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儒林传.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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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儒林传
【列传第一百七十儒林一】
粤自司马迁、班固创述《儒林》,著汉兴诸儒修明经艺之由,朝廷广厉学官之路,与一代政治相表里。
后史沿其体制,士之抱遗经以相授受者,虽无他事业,率类次为篇。
《宋史》判《道学》、《儒林》为二,以明伊、雒渊源,上承洙、泗,儒宗统绪,莫正于是。
所关于世道人心者甚巨,是以载籍虽繁,莫可废也。
明太祖起布衣,泄天下,当干戈抢攘之时,所至征召耆儒,讲论道徳,修明治术,兴起教化,焕乎成一代之宏规。
虽天亶英姿,而诸儒之功不为无助也。
制科取士,一以经义为先,网罗硕学。
嗣世承平,文教特盛,大臣以文学登用者,林立朝右。
而英宗之世,河东薛埴以醇儒预机政,虽弗究于用,其淸修笃学,海内宗焉。
吴与弼以名儒被荐,天子修币聘之殊礼,前席延见,想望风采,而誉隆于实,诟i卒丛滋。
自是积重甲科,儒风少替。
白沙而后,旷典缺如。
原夫明初诸儒,皆硃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幾秩然。
曹端、胡居仁笃践履,谨绳墨,守儒先之正传,无敢改错。
学术之分,则自陈献章、王守仁始。
宗献章者曰江门之学,孤行独诣,其传不远。
宗守仁者曰姚江之学,别立宗旨,显与硃子背驰,门徒遍天下,流传逾百年,英教大行,其弊滋甚。
嘉、隆而后,笃信程、硃,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
要之,有明诸儒,衍伊、雒之绪言,探性命之奥旨,锚铢或爽,遂启岐趋,袭谬承讹,指归弥远。
至专门经训授受源流,则二百七十余年间,未闻以此名家者。
经学非汉、唐之精专,性理袭宋、元之糟粕,论者谓科举盛而儒术微,殆英然乎。
今差别其人,准前史例,作《儒林传》。
有事功可见,列于正传者,兹不复及。
其先圣、先贤后裔,明代亟为表章,衍圣列爵上公,与国终始。
英他簪缨逢掖,奕叶承恩,亦儒林盛事也。
考其原始,别自为篇,附诸末简,以备一代之故云。
。
范祖干•叶仪等•谢应芳•汪克宽•梁寅•赵游•陈谟•薛殖•阎禹锡•周蕙等•胡居仁余祐•蔡淸•陈琛•林希元等•罗钦顺•曹端•吴与弼•胡九韶等•陈真晟•吕柚•吕潜等•邵宝•王问•杨廉•刘观.孙鼎.李中•马理•魏校.王应电.王敬臣.周瑛.潘府.崔铳.何礪.唐伯元.黄淳耀•弟渊榷
范祖干,字景先,金华人。
从同邑许谦游,得其指要。
其学以诚意为主,而严以慎独持守之功。
太祖下婺州,与叶仪并召。
祖干持《大学》以进,太祖问治道何先,对曰:
「不岀是书。
」太祖令剖陈其义,祖干谓帝王之道,自修身齐家以至治国平天下,必上下四旁,均齐方正,使万物各得其所,而后可以言治。
太祖曰:
「圣人之道,所以为万世法。
吾自起兵以来,号令赏罚,一有不平,何以服众。
夫武逹祸乱,文致太平,悉是道也。
」深加礼貌,命二人为诰议,祖干以亲老辞归。
李文忠守处州,特加敬礼,恒称之为师。
祖干事亲孝,父母皆八十余而终。
家贫不能葬,乡里共为营办,悲哀三年如一日。
有司以闻,命表苴所居曰纯孝坊,学者称为纯孝先生。
叶仪,字景翰,金华人。
受业于许谦,谦诲之曰:
「学者必以五性人伦为本,以开明心术、变化气质为先。
」仪朝夕惕厉,研究奥旨。
已而授徒讲学,士争趋之。
其语学者曰:
「圣贤言行,尽于《六经》、《四书》,其微词奥义,则近代先儒之说备矣。
由其言以求其心,涵泳从容,久自得之,不可先立己意,而妄有是非也。
」太祖克婺州,召见,授为诰议,以老病辞。
已而知府王宗显聘仪及宋濂为《五经》师,非久亦辞归,隐居养亲。
所著有《南阳杂藁》。
吴沉称其理明识精,一介不苟。
安贫乐道,守死不变。
门人何寿朋,字徳龄,亦金华人。
穷经守志,不妄干人。
洪武初,举孝廉,以二亲俱老辞。
父殁,舍所居宅易地以葬。
学者因其自号,称曰归全先生。
同邑汪与立,字师道,祖干门人。
其徳行与寿朋齐名而文学为优。
隐居教授,以髙寿终。
谢应芳,字子兰,武进人也。
自幼笃志好学,潜心性理,以道义需节自励。
元至正初,隐白鹤溪上。
构小室,颜曰「龟巢」,因以为号。
郡辟教乡校子弟,先质后文,诸生皆循循雅饬。
疾异端惑世,尝辑圣贤格言、古今明鉴为《辨惑编》。
有举为三衢书院山长者,不就。
及天下兵起,避地吴中,吴人争延致为弟子师。
久之,江南底住,始来归,年逾七十矣。
徙居芳茂山,一室萧然,晏如也。
有司征修郡志,强起赴之。
年益髙,学行益劭。
达官缙绅过郡者,必访于苴庐,应芳布衣韦带与之抗礼。
议论必关世教,切民隐,而导善之志不衰。
诗文雅丽蕴藉,而所自得者,理学为深。
卒年九十七。
汪克宽,字徳一,祁门人。
祖华,受业双峰饶鲁,得勉斋黄氏之传。
克宽十岁时,父授以双邮问答之书,辄有悟。
乃取《四书》,自定句读,昼夜诵习,专勒异凡儿。
后从父之浮梁,问业于吴仲迂,志益笃。
元泰泄中,举应乡试,中选。
会试以答策伉直见黜,慨然弃科举业,尽力于经学。
《春秋》则以胡安国为主,而博考众说,会萃成书,名之曰《春秋经传附录纂疏》。
《易》则有《程硃传义音考》。
《诗》有《集传音义会通》。
《礼》有《礼经补逸》。
《纲目》有《凡例考异》。
四方学士,执经门下者甚众。
至正间,薪、黄兵至,室庐费财尽遭焚掠。
箪瓢屡空,怡然自得。
洪武初,聘至京师,同修《元史》。
书成将授官,固辞老疾。
赐银币,给驿还。
五年冬卒,年六十有九。
梁寅,字孟敬,新喻人。
世业农,家贫,自力于学,淹贯《五经》、百氏。
累举不第,遂弃去。
辟集庆路儒学训导,居二岁,以亲老辞归。
明年,天下兵起,遂隐居教授。
