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强国选读系列一所乡村学校的变迁史.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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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强国选读系列一所乡村学校的变迁史

一所乡村学校的变迁史

一 

出了细巷街道东口,渐离镇甸一路向东。

细巷原面依旧平展展铺陈着,极细微下斜的落差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迎面有风掠过,却是明显感觉清冷了许多。

自然亦是开阔了许多。

村庄不很规则地,东一簇西一堆亘卧着,静默着。

如同凝神抽旱烟的老农,总有想不完的心事。

原野旷远无边,伴着一两声遥远而低沉的犬吠,间或慢悠悠升腾起的炊烟,竟也平添了几许虚幻的田园诗意。

烟青色淡淡的时光一直在流逝,兼以夜色无边般弥漫的失落,竟惹行人大有“陇头流水,其声呜咽;念吾一身,飘然旷野”的羁旅游离感伤。

 

所幸脚下依然是宽阔平坦的静红公路,可以直通静宁细巷红寺的,遂再一次念想和确认了,至今细巷人提起故土一脸自豪,说这辈子就爱细巷川,一点都不羡慕静宁县城(大有八百里秦川人只喜爱西安,不羡慕北京上海一样的,死不挪窝的故土情结)。

 

一所名称和规模多次变迁的乡村小学,就坐落在厚川村部旁边。

几度风雨,几度雪霜,它亦是细巷镇东面的行政村,唯一一所保留下来的乡村完全小学。

东出细巷镇去静宁平凉兰州,第一眼就望见了一排排的赭黄色教室,巍然屹立着。

庄严沉静,气度非凡。

在远离乡镇的农村,兀自拔地而起这样一排排建筑物,无论如何都是格外惹人瞩目的。

自然就使人不自觉地,猜度起其出处和名分。

 

1991年厚川小学原土木结构的校舍破烂不堪。

在台湾台塑集团董事长王永庆先生兴学项目资助下,建起了这座教室。

为了纪念感恩这一义举和血浓于水的两岸同胞情深,学校亦改成了此项目覆盖下的,国内统一名称——明德小学。

并且因感动于此义举和崇高精神,修建过程中,静宁县教育局和细巷学区,对施工的监理看护十二分用心。

派专人吃住于此,安起蹲起,昼夜不停监督施工全过程。

据说还因一些细节问题和施工方骂过仗。

此后只要提起这座教室,总务陶俊科主任总是赞不绝口,不无自豪地,对后来走马上任的年轻李小平校长,陆续新调入的老师介绍道:

“这座楼比铁箍下的还牢固,你就不知道,验收通不过,拆了重盖过几回哩!

”其建成后,一直是细巷原东面旷野一道美丽的风景,亦成了标志性建筑。

倘逢外地人问去厚川村的路,本地人无一例外答曰,一直顺公路往北走,到一排排土黄色教室处,就把你挡住了!

 

二 

解放初期,百废待兴。

细巷塬上的学校寥若星辰,屈指可数。

随着全国的扫盲运动的展开,农村各种形式和层次的扫盲班,农民夜校,纷纷如雨后春笋般拔节而起。

历朝历代土里刨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在短时间以内由睁眼瞎学会识文断字。

这是亿万农民的福音,是新中国成立后彪炳千秋的大事,是功德无量将永远载入史册的的义举。

人是一切社会发展中最重要的因素。

正因为新中国首当其冲,解决了人的脱盲教育问题,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文盲自我意识觉醒后,就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和方向,纷纷鼓足干劲力争上游。

如火山岩浆般蛰伏的巨大热情,迸发出来后,其创造力就如旭日初升,万象更新,势不可当!

