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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鸟兽之名Word文档格式.docx

我问,你见过那人吗?

母亲摇摇头,光是听她妈在我耳根子底下提过一回,好似那人是从山上下来的,就住在移民小区里。

我忙问,这移民小区叫什么名字?

她说,大足底小区。

我说,这小区的名字怎么这么怪?

母亲白了我一眼,起身说,你又不是公安局的,管人家闲事干什么?

我看你是越来越呆了,难怪找不到老婆。

阳关山上修水库,正好淹了大足底村,他们就整村搬下山了,这多好,下了山直接就住进楼房了。

你看看连人家山里人都在县城有楼房了,再看看你。

我看,你再写上一年就快不用写了吧,你还能写出个房子来?

我急急打断她,这个大足底小区在哪边?

母亲见牛头不对马嘴,只挥手往西边比画了一下,懒得再搭理我,又随手拔了两根葱,准备做饭。

我果然在县城的最西南角找到了这个叫大足底的小区。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写了两年悬疑小说,没见写出什么名堂,倒把自己搞得像个业余侦探。

只见这小区孤零零地悬在那个角落里,孱弱瘦小,天外来物一般。

小区周围围着一圈矮矮的围墙,有一只长胡子的山羊居然稳稳地站在墙头,我看了半天它都掉不下来。

小区的西面和南面皆是旷野,旷野里隐隐可见几棵柳树。

小区对面立着两棵粗壮的大白杨,树上筑着巨大的鸟窝,小房子似的,看起来里面住个人都不成问题。

我绕着小区转了一圈,只见小区周围开垦了几块奇形怪状的菜地,犬牙参差。

在小区后面还有猪圈、羊圈,里面养了几头猪和几只羊,很是热闹。

小区旁边的旷野里还搭了个简易厕所,就是刨了个坑,周围插上四条木棍,拿块破布围着。

我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还有人每天千里迢迢从小区里跑到野地里,就为了上个厕所?

多年前我本科毕业在县文化馆工作的时候,游小龙就已经在那里了,比我早去了两年,据说他老家在阳关山的某个小山村里。

那时候他极不喜欢说话,还有个忌讳,不愿听别人说他是山民。

平时同事们极少有时机能听到他说话,所以,他偶尔说一句话,哪怕是再平常的话,也总会让人觉得惊天动地,怎么,这个人居然会说话?

我后来慢慢发现,他虽然平素寡言,总像静静潜伏在水面之下,有时候却会突然从什么地方浮出水面,且姿态昂扬,头顶着水草或月光,看起来就像只华美的海兽。

那时候,我们都是这个县城里稀有的文学青年,虽然很少交谈,但光闻着对方身上的气息,就知道是同类。

我发现每天下班之后他都不走,也不是加班,只是蛰伏在办公室里不停地写东西。

有人说他在写小说,有人说他在写诗。

不管我多晚离开,都能看到他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光,有时候还会碰到他像个夜游神一样在楼道里游荡。

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不需要回家,因为他就住在办公室旁边的小杂物间里。

那时候我觉得他简直像个国王一样,每天晚上等所有的人都下了班,这整栋楼就都成了他一个人的疆域。

他办公室里的那点灯光一直压迫着我,我担忧他写着写着会突然变成一只庞然大物,然后绝尘而去。

而我那么被遗弃在原地,变得越来越颓败平庸,最后彻底淹没在人群里。

只要他的灯光还亮着,恐惧感便会让我又悄悄折回自己的办公室去,重新坐到椅子上,即使坐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但只要自己的灯光也陪他一起亮着,心里便像抛了锚一般,多少觉得稳妥了点。

这样过了两年,我还是作出了辞职的决定。

辞职之后,我离开县城去了北京闯荡,在京城一流浪就是十年。

工作一换再换,没想到最后还是混成了一个靠写作为生的人,租个小房子,偶尔去凑个酒局。

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想起来了,游小龙就是个山民。

他是在大山深处长大的,在县城里读完高中,又出去读完大学之后,再回到县城工作。

我们这个县以山地为主,县城坐落在巴掌大的平原上,而大大小小的村落那么像树叶一样散落在连绵起伏的大山里。

如果是土地肥沃的截岔地带,就会形成比拟大的镇子,但更多的山村就几户人家,甚至还有独家村,一户就是一个村莊,孤零零地镶嵌在大山的褶皱里。

在我们这里,平原对山地的歧视由来已久。

山民的口音和平原上的口音略有不同,但即使只是一个叹词也能被平原上的人轻易嗅出来,哦,山上下来的啊?