太祖泄四方,征天下名儒修述礼乐。
寅就征,年六十余矣。
时以礼、律、制度,分为三局,寅在礼局中,讨论精审,诸儒皆推服。
书成,赐金币,将授官,以老病辞,还。
结庐石门山,四方士多从学,称为梁五经,又称石门先生。
邻邑子初入官,诣寅请教。
寅曰:
「淸、慎、勤,居官三字符也。
」其人问天徳王道之要,寅微笑曰:
「言忠信,行笃敬,天徳也。
不伤财,不害民,王道也。
」其人退曰:
「梁子所言,平平耳。
」后以不检败,语人曰:
『吾不敢再见石门先生。
」寅卒,年八十二。
赵游,字子常,休宁人。
生而姿禀卓绝。
初就外傅,读硃子《四书》,多所疑难,乃尽取硃子书读之。
闻九江黄泽有学行,往从之游。
泽之学,以精思自悟为主。
其教人,引而不发。
游一再登门,乃得《六经》疑义千余条以归。
已,复往,留二岁,得口授六十四卦大义与学《春秋》之要。
后复从临川虞集游,获闻吴澄之学。
乃筑东山精舍,读书著述其中。
鸡初鸣辄起,澄心默坐。
由是造诣精深,诸经无不通贯,而尤邃于《春秋》。
初以闻于黄泽者,为《春秋师说》三卷,复广之为《春秋集传》十五卷。
因《礼记》经解有「属辞比事《春秋》教」之语,乃复著《春秋属辞》八篇。
又以为学《春秋》者,必考《左传》事实为先,杜预、陈傅良有得于此,而各有所蔽,乃复著《左氏补注》十卷。
当是时,天下兵起,游转侧干戈间,颠沛流离,而进修之功不懈。
太祖既左天下,诏修《元史》,征游预其事。
书成,辞归。
未几卒,年五十有一。
学者称东山先生。
陈谟,字一徳,泰和人。
幼能诗文,邃于经学,旁及子史百家,涉流探源,辨析纯驳,犁然要于至当。
隐居不求仕,而究心经世之务。
尝谓:
「学必敦本,莫加于性,莫重于伦,莫先于变化气质。
若礼乐、刑政、钱谷、甲兵、度数之详,亦不可不讲习。
」一时经生学子多从之游。
事亲孝,友于其弟。
乡人有为不善者,不敢使闻。
洪武初,征诣京师,賜坐议学。
学七宋濂、待制王祎请留为国学师,谟引疾辞归。
屡应聘为江、浙考试官,著书教授以终。
薛殖,字徳温,河津人。
父贞,洪武初领乡荐,为元氏教谕。
母齐,梦一紫衣人谒见,已而生殖。
性颖敏,甫就塾,授之《诗》、《书》,辄成诵,日记千百言。
及贞改任荥阳,殖侍行。
时年十二,以所作诗赋呈监司,监司奇之。
既而闻髙密魏希文、海宁范汝舟深于理学,贞乃并礼为埴师。
由是尽焚所作诗赋,究心洛、闽渊源,至忘寝食。
后贞复改官鄢陵。
埴补鄢陵学生,遂举河南乡试第一,时永乐十有八年也。
明年成进士。
以省亲归。
居父丧,悉遵古礼。
宣徳中服除,擢授御史。
三杨当国,欲见之,谢不往。
出监湖广银场,日探性理诸书,学益进。
以继母忧归。
正统初还朝,尚书郭琏举为山东提学佥事。
首揭白鹿洞学规,开示学者。
延见诸生,亲为讲授。
才者乐其宽,而不才者惮其严,皆呼为薛夫子。
王振语三杨:
「吾乡谁可为京卿者?
」以殖对,召为大理左少卿。
三杨以用殖出振意,欲瑁一往见,李贤语之。
瑁正色曰:
「拜爵公朝,谢恩私室,吾不为也。
」其后议事东阁,公卿见振多趋拜,殖独屹立。