此后各行各业建设事业才蓬勃发展。

 

随即曹川村小撤销,学生全部迁入新学校就读。

而建在关帝庙底的高洼村小,却保留了一到三年级。

接纳厚川最东面几个很大的社,如高洼小户的小学生就读。

从四年级开始,再升入厚川小学就读。

大约直到1985年左右,才完全撤销并入厚川小学。

亦可能考虑到前进中学位置太偏远,大多数细巷镇北原中学生就读不便的因素,1980年左右,前进中学全部搬迁至,北原交通枢纽和行政中心厚川小学。

兼并了原来的小学部,合二为一改为七年制学校(初中部只有初一初二两个年级,初三要到镇上细巷中学就读),名称仍然沿用前进中学。

而原来的前进中学,则变成了独立的小学了。

因为学校规模的扩大,原先单一的师资队伍遂丰富多彩起来,出现了最奇特的混搭现象——数量占绝大多数的民请老师,社请老师,被农民称为吃皇粮的公派老师,还有文革期间全国统一调派的老师,或被下放落实政策后暂时还没有回原籍,被细巷中学定期交流下来任教的老师,在同一所学校任教。

一时间,新的新的七年制前进中学教师群落,身份殊异,学历天壤,口音南腔北调,教学风格五彩纷呈,能力高下,千差万别。

加之女老师数量也多,和农村妇女穿着无甚两样的(红袄袄绿衫衫布鞋鞋)民请女老师,和时尚洋气着装摩登的公派女老师,形成鲜明对比,格外惹眼,万紫千红总是春;用旧报纸裁成条卷老旱烟抽,熬喝罐罐茶吃烤馍,胡子拉碴,偶尔也会把洗得发白的帽子,戴歪的男民请教师,和尝试流行学穿喇叭裤留长发的,男青年公派教师同台授课。

景象万千,见怪不怪。

加之就读学生数量多,年龄悬殊大,高低柜现象屡见不鲜。

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初二学生,流鼻涕将脸四季抹成小花猫,翻穿布鞋,将他大舅他二舅(土语大脚指二脚指的戏称)露在外边的一二年级学生,在同一片蓝天下,同一方校园中,共同成长相互无碍。

人数太多,早晨上操时,操场摆不下跑不开。

很有几分专业体育老师范儿的带操者,甚是威严的几声急促的哨音,几番指手画脚的指令过后,人头攒动的庞大出操队伍,奇迹般排列成漂亮的同心圆队形。

按年级大小个头高低,从外到里排列,甚是好看。

尤其是跑起来的,简直就是一副绝妙的八卦阵图。

指挥者排兵布阵,成竹在胸气定若闲游刃有余,出操者亦精神抖擞,齐呼口令时气势如虹地动山摇。

而两饭时间,校园里更是异彩纷呈:

生火做饭的,抱娃的,织毛衣的,闲聊的,打扑克的,下棋的,弹琴的,唱歌的,拉胡胡唱戏的,个别辅导功课的,或同台演出,或你方唱罢我登场。

人间烟火气文化气息鱼龙混杂,蔚为大观,整所校园弥漫在一派生机盎然,人气爆满的气象里。

似乎人人都能找到,作为知识分子的个体尊严感和存在感,作为老师的成就感和快乐感...... 

毫无疑问,因缘际会,诸多合力下,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是拨乱反正后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丛生西南联大空谷回音,发轫教育理想主义幻象时期。

虽然也有生涩和缺陷,但更多地是生命和活力!

是厚川小学办学史上,最灿烂辉煌的一页,是细巷北原再也无法复制和超越的一道风景,是昨日黄花,是飘逝的绝唱。

那段时空和鲜活画面,永远在一代人心中珍藏,亦定然如星月神话般,被口口相传代代相承下去!

 

三 

笔者很可能在1981年或者1982年秋天(实在因为年代久远,记不准确了),由窑子坡小学转入前进中学就读三年级。

正如鲁迅先生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把他送入三味书屋一样,我亦是全然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将自己转入,这所人生地不熟的学校。

除过陌生感带来的惶恐和茫然之外,最强烈的感觉就是:

校园很大,人很多!

尤其很奇怪,怎么会能有个头像大人一样高,还有个别似乎已经长出胡子的初中生。

这已经超出一个小孩子本能的,认知经验和安全边界范围!

很久以后,才隐隐理解了自己所在的上沟老社,离本村的窑子坡小学远,反倒离厚川村近,且还有一段公路,不像到以前学校,上学全是土路,天阴下雨路烂鞋泥,很不方便。

自然,大人可能有更为隐秘的,嘴里没有说出来的想法——毕竟是七年制带初中的学校,堆作大,老师人数多,肯定教得好!

