骷髅,蹲在骷髅上,让骷髅吞自己的粪。
还问:
“好吃吗?
”没想到骷髅突然张口说:
“好吃。
”
孙君寿吓得慌忙逃走。
骷髅也跟着他一路翻滚,像车轮一样。
直到孙君寿逃到一座桥上,骷髅滚不上去了。
他站到高处看,只见那骷髅又咕噜噜滚回了原来的地方。
孙君寿到家,面如死灰,生了一场大病。
从此每天拉屎,都要用手拿自己的粪便吃,边吃边说:
“好吃吗?
”吃完再拉,拉完再吃,如此这样反复三天之后,终于死了。
原文:
常熟孙君寿,性狞恶,好慢神虐鬼。
与人游山,胀如厕,戏取荒冢骷髅,蹲踞之,令吞其粪,曰:
“汝食佳乎?
”骷髅张口曰:
“佳。
”
君寿大骇,急走。
骷髅随之滚地,如车轮然。
君寿至桥,骷髅不得上。
君寿登高望之,骷髅仍滚归原处。
君寿至家,面如死灰,遂病。
日遗矢,辄手取吞之,自呼曰:
“汝食佳乎?
”食毕更遗,遗毕更食,三日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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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吹气
《狐生员劝人修仙》
赵良栋大将军的儿子襄敏公,总督保定时曾在西楼读书。
关好门后,突然有个人从窗缝里侧身挤了进来,整个人身体都是扁的。
进到楼里来以后,用手搓搓自己头和四肢,依次搓圆了。
只见他带着文士的方巾穿着贵重的红鞋,向襄敏公长长地作揖后,拱手道:
“秀才我是一名狐仙,在这里居住了上百年,承蒙多位大人都允许我在这里。
相公你忽然来读书,秀才我不敢和天子的大臣作对,所以特来请示。
如果相公你一定要在这里读,我理应迁走避让,请宽限我三天时间。
如果相公你可怜我,允许我继续窝在这里,那请象以前一样把屋子锁好。
”
襄敏公一时有些害怕,转而又笑道:
“你是狐狸,怎么自称秀才?
”狐秀才道:
“所有的狐狸每年参加泰山娘娘的考试一次,然后选取文采逻辑精通的作为秀才,差的只能做野狐。
秀才可以修仙,而野狐不能。
”
狐秀才于是又劝说襄敏公道:
“相公这样的贵人,不修仙真是可惜了。
像我们狐狸,修仙最难。
要先修炼人形,再学人的语言。
学人的语言,又要先学鸟语。
而学鸟语,又要学遍四海九州所有鸟的语言,没有一样不会了,才能发出人的声音,成为完全的人,这样的话就已经耗费五百年时间了。
人如果修仙,和其他物种相比首先就省略了这五百年的辛苦。
如果贵人、文人修仙,又比普通人要少花三百年辛苦。
而基本上修仙,一千年就能成功,这是定理。
”襄敏公很喜欢他说的这些话,于是第二天就锁好西楼让给了他。
这事是镇远太守赵之坛告诉我的,也就是赵良栋大将军的孙子,他还说:
我父亲很后悔没有问问泰山娘娘究竟出的是什么题来考这些狐狸。
原文:
赵大将军之子襄敏公总督保定,夜读书西楼,门户已闭,有自窗缝中侧身入者,形甚扁;至楼中,以手搓头及手足,渐次而圆,方巾朱履,向上长揖拱手曰:
“生员狐仙也,居此百年,蒙诸大人俱许在此。
公忽来读书,生员不敢抗天子之大臣,故来请示。
公必欲在此读书,某宜迁让,须宽宽三日。
如公见怜,容其卵息于此,则请扃锁如平时。
”
赵公大骇,笑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