振趋揖之,殖亦无加礼,自是衔暄。
指挥某死,妾有色,振从子山欲纳之,指挥妻不肯。
妾遂讦妻毒杀夫,下都察院讯,已诬服。
暄及同官辨其冤,三却之。
都御史王文承振旨,诬瑁及左、右少卿贺祖嗣、顾惟敬等故出人罪,振复讽言官幼殖等受贿,并下狱。
论埴死,祖嗣等末减有差。
系狱待决,殖读《易》自如。
子三人,愿一子代死,二子充军,不允。
及当行刑,振苍头忽泣于获下。
问故,泣益悲,曰:
「闻今日薛夫子将刑也。
」振大感动。
会刑科三覆奏,兵部侍郎王伟亦申救,乃免。
景帝嗣位,用给事中程信荐,起大理寺丞。
也先入犯,分守北门有功。
寻出督贵州军饷,事竣,即乞休,学士江渊奏留之。
景泰二年,推南京大理寺卿。
富豪杀人,狱久不决,殖执置之法。
召改北寺。
苏州大饥,贫民掠富豪粟,火苴居,蹈海避罪。
王文以阁臣出视,坐以叛,当死者二百余人,瑁力辨英诬。
文恚曰:
「此老倔强犹昔。
」然卒得减死。
屡疏告老,不许。
英宗复辟,拜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入阁预机务。
王文、于谦下狱,下群臣议,石亨等将置之极刑。
瑁力言于帝,后二日文、谦死,获减一等。
帝数见埴,所陈皆关君徳事。
已,见石亨、曹吉祥乱政,疏乞骸竹。
帝心重殖,微嫌苴老,乃许之归。
殖学一本程、硃,其修已教人,以复性为主,充养邃密,言动咸可法。
尝曰:
「自考亭以还,斯道已大明,无烦著作,直须躬行耳。
」有《读书录》二十卷,平易简切,皆自言英所得,学者宗之。
天顺八年六月卒,年七十有二。
赠礼部尚书,谥文淸。
弘治中,给事中张九功请从祀文庙,诏祀于乡。
已,给事中杨廉请颁《读书录》于国学,俾六馆诵习。
且请祠名,诏名『正学」。
隆庆六年,允廷臣请,从祀先圣庙庭。
其弟子阎禹锡,字子与,洛阳人。
父端,举河南乡试第一,为教谕,卒。
禹锡方九岁,哭父几火性。
长博涉群书,领正统九年乡荐,除昌黎训导。
以母丧归,庐墓三年,诏以孝行旌其闾。
闻河津薛殖讲濂、洛之学,遂罢公车,往受业。
久之,将归,殖送至里门,告之曰:
『为学之要,居敬穷理而已。
」禹锡归,得英大指,益务力行。
天顺初,大学士李贤荐为国子学正。
请严监规以塞奔竞,复武学以讲备御,帝皆从之。
寻升监丞,忤贵幸,左迁徽州府经历。
诸生伏阙乞留,不允。
再迁至南京国子监丞,掌京卫武学,四为同考官,超拜监察御史。
督畿内学,取周子《太极图》、《通书》为士子讲解,一时多士皆知响学。
成化十二年卒,年五十一。
周蕙,字廷芳,泰州人。
为临冰卫卒,戍兰州。
年二十,听人讲《大学》首章,惕然感动,遂读书。
州人段坚,薛瑁门人也,时方讲学于里。
蕙往听之。
与辨析,坚大服。
诲以圣学,蕙乃研究《五经》。
又从学安邑李昶。
昶,亦殖门人也,由举人官淸水教谕。
学使者叹其贤,荐昶代己,命未下而卒。
蕙从之久,学益邃。
恭顺侯吴瑾镇陕西,欲聘为子师,固辞不赴。
或问之,蕙曰:
「吾军士也,召役则可。
若以为师,师岂可召哉?