 

因为是外校转入生,须先持原校开具的转学证明到校长处审查登记,再持校长写的条子到班主任老师处报名。

遂不无紧张地躲藏在大人身后,犹犹疑疑地踅进校长的房子。

时任校长是贾佐壁老师,坐办公桌旁,披一件薄大衣,戴一顶70年代很常见的半新旧军绿色帽子。

大眼,小头,高个,尤其是瘦削的黑脸上,面部特征如石膏般突出。

轮廓清晰线条坚硬,潜藏着久闻其名的严厉和治校传奇。

他瞥了一眼转学介绍,一开口,声音尖锐分叉略带沙哑,但有极强的楔入感。

类似于杀威棒训话的意思大概是:

前进中学是大校是名校,从小学校转入大学校的学生要好好学,跟不上了就原送回去了!

大人连声诺诺,我则已偷眼打量校长室的陈设,角角落落都不放过。

直到大人说好了报名走,我才回过神来。

这大约是一个孩童初步领教了,所谓的大校沙文主义...... 

那时候的小孩几乎都是语言天才,根据居住地,遂编排了极具杀伤力的顺口溜,一有空或单打双打混合打高声砸向对方。

如厚川的学生对窑子坡和上沟老的学生喊“窑子坡,吆猪婆”“上沟老,炕沟老”。

第一回合我们外校生败下阵来。

但不出三五天,再次交锋时,对方得意洋洋刚把这句顺口溜喊出,我们一伙声高声喊道“厚川,男人穿的女人裤!

”也许这句话太具杀伤力了,对方一下子惊呆了,瞬间回不过神来,接着群体如同放了气的气球蔫了瘪了......但事情远未结束,接下来第二个回合的较量开始了,对方派代表送来战书。

我们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如约应战。

三天后周末放学的路上,双方在约定的偏僻的老饲养站院里打群架。

而后各自鼻青脸肿回家之后偷偷洗鼻血,大人询问时说是不小心碰破的。

再后来,许是不打不相识,或者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我们终于民族大融和了。

在不说本校生外校生了,都只有一个名字前进中学的学生!

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说所有人都按规矩出牌的。

一些高年级学生为女生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头破血流的,将虫子放在女老师粉笔盒里的听尖叫声的;将板擦搁在虚掩的教室前门上,待自己日眼的老师上课一推门,板擦打在头上粉笔末沾了一头一脸,男老师气得破口大骂后继续上课,适逢女老师,就哭着去班主任和校长处告状去了;看了《少林寺》《霍元甲》《陈真》《马永贞》等,掀起习武热的学生有门不走,上下学飞檐走壁翻校墙者,教室和老师宿舍隔壁的,在后墙处神不知鬼不觉掏出洞子,闲了偷窥的......闹腾得大了,班主任不得不出面时,有些男生人高马大甚至比班主任还高出一个头,夏天班主任在校园里晒粮时,百十斤的麦袋子班主任挪不动,他则直接抓起来扛肩上装车。

批评过火了,和班主任停(方言对等的意思)上哩。

这时候,贾校长出面了,周一全校师生集会时,这些学生罚站在前列,校长问话时,好多刺儿头似俄罗斯阅兵的士兵一样立得端倔倔的,头向上斜仰着,一言不发。

贾校长朝其小腿肚处踏一脚,其即刻站不稳当了,接着朝脖子几个耳光,几声怒喝之后,其立刻手掉顺乖乖的了。

贾校长不怒自威的形象,早已深深刻入了每一个在校求学的学子心中。

在校内任何时间段,只要瞧见其身影,所有班级和个人发出的吵嚷声立刻停止,而在校外远远瞧见,学生的第一反应是躲藏,实在躲不过去了,就站直恭恭敬敬鞠一躬,低声问一声好。

 

入校后第一个教我语文的是厚盼老师,衣着简朴,有着像刷子一样粗硬挺立的黑白夹杂的头发,给人的错觉是面部布满沧桑和疲惫的神情,但偶尔露出笑容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很和善和精神。

