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渊骞.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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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渊骞
法言義疏十六
淵騫卷第十一〔疏〕吳曹侍讀元忠云:
「漢書藝文志:
『揚雄所序三十八篇。
』本注云:
『法言十三。
』此十三篇,即本傳之十三卷。
文選班孟堅答賓戲注引作『十二卷』者,宋祁校本云:
『李軌注法言本,淵騫與重黎共序。
』知軌據漢世傳本,重黎、淵騫并為一篇,故合法言序為十三篇,可由祁校語得之。
」榮按:
李本自學行卷第一,至孝至卷第十三,每卷標題下皆有注語,惟淵騫卷第十一下無文,蓋重黎、淵騫本為一篇,多論春秋以後國君、將相、卿士、名臣之事,以其文獨繁,倍於他篇,故自篇中「或問淵、騫之徒惡乎在」以下,析為卷第十一。
雖自為一篇,然實即重黎之下半,既非別有作意,遂不為之序。
弘範知其然,故於此卷標題下亦不為之注。
藝文志「法言十三」,此據卷數言之則然,若論其作意,不數淵騫,則止十二。
答賓戲注引揚雄傳:
「譔十二卷,象論語,號曰法言。
」此可證舊本漢書此傳承用子雲自序,其文如此。
卷末所載法言序中之不得別有淵騫序,更不辯自明。
淺人習見通行法言卷數皆為十三,疑雄傳「十二卷」字為「十三」之誤,又疑淵騫獨無序為傳寫闕失,遂改「二」為「三」。
且妄造「仲尼之後,迄於漢道」云云二十八字,為淵騫序,竄入傳中。
於是雄傳此文不獨非子雲之真,亦並非孟堅之舊矣。
君直據選注此條,證明重黎、淵騫共序之義,至為精覈。
然謂軌據漢世傳本合法言序為十三篇,似亦未協。
李本法言序附孝至之後,明不以為一篇。
蓋重黎、淵騫之析為二篇,漢世已然。
謂法言序無淵騫序,則是;謂十三卷為數序,不數淵騫,則非也。
或問:
「淵、騫之徒惡乎在?
」曰:
「寢。
」或曰:
「淵、騫曷不寢?
」曰:
「攀龍鱗,附鳳翼,巽以揚之,勃勃乎其不可及也。
如其寢!
如其寢!
」〔疏〕「淵、騫之徒惡乎在」者,學行注云:
「徒猶弟子也。
」淵、騫之徒,猶云七十子之弟子。
仲尼弟子列傳以顏淵、閔子騫居首,故舉淵、騫以統其餘也。
音義:
「惡乎,音烏。
」按:
七十子皆身通六藝,而其弟子多不傳,故以為問。
「寢」者,廣雅釋詁:
「寢,藏也。
」按:
謂湮沒不彰也。
音義:
「曰寢,俗本作『曰在寢』,『在』,衍字。
」司馬云:
「宋、吳本作『在寢』。
」按:
此因未解寢字之義而妄增者。
「攀龍鱗,附鳳翼」者,伯夷列傳云:
「顏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
」索隱云:
「喻因孔子而名彰。
」即此文所本。
巽以揚之,集注本無「巽」字,云:
「宋、吳本作『巽以揚之』,今從李本。
」是溫公所見監本無此字。
今治平本有之,而「巽以揚之」四字占三格,明是修板擠入。
秦校云:
「當衍『巽』字,溫公集注可證。
」是也。
俞云:
「盧氏文弨云:
『李本巽作翼。
』不知翼者即涉上句『附鳳翼』而誤衍。
溫公但云『揚,發揚也』,不及翼字之義。
是其所據本無『巽』字,亦非別有他字也。
今各本皆作『巽以揚之』,蓋據宋、吳本加,非李本之舊。
」榮按:
舊監本固無「巽」字,然此或傳寫偶脫,非必李本如此。
後漢書光武帝紀章懷太子注引此文正作「巽以揚之」,(各本皆同。
)則其所據本有「巽」字,為宋、吳本所自出,錢本亦有之,於義為足。
蓋下文勃勃乎其不可及也,即承巽字而言。
巽為風,故云勃勃。
龍麟、鳳翼喻孔子之道,巽風喻天。
言七十子得孔子而師事之,天實助之,以成其名也。
勃勃乎其不可及也,世德堂本作「不可及乎」。
「如其寢!