」瑾躬送二子于英家,蕙始纳贽焉。
后还居泰州之小泉,幅巾深衣,动必由礼。
州人多化之,称为小泉先生。
以父久游江南不返,渡扬子江求父,舟覆溺死。
蕙门人著者,薛敬之、李锦、王爵、夏尚朴。
敬之,字显思,渭南人。
五岁好读书,不逐群儿戏。
长从蕙游,鸡鸣候门启,辄洒扫设座,跪而请教。
尝语人曰:
I■周先生躬行孝弟,学近伊、洛,吾以为师。
陕州陈云逵忠信狷介,事必持敬,吾以为友。
」宪宗初,以岁贡生入国学,与同舍陈献章并有盛名。
会父母相继殁,号哭徒行大雪中,遂成足疾。
母嗜韭,终身不食韭。
成化末,选应州知州,课绩为天下第一。
弘治九年迁金华同知。
居二年,致仕,卒年七十四。
所著有《道学基统》、《洙泗言学录》、《尔雅便音》、《思庵埜录》诸书。
思庵者,敬之自号也。
英门人吕柚最著,自有传。
锦,字名中,咸宁人。
举天顺六年乡试。
入国学,为祭酒邢让所知。
让坐事下吏,锦率众抗章白其非辜。
幼丧父,事母色养,执丧尽礼,不作浮屠法。
巡抚余子俊欲延为子师,锦以齐衰不入公门,固辞。
所居仅蔽风雨,布衣栃食,义不妄取。
成化中选松江同知,卒官。
爵,字锡之,泰州人。
弘治初,由国学生授保安州判官,有平允声。
其教门人也,务以诚敬为本。
胡居仁,字叔心,余干人。
闻吴与弼讲学崇仁,往从之游,绝意仕进。
其学以主忠信为先,以求放心为要,操而勿失,莫大乎敬,因以敬爼苴斋。
端庄凝重,对妻子如严宾。
手置一册,详书得失,用自程考。
鹑衣箪食,晏如也。
筑室山中,四方来学者甚众,皆告之曰:
「学以为己,勿求人知。
」语治世,则曰:
「惟王道能使万物务得其所。
」所著有《居业录》,盖取修辞立诚之义。
每言:
「与吾道相似莫如禅学。
后之学者,误认存心多流于禅,或欲屏绝思虑以求静。
不知圣贤惟戒慎恐惧,自无邪思,不求静未尝不静也。
故卑者溺于功利,高者鹫于空虚,貝患有二:
一在所见不真,一在功夫间断。
」尝作《进学箴》曰:
「诚敬既立,本心自存。
力行既久,全体皆仁。
举而措之,家齐国治,圣人能事毕矣。
」
居仁性行淳笃,居丧件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寝门。
与人语,终日不及利禄。
与罗伦、张元祯友善,数会于弋阳龟峰。
尝言,陈献章学近禅悟,庄昶诗止豪旷,此风既成,为害不细。
又病儒者撰述繁芜,谓硃子注《参同契》、《阴符经》,皆不作可也。
督学李龄、钟成相继聘主白鹿书院。
过饶城,淮王请讲《易传》,待以宾师之礼。
是时吴与弼以学名于世,受知朝廷,然学者或有间言。
居仁暗修自守,布衣终其身,人以为薛殖之后,粹然一出于正,居仁一人而已。
卒年五十一。
万历十三年从祀孔庙,复追谥文敬。
其弟子余祐最著。
祐字子积,鄱阳人。
年十九,师事居仁,居仁以女妻之。
弘治十二年举进士。
为南京刑部员外郎,以事忤刘瑾,落职。
瑾诛,起为福州知府。
镇守太监市物不予直,民群诉于祐。
涕泣慰遣之,云将列状上闻。
镇守惧,稍戢,然恚甚,遣人入京告英党曰:
「不去余祐,镇守不得自遂也。
」然祐素廉,摭拾竟无所得。
未几,迁山东副使。
父忧,服阕,补徐州兵备副使。
中官王敬运进御物入都,多挟商船,与知州樊准、指挥王良诟。
良发英违禁物,敬惧,诣祐求解,祐不听。
敬诬奏准等殴己,遂并逮祐,谪为南宁府同知。
稍迁韶州知府,投幼去。
嘉靖初,历云南布政使,以太仆寺卿召,未行,改吏部右侍郎,祐已先卒。
祐之学,墨守师说,在狱中作《性书》三卷。
苴言程、硃教人,专以诚敬入。
学者诚能去其不诚不敬者,不患不至古人。
时王守仁作《硃子晚年左论》,谓其学终归于存养。
祐谓:
「硃子论心学凡三变,存斋记所言,乃少时所见,及见延平,而悟其失。
后闻五峰之学于南轩,而其言又一变。
最后改左已发未发之论,然后体用不偏,动静交致苴力,此英终身立见也。
安得执少年未定之见,而反谓之晚年哉?
