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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三引。
《豳风·
七月》:
昼尔于茅,宵尔索綯。
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小雅·
出车》:
我出我舆,于彼牧矣。
自天子所,谓我来矣。
(今本《毛诗》“我舆”作“我车”。
鱼丽》:
物其有矣,唯其时矣。
物其指矣,唯其偕矣。
(今本《毛诗》“唯”作“维”。
鹤鸣》: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节南山》:
天方荐瘥,丧乱弘多。
民言无嘉,憯莫惩嗟。
尹氏大师,维周之氐。
秉国之均,四方是维。
天子是庳,卑民不迷。
(今本《毛诗》“庳”作“毗”,“卑”作“俾”。
十月之交》:
百川沸腾,山冢崒崩。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下民之孽,匪降自天;
噂沓背憎,职竞由人。
小旻》:
噏噏呰呰,亦孔之哀。
谋之其臧,则具是违;
谋之不臧,则具是依。
(首四字今本《毛诗》作“潝潝訿訿”。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
人知其一,莫知其它。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今本《毛诗》“它”作“他”。
何人斯》:
为鬼为蜮,则不可得。
有靦面目,视人罔极。
作此好歌,以极反侧。
(《荀子》凡两引。
大东》:
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君子所履,小人所视。
眷焉顾之,潸焉出涕。
(今本《毛诗》“眷”作“睠”。
北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今本《毛诗》“普”作“溥”。
无将大车》:
无将大车,维尘冥冥。
小明》:
嗟尔君子,无恒安息。
靖共尔位,好是正直。
神之听之,介尔景福。
楚茨》:
礼仪卒度,笑语卒获。
裳裳者华》: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
右之右之,君子有之。
采菽》:
匪交匪舒,天子所与。
(今本《毛诗》作“彼交匪纾,天子所予”。
平平左右,亦是率从。
角弓》:
雨雪瀌瀌,宴然聿消。
莫肯下隧,式居屡骄。
(今本《毛诗》“宴然聿消”作“见晛曰消”,“下隧”作“下遗”,“屡”作“娄”。
民之无良,相怨一方。
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
黍苗》:
我任我辇,我车我牛。
我行既集,盖云归哉。
绵蛮》:
饮之食之,教之诲之。
《大雅·
文王》:
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大明》: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
(《荀子》两引此诗,其中一处只引“明明在下”四字。
棫朴》:
雕琢其章,金玉其相。
亹亹我王,纲纪四方。
(今本《毛诗》“雕琢”作“追琢”,“亹亹”作“勉勉”。
思齐》:
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皇矣》:
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下武》:
媚兹一人,应侯顺德。
永言孝思,昭哉嗣服。
文王有声》:
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
既醉》:
朋友攸摄,摄以威仪。
孝子不匮,永锡尔类。
(《荀子》两引,其中一处只引“孝子不匮”四字。
泂酬》:
恺悌君子,民之父母。
(今本《毛诗》“恺悌”作“岂弟”。
卷阿》:
顒顒卬卬,如珪如璋,令问令望。
恺悌君子,四方为纲。
(今本《毛诗》“珪”作“圭”,“令问”作“令闻”,“恺悌”作“岂弟”。
民劳》:
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板》:
我言维服,勿用为笑。
先民有言,询于刍荛。
(今本《毛诗》“用”作“以”。
价人维藩,大师维垣。
荡》:
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
