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公问对》.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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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公问对》
《李卫公问对》
李卫公问对
卷上
卷上共分十七节。
主要论述兵法中“奇正”的关系和运用,结合战例着重论述了“无处不用正,无处不用奇”,“正能胜,奇亦能胜”,“奇正相交,循环无穷”的道理。
此外,还兼论了阵法的起源和发展,兵法的源流和派别。
最后还联系当时边防实际,论述了奇正的运用以及选将、练兵等问题。
太宗曰:
高丽数侵新罗,朕遣使谕,不奉诏,将讨之,如何,
靖曰:
探知盖苏文自恃知兵,谓中国无能讨,故违命,臣请师三万擒之。
太宗曰:
兵少地遥,以何术临之,
靖曰:
臣以正兵。
太宗曰:
平突厥时用奇兵,今言正兵,何也,
靖曰:
诸葛亮七擒孟获,无他道也,正兵而已矣。
太宗曰:
晋马隆讨凉州,亦是依八陈图,作偏箱车,地广则用鹿角车营,路狭则为木屋施于车上,且战且前,信乎正兵古人所重也。
靖曰:
臣讨突厥,西行数千里,若非正兵,安能致远。
偏箱、鹿角,兵之大要,一则治力,一则前拒,一则束部伍,三者迭相为用,斯马隆所得古法深矣。
太宗曰:
朕破宋老生,初交锋,义师少却,朕亲以铁骑自南原驰下,横突之。
老生兵断后,大溃,遂擒之。
此正兵乎,奇兵乎,
靖曰:
陛下天纵圣武,非学而能。
臣按兵法,自黄帝以来,先正而后奇,先仁义而后权谲。
且霍邑之战,师以义举者,正也,建成坠马,右军少却者,奇也。
太宗曰:
彼时少却,几败大事,易谓奇邪,
靖曰:
凡兵以前向为正,后却为奇,且右军不却,则老生安致之来哉!
法曰: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老生不知兵,恃勇急进,不意断后,见擒于陛下,此所谓以奇为正也。
太宗曰:
霍去病暗与孙吴合,诚有是夫,当右军之却也,高祖失色,及朕奋击,反为我利,孙吴暗台,卿实知言。
太宗曰:
凡兵却皆谓之奇乎,
靖曰:
不然。
夫兵却,旗参差而不齐,鼓大小而不应,令喧嚣而不一,此真败却也,非奇也,若旗齐鼓应,号令如一,纷纷纭纭,虽退走,非败也,必有奇也。
法曰:
“佯北勿追。
”又曰:
“能而示之不能。
”皆奇之谓也。
太宗曰:
霍邑之战,右军少却,其天平,老生被擒,其人乎,
靖曰:
若非正兵变为奇,奇兵变为正,则安能胜哉~故善用兵者,奇正在人而已。
变而神之,所以推乎天也。
太宗亻免首。
太宗曰,奇正素分之欤,临时制之欤,
靖曰:
案《曹公新书》曰:
“己二而敌一,则一术为正,一术为奇;己五而敌一,则三术为正,二术为奇。
”此言大略尔。
唯孙武云:
“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斯得之矣,安有素分之邪。
若士卒未习吾法,偏裨未孰吾令,则必为之二术。
教战时,各认旗鼓,迭相分合,故曰分合为变,此教战之术尔。
教阅既成,众知吾法,然后如驱群羊,由将指,孰分奇正之别哉!
孙武所谓“形人而我无形。
”此乃奇正之极致。
是以素分者教阅也,临时制变者不可胜穷也。
太宗曰:
深乎~深乎~曹公必知之灾。
但《新书》所以授诸将而已,非奇正本法。
太宗曰:
曹公云,奇兵旁击。
卿谓若何,
靖曰:
臣案曹公注《孙子》曰:
“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
”此与旁击之说异焉。
臣愚谓大众所合为正,将所自出为奇,乌有先后旁击之拘哉。
太宗曰:
吾之正,使敌视以为奇,吾之奇,使敌视以为正,斯所谓形人者欤~以奇为正,以正为奇,变化莫测,斯所谓无形者欤!