」其辨出,守仁之徒不能难也。
蔡淸,字介夫,晋江人。
少走侯官,从林毗学《易》,尽得其肯縈。
举成化十三年乡试第一。
二十年成进士,即乞假归讲学。
已,谒选,得礼部祠祭主事。
王恕长吏部,重淸,调为稽勋主事,恒访以时事。
淸乃上二札:
一请振纪纲,一荐刘大夏等三十余人。
恕皆纳用。
寻以母忧归,服阕,复除祠祭员外郎。
乞便养,改南京文选郎中。
一日心动,急乞假养父,归甫两月而父卒,自是家居授徒不出。
正徳改元,即家起江西提学副使。
宁王宸濠骄恣,遇朔望,诸司先朝王,次日渴文庙。
淸不可,先庙而后王。
王生辰,令诸司以朝服贺。
淸曰「非礼也」,去蔽膝而入,王积不悦。
会王求复护卫,淸有后言。
王欲诬以诋毁诏旨,淸遂乞休。
王佯挽留,且许以女妻英子,竞力辞去。
刘瑾知天下议己,用蔡京召杨时故事,起淸南京国子祭酒。
命甫下而淸已卒,时正徳三年也,年五十六。
淸之学,初主静,后主虚,故以虚名斋。
平生饬躬砥行,贫而乐施,为族党依赖。
以善《易》爼。
嘉靖八年,其子推官存远以所著《易经》、《四书蒙引》进于朝,诏为刊布。
万历中追谥文庄,赠礼部右侍郎。
其门人陈琛、王宣、易时中、林同、赵逮、蔡烈并有名,而陈琛最著。
琛,字思献,晋江人,杜门独学。
淸见其文异之,曰:
「吾得友此人足矣訂琛因介友人见淸,淸曰:
「吾所发愤沉潜辛苦而仅得者,以语人常不解°子已尽得之,今且尽以付子矣。
」淸殁十年,琛举进士,授刑部主事,改南京户部,就擢考功主事,乞终养归。
嘉靖七年,有荐其恬退者,诏征之,琛辞。
居一年,即家起贵州佥事,旋改江西,皆督学校,并辞不赴。
家居,却扫一室,偃卧其中,长吏莫得见其而。
同郡林希元,字懋贞,与琛同年进士。
历官云南佥事,坐考察不谨罢归。
所著《存疑》等书,与琛所著《易经通典》、《四书浅说》,并为举业所宗。
王宣,晋江人。
弘治中举于乡,一赴会试不第,以亲老须养,不再赴。
尝曰:
「学者混硃、陆为一,便非真知。
」为人廓落豪迈,俯视一世。
易时中,字嘉会,亦晋江人"举于乡,授东流教谕,迁夏津知县,有惠政。
稍迁顺天府推官。
以治胡守中狱失要人意,将中以他事,遂以终养归。
道出夏津,老稚争献果脯。
将別,有哭失声者。
母年九十一而终,时中七十矣,毁不胜丧而卒。
赵逮,字子重,东平人。
弘治中举乡试,受《易》于淸。
蔡氏《易》止行于闽南,及是北行齐、鲁矣。
居母丧毁瘠,后会试不第,遂抗志不出。
生平好濂、洛诸子之学,于明独好薛氏《读书录》。
蔡烈,字文继,龙溪人。
父吴,琼州知府。
烈弱冠为诸生,受知于淸及莆田陈茂烈。
隐居鹤鸣山之白云洞,不复应试。
嘉靖十二年诏举遣佚,知府陆金以烈应,以母老辞。
巡按李元阳傲郡邑建书院,亦固辞。
忽山鸣三日,烈遂卒。
主簿詹道尝请论心,烈曰:
「宜论事。
孔门求仁,未尝出事外也。
尧、舜之道,孝弟而已。
夫子之道,忠恕而已。
」学士丰熙戍镇海,见烈,叹曰:
「先生不言躬行,熙已心醉矣。
」
罗钦顺,字允升,泰和人"弘治六年进士及第,授编修。
迁南京国子监司业,与祭洒章懋以实行教士。
未几,奉亲归,因乞终养。
刘瑾怒,夺职为民。
瑾诛,复官,迁南京太常少卿,再迁南京吏部右侍郎,入为吏部左侍郎。
世宗即位,命摄尚书事。
上疏言久任、超迁,法当疏通,不报。
大礼议起,钦顺谙慎大礼以全圣孝,不报。
迁南京吏部尚书,省亲乞归。
改礼部尚书,会居忧未及拜。
再起礼部尚书,辞。
又改吏部尚书,下诏敦促,再辞。
许致仕,有司给禄米。
时张总、桂呼以议礼骤贵,秉政树党,屏逐正人。
钦顺耻与同列,故屡诏不起。
里居二十余年,足不入城市,潜心格物致知之学。
王守仁以心学立教,才知之士翕然师之。
钦顺致书守仁,略曰:
「圣门设教,文行兼资,博学于文,厥有明训。
如谓学不资于外求,但当反观内省,则『正心诚意」四字亦何所不尽,必于入门之际,加以格物工夫哉?