如其寢」者,七十子之成名皆以孔子,七十子之弟子源遠而流益分,不復能有所附麗以成其名,然則七十子之遭際,豈得與其弟子之遭際相提並論也!
七十子之於仲尼也,日聞所不聞,見所不見,文章亦不足為矣。
〔疏〕「七十子之於仲尼也」,司馬云:
「宋、吳本作『七十二子』。
」按:
孟子云:
「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本書學行云:
「速哉!
七十子之肖仲尼也。
」皆舉成數言之,此亦同。
宋、吳本非。
「日聞所不聞,見所不見」者,聖人之言行,如天道之日新,學者得聖人而師之,其進益無有已時也。
「文章亦不足為矣」者,司馬云:
「言游孔門者,務學道德,不事文章。
」按:
謂七十子不必皆有著述傳於後世,非其才有所不逮,乃日有所不給,亦意有所不屑也。
君子絕德,小人絕力。
或問「絕德」。
曰:
「舜以孝,禹以功,皋陶以謨,非絕德邪?
」〔注〕是皆德之殊絕。
「力」。
〔注〕絕力者何?
「秦悼武、烏獲、任鄙扛鼎抃牛,非絕力邪?
」〔注〕此等皆以多力舉重,崩中而死,所謂不得其死然。
〔疏〕「君子絕德,小人絕力」者,絕謂不可幾及。
言君子小人各有其不可幾及者,君子之於德,小人之於力是也。
「舜以孝」者,堯典云:
「有鰥在下,曰虞舜,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
」中庸云:
「舜其大孝也與?
德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
」「禹以功」者,禹貢云:
「禹錫玄圭,告厥成功。
」左傳昭公篇云:
「美哉禹功!
明德遠矣。
微禹,吾其魚乎?
」「皋陶以謨」者,皋陶謨云:
「曰若稽古皋陶曰:
『允迪厥德,謨明弼諧。
』」書序云:
「皋陶矢厥謨。
」「秦悼武、烏獲、任鄙扛鼎抃牛」者,秦本紀云:
「惠王卒,子武王立。
」索隱云:
「名蕩。
」按:
本紀稱武王者,省言之。
下云「悼武王后出歸魏」,又始皇本紀云「悼武王享國四年,葬永陵」,是以二字為謚也。
本紀又云:
「武王有力好戲,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
王與孟說舉鼎絕臏,八月,(按:
悼武四年。
)武王死,族孟說。
」是烏獲、任鄙皆秦悼武王同時人。
孟子云:
「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
」趙注云:
「烏獲,古之有力人也。
」則烏獲乃古有力者之稱。
秦悼武王時之烏獲,以有力著,因取此名名之耳。
梁氏玉繩漢書人表考云:
「案文子自然篇,老子曰:
『用眾人之力者,烏獲不足恃。
』是古有烏獲,後人慕之,以為號也。
」樗里子甘茂列傳云:
「秦人諺曰:
『力則任鄙,智則樗里。
』」音義:
「扛鼎,音江。
」司馬云:
「抃牛,謂以兩牛相擊,如抃手狀。
」按:
張平子思玄賦舊注云:
「抃,手搏也。
」又通作「卞」,漢書哀帝紀贊蘇林注云「手搏為卞」,是也。
然則抃牛即手搏牛之謂。
殷本紀正義引帝王世紀云:
「紂倒曳九牛。
」 注「是皆德之殊絕」。
按:
司馬長卿封禪文:
「未有殊尤絕跡可考於今者也。
」是殊、絕義同。
注「此等皆以多力舉重,崩中而死」。
按:
世德堂本無「此等」二字。
秦本紀:
「舉鼎絕臏。
」集解引徐廣云:
「一作『脈』。
」弘範所據史記,字蓋作「脈」,故云崩中。
內經陰陽別論云:
「陰虛陽搏謂之崩。
」王注云:
「陰脈不足,陽脈盛搏,則內崩而血流下。
」即其義。
史記惟言秦武王舉鼎而死,今按告子孫疏引皇甫士安帝王世說(當作「世紀」。
)云:
「秦武王好多力之士,烏獲之徒並皆歸焉。
秦王於洛陽舉周鼎,烏獲兩目血出。
」則烏獲蓋亦不得其死。
任鄙死狀未聞。
白起列傳云:
「昭王十三年,穰侯相秦,舉任鄙以為漢中守。
」則鄙至昭襄王時猶存。
弘範云此等皆以舉重死,或別有所本。
或問「勇」。
曰:
「軻也。
」曰:
「何軻也?