尤其是上课时一站上讲台,似乎是智慧神灵附体,虽是用方言土语授课,却是声音洪亮,滔滔不绝旁征博引。

决然不同于课后日常的沉静且略显疲倦的生命状态。

我至今记得他教授《山行》时,要求我们将“远上寒山石径斜”的“斜”字读成二声的“xia”。

多少年后,我方暗自赞叹他的博学,和厚实的古文功底。

而他当时只是一名民教。

亦因此,他退休后,被十里八乡的人邀请当白事上的礼宾和先生,书写祭文主持祭奠,孝子主家磕头迎来送往,用盘盘端出端进,极享尊崇礼遇。

偶尔在本族及亲戚的白事上遇见他被安在最尊贵的席位,适逢我给其敬酒时,他接过酒,盯着我看一看,说你就是×××,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一笑,将酒一饮而尽。

旁边坐的宾客吃惊地说道,你不是早就滴酒不沾了么?

他却早已王顾左右而言他了。

听说他亦教育子女有方,娃娃们都很成器成才!

 

三年级刚念完,前进中学的初中部就撤了,全部搬入了细巷中学新建成的,已改名称为静宁二中的新校区。

而前进中学则变成了独立完全小学了,名称恢复为建校之初的厚川小学。

贾校长也调往建校时间不长的北沟中学当校长了。

 

如同重卡卸掉了拖车轻装上路,发动机却没有变化。

学校的硬件设施全部保留了下来。

只是随着学生人数骤减,部分老师撤离,人气今非昔比,自是落寞萧条了许多。

特别是学校名称的变化,中学小学虽一字之差,但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

尤其是别人询问在哪儿高就时,以前回答是脱口而出,如今却是有些讪讪的,随便搪塞几句而已。

即使如此,还是那句老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摈弃掉个体的细微心理落差,学校还是那所学校蹲在那里,气定神闲,一副花开花落两由之的超然姿态。

毕竟是七年制的底子,比起普通的小学来,曾经辉煌过。

这就足够了。

细究世间万物,成住坏空是必然规律,连月亮都有盈缺,何况其他?

如斯想,亦就云开日出,山含情水含笑了。

所以,此后大凡方家谈起厚川小学,总会说一句,你把那学校当了个啥,人家壳子硬得很!

 

我上了四年级,学校还是那所学校,只是招牌换了。

校长换了,部分老师也换了。

新校长叫陶琦,中等个头,微微发胖,儒雅沉静,讲话平缓,待人温和,脸上四季挂着笑容。

因为我的一篇习作,在全校组织的作文大赛中获得一等奖,大会上他亲自发奖时认下了我,说那篇文章写得好,他认真读了两三遍,让我以后继续努力好好写。

此后在校内外碰见,我还未来得及问好,他就笑呵呵地说,是咱们学校的小作家啊!

特别是有大人相伴的时候,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内心还是很自豪的。

人在很小时候,来自大人,特别是尊贵的长者的,肯定和喝彩,定然会如阳光雨露般,照亮和滋润孩子的心田,给予其成长的自信和力量。

特别是梦想一旦被唤醒,就如一粒种子般生根发芽,竟至于长成参天大树!

我后来的执着和喜爱文学创作,与此不无关系的。

 

教我语文的是新调入的田青轩老师,中等个头,人极朴实,四季戴一顶淡蓝色帽子,披一件极短的大衣,戴着深度近视眼镜。

这是他最主要的形貌特征,因为那时候在孩子心目中,眼镜是稀罕物,学校只有他一人戴眼镜。

他在房间面批作业时,我们站在他身后,透过眼镜片,看见作业本及字迹都缩得极小。

便很吃惊,就你一言我一语就问道,字这么小老师能看见吗,即使戴也要戴把字放大的眼镜,戴这个还不如不戴!

有些胆大的还缠磨着说,长这么大没见过把东西缩小的眼镜,能否让他戴着试一下是啥感觉?

把老师嚷烦了,就一股脑儿全赶出去,让赶紧回教室更正作业去!