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曾是莫听,大命以倾。
抑》:
无言不雠,无德不报。
(《荀子》两引。
不僭不贼,鲜不为则。
温温恭人,惟德之基。
(《荀子》三引,另两处“惟”作“维”,与今本《毛诗》同。
桑柔》:
维此良人,弗求弗迪。
维彼忍心,是顾是复。
民之贪乱,宁为荼毒。
烝民》: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德輏如毛,民鲜克举之。
常武》:
王犹允塞,徐方既来。
徐方既同,天子之功。
《周颂·
天作》: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
彼作矣,文王康之。
时迈》:
怀柔百神,及河乔岳。
执竞》:
钟鼓喤喤,管磬玱玱,降福穰穰。
降福简简,威仪反反。
既醉既饱,福禄来反。
(今本《毛诗》“管磬玱玱”作“磬管将将”。
《商颂·
那》:
温恭朝夕,执事有恪。
长发》:
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蒙。
(今本《毛诗》“骏蒙”作“骏厖”。
受小球大球,为下国缀旒。
武王载发,有虔秉钺。
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
(今本《毛诗》“载发”作“载旆”,“敢遏”作“敢曷”。
逸诗:
如霜雪之将将,如日月之光明。
为之则存,不为则亡。
国有大命,不可以告人,妨其躬身。
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兮。
凤凰秋秋,其翼若干,其声若萧。
有凤有凰,乐帝之心。
墨以为明,狐狸其苍。
长夜漫兮,永思骞兮。
大古之不慢兮,礼义之不愆兮,何恤人之言兮。
涓涓源水,不雝不塞。
毂已破碎。
乃大其辐。
事已败矣,乃重大息。
《荀子》所引《诗经》,与今本《毛诗》相比,文字全同者约占三分之二,文字小异者占三分之一。
二者文字上的差异,大多是同音异形或者声近通假,例如“惟”、“唯”之与“维”,“彼”之与“匪”,“雕”之与“追”,“玱玱”之与“将将”,“庳”之与“俾”,“发”之与“旆”,“遏”之与“曷”等等,少数为同义异形,例如“舆”之与“车”。
差异较大的如《荀子》引《角弓》“宴然聿消”,与《毛诗》“见晛曰消”四字之中相差三个字。
然而“聿”、“曰”二字古通用,其例甚多;
又据清儒马瑞辰说,“见”本当作“嚥”,与“晏”音义相近,“晛”、“嘫”又为同一字之异体,故“宴然聿消”与“见晛曰消”音义亦并无不同。
1
今考《荀子》引《诗》与《毛诗》相同者,有些与《三家诗》相异。
例如:
荀引《小雅·
小明》“无恒安息,靖共尔位”,《齐诗》“无恒”一作“毋常”,“靖共”作“静恭”,一作“静共”;
《韩诗》作“静恭”。
小旻》“噏噏呰呰”,《韩诗》“噏”作“翕”;
《鲁诗》作“翕”,又作“歙”。
楚茨》“礼仪卒度”,《韩诗》“仪”作“义”。
荀引《大雅·
皇矣》“不识不知”,《鲁诗》“不”作“弗”。
采菽》“平平左右”,《韩诗》作“便便左右”。
荀引《周颂·
执竞》“钟鼓喤喤”,“喤”字《三家诗》俱作“鍠”。
诸如此类的异文还有一些。
《荀子》引《诗》与《毛诗》相异者,其中也有少数与《三家诗》正合。
例如荀引《卫风·
淇奥》“如切如瑳”,《毛诗》“瑳”字作“磋”,而《三家诗》俱作“瑳”,与荀同;
荀引《商颂·
长发》与毛相异之处,恰与《韩诗》一致。
二
荀子在论辩中引《诗》,有时是直接把诗句作为说明自己观点的论据的,例如《礼论》云:
君之丧所以取三年,何也?
曰:
君者,治辨之主也,文理之原也,情貌之尽也。
相率而致隆之,不亦可乎?
《诗》曰:
“恺悌君子,民之父母。
”彼君子者,固有为民父母之说焉。
父能生之,不能养之;
母能食之,不能教诲之。
君者,已能食之矣,又善教诲之者也,三年毕矣哉!
按荀子是主张臣民为君主服三年之丧的,他除了提出“君者,治辨之主也,文理之原也,情貌之尽也”的理由外,又引《诗》为证,说君主是“民之父母”,人既然应为父母服三年之丧,那么对于恩等于父母(甚至超过父母)的君主,自然也应该服丧三年了。
在《荀子》全书中,像这一类的直接引诗句作为自己的论据的例子比较少,而书中大量的引《诗》,是有着一套大体固定的格式的,即先发一通议论,然后引《诗》曰如何如何,最后加上一句“此之谓也”。
很显然,这样的引法,是把《诗》看作是有崇高权威的不容置疑的经典训诫,引在文中是为了加强作者论证的说服力的。
此种做法在战国以及西汉颇为盛行。
对于当时人的这种引《诗》,后人往往一概视之为“断章取义”,认为与《诗经》的本义无甚关连。
其实所谓《诗经》的本义,可以有不同层面的理解。