」曰:
「軻也者,謂孟軻也。
若荊軻,君子盜諸。
」請問「孟軻之勇」。
曰:
「勇於義而果於德,不以貧富、貴賤、死生動其心,於勇也,其庶乎!
」〔注〕或人之問勇,猶衛靈公之問陳也。
仲尼答以俎豆,子雲應之以德義。
〔疏〕「若荊軻,君子盜諸」者,刺客列傳云:
「荊軻者,衛人也。
其先乃齊人,徙於衛,衛人謂之慶卿。
而之燕,燕人謂之荊卿。
」索隱云:
「軻先齊人,齊有慶氏,則或本姓慶。
春秋慶封,其後改姓賀,此亦至衛而改姓慶爾。
荊、慶聲相近,故隨在國而異其號也。
」又同傳正義引燕太子篇云:
「荊軻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
」吳云:
「為燕太子刺秦王,以君子之道類之,則大盜耳。
」司馬云:
「比諸盜賊。
」按:
義詳後文。
「請問孟軻之勇」,治平本無「問」字,錢本同,今依世德堂本。
「勇於義而果於德,不以貧富、貴賤、死生動其心」者,吳云:
「養浩然之氣,勇之大者。
」按:
「孟子云:
『我四十不動心。
』曰:
『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
』」趙注云:
「孟子勇於德。
」又:
「孟子云: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
』」又云: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其於勇也,其庶乎」者,荀子性惡云:
「天下有中,敢直其身;先王有道,敢行其義。
上不循於亂世之君,下不俗於亂世之民。
仁之所在亡貧窮
(一),仁之所亡無富貴。
天下知之,則欲與天下共苦樂之;天下不知之,則傀然獨立天地之間而不畏。
是上勇也。
」 注「或人」至「德義」。
按:
世德堂本「猶」作「若」;「應之以德義」,無「之」字。
(一)「亡」字原本訛作「雖」,據荀子性惡篇改。
魯仲連●而不制,〔注〕高談以救時難,功成而不受祿賞。
藺相如制而不●。
〔注〕好義崇理,屈身伸節,輔佐本國,繫時之務也。
〔疏〕「魯仲連●而不制」者,魯仲連鄒陽列傳云:
「魯仲連者,齊人也,好奇偉俶儻之畫策,而不肯仕官任職,好持高節。
游於趙,會秦圍趙,聞魏將欲令趙尊秦為帝,乃見平原君曰:
『事將柰何?
』平原君曰:
『勝也何敢言事?
前亡四十萬之眾於外,今又內圍邯鄲而不能去。
魏王使客將軍新垣衍令趙帝秦,今其人在是,勝也何敢言事?
』魯仲連曰:
『吾始以君為天下之賢公子也,吾乃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公子也。
梁客新垣衍安在?