但这几名心愿未遂者终是不甘心,经过多次观察,待田老师刚洗完脸,虚掩着门去倒垃圾的当儿,一拥而入,拿起桌上的眼镜,第一个刚戴上去,就大喊道,我的天神爷晕死了,这是人戴的么?

另一个伸手去抢,说让他试试。

话音刚了,田老师就进来了,抓起门背后的笤帚边往出赶,嘴里边呵斥道,你们偷戴老师眼镜,还说老师不是人,掰断了眼镜腿腿,老师就瞎眉日眼窝,看谁给你教去呀?

此后几名好事者发挥出他们天才的,一以贯之的顺口溜能力,编排出几句在全班私下里流传很久的话语——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队长的沟子舔不得,田老师的眼镜戴不得!

 

五年级时,教我语文的是王世祥老师。

其时高洼村小刚撤并进厚川小学。

他是先前那所学校唯一任教的老师。

刚开始,我们心里其实是犯嘀咕的,毕竟是刚从村小上来的老师,就直接教完小的毕业班,不知学校是怎么考虑的。

加之其貌不扬,一身布衣布鞋,个矮人还很瘦削,面部沟壑纵横,尤其是法令纹和抬头纹很深。

班上随便一个学生都比他个头高,看到他放在校园的,尻座已经降到最低的自行车,就相互争论并打赌,老师能否用脚尖够得着脚踏的问题(那时候,属于农村学龄儿童的娱乐方式很少,他们在学校除过学习外,更多的关注点都在老师身上,乐此不疲甚至是闲吃萝卜淡操心,猜测研究评论恶作剧其一举一动和所有!

孩子心目中,每一名老师其实都是校园舞台上的角儿,是明星和无冕之王,竟或就是一个透明人)。

但随着教学的深入,我们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亦再次深刻地明白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

首先是他一笔工整苍劲气韵充沛的板书,就把我们镇住了,就是奇怪如此漂亮的字体,究竟是如何出自他之手的。

下课后,我们舍不得擦掉,很多同学纷纷上去,捡拾起地上零星散落的粉笔头,顺着他的字迹去模仿比划,但很快就气馁泄气了。

亦就真正明白什么叫作,不可同日而语和天壤之别。

有同学就说,咱们就是再喝二十年豆豆米汤,恐怕也写不出老师的一个字腿腿!

不光如此,他的教学过程极其严实细密,不放过我们学习中的任何疏漏和错误。

尤其是批阅作文时,都有长长的极富文采和激励性评语。

总感觉那些文字不光把你的文章说透看穿,还能说到你的心坎上,学生普遍获得了,某种被解读被关注被重视的满足感和实现感。

通过王老师的评语,其实亦是重新审视和解读了一遍自己,发现了自己潜藏的内心富矿和精神深水区。

除过更多的写作热情和才情被激发出来外,最重要的是生命主体意识的觉醒,知道了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不能被群体的声音淹没和世俗的镜像支离,而最终跌倒尘埃里过一地鸡毛的生活!

特定年龄段的孩子,因为尚不完善和成熟的语言体系,还不能很准确的,用具象的语言表述这种感觉。

但他们的内心是一清二楚的,是通透的,是通神的。

总觉得,我自己对文学的喜爱和审美意义上的理解,及写作水平的可持续提高,和王老师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的......许多年后,方听闻王老师能拉胡胡(不知是板胡还是二胡),极好此道的我,竟是一次也没有听过,殊为遗憾。

由此亦再次佐证了,他一定是一个有艺术审美能力,内心世界丰富的人。

联想到对我们习作的文采飞扬的批语,亦就不足为奇了。

 

亦自是难忘,用一只手弹一架走风漏气脚踏风琴,数十年如一日,坚持给全校学生上音乐课的王新民老师。

虽然其歌喉并不漂亮,但教唱的歌曲节奏很准,旋律和原曲一模一样。

他教会我们许多时代特征明显的优秀歌曲。

藉此,虽然只是一所农村小学,但校园里从来都是歌声嘹喨,充满着青春的朝气和活力!