好似山上便是另外一个星球。

山民们去一趟县城也自称是下山一趟。

下山的方式多种多样,从前主要靠搭着木排走河道或步行,走河道必须在七八月份的旺水期,人如蜻蜓般立在木排上,顺流而下。

步行的时候那么需要身上带足干粮,一走就是几天几夜。

后来有了自行车,骑车需要骑一整天,屁股都能摩擦起火。

再后来林场有了东风大卡车,山民们搭便车,站在卡车后面的车厢里,人人头上顶着一团狂风。

再后来有了客车,一般都是那种体型不算太大的中巴车,载着满满一车人,像只肉罐头一样摇摇晃晃地滚动在山路上。

次日,等我到了文化馆,人们已经下班了。

从前就是这样,只要一下班,整栋楼就变得像一座荒宅,散发出阴森的气息。

爬上三楼,我一个人穿过黑暗的楼道,向游小龙的办公室走去,感应灯随着我的脚步声一明一灭,楼道忽而浮出来,忽而又掉进黑暗里。

走到那间杂物间门口的时候,我站住踌躇了片刻,四顾无人,我还是悄悄推开了那扇小杂物间的门。

我总是疑心里面其实还藏着一个人。

没有人,它已经恢复成了杂物间本来的面目,只是那张单人床还在,落满灰尘,几条拖把披头散发地立在墙角,84消毒液的味道割着我的鼻子。

这样荒凉的角落在夜深人静之际颇有些坟墓的气质,很难想象游小龙曾在这个角落里住过数年之久。

走到游小龙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门缝里裂出来的灯光,一切又和十年前天衣无缝地对接上了。

这十年时间里,我很少回乡,即使回来了,也是匆匆待几天。

因为当年辞了职去闯荡江湖,亲戚邻里都知道,结果却不能衣锦还乡,便总觉得羞于见人。

这十年时间里,我和游小龙也再没见过面,我想象过我走了之后,游小龙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我那盏灯光也在深夜陪了他两年,也许他也曾偷偷在门口观察过我的灯光灭了没有。

现在,在空寂黑暗的楼道里重新遇到了这点熟悉的灯光,我不无伤感。

轻轻推开那扇门,只见他办公室里又多了些摆设,看上去十分拥挤。

桌上摆着一只粉瓷梅瓶,梅瓶里插着一枝桃花。

桌子上还摆着一方砚台,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还摆着几只粗糙的根雕。

一只细口瓷瓶里插着一把团扇,扇子上随手画了几支竹子,旁边还题了一首诗,墨迹洇开,无法识别写的是什么。

墙角还立着一只大胆瓶,胆瓶里插着一大束枯槁的花草。

桃花下坐着一个人,正趴在桌上奋笔疾书,桃花像烛光一样照着他的脸。

游小龙见我进来,先是一愣,好似并没有认出我来,继而便站起来,不冷不热地招呼道,足下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请坐。

他讲的仍是普通话,不过他一直都这样,我毫不奇怪。

在一个小县城里,讲普通话的人总会被人多看几眼,好似是哪里派来的间谍。

我猜他讲普通话是为了掩饰自己山民的口音,于是我也一直陪他讲普通话,两个土著摇身一变,好似一不小心都变成了外地人。

十年不见,他居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眼角多了些细碎的皱纹。

我拉了把椅子坐到了他对面,只见他正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也和从前一模一样,我简直疑心这中间的十年其实根本不存在。

桌上还摆着一把白瓷酒壶,一只酒杯。

他略一沉吟,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柿黄色的天目杯,用手托着,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从酒壶里给我倒了一杯酒,跷着小拇指把酒杯推到我面前,一片花瓣落下,刚好飘落到我的酒杯里。

他微微笑着说,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我说,我记得你从前不喝酒吧,现在也开始喝了?