吾請為君責而歸之。
』魯仲連見新垣衍曰:
『昔者齊湣王欲行天子之禮於鄒、魯,鄒、魯之臣不果納。
今秦萬乘之國也,梁亦萬乘之國也,俱據萬乘之國,各有稱王之名,睹其一戰而勝,欲從而帝之,是使三晉之大臣不如鄒、魯之僕妾也。
且秦無已而帝,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
彼將奪其所不肖,而與其所賢;奪其所憎,而與其所愛。
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妃姬,處梁之宮,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
而將軍又何以得故寵乎?
』於是新垣衍起,再拜謝,不敢復言帝秦。
適會魏公子無忌奪晉鄙軍以救趙,擊秦軍,秦軍遂引而去。
於是平原君欲封魯連,魯連辭讓。
使者三,終不肯受。
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為魯連壽。
魯連笑曰:
『所為貴於天下之士者,為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無取也。
即有取者,是商賈之事也,而連不忍為也。
』遂辭平原君而去,終身不復見。
其後二十餘年,燕將攻下聊城,聊城人或讒之燕,燕將懼誅,因保守聊城不敢歸。
齊田單攻聊城,歲餘,士卒多死,而聊城不下。
魯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遺燕將。
燕將見魯連書,猶預不能自決。
欲歸燕,已有隙,恐誅;欲降齊,所殺虜於齊甚眾,恐已降而後見辱,乃自殺。
聊城亂,田單遂屠聊城,歸而言魯連,欲爵之。
魯連逃隱於海上,曰:
『吾與富貴而詘於人,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
』」音義:
「●與蕩同。
」司馬云:
「宋、吳本『●』作『●』,『制』作『剬』。
介甫曰:
『●古蕩字,剬古制字。
』」按:
說文:
「愓,放也。
」古書多假「蕩」為之。
●、●皆「愓」之俗。
玉篇:
「●,他莽切,直也。
」非此文之義。
五帝本紀:
「依鬼神以剬義。
」正義云:
「剬古制字。
」梁氏志疑云:
「古制字作『制』,若『剬』,音端,與『剸』同。
則『剬』乃『制』之訛矣。
」按:
篆文制作「●」,隸變作「●,傳寫遂誤為「剬」耳。
●謂自適,制謂自持。
魯仲連●而不制,謂其能輕世肆志,而不能仕官任職。
藺相如,見重黎疏。
制而不●,謂其能懲忿以先國家之急,而嘗為宦者令繆賢舍人,亦降志辱身矣。
司馬云:
「仲連不以富貴動其心,而未能忘死生;相如不以死生動其心,而未能忘富貴,故云然。
」溫公意以此為承上章而言,故釋之如此,然義似未確。
注「功成而不受祿賞」。
按:
世德堂本作「爵賞」。
注「好義崇理」。
按:
世德堂本作「崇禮」。
或問「鄒陽」。
曰:
「未信而分疑,慷辭免罿,幾矣哉!
」〔注〕鳥罟謂之罿,猶人之縲紲。
幾,危也。
獄中出慷慨之詞,得以自免,亦已危矣。
〔疏〕史記鄒陽與魯仲連同傳,既論魯仲連,故遂及鄒陽也。
彼傳云:
「鄒陽者,齊人也,游於梁,與故吳人莊忌夫子、淮陰枚生之徒交,上書,而介於羊勝、公孫詭之間。
勝等忌鄒陽,惡之梁孝王。
孝王怒,下之吏,將欲殺之。
鄒陽客游,以讒見禽,恐死而負累,乃從獄中上書。
書奏梁孝王,孝王使人出之,卒為上客。
」太史公曰:
「鄒陽辭雖不遜,然其比物連類,有足悲者,亦可謂抗直不撓矣。
」「未信而分疑」者,宋云:
「言未為梁王所信,方為其所疑,雖能分解以免,固亦危矣。
」司馬云:
「孔子稱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己也。
陽初仕梁,未為孝王所信,而深言以觸機事,分取孝王之疑,故曰未信而分疑。
」吳胡部郎玉縉云:
「疑,謗也。
未信而分疑,未信而致與人分謗也。
鄒陽云:
『為世所疑。
』謂為世所謗,楊子蓋本此。
」榮按:
鄒陽書云:
「臣聞忠無不報,信不見疑,臣常以為然,徒虛語耳。
昔者荊軻慕燕丹之義,白虹貫日,太子畏之。
衛先生為秦畫長平之事,太白蝕昴,而昭王疑之。
夫精變天地,而信不喻兩主,豈不哀哉!