至今,我依然给学生选教王老师当年教我唱的歌曲,如《原野牧歌》等。

 

五年级念完,我小学毕业上了静宁二中,亦就永远地离开了那所学校。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今宵梦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四 

老话云:

人生在世,不说的话说三遍,不走的路走三回。

大概意思就是这个世界很大,这个世界其实也很小。

不能把话说尽,不能把事做绝。

山不转水转,人生何处不相逢,总有一个故人,一件故事,一条老路,在某个地方等着你。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校三十四年前。

2019年秋天,因诸多非自己所能左右的因素,我从故土神都的密城中学,分流转岗至位于细巷北原的厚川小学。

命运没有和我开玩笑,只是和我玩了一个转圈圈的游戏。

意味着圆满,轮回,抑或如西西弗斯命运般的诅咒?

我自己给不了答案。

上天知道,但是却不说。

 

小李老师帮助我卸下行李,站立观望间,尖顶房宿舍里的冯生荣老师出来,和我打了个招呼,并说最东面第一间门开着的就是我的宿舍。

因为已经放学了,部分老师和校领导都回家吃饭了。

总务主任陶俊科给他安顿了的,如果我来就说一声,先搬进去住下,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小冯老师是我以前在北沟中学时的同事,本期和我一起分流调至此校,住同一排宿舍。

他说中间宿舍还住着一名李海宏老师,也是才从县教育局调来当政教主任的。

总之,今年新调入的人员都住在同一排宿舍。

 

粗略且有些匆乱地安置好行李铺好床铺后,小李老师带着几许不易觉察的复杂神情和心思,就告辞开车离开了。

我挽留说上街道请他吃一顿便饭再走,他却说天快黑了,还要赶回学校去。

望着车尾驶出校门远去的身影,我很有几许怅然若失。

打扫完房间卫生后,我将他写赠给我的小篆书法斗方“独钓寒江雪”贴在办公桌旁的墙壁上,时不时观望间,往事亦就不再如烟,旧梦亦就不再依稀了...... 

第二天一早上班后,我就去教室二楼的校长室报到。

李小平校长很年轻,大约也就三十八九岁模样。

首先询问了我的生活情况,然后再谈具体的工作安排。

从起始到后来,我一直觉得并确认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没有多少令人反感的颐指气使和矫揉造作的官僚气。

相反他有很好的理想主义的办学理念和蓝图构想,也在努力地身体力行着向这一目标奋进。

尽管一年半时间中,因为我很强的特立独行的个性,对工作认知理解的写意理念,和他的站在校长的角度,过度写实甚至琐屑的工作理念,有过矛盾和冲突。

但更多的却是相互磨合和协调,只是为了更好地提升教育教学质量,从来没有落到个人私怨的层面。

我都是徒步10华里的上下学路途,但凡路头路尾看见,他都停下车将我拉上。

尤其适逢大雨天和夜半天黑时,他的作为简直就是扶危济困雪中送炭的义举了。

遂内心不胜感念,后来终觉不好意思,便再三向他说明,我此举乃是多年来的习惯,惟因热爱自然向往自由强身健体尔。

平时不用管,除非下雨天或适逢去学区开会赶时间拉上就行了;我的电脑水平差,不会使用他房间的复印机。

很多工作所需资料测试试题,一开始都是他帮我复印,后来教会了我如何使用。

在事关全校老师切身利益的事情上,如职晋升岗位等级评聘等,他第一时间在群里转发相关文件,并多次通知提醒本人注意,而且还帮助其准备复印相关纸质材料。

虽然他自己才是只是初级职称,工资并不高;而当学校因电费告罄面临断电时,都是他第一时间开车去电站用自己的钱先垫交的。

如此才保证了学校工作的正常运转;并且,在每学期的开学或中期考试后,他都是自掏腰包,置办酒菜招待所有老师,给团队提神鼓气让工作层楼更上!