他脸色雪白,目光远远地看着我说,劝君莫做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这是玫瑰汾,用玫瑰花泡出来的汾酒,很雅致,你闻,有玫瑰花的清香。

他的话突然比十年前多了很多,不止是多,这些话还好似都戴着礼帽,穿着西装,或涂着脂粉,摇着扇子捂住嘴角浅笑。

因为写作的时候总是要用文学性的语言,出于补偿,我平时说话都是能怎么糙就怎么糙。

我不愿听下去,但还是做出很有兴致的样子说,好啊,今晚咱俩就喝点,有十年没见了吧?

你这里有没有下酒的?

他往桌角指了指,下酒菜是一只削了皮的梨。

他解释道,花生还得剥皮,粗俗了些,肉食又有味道,不够洁净,不如这雪花梨,清甜干净,配玫瑰汾的花香倒正好。

我刚端起杯子,他突然又小声说,你不欣赏一下酒器吗?

喝美酒是要讲究酒器的,这天目杯堪称美器。

喝下去一杯酒,他用小刀削了一块梨给我,我接住塞进嘴里,一边悄悄打量着他。

他眼角虽然有了些皱纹,但从头到脚还是那种过度的崭新感,他的皮鞋永远纤尘不染,镜子一样明亮,简直让人疑心他的鞋不是用来走路的。

那时候,他总像一件新打出来的家具,崭新僵硬地立在某个角落里,万一哪天他突然多说了几句话,又会让人觉得害怕,仿佛暗中设下了什么圈套。

我想起那时候,单位里流传着不少关于游小龙的传闻,说他如何节俭,当年他在县城里没有房子,为了能省下房租,他硬是在逼仄的杂物间里和拖把扫帚一起住了几年。

如果单位食堂的伙食哪天好一点,他自己就不吃,用饭盒装起来,带回家里去。

他一年四季就那么两三套衣服,夏天永远是白衬衣黑裤子,春秋加一件黑西服,冬天再加一件黑色羽绒服。

但他极爱干净,衣服洗一遍自己熨一遍,一点褶子都没有,永远像新的一样。

那时候,我们两人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又都揣着点文学梦,所以看着对方总觉得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是忍不住要偷偷观察对方。

在我印象中,我们只有过两次近距离的接触。

有一次,我们被派到一个乡镇做捐书活动,在乡政府做完捐书仪式,我看到他顺手把一支放在桌上的圆珠笔装进了自己包里。

一支圆珠笔而已,我假装没看见。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语不发,只是扭脸看着窗外,脸色有些难看,我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

第二天他请假要再去那个乡镇一趟,因为是个人私事,他坐着城乡公交车,中途又换了一趟公交车,半天时间才到那个乡镇,紧接着又用了半天时间慢慢返回来,等他回来我们已经下班了。

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在楼道里碰到他时,便问了一句,你又去那乡镇上干吗了?

他看了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这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正准备走开时,忽听见他在我身后说,我把那支笔送回去了。

我扭脸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的目光在昏暗的楼道里变得很亮,像刚刚擦拭过一般,语气里也隐隐浮动着一层光亮。

他的话猝不及防地就多了起来,他说,昨天我也没有多想,下意识地就把那支笔装进了自己包里,大概是因为觉得它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拿回去也可以用。

它确实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可是拿了这支笔,我一夜都没睡着,我必须得把它送回去。

我站在那里,迟疑了片刻才说,其实没有人会在意的,只是一支圆珠笔而已。

他对着我慢慢绽开了一个笑容,同时又满足地叹息道,就是因为只是一支不值钱的圆珠笔,我才必须得送回去。

我们之间从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简直要把我吓住了。

还有一次,也是我和他一起去下乡,下午返城的时候,单位的车没空来接我们,而最后一趟公交车已经过去了。

他突然想起来里存着一个出租车司机的,便赶紧给那司机打了个,对方爽快地容许了,声称二十分钟后来村口接我们。

结果,我们一等等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完全黑了那出租车才到。

坐上车之后游小龙突然大发雷霆,用普通话冲那司机大喊道,说好的二十分钟,怎么能让我们等两个多小时,你还有没有一点信用,人不讲信用还有什么意思!