今臣盡忠竭誠,畢議願知。
左右不明,卒從吏訊,為世所疑。
是使荊軻、衛先生復起,而燕、秦不悟也。
願大王孰察之!
』」是書意以疑、信對舉,疑即不信之謂。
曲禮:
「分爭辯訟。
」鄭注云:
「分、辯皆別也。
」然則分疑即辯疑,似以宋義為長。
「慷辭免罿」者,音義:
「慷辭,苦兩切。
免罿,音衝。
」按:
說文:
「抗,扞也。
」引伸為不詘之義。
慷辭即抗辭,史云鄒陽辭不遜,及云抗直不撓,是也。
「幾矣哉」者,音義:
「幾矣,音機。
」按:
重黎云:
「如辯人,幾矣!
」與此同義。
注「鳥罟謂之罿」。
按:
說文:
「罿,罬也」;「罬,捕鳥覆車也」。
爾雅釋器:
「罬謂之罦。
罦,覆車也。
」郭云:
「今之翻車也,有兩轅,中施罥以捕鳥。
」王氏筠說文釋例云:
「覆車,吾鄉謂之翻車,不用罔目,以雙繩貫柔條,張之如弓,繩之中央縛兩竹,竹之末箕張亦以繩貫之,而張之以機。
機上繫蛾,鳥食蛾則機發,竹覆於弓,而●其項矣。
以其弓似半輪,故得車名。
」 注「獄中出慷慨之辭」。
按:
弘範讀慷如字,故以為慷慨之辭。
慷即「忼」之俗,說文:
「慷,慨也。
」又「慨」篆下云:
「慷慨,壯士不得志也。
」然「慷辭」字明用史公鄒陽傳贊語,意非慷慨之謂,此注似失其義。
或問:
「信陵、平原、孟嘗、春申益乎?
」曰:
「上失其政,姦臣竊國命,何其益乎!
」〔注〕當此四君之時,實皆有益於其國,而楊子譏之者,蓋論上失其政,故辯明之。
〔疏〕「信陵、平原、孟嘗、春申益乎」者,信陵君列傳云:
「魏公子無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異母弟也。
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為信陵君。
公子為人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而禮交之,不敢以其富貴驕士。
士以此方數千里爭往歸之,致食客三千人。
當是時,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十餘年。
魏有隱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監者。
公子聞之,從車騎,虛左,自迎夷門侯生,侯生遂為上客。
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進兵圍邯鄲。
公子姊為趙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數遺魏王及公子書,請救於魏。
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萬眾救趙。
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
『吾攻趙,旦暮且下,而諸侯敢救者,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
』魏王恐,使人止晉鄙留軍壁鄴,名為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
公子患之,因問侯生。
乃屏人間語曰:
『嬴聞晉鄙之兵符常在王臥內,而如姬最幸,力能竊之。
公子誠請如姬,如姬必許諾,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救趙而西卻秦。
』公子從其計,如姬果盜晉鄙兵符與公子。
公子行,侯生曰:
『臣客屠者朱亥可與俱。
此人力士,晉鄙聽,大善;不聽,可使擊之。
』公子遂行。
至鄴,矯魏王令代晉鄙。
晉鄙合符,疑之,欲無聽。