靖再拜曰:
陛下神圣,迥出古人,非臣所及。
太宗曰:
分合为变者,奇正安在,
靖曰:
善用兵者,无不正,无不奇,使敌莫测,故正亦胜,奇亦胜。
三军之士,止知其胜,莫知其所以胜,非变而能通,安能至是哉。
分合所出,惟孙武能之,吴起而下莫可及焉。
太宗曰:
吴术若何,
靖曰:
臣请略言之。
魏武侯问吴起:
两军相向。
起曰:
使贱而勇者前击,锋始交而北,北而勿罚,观敌进取。
一坐一起,奔北不追,则敌有谋矣。
若悉众追北,行止纵横,此敌人不才,击之勿疑。
臣谓吴术大率多此类,非孙武所谓以正合也。
太宗曰:
卿舅韩擒虎尝言,卿可与论孙吴,亦奇正之谓乎,
靖曰:
擒虎安知奇正之极,但以奇为奇,以正为正尔。
曾未知奇正相变,循环无穷者也。
太宗曰:
古人临陈出奇,攻人不意,斯亦相变之法乎,
靖曰:
前代战斗,多是以小术而胜无术,以片善而胜无善,斯安足以论兵法也。
若谢玄之破苻坚,非谢玄之善也,盖苻坚之不善也。
太宗顾侍臣检《谢玄传》阅之曰:
苻坚甚处是不善,
靖曰:
臣观《苻坚载记》曰:
秦诸军皆溃败,唯慕容垂一军独全,坚以千余骑赴之,垂子宝劝垂杀坚,不果。
此有以见秦师之乱,慕容垂独全,盖坚为垂所陷明矣。
夫为人所陷而欲胜敌,不亦难乎~臣故曰:
无术焉,苻坚之类是也。
太宗曰:
《孙子》谓多算胜少算,有以知少算胜无算。
凡事皆然。
太宗曰:
黄帝兵法,世传“握奇文”,或谓为“握机文”,何谓也,
靖曰:
奇音机,故或传为机,其义则一。
考其词云:
“四为正,四为奇,余奇为握机。
”奇余零也,因此音机。
臣愚调兵无不是机,安在乎握而言也,当为余奇则是。
夫正兵受之于君,奇兵将所自出。
法曰:
“令素行以教其民者,则民服。
”此受之于君者也。
又曰:
“兵不豫言,君命有所不受。
”此将所自出者也。
凡将正而无奇,则守将也;奇而无正,则斗将也;奇正皆得,国之辅也。
是故握机握奇,本无二法,在学者兼通而已。
太宗曰:
陈数有九,中心零者,大将握之,四面八向皆取准焉。
陈间容陈,队间容队。
以前为后,以后为前。
进无速奔,退无遽走。
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皆救。
数起于五,而终于八,此何谓也,
靖曰:
诸葛亮以石纵横布为八行,方陈之法即此图也。
臣尝教阅,必先此陈。
世所传握机文,益得其粗也。
太宗曰:
天、地、风、云,龙、虎、鸟、蛇,斯八陈何义也,
靖曰:
传之者误也。
古人秘藏此法,故诡设八名尔。
八陈本一也,分为八焉。
若天、地者,本乎旗号;风、云者,本乎幡名;龙、虎、鸟、蛇者,本乎队伍之别。
后世误传,诡设物象,何止八而已乎,
太宗曰:
数起于五,而终于八,则非设象,实古制也。
卿试陈之。
靖曰:
臣案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处之,其形井字,开方九焉。
五为陈法,四为间地,此所谓数起于五也;虚其中,大将居之,环其四面,诸部连绕,此所谓终于八也。
及乎变化制敌,则纷纷纭纭,斗乱而法不乱;混混沌沌,形圆而势不散;此所谓散而成八,复而为一者也。
太宗曰:
深乎~黄帝之制兵也~后世虽有天智神略,莫能出其阃阈,降此孰有继之者乎,
靖曰:
周之始兴,则太公实缮其法,始于歧都以建井亩,戎车三百辆,虎贲三百人,以立军制。
六步七步、六伐七伐以教战法。
陈师牧野,太公以百夫致师,以成武功,以四万五千人,胜纣七十万众。
周《司马法》本太公者也,太公既没,齐人得其法。
至桓公霸天下,任管仲,复修太公法,谓之节制师,诸侯毕服。
太宗曰:
儒者多言管仲霸臣而已,殊不知兵法乃本于王制也。
诸葛亮王佐之才,自比管、乐,以此知管仲亦王佐也。
但周衰时,王不能用,故假齐兴师尔。
靖再拜曰:
陛下神圣,知人如此,老臣虽死无{女鬼}昔贤也。
臣请言管仲制齐之法:
三分齐国以为三军。
五家为轨,故五人为伍;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五乡一师,故万人为军。
亦由《司马法》一师五旅,一旅五卒之义焉。
其实皆得太公之遗法。
太宗曰:
《司马法》人言穰苴所述,是欤否也,
靖曰:
案《史记?