那司机忙赔着笑说,今天是我不好,本来都准备过来了,突然有事又返回去了,这样吧,我就少收你十块钱,你也消消气。

等到下车的时候,游小龙果然少付了十块钱。

出租车开走了,我们呆呆地站在路边,谁都没说话,也没有离开,我点了一根烟,也递给他一根。

他从不抽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接过去,很笨拙地抽上了。

他抽得很快,几口就把一根烟抽完了,倒好似是大口吃下去的。

抽完一根烟,我小心翼翼地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你回单位?

他扔掉烟头,使劲踩灭,突然说,我要去找那个出租车司机。

我惊讶道,又怎么了?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得把那十块钱还给他。

如今,他不止是话多了,连酒量也变大了,好似整个人突然变大了一号。

我正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忽听见他笑着说,故人重逢真是人生一桩快事,我一定要敬你几杯,不知怎了,这两年我开始思念从前,想起那时候下班之后,你见我还在办公室里坐着,你便也不肯走,像是一定要和我比赛一样,那时候觉得你挺可笑,现在想想,倒觉得有种无邪之美。

我感觉我们两个像站在剧场里的话剧演员,背着台词,追光灯正好打在我们头上,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一个观众,难免觉得乖僻。

我呆坐片刻,便转移话题道,你这是在加班?

他捡起一片花瓣放进自己杯子里,闭上眼睛闻了闻,冷笑一声道,加班又有什么意思?

其实早在八世纪,人们就已经开始在高官和隐士之间寻找一种平衡了,这种平衡一直延续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从未中断过,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我可算中隐。

他喝下一杯酒,也不用下酒菜,抿抿嘴唇,傲然靠在椅背上。

“怎么讲?

”我问。

“白居易说:

‘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

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

我“哦”了一声,接不下去,只好又转移话题道,你们小区的名字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又冷笑着说,是你不明白,大山有大山的文化,平原有平原的文化,文化这个东西,处处都有,可别以为只有城市才有。

其实深山里的村庄都有这样的嗜好,越小的村庄越喜欢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冠上一个“大”字,以显示某种气派,像阳关山里的大游底、大岩头、大石头、大水、大塔,其实都不过是几户人家的小村庄。

比大塔村海拔更高的一个村,是一个独家村,只住着一户人家,却取名叫塔上村,大概当初暗暗发过誓,在气势上一定要盖过大塔村。

虽然我们整个大足底村都从山上迁移下来了,但村名肯定是不能改的,如果连村名都改了,村民们就彻底没有身份感了。

第一次听他如此磊落地说自己是山民,我心里很是惊讶,只记得他从前很避讳提这个。

我点点头,说,也算好事,省得你在县城里买房了。

他又给我倒酒,半只嘴角翘起来,微微笑着说,你敢确定是好事?

我说,现在的姑娘们找人结婚,都是先看对方有没有房子,对了,你早成家了吧?

他又冷笑一声,说,成家做什么,一个人多清静。

我一听这语气,忙说,一个人确实清静自由,这不,我也没成家。

话音一落,我突然感觉到,我们不约而同地都轻松了一些。

梅瓶里的桃花又簌簌地落下去几瓣,我看着那些花瓣,感觉它们像一种静谧且艳丽的时间。

这时候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还傲慢地笑着,把桌上的本子慢慢推到我面前,说,你现在不是变成作家了吗?

来,作家,看看我写得怎么样,我也想写本书,我要把整座阳关山都写进书里去。

我大惊,说,你怎么知道?

同时,因为他用了“变成”这个词,我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只大飞蛾从茧里爬出来的笨拙情形。

他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微微有些得意地打量着我,半天才道,你这些年出的每本书我都买来看过,虽然卖得不怎么样,但我觉得有些地方写得也还行吧。

我假装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拿过那本子,只见上面用钢笔记得密密麻麻的,有点像高中生的笔记本。

从前我在大山里生活的时候,只以为阳关山里的方言是世界上最土最笨的语言,被遗弃在与世隔绝的深山里,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我们的语言里其实残留着几千年前的远古文明,夹杂着匈奴等少数民族的游牧文明。