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將晉鄙軍,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
魏王怒公子之盜其兵符,矯殺晉鄙。
公子亦自知也,使將將其軍歸魏,而獨與客留趙,十年不歸。
秦日夜出兵東伐魏,魏王患之,使人往請公子,公子歸救魏。
魏王以上將軍印授公子,公子率五國之兵破秦軍於河外。
秦王患之,乃行金萬斤於魏,求晉鄙客,令毀公子於魏王。
魏王日聞其毀,不能不信,後果使人代公子將。
公子自知再以毀廢,乃謝病不朝,與賓客為長夜飲。
飲醇酒,多近婦女,日夜為樂飲者四歲,竟病酒而卒。
」索隱云:
「地理志無信陵,或曰是鄉邑名。
」又平原君虞卿列傳云:
「平原君趙勝者,趙之諸公子也。
諸子中,勝最賢,喜賓客,賓客蓋至者數千人。
平原君相趙惠文王及孝成王,三去相,三復位,封於東武城。
秦之圍邯鄲,趙使平原君求救合從於楚。
平原君已定從而歸,楚使春申君將兵赴救趙,魏信陵君亦矯奪晉鄙軍往救趙,皆未至。
秦急圍邯鄲,邯鄲傳舍吏子李同說平原君令夫人以下編於士卒之間,分功而作,家之所有,盡散以饗士。
平原君從之,得敢死之士三千。
李同遂與三千人赴秦軍,秦軍為之卻三十里。
亦會楚、魏救至,秦兵遂罷,邯鄲復存,李同戰死。
平原君以趙孝成王十五年卒,子孫代後,竟與趙俱亡。
」又孟嘗君列傳云:
「孟嘗君名文,姓田氏。
文之父曰靖郭君田嬰。
田嬰者,齊威王少子,而齊宣王庶弟也。
田嬰相齊十一年,宣王卒,泯王即位,封田嬰於薛。
文承間問其父嬰曰:
『君用事相齊,至今三王矣。
齊不加廣,而君私家富累萬金,門下不見一賢者,文竊怪之。
」於是嬰乃禮文,使主家,待賓客,賓客日進,名聲聞於諸侯,諸侯皆使人請薛公田嬰以文為太子,嬰許之。
嬰卒,而文果代立於薛,是為孟嘗君。
孟嘗君在薛招致諸侯賓客及亡人有罪者,皆歸孟嘗君,孟嘗君舍業厚遇之,以故傾天下之士,食客數千人,無貴賤,一與文等。
秦昭王聞其賢,乃先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求見孟嘗君。
齊泯王二十五年,卒使孟嘗君入秦,昭王即以孟嘗君為秦相。
人或說秦昭王曰:
『孟嘗君賢,而又齊族也,今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矣。
』秦昭王乃止,囚孟嘗君,謀欲殺之。
孟嘗君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
姬曰:
『妾願得君狐白裘。
』孟嘗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無雙。
入秦,獻之昭王,更無他裘。
客有能為狗盜者,夜為狗以入秦宮藏中,取所獻狐白裘至,以獻秦王幸姬。
幸姬為言昭王,昭王釋孟嘗君。
孟嘗君得出,即馳去。
夜半至函谷關,關法雞鳴而出客,孟嘗君恐追至,客有能為雞鳴,而雞盡鳴,遂發傳出。
出如食頃,秦追果至關,已後孟嘗君出,乃還。
齊泯王不自得,以其遣孟嘗君。
孟嘗君至,則以為齊相任政。
居數年,人或毀孟嘗君於齊泯王,孟嘗君因謝病歸老於薛。
後齊泯王滅宋,益驕,欲去孟嘗君。
孟嘗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為相,西合於秦、趙,與燕共伐破齊。
齊泯王亡在莒,遂死焉。
齊襄王立,而孟嘗君中立於諸侯,無所屬。
齊襄王新立,畏孟嘗君,與連和復親
(一)。
薛公卒,謚為孟嘗君。
諸子爭立,而齊、魏共滅薛,孟嘗絕嗣,無後也。
」索隱云:
「孟嘗襲父封薛,而號曰孟嘗君。
此云謚,非也。
孟,字;嘗,邑名。
嘗邑在薛之旁。
」按:
文襲父封,本為薛公,別號孟嘗君,死而遂以為謚,猶父謚靖郭君之比,謚亦號也。