穰苴传》:
齐景公时,穰苴善用兵,败燕晋之师,景公尊为司马之官,由是称司马穰苴,子孙号司马氏。
至齐威王追论古《司马法》,又述穰苴所学,遂有司马穰苴书数十篇。
今世所传兵家者流,又分权谋、形势、阴阳、技巧四种,皆出《司马法》也。
太宗曰:
汉张良、韩信序次兵法,几百八十二家,删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今失其传,何也,
靖曰:
张良所学,太公《六韬》《三略》是也,韩信所学,穰苴、孙武是也,然大体不出三门四种而已。
太宗曰:
何谓三门,
靖曰:
臣案《太公?
谋》八十一篇,所谓阴谋不可以言穷;《太公?
言》七十一篇,不可以兵穷;《太公?
兵》八十五篇,不可以财穷,此三门也。
太宗曰:
何谓四种,
靖曰:
汉任宏所论是也。
凡兵家流,权谋为一种,形势为一种,及阴阳、技巧二种,此四种也。
太宗曰:
《司马法》首序蒐狩何也,
靖曰:
顺其时而要之以神,重其事也,《周礼》最为大政。
成有歧阳之蒐,康有酆宫之朝,穆有涂山之会,此天子之事也。
及周衰,齐桓有召陵之师,晋文有践土之盟,此诸侯奉行天子之事也。
其实用九伐之法以威不恪。
假之以朝会,因之以巡狩,训之以甲兵,言无事兵不安举,必于农隙,不忘武备也。
故首序蒐狩,不其深乎~
太宗曰:
春秋楚子二广之法云:
“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
”此亦得周制欤,
靖曰:
案左氏说:
“楚子乘广三十乘,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军行右辕,以辕为法,故挟辕而战。
”皆周制也。
臣谓百人曰卒,五十人曰两,此是每车一乘,用士百五十人,比周制差多尔。
周一乘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以二十五人为一甲,凡三甲,共七十五
人。
楚山泽之国,车少而人多,分为三队,则与周制同矣。
太宗曰:
春秋荀吴伐狄,毁车为行,亦正兵欤,奇兵欤,
靖曰:
荀吴用车法尔,虽舍车而法在其中焉。
一为左角,一为右角,一为前拒,分为三队,此一乘法也,千万乘皆然。
臣案《曹公新书》云:
攻车七十五人,前拒一队,左右角二队;守车一队,炊子十人,守装五人,厩养五人,樵汲五人,共二十五人,攻守二乘凡百人。
兴兵十万,用车千乘,轻重二千,此大率荀吴之旧法也。
又观汉魏之间,军制五车为队,仆射一人;十车为师,率长一人;凡车干乘,将吏二人,多多仿此。
医以今法参用之,则跳荡,骑兵也,战锋队,步骑相半也,驻队,兼车乘而出也。
臣西讨突厥,越险数千里,此制未尝敢易。
盖古法节制,信可重也。
太宗幸灵州回,召靖赐坐曰:
朕命道宗及阿史那社尔等讨薛延陁,而铁勒诸部乞置汉宫,联皆从请。
延陁西走,恐为后患,故遣李勣讨之。
今北荒悉平,然诸部番汉杂处,以何道经久,使得两全安之,
靖曰:
陛下{来力}自突厥至回纥部落,凡置驿六十六以通斥候,斯以得策矣。
然臣愚以谓汉戌宜自为一法,蕃落宜自为一法,教习各异,勿使混同。
或遇寇至,则密{来力}主将临时变号易服,出奇击之。
太宗曰:
何道也,
靖曰:
此所谓“多方以误之”之术也。