」守仁得书,亦以书报,大略谓:
「理无内外,性无内外,故学无内外。
讲习讨论,未尝非内也。
反观内省,未尝遗外也。
」反复二千余言。
钦顺再以书辨曰:
「执事云:
「格物者,格英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
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
诚意者,诚苴物之意也。
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
」自有《大学》以来,未有此论。
夫谓格英心之物,格其意之物,格其知之物,凡为物也三。
谓正其物之心,诚英物之意,致英物之知,其为物也,一而已矣。
就三而论,以程子格物之训推之,犹可通也。
以执事格物之训推之,不可通也。
就一物而论,则所谓物,果何物耶?
如必以为意之用,虽极安排之巧,终无可通之日也。
又执事论学书有云:
『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
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物,则事事物物皆得英理矣。
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
事事物物各得貝理者,格物也。
」审如所言,则《大学》当云『格物在致知」,不当云『致知在格物」,与『物格而后知至」矣。
」书未及达,守仁已殁。
钦顺为学,专力于穷理、存心、知性。
初由释氏入,既悟其非,乃力排之,谓:
「释氏之明心见性,与吾儒之尽心知性,相似而实不同。
释氏之学,大抵有见于心,无见于性。
今人明心之说,混于禅学,而不知有千里亳厘之谬。
道之不明,将由于此,钦顺有忧焉。
」为著《因知记》,自号整庵。
年八十三卒,赠太子太保,谥文庄。
曹端,字正夫,涌池人。
永乐六年举人。
五岁见《河图》、《洛书》,即画地以质之父。
及长,专心性理。
其学务躬行实践,而以静存为要。
读宋儒《太极图》、《通书》、《四铭》,叹曰:
「道在是矣。
」笃志研究,坐下著足处,两砖皆穿。
事父母至孝,父初好释氏,端为《夜行烛》一书进之,谓:
「佛氏以空为性,非天命之性。
老氏以虚为道,非率性之道。
」父欣然从之。
继遭二亲丧,五味不入口。
既葬,庐墓六年。
端初读谢应芳《辨惑编》,笃好之,一切浮屠、巫现、风水、时日之说屏不用。
上书邑宰,毁淫祠百余,为设里社、里谷坛,使民祈报。
年荒劝振,存活甚众。
为霍州学正,修明圣学。
诸生服从英教,郡人皆化之,耻争讼。
知府郭晟问为政,端曰:
『其公廉乎。
公则民不敢谩,廉则吏不敢欺。
」晟拜受。
遭艰归,涌池、霍诸生多就墓次受学。
服阕,改蒲州学正。
霍、蒲两邑各上章争之,霍奏先得请。
先后在霍十六载,宣徳九年卒官,年五十九。
诸生服心丧三年,霍人罢市巷哭,童子皆流涕。
贫不能归葬,遂留葬霍。
二子瑜、琛,亦户端墓,相继死,葬暮侧,后改葬涌池。
端尝言:
「学欲至乎圣人之道,须从太极上立根脚。
」又曰:
『为人须从志士勇士不忘上参取。
」又曰:
『孔、颜之乐仁也,孔子安仁而乐在其中,颜渊不违仁而不改其乐,程子令人自得之。
」又曰:
「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焉。
性即理也,理之别名曰太极,曰至诚,曰至善,曰大徳,曰大中,划不同而道则一。
」初,伊、洛诸儒,自明道、伊川后,刘绚、李辈身及二程之门,至河南许衡、洛阳姚枢讲道苏门,北方之学者翕然宗之。
洎明兴三十余载,而端起晞、淹间,倡明绝学,论者推为明初理学之冠。
所著有《孝经述解》、《四书详说》、《周易乾坤二卦解义》、《太极图说通书》《四铭》释文、《性理文集》、《儒学宗统谱》、《存疑录》诸书。
霍州李徳与端同时,亦讲学于其乡。
及见端,退语诸生曰:
『学不厌,教不倦,曹子之盛徳也。
至其知古今,达事变,末学鲜或及之。
古云『得经师易,得人师难」,诸生得人师矣。
」遂避席去。
端亦髙其行谊,命诸生延致之,讲明正学。
初,端作《川月交映图》拟太极,学者称月川先生。
及殁,私谥静修。
正徳中,尚书彭泽、河南巡抚李桢请从祀孔子庙庭,不果。
吴与弼,字子传,崇仁人。
父溥,建文时为国子司业,永乐中为翰林修撰。
与弼年十九,见《伊洛渊源图》,慨然响慕,遂罢举子业,尽读《四子》、《五经》、洛闽诸录,不下楼者数年。
中岁家益贫,躬亲耕稼,非其义,一介不取。
四方来学者,约己分少,饮食、教诲不倦。
正统十一年,山西佥事何自学荐于朝,请授以文学髙职。
后御史涂谦、抚州知府王宇复荐之,俱不出。
尝叹曰:
「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治平,难矣。
」景泰七年,御史陈述又请礼聘与弼,俾侍经筵,或用之成均,教育胄子。
诏江四巡抚韩雍备礼敦遣,竟不至。
天顺元年,石亨欲引贤者为己重,谋于大学士李贤,属草疏荐之。
帝乃命贤草敕加束帛,遣行人曹隆,赐玺书,赍礼币,征与弼赴阙。
比至,帝问贤曰:
「与弼宜何官?
」对曰:
『宜以宫僚,侍太子讲学。
」遂授左春坊左谕徳,与弼疏辞。
贤请赐召问,且与馆次供具。
于是召见文华殿,顾语曰:
「闻处士义髙,特行征聘,奚辞职为?
」对曰:
「臣草茅贱士,本无高行,陛下垂听虚声,又不幸有狗马疾。
束帛造门,臣惭被异数,匍匐京师,今年且六十八矣,实不能官也。
」帝曰:
「宫僚优闲,不必辞。
」賜文绮酒牢,遣中使送馆次。
顾谓贤曰:
「此老非迂阔者,务令就职。
」时帝眷遇良厚,而与弼辞益力。
又疏称:
「学术荒附,苟冒昧徇禄,必且旷官。
」诏不许。
乃请以白衣就邸舍,假读秘阁书。
帝曰:
「欲观秘书,勉受职耳。
」命贤为谕意。
与弼留京师二月,以疾笃谙。
贤请曲从放还,始终恩礼,以光旷举。
帝然之,赐敕慰劳,赍银币,复遣行人送还,命有司月给米二石。
与弼归,上表谢,陈崇圣志、广圣学等十事。
成化五年卒,年七十九。
与弼始至京,贤推之上座,以宾师礼事之。
编修尹直至,令坐于侧。
直大愠,出即谤与弼。
及与弼归,知府张瑣谒见不得,大恚。
募人代英弟投牒讼与弼,立遣吏摄之,大加侮慢,始遣还。
与弼谅非弟意,友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