又春申君列傳云:
「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黃氏。
游學博聞,事楚頃襄王,使於秦。
秦昭王方令白起與韓、魏共伐楚,未行而楚使黃歇適至於秦,聞秦之計。
當是之時,秦已前使白起攻楚,取巫、黔中之郡,拔鄢、郢,東至竟陵。
楚頃襄王東徙,治於陳縣。
黃歇恐一舉而滅楚,乃上書說秦昭王,昭王乃止白起而謝韓、魏,發使賂楚,約為與國。
黃歇受約歸楚,楚使歇與太子完入質於秦,秦留之數年。
楚頃襄王病,於是黃歇乃說應侯曰:
『今楚王恐不起疾,秦不如歸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國無窮,是親與國而得儲萬乘也。
』應侯以聞秦王,秦王曰:
『令楚太子之傅先往問楚王之疾,返而後圖之。
』黃歇為太子計,變衣服為楚使者,御以出關,而黃歇守舍,常為謝病。
度太子已遠,秦不能追,歇乃自言秦昭王,願賜死。
秦因遣黃歇。
歇至楚三月,楚頃襄王卒,太子完立,是為考烈王。
以黃歇為相,封為春申君。
是時齊有孟嘗君,趙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爭下士,招致賓客,以相傾奪,輔國持權。
春申君為楚相四年,秦破趙之長平軍四十餘萬;五年,圍邯鄲,楚使春申君將兵往救之,秦兵亦去。
春申君相楚八年,北伐滅魯,以荀卿為蘭陵令。
春申君相二十二年,諸侯患秦攻伐無已時,乃相與合從西伐秦,而楚王為從長,春申君用事。
至函谷關,秦出兵攻諸侯兵,皆敗走,楚考烈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
楚於是去陳,徙壽春。
楚考烈王無子,趙人李園持其女弟欲進之楚王
(二),聞其不宜子,恐久無寵,求事春申君為舍人,乃進其女弟,即幸於春申君。
知其有身,乃與其女弟謀,承間以說春申君曰:
『君貴,用事久,多失禮於王兄弟,禍且及身。
今妾自知有身矣,誠以君之重而進妾於楚王,妾賴天有子男,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盡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罪乎?
』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園女弟謹舍,而言之楚王。
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為太子。
李園恐春申君語泄,陰養死士,欲殺春申君以滅口。
春申君相二十五年,楚考烈王卒,李園伏死士於棘門之內,春申君入棘門園,死士俠刺春申君,斬其頭,投之棘門外,於是遂使吏盡滅春申君之家。
」正義云:
「四君封邑檢皆不獲,唯平原有地,又非趙境,並蓋號謚,而孟嘗是謚。
」「上失其政,姦臣竊國命,何其益乎」者,漢書游俠傳云:
「古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自卿大夫以至於庶人,各有等差。
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
孔子曰:
『天下有道,政不在大夫。
』百官有司,奉法承令,以脩所職。
失職有誅,侵官有罰。
夫然故上下相順,而庶事理焉。
周室既微,禮樂征伐自諸侯出,桓、文之後,大夫世權,陪臣執命。
陵夷至於戰國,合從連衡,力政爭彊。
繇是列國公子魏有信陵,趙有平原,齊有孟嘗,楚有春申,皆藉王公之埶,競為游俠,雞鳴狗盜,無不賓禮。
皆以取重諸侯,顯名天下,搤掔而游談者,以四豪為稱首。
於是背公死黨之議成,守職奉上之義廢矣。
」按:
孟堅此論,原本儒術,可為此文之義疏。
(一)「親」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二)「王」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樗里子之知也,使知國如葬,則吾以疾為蓍龜。
〔注〕疾者,樗里子之名。
死葬,豫言後當有兩天子宮夾我,果如其言。
使其策算國事如之,則吾以疾為蓍龜者,有為有行動而問焉。
〔疏〕「樗里子之知也」,世德堂本「知」作「智」。
按:
音義出「之知」,云:
「音智,下『知國』如字。
」明不作「智」。
樗里子甘茂列傳云:
「樗里子者,名疾,秦惠王之弟也。
樗里子滑稽多智,秦人號曰智囊。
秦惠王卒,太子武王立,以樗里子、甘茂為左、右丞相。
秦武王卒,昭王立,樗里子又益尊重。
昭王七年,樗里子卒,葬於渭南章臺之東,曰:
『後百歲,是當有天子之宮夾我墓。
』樗里子疾室在於昭王廟西,渭南陰鄉樗里,故俗謂之樗里子。
至漢興,長樂宮在其東,未央宮在其西,武庫正直其墓。
秦人諺曰:
『力則任鄙,智則樗里。
』」索隱云:
「樗,木名也,音攄。
高誘曰:
『其里有樗樹,故曰樗里。
』然疾居渭南陰鄉之樗里,故號曰樗里子。
又紀年則謂之褚里疾。
」「使知國如葬,則吾以疾為蓍龜」者,世德堂本作「使知國如知葬」。
樗里子為秦相,未聞有所益於國,而獨以知葬聞,是其智不足稱也。
蓋謂樗里子知葬云云者,本秦人傳言之妄,此不斥其妄,而惜樗里子之不能用其智於國,明傳言即非妄,亦不可以為智也。
袁彥伯三國名臣序贊
(一):
「思同蓍蔡。
」李注引此文作「樗里之智也,使知國若葬,吾以疾為蓍蔡也」。
似舊本「龜」作「蔡」。
論語:
「臧文仲居蔡。
」苞云:
「蔡,國君之守龜也。
出蔡地,因以為名焉。
」 注「疾者」至「問焉」。
按:
世德堂本此注全刪。
「策算」錢本作「算策」。
(一)「彥伯」二字原本互倒,據文選改。
「周之順、赧,以成周而西傾;秦之惠文、昭襄,以西山而東并,孰愈?
」曰:
「周也羊,秦也狼。
」「然則狼愈與?
」曰:
「羊、狼一也。
」〔注〕過猶不及,兩不與也。
〔疏〕「周之順、赧,以成周而西傾」者,音義:
「周之順、赧,諸本皆作『順、赧』,順靚王及赧王也。
俗本作『周之傾』,字之誤也。
史記作『慎靚王』,索隱作『順靚王』,或是『慎』轉為『順』。
赧,奴板切。
」司馬云:
「宋、吳本作『周之傾赧』。
」按:
周本紀:
「顯王崩,子慎靚王定立。
」梁氏志疑云:
「晉常璩華陽國志作『慎王』,而路史前紀注引志作『靜王』,又作『順王』,蓋單稱之耳。
靚即靜字,順與慎通。
」按:
逸周書謚法:
「慈和遍服曰順。
」別無「慎」字,明慎即順也。
作「傾」者,順、傾形近,兼涉下文「西傾」字而誤。
本紀又云:
「慎靚王立六年崩,子赧王延立。
」按:
詳重黎疏。
成周,周敬王至順靚王所都之東周也。
自春秋至戰國,東周凡三:
其一,平王以後所都之王城也。
詩黍離序鄭箋云:
「宗周,鎬京也,謂之西周。
周,王城也,謂之東周。
」是也。
其二,敬王以後所都之成周也。
公羊傳昭公篇云:
「王城者何?
西周也。
成周者何?
東周也。
」是也。
其三,考王之弟之孫所封之鞏也。
周本紀索隱云:
「西周,河南也。
東周,鞏也。
」是也。
漢時,王城為河南縣,成周為雒陽縣,鞏為鞏縣,並屬河南郡。
宋云:
「平王東遷於洛,即周公所營之王城,是謂成周。
」此誤以河南縣與雒陽縣牽合為一也。
周本紀:
「王赧徙都西周。
」正義云:
「敬王從王城東徙成周,十世至王赧,從成周西徙王城。
」然則王赧之時已去成周而復都王城,此云以成周西傾者,因兼舉順靚王,從其前者言之耳。
西傾謂王赧奔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