蕃而示之汉,汉而示之蕃,彼不知蕃汉之别,则莫能测我攻守之计矣。
善用兵者,先为不可测,则敌乖其所之也。
太宗曰:
正合朕意,卿可密教边将,只以此蕃汉便见奇正之法矣。
靖再拜曰:
圣虑天纵,闻一知十,臣安能极其说哉。
太宗曰:
诸葛亮言:
“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败也,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胜也。
”朕疑此谈非极致之论。
靖曰:
武侯有所激云尔。
臣案《孙子》曰:
“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
”自古乱军引胜,不可胜纪。
夫教道不明者,言教阅无古法也;吏卒无常者,言将臣权任无久职也;乱军引胜者,言已自溃败,非敌胜之也。
是以武候言:
“兵卒有制,虽庸将未败,若兵卒自乱,虽贤将危之。
”又何疑焉,
太宗曰:
教阅之法,信不可忽。
靖曰:
教得其道,则士乐为用;教不得法,虽朝督暮责,无益于事矣,臣所以区区古制皆纂以图者,庶乎成有制之兵也。
太宗曰:
卿为我择古陈法悉图以上。
太宗曰:
蕃兵唯劲马奔冲,此奇兵欤,汉兵唯强弩犄角,此正兵欤,
靖曰:
案《孙子》云:
“善用兵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
”夫所谓择人者,各随蕃汉所长而战也。
蕃长于马,马利乎速斗;汉长于弩,弩利乎缓战,此自然各任其势也,然非奇正所分。
臣前曾述蕃汉必变号易服者,奇正相生之法也。
马亦有正,弩亦有奇,何尝之有哉~
太宗曰:
卿更细言其术。
靖曰:
先形之,使敌从之,是其术也。
太宗曰:
朕悟之矣。
《孙子》曰:
“形兵之杉,至于无形。
”又曰:
“因形以措胜于众,众不能知。
”其此之谓乎,]
靖再拜曰:
深乎~陛下圣虑,已思过半矣。
太宗曰:
近契丹、奚皆内属,置松漠、饶乐二都督,统于安北都护,朕用薛万彻如何,
靖曰:
万彻不如阿史那社尔及执失思力、契苾何力,此皆蕃臣之知兵者也。
臣常与之言松漠、饶乐山川道路,蕃情逆顺,远至于西域部落十数种,历历可信。
臣教之以陈法,无不点头服义,望陛下任之勿疑。
若万彻则勇而无谋,难以独任。
太宗笑曰:
蕃人皆为卿役使。
古人云:
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势也。
”卿得之矣。
卷中
卷中共分十七节。
由奇正虚实谈到治力(增强战斗力)的方法,还论述军队的编制、指挥和训练的方法。
其中重点论述了各种阵法(包括八阵图、六花阵、方、圆、曲、直、锐等阵)以及教战之法(伍法开始,分级施教,循序渐进)。
此外,还论述了车、步、骑的配令与使用,赏与罚、恩与威的关系,主客和劳佚的转化,从而进一步阐明了虚实与奇正的运用。
太宗曰:
朕观诸兵书无出孙武,孙武十三篇无出虚实。
夫用兵,识虚实之势,则无不胜焉。
今诸将中,但能言背实击虚,及其临敌则鲜识虚实者,盖不能致人而反为敌所致故也,如何,卿悉为诸将言其要。
靖曰:
先教之以奇正相变之术,然后语之以虚实之形可也。
诸将多不知以奇为正以正为奇,且安识虚是实,实是虚哉!