我们的语言像大山里的那些沉积岩,一层一层累积下来,又经受了几百万年里地壳运动的断裂,低谷变成高山,高山化为海底,它就是时间沉淀下来的文明本身。

在大足底,把“天”叫“乾”,把“月亮”叫“月明”,把“星星”叫“星宿”,把“没听说过”叫“未见其”,把“吵闹”叫“聒噪”,把炒菜锅叫“吊子”。

“吊子”是古代一种罐状器皿。

我猜测这都是一些流传下来的古音,因为大山里的山村都是很封闭的,而这种封闭正好能把一些上古的东西完整保存下来。

大足底还有一个特别的叹词“兀得”,一般用于前缀,没有实际意义,后来我才发现这个词是从蒙古语里出来的,可能与当年匈奴在这阳关上的活动有关。

再比方“狮子搏肚”这个奇怪的词我从小就耳熟能详,连村里不识字的老汉老太都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人的勇猛。

后来我突然想到,他们所说的“狮子搏肚”应该是“狮子搏兔”的误传,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一个读书人把这个词带到大足底的,虽被读错了一个字,但从此却流传下来。

“押韵”也是我从小在大足底听惯的一个词,用来形容一个人不识好歹或阴阳怪气,后来我细细一想,这个词在大足底应该也是一个舶来品,恐怕最早是用来嘲笑某个格格不入的读书人的。

再比方说一个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就用“地懂”或“地醒”,这些词里折射出先民对土地的崇拜,是典型的农耕文明的产物。

还有一些山民自己创造的四字常用语,极其形象,甚至带有画面和色彩,形容一个人喜欢串门就用“刮达流西”,形容老年人气色好就用“红花木古”,形容一个人精力充分用“五脊六兽”,形容一个人有气无力用“死妖害命”。

形容一个人满不在乎时用“扬长五道”,这神态,多潇洒。

形容一个人说话不爽快用“以以人人”,好似在模仿女人的说话声音,有一种韵律上的迟疑和反复,一个人含羞的神态就出来了。

我一时猜不透他让我看的用意。

我想到我离开之后的这些年里,他也许每天晚上都要趴在这里写点什么,却可能至今也没有发表过一个字。

我曾听一个做编辑的朋友说起过,有个老汉经常去他们编辑部,每次去都拿着自己厚厚一摞手写稿,很神秘地对他们说,这部小说马上就要获诺贝尔文学奖了。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对他说,等你什么时候写完了,我倒可以试着帮你介绍到出版社去,但也只能是试试。

这时候只见他慢慢地笑了,那种笑容翻开得很缓慢很用力,散发着金屬的味道,简直有点可怕。

他笑着说,不必,我的书不需要出版,因为这本书压根儿就不是写给人看的,是写给阳关山上的鸟兽草木的。

就像古人,最好的文章都是用来祭天的。

我也笑笑,一时无话,我们便又默默喝酒。

我想起多年前守在我们办公室里的那两盏灯光,那时候,我们谁也不敢先灭掉自己那盏灯,多少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

我心中不由得伤感,却见他只是专心致志地削了一块梨,塞进自己嘴里,慢慢嚼着,直到嚼完才闲闲地问了我一句,对了,你那天去我们小区是不是要找什么人?

你要找谁可以问我,我们都是一个村的。

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他并不是一个热心人,却为什么对我去找谁这么有兴趣?

我敷衍了几句,没有没有,我那天就是瞎溜达着玩的。

他好似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找谁真的可以问我。

尽管他的神情很镇定,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他语气下面隐隐约约的急迫。

我一时有些摸不准他的用意,他是怕我在这小区里认识什么人,还是希望我在这里认识什么人?

我不好多问,他也没有再说下去。

我的好奇心更重了,第二天,我又来到了大足底小区门口。

这次看得更仔细了些,只见小区门里蹲着一只风化严重的石狮子,一头卷发,瞪着两只失神的大眼,像只苍老的看门狗一样。

正对着门口摆着几个圆形的石墩子,一群山民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有男有女,都穿得黑乎乎的,像一群栖息的大乌鸦。

我也凑过去,坐在旁边看热闹。

原来他们正在研究那几个石墩子,很剧烈地争论石墩子到底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又互相猜测石墩子到底有多重。

然后男人们排着队,一个一个走过去轮流抱石墩子,看谁能抱得起来。

我正在观看,旁边有两个壮汉突然抱在了一起,嬉戏打闹起来,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像两头站立起来的熊。