 

后来,随着工作的渐次展开,我亦再次感受到了,乡村教师的质朴平凡和身上的闪光点。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就是对他们一生最好的写照。

副校长任金仓老师1980年平师毕业后,一直扎根乡村学校任教,其中在厚川小学就工作了30年左右。

至今仍辛勤耕耘在教学一线,工作认真,教风严谨,为人随和,待人厚道。

他教的第一茬学生如同庄稼一样已经开花结果喜获丰收,而现在已经教第二茬学生,即留在本乡本土的他的学生的孩子。

有时觉得这些学生叫他一声师爷,亦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些年的一切复习资料及试题要油印,他挑灯夜战加班加点刻蜡板再油印,白天尚可叫学生帮忙翻页,晚上则是他斜蹲着身子,很费劲地一手推滚子一手翻页。

尤其是带毕业班时,刻的蜡板和印的题页数,都已经算不过来了。

但自始至终,他教过的学生心里却有一本帐。

他们即使后来成家立业,说起当年的任老师印题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赞不绝口。

说最难忘的是老师刚把题印完,上课铃就响了,老师赶到教室上课时,脸上嘴唇上衣服上都是油迹斑斑,一节课下来,老师竟是竟是浑然不觉!

相信不管是当下,还是退休后,任金仓老师都会在无数学生心中,立一排排永远的无字口碑的!

 

教导主任王海鹏只有二十多岁,年轻有为,专业精湛,教学水平高,课堂很有特色。

担任四年级班主任英语课和二年级数学课教学。

为人却谦和低调敦厚大气,从来不是那种拿鸡毛当令箭使的人。

有一个阶段,我的手机接收不到学校办公群里的休息,有什么重要事情和工作安排,他都是直接来我房间推开门告知。

其妻李金秀老师工作亦是极认真踏实,留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

她已身怀六甲,和我作为一组负责整理图书贴封签时,长时间在电脑旁操作或搬运书籍,并且在请产假前一天依然跟平时一样工作。

 

政教主任李海宏老师,高个静雅帅气。

虽然是从教育局调来的,但从来没有显摆过出处的与众不同。

只是认真踏实地处理繁琐的职务事宜和教学工作。

担任六年级班主任和四五六年级的英语教学工作,成绩一直很好。

 

姚伯群老师和于喜荣老师,都是最能代表乡村老师的形象和标尺。

都耕耘乡村教坛数十春,将最好的年华全献给了小学教育事业。

如今两人都是华发颓颜,但依然兢兢业业工作着,培桃育李造福桑梓。

把一首歌《长大后我就成了你》,送给他们,祝福他们!

 

冯生荣老师从中学下来,物理专业,现在教数学科学。

心态良好,不温不火,不急不躁。

教学成绩一直在提高。

骨子里有幽默的种子。

有时说一两句听着打不进去的话,但细思却很有水平,很有嚼头。

 

白明星和曹宏超老师本学期才调来。

白老师高个莽实,校内再无第二。

初来乍到委以重任,教六年级数学。

工作极认真负责,把一头乌发几乎全献给了党的教育事业。

见到其身影的地方,从来都是房间办公桌旁和教室里。

偶尔喜欢拖堂占课,大约他自己亦未察觉的罢。

小曹老师教幼儿园,未婚青年。

热情赤诚单纯,极具此年龄段正常却也美好的人生特征。

 

冯亚妮老师调走了,方才体会到她的好。

原因是前半学期因工作需要,我教过一个阶段的幼儿园,才深切的体会到世间一些事情,不是谁都能弄的。

想起她以前教幼儿园的情景,虽钟声相闻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点滴画面,便不胜感念。

遂亦再次细昧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道理。

 

亦记得和我只同事了半学期的于桂琴老师,办好退休手续最后一次离校时,将自己亲手煮的鸡蛋给每一名老师分发的情景。

这是无声的告别,是人世间最深沉的同事情分!

 

往事不可追,逝者难再现。

现在的厚川小学的每一名老师,都是这所学校历史的书写者,也正在用他们平凡而忙碌的身影,书写着这片土地上教育的历史!

须知,历史是不会忘记的,人民也是不会忘记的!

虽然随着城镇化步伐的加剧,生源日益减少,且就读的多数属于留守儿童,爷爷奶奶隔代教育的弊端及诸多因素,导致教学质量一度下滑,学校日渐冷清风光不再。

但是全校老师依然竭尽全力,想法设法在改变这一现状,他们是这所学校最后一道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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