太宗曰:
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
此则奇正在我,虚实在敌欤,
靖曰:
奇正者,所以致敌之虚实也。
敌实,则我必以正;敌虚,则我必为奇。
苟将不知奇正,则虽知敌虚实,安能致之哉~臣奉诏,但教诸将以奇正,然后虚实自知焉。
太宗曰:
以奇为正者,敌意其奇,则吾正击之;以正为奇者,敌意其正,则吾奇击之;使敌势常虚,我势常实。
当以此法授诸将,使易晓尔。
靖曰:
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臣当以此教诸将。
太宗曰:
朕置瑶池都督以隶安西都护,蕃汉兵,如何处置,
靖曰:
天之生人,本无蕃汉之别,然地远荒漠,必以射猎而生,由此常习战斗。
若我恩信抚之,衣食周之,则皆汉人矣。
陛下置
此都护,臣请收汉戍卒,处之内地,减省粮馈,兵家所谓,治力之法也。
但择汉吏有熟蕃情者,散守堡障,此足以经久。
或遇有警,则汉卒出焉。
太宗曰:
《孙子》所言治力何如,
靖曰:
“以近待远,以佚持劳,以饱待饥”,此略言其概尔。
善用兵者,推此三义而有六焉:
以诱待来,以静待躁,以重待轻,以严待懈,以治待乱,以守待攻。
反是则力有弗逮。
非治力之术,安能临兵哉~
太宗曰:
今人习《孙子》者,但诵空文,鲜克推广其义,治力之法,宜遍告诸将。
太宗曰:
旧将老卒,凋零殆尽,诸军新置,不经陈敌,今致以何道为要,
靖曰:
臣尝教士,分为三等。
必先结伍法,伍法既成,授之军校,此一等也。
军校之法,以一为十,以十为百,一等也。
授之裨将,裨将乃总诸校之队聚为陈图,此一等也。
大将军察此三等之教,于是大阅,稽考制度,分别奇正,誓众行罚。
陛下临高观之,无施不可。
太宗曰:
伍法有数家,孰者为要,
靖曰:
臣案《春秋左氏传》云,先偏后伍;又《司马法》曰,五人为伍;《尉缭子》有束伍令,汉制有尺籍伍符。
后世符籍以纸为之。
于是失其制矣。
臣酌其法,自五人而变为二十五人,自二十五人而变为七十五人,此则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之制也。
舍车用骑,则二十五人当八马,此则五兵五当之制也。
是则诸家兵法,惟伍法为要。
小列之五人,大列之二十五人,参列之七十五人,又五参其数,得三百七十五人。
三百人为正,六十人为奇;此则百五十人分为二正,而三十人分为二奇,盖左右等也。
穰苴所谓五人为伍,十伍为队,至今因之,此其要也。
太宗曰:
朕与李勣论兵,多同卿说,但勣不究出处尔。
卿所制六花陈法,出何水乎,
靖曰:
臣所本诸篱亮八陈法也。
大陈包小陈,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古制如此。
臣为图因之,故外画之方,内环之圆,是成六花,俗所号尔。
太宗曰:
内圆外方,何谓也,
靖曰:
方生于步,圆生于奇,方所以矩其步,圆所以缀其旋。
是以步数定于地,行缀应乎天,步定缀齐,则变化不乱。
八陈为六,武侯之旧法焉。
太宗曰:
画方以见步,点圆以见兵,步教足法,兵教手法,手足便利,思过半乎~
靖曰:
吴起云:
“绝而不离,却而不散。
”此步法也。
教士犹布棋于盘,若无画路,棋安用之。
孙武曰:
“地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
”皆起于度量方国也。
太宗曰:
深乎,孙武之言~不度地之远近,形之广狭,则何以制其节乎~
靖曰:
庸将罕能知其节者也。
“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弓广}弩,节如发机。
”臣修其术,凡立队相去各十步,驻队去前队二十步,每隔一队立一战队,前进以五十步为节。
角一声,诸队皆散文,不过十步之内,至第四角声,笼枪跪坐。
于是鼓之,三呼三击,三十步至五十步以创敌之变。
马军从背出,亦五十步临时节止。
前正后奇,观放如何。
再鼓之,则前奇后正,复邀敌来,伺隙捣虚。
此六花大率皆然出。
太宗曰:
《曹公新书》云:
“作陈对敌,必先立表,引兵就表而陈。
一部受敌,余部不进救者斩。
”此何术乎,
靖曰:
临敌立表非也,此但教战时法尔。
古人善用兵者,教正不教奇,驱众若驱群羊,与之进,与之退,不知所之也。
曹公骄而好胜,当时诸将奉《新书》者,莫敢攻其短。
且临敌立表,无乃晚乎,臣窃观陛下所制破陈乐舞,前出四表,后缀八幡,左右折旋,趋步金鼓,各有其节,此即八陈图四头八尾之制也。
人间但见乐舞之盛,岂有知军容如斯焉~
太宗曰:
昔汉高帝定天下,歌云: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盖兵法可以意授,不可以语传。
朕为破陈乐舞,唯卿已晓其表矣,后世其知我不苟作也。
太宗曰:
方色五旗为正乎,幡麾折冲为奇乎,分合为变,其队数曷为得宜,
靖曰:
臣参用古法,凡三队合,则旗相倚而不交;五队合,则两旗交;十队合,则五旗交。
吹角开五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十;开二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五;开相椅不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三。
兵散则以合为奇,合则以散为奇。
三令五申,三散三合,复归于正,四头八尾,乃可教焉。
此队法所宜也。
太宗称善。
太宋曰:
曹公有战骑、陷骑、游骑,今马军何等比乎,
靖曰:
臣按《新书》云:
战骑居前,陷骑居中,游骑居后,如此则是各立名号,分为三类尔。
大抵骑队八马当车徒二十四人,二十四骑当车徒七十二人,此古制也。
车徒常教以正,骑队常教以奇。
据曹公前后及中分为三复,不言两厢,举一端言也。
后人不晓三复之义,则战骑必前于陷骑、游骑,如何使用,臣孰用此法:
回军转陈,则游骑当前,战骑当后,陷骑临变而分,皆曹公之术也。
太宗笑曰:
多少人为曹公所惑。
太宗曰:
车、步、骑三者一法也,其用在人乎,
靖曰:
臣案春秋“鱼丽阵”,先偏后伍,此则车步无骑,谓之左右拒,言拒御而己,非取出奇胜也。
晋荀吴伐狄,舍本为行,此则骑多为便,唯务奇胜,非拒御而已。
臣均其术,凡一马当三人,车步称之,混为一法,用之在人敌安知吾车果何出,骑果何来,徒果何从哉,或潜九地,或动九天。
其知如神,惟陛下有焉,臣何足以知之。
太宗曰:
太公书云,“地方六百步,或六十步,表十二辰”,其术如何,
靖曰:
画地方一千二百步,开方之形也。
每部占地二十步之方,横以五步立一人,纵以四步立一人。
凡二千五百人分五方,空地四处,所谓陈间容陈者也。
武王伐纣,虎贲各掌三干人,每陈六干人,共三万之众,此太公画地之法也。
太宗曰:
卿六花陈画地几何,
靖曰:
大阅地方千二百步者,其义六陈各占地四百步,分为东西两厢,空地一千二百步为数战之所。
臣常教士三万,每陈五千人,以其一为营法,五为方、圆、曲、直、锐之形,每陈五变,凡二十五变而止。
太宗曰:
五行陈如何,
靖曰:
本因五方色立此名,方、圆、曲、直、锐实因地形使然。
凡军不素习此五者,安可以临敌乎~兵,诡道也。
故强名五行焉。
文之以术数相生相克之义。
其实兵形象水,因地制流,此其旨也。
太宗曰:
李勣言牝牡、方圆、伏兵法,古有是否,
靖曰:
牝牡之法,出于俗传。
其实明阳二义而已。
臣按范蠡云:
“后则用阴,先则用阳;尽敌阳节,盈否阴节而夺之。
”此兵家阴阳之妙也。
范蠡又云:
“设右为牝,益左为牡,早宴以顺天道。
”此则左右、早宴临时不同,在乎奇正之变者也。
左右者人之阴阳,早宴者天之阴阳,奇正者天人相变之阴阳,若执而不变,则明阳俱废,如何守牝牡之形而已。
故形之者,以奇示敌,非吾正也;胜之者,以正击敌,非吾奇也,此谓奇正相变。
兵伏者,不止山谷草木藏,所以为伏也,其正如山,其奇如雷,敌虽对面,莫测吾奇正所在。
至此,夫何形之有焉。
太宗曰:
四兽之陈,又以商、羽、徵、角象之,何道也,
靖曰:
诡道也。
太宗曰:
可废平,
靖曰:
存之所以能废之也,若废而不用,诡愈甚焉。