众人笑嘻嘻地围观着,并把其中厉害的那个称为是“狮子搏肚”。

我吓了一跳,我第一次看到一个词语在我面前现出了形状,就像一个透明的魂魄突然长出了面目。

打闹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壮汉想去旁边撒尿,还要把另一个也捎上,好有个做伴的。

于是两条大汉搭着肩膀嘻嘻哈哈地一起去几米外的地方,解开裤子就尿。

门口坐着的女人们捡起地上的石子和烂菜叶,一边笑骂一边往他们身上扔。

两条大汉也不躲闪,头上顶着烂菜叶,还在比谁尿得更远。

我注意到人群里有个五六十岁的女人,长着一双奇异的眼睛,很大很亮,里面装得满满的,整个人却极安静极轻盈,连点脚步声都没有,简直像缕青烟一样。

她总是半低着头,趁人不注意又悄悄抬起头,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别人,她朝我偷偷看了一眼又赶紧把目光移开。

我发现她像喜鹊一样,极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一看见闪亮的东西就悄悄扑上去,左看右看,喜笑颜开。

隔一会儿,她就走到门口的垃圾箱旁边,埋头翻找半天,捡出别人扔的空瓶子和纸盒子,装进一只蛇皮袋里。

一旦翻出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比方半块镜子、一只玻璃瓶,她就会眉开眼笑地举起来,对着阳光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咧开的嘴巴里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还扎在人堆里专心寻找亮晶晶的纽扣,一看见谁衣服上有发亮的纽扣,就眉开眼笑地凑过去,趁人家不注意伸手摸一下,过会儿再偷偷摸一下。

看到男人们腰上挂的钥匙串上有一把亮晶晶的指甲剪,也会凑过去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我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是个哑巴。

大约是因为门口的石墩不够坐,他们从自己家里抬出了破沙发、破椅子,一字摆在门口,还有人搬出了一面破鼓当凳子,还有的人垒了几块砖头,也能勉强算只凳子。

这样看起来,小区门口倒有了点沙龙的味道。

我发现他们聊天的内容主要是围绕着阳关山。

“那年文谷河里漂下来一段好木头,额想着赶紧捞上来,打个家具用用,结果搬起木头一看,木头下面还压着个死人,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额。

死人是抱着木头漂下来的,脑袋肿得有南瓜那么大。

额是谁?

额才不怕它,额把那段木头打了个桌子,到现今还用着。

“那死人就住在桌子底下,没看见?

“额还怕个死人?

倒是你,杀了那么多野猪,不怕下辈子投胎成猪?

“投胎成猪又如何?

额那年在山药〔土豆〕里埋上炸药,结果一头三百斤的野猪过来吃了,半个头都被炸掉了,那头猪额可吃了半年哪。

还有一回额跟着一只豺,想把它捉了吃,结果找见了一只狍子,是那豺捉到的,把狍子藏在自己洞里,额就把狍子背回去,做了顿狍子扁食,啧啧,满嘴流油。

“等你投胎做了猪,额也好好包顿猪肉扁食。

“你等下辈子吧。

额有一年还捉住了一只狐子〔狐狸〕,从嘴上开始剥皮,额是什么手艺,整个狐皮剥下来都是囫囵的,额就做了个标本摆在炕上,外人进来一看,呵,呵,狐子都上你家炕了呵。

夕阳开始慢慢落山,光线变得迟钝而柔和,一个枯瘦的老汉披着一身霞光回头看了看落日,脸上被染得金光闪闪,他长叹了一声,又把一天用完了呵。

众人如石像一般,沐浴着晚霞,都久久不动。

只消片刻,落日便完全坠入山谷,暮色变得苍茫起来,众人陆续起身,慢慢踱回小区。

2

我再次走进游小龙办公室的时候,他又趴在桌上奋笔疾书,旁边摆着酒壶和酒杯。

桃花大概已经谢掉了,梅瓶里换上了一枝白丁香,花香馥郁,比桃花的香味要黏稠很多,闻多了让人觉得有些眩晕。

他见我进来,忙起身给我倒酒,我说,又写着呢?

他把本子推到我面前,跷起一根小拇指,颇有些得意地说,你来看看,这些阳关山里的动物有意思不?

阳关山上最常见的动物有麝香、獾、狼、花豹、野猪、蛇、花鼠。

麝香自带着香囊,但属于进化很慢的动物,性格又孤僻,一般生活在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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