太宗曰:
何谓也,
靖曰:
假之以四兽之陈,及天、地、风、云之号,又加商金、羽水、徵火、角木之配,此皆兵家自古诡道。
存之,则余诡不复增矣;废之,则使贪使愚之术从何而施哉。
太宗良久曰:
卿宜秘之,无泄于外。
太宗曰:
严刑峻法,使不畏我而不畏敌,朕甚惑之。
昔光武以孤军当王莽百万之众,非有刑法临之,此何由乎,
靖曰:
兵家胜败,情状万殊,不可以一事推也。
如陈胜广败秦师,岂胜广刑法能加于秦乎,光武之起,盖顺人心之怨莽也,况又王寻、王邑不晓兵法,徒垮兵众,所以自败。
臣案《孙子》曰:
“卒未来附而罚之,则不服;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
”此言凡将先有爱结于士,然后可以严刑也;若爱未加而独用峻法,鲜克济焉。
太宗曰:
《尚书》言:
“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
”何谓也,
靖曰:
爱设于先,威设于后,不可反是也。
若威加前,爱救于后,无益于事矣。
《尚书》所以慎戒其终,非以作谋于始也;故孙子之法万代不刊。
太宗曰:
卿平萧铣,诸将皆欲籍伪臣家以赏士卒,独卿不从,以谓蒯通不戳于汉。
既而江汉归顺。
朕由是思古人有言曰:
“文能附众,武能威改”,其卿之谓乎,
靖曰:
汉光武平赤眉,入“贼”营中案行,“贼”曰:
萧王推赤心于人腹中。
此盖先料人情本非为恶,岂不豫虑哉~臣顷讨突厥,总蕃汉之众,出塞千里,未尝戮一扬干,斩一庄贾,亦推赤诚存至公而已矣。
陛下过听,擢臣以不次之位,若于文武则何敢当。
太宗曰:
昔唐俭使突厥,卿因击而败之,人言卿以俭为死间,朕至今疑焉,如何,
靖再拜曰:
臣与俭比肩事主,料俭说必不能柔服,故臣因纵兵击之,所以去大恶不顾小义也。
人谓以俭为死间,非臣之心。
案《孙子》用间最为下策,臣尝著论其末云:
“水能载舟亦能复舟,或用间以成功,或凭间以倾败、若束发事君,当朝正色,忠以尽节,信以竭诚,虽有善间,安可用乎,”唐俭小义,陛下何疑!
太宗曰:
诚哉,非仁义不能使间,此岂纤人所为乎。
周公大义灭亲,况一使人平。
灼无疑矣。
太宗曰:
兵贵为主,不贵为客;贵速,不贵久,何也,
靖曰:
兵不得已而用之,安在为客且久哉。
《孙子》曰:
“远输则百姓贫。
”此为客之弊也。
又曰:
“役不再籍,粮不三载。
”此不可久之验也。
臣校量主客之势,则有变客为主,变主为客之术。
太宗曰:
何谓也,
靖曰:
“因粮于敌”,是变客为主也;“饱能饥之,佚能劳之”,是变主为客也。
故兵不拘主客迟速,惟发必中节,所以为宜。
太宗曰:
古人有诸,
靖曰:
昔越伐吴,以左右二军鸣鼓而进,吴分兵御之;越以中军潜涉不鼓,袭败吴师,此变客为主之验也。
石勒与姬澹战,澹兵远来,勒遣孔苌为前锋逆击澹军,孔苌退而澹来追,勒以伏兵夹击之,澹军大败,此变劳为佚之验也。
古人如此者多。
太宗曰:
铁蒺藜、行马,太公所制,是乎,
靖曰:
有之,然拒敌而己,兵贵致人,非欲拒之也。
太公《六韬》言守御之具尔,非攻战所施也。
卷下
卷下共分十四节。
主要论述指挥作战的一些重要原则,对《孙子》、《司马法》、《吴子》等书中的“诡道”、“分合”、“误敌”、“攻守”、“慎战”、“治气”等原则作了较详细的阐述,并提出了作者自己的看法。
此外,又结合汉、唐历史故事论述了选将用人之道。
最后,还论述了学习兵法,“必先由下以及中由中以及上”,循序渐进的学习方法,作为总结。
太宗曰:
太公云:
“以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险阻。
”又孙子云:
“天隙之地,丘墓故城,兵不处。
”如何,
靖曰:
用众在乎心一,心一在乎禁祥去疑。
倘主将有疑忌,则群情摇。
群情摇,则敌乘衅而至矣。
安营据地,便乎人事而己。
若涧、井、陷、隙之地,及如牢如罗之处,事不使者也。
故兵家引而避之,防敌乘我。
丘墓故城非处,我得之为利,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