今人从文学史的角度出发,探寻作为古代庙堂乐歌或者民间歌谣的《诗》三百篇的创作本意,区分哪些是祭祖敬神的献辞,哪些是男欢女爱的恋歌,拂去历代儒者经师堆在《诗经》头上的政教尘埃,还上古诗歌以本来面目,固然是十分重要的工作。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自春秋以来,《诗经》成为上流社会中贵族交流思想的一种工具,“赋诗断章”成为贵族表达意志的一种常用手段。
久而久之,逐渐形成了一些也许是远远脱离《诗》的创作本意的“诗义”。
入战国以后,随着学术的下移以及儒家学派的提倡,《诗》更为士人所熟知,而且逐渐有了经典的意义。
由于师弟相传,对《诗经》中的诗篇以及诗句形成了具有家派性的相对固定的理解。
这种理解,在家派中人看来,也许正是《诗》的本义。
荀子没有专门阐释《诗经》的著作。
因此,探索荀子的《诗》学,一是可以根据《荀子》书中对《诗经》的一些片断的议论,二就是根据《荀子》的引《诗》。
荀子在自己的著作中大量引《诗》,固然体现了他对《诗》的尊崇,同时也使我们看到了荀子究竟是怎样利用《诗》的。
引什么样的诗,来说明什么样的道理,从中可以看出荀子对《诗》的理解和他对《诗》所作的诠释,以及他是怎样赋予《诗》以特定的“义”的。
《荀子》引《诗》,如果从议论与诗的本义(这里指创作本意)的关系这个角度来分析,大致有如下几种类型:
(一)议论与所引《诗》的本义完全契合。
《荀子·
君子》云:
天子无妻,告人无匹也。
四海之内无客礼,告无适也。
……天子也者,势至重,形至佚,心至愈,志无所诎,形无所劳,尊无上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此之谓也。
按《荀子》这段议论,正是要说明天子是至尊无上的这样一个意思,所引《小雅·
北山》的这几句诗,其含义是十分明显的。
因此,引《诗》所要表达之义与此诗的创作本意可以说是完全契合。
又如《荀子·
致士》云:
川渊深而鱼鳖归之,山林茂而禽兽归之,政刑平而百姓归之,礼义备而君子归之。
故礼及身而行修,义及国而政明,能以礼挟而贵名白,天下愿,令行禁止,王者之事毕矣。
“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按荀子此论是说统治者须从修身治国做起,才能使天下归心。
而所引《大雅·
民劳》的“惠此中国,以绥四方”,从原诗的上下文来看,正是说天子欲行德政,必须由近及远,“中国”得惠,自会吸引“四方”来归。
所引《诗》完全符合《荀子》文义。
君道》云:
晓然独明于先王之所以得之所以失之,知国之安危臧否若别白黑,则是其人也,大用之,则天下为一,诸侯为臣;
小用之,则威行邻敌。
纵不能用,使无去其疆域,则国终身无故。
故君人者,爱民而安,好士而荣,两者无一焉而亡。
“价人维藩,大师维垣。
按荀子的这一段议论,强调人君应当“爱民”与“好士”,这里所谓“士”,是指那些“明于先王之所以得之所以失之,知国之安危臧否若别白黑”的能人。
所引诗出自《大雅·
板》第七章,此章全文是:
“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
怀德维宁,宗子维城。
无俾城坏,无独斯畏。
”通观全章,诗的意思是强调价人、大师、大邦、大宗、宗子五者对于国家来说,都有着类似城墙一般的捍御功能。
《毛诗》训“价”为“善”,价人即善人,是很正确的。
引“价人维藩”,正是用来证“好士而荣”的。
“大师”据清儒的研究,当解作“大众”,“大师维垣”正所谓众志成城,乃是用来论证“爱民而安”的。
3这样看来,荀子引《大雅·
板》这两句诗,既自然又贴切。
在《诗经》已具有权威地位的时代,这样的引《诗》确可以增强论证的说服力。
但总的来说,《荀子》引《诗》与《诗经》创作原意完全契合者并不是很多,大量的引《诗》实例则是对《诗》的原意进行了引申、改造,或者刺取诗句的字面上的意义,加以自己独特的诠释,或用其比喻义,或用其扩展义。
(二)议论与所引《诗》的本义只有部分相合。
正名》云:
有兼听之明,而无奋矜之容;
有兼覆之厚,而无伐德之色。
说行则天下正,说不行则白道而冥穷,是圣人之辩说也。
“顒顒卬卬,如珪如璋,令问令望。
按荀子此言是说所谓“圣人”在“辩说”中应有的态度,即“有兼听之明,而无奋矜之容;
有兼覆之厚,而无伐德之色”。
卷阿》,旧说此诗为召康公所作,寓有讽切之意。
今观此诗的内容,以为周王颂德祈福为主,所引几句诗,是歌颂周王的容止、品格、声望足以为四方之纲。
顒顒,《毛传》训“温貌”,“卬卬”训“盛貌”,把引诗与那段议论作一比较,就会发现这几句诗中只有形容周王容止的“顒顒卬卬”与那段议论中的“有兼听之明,而无奋矜之容;
有兼覆之厚,而无伐德之色”相合,荀子引用此诗正是着眼于君子容止风度这一点的,其余几句诗与文义并不相干。
天论》云:
治乱天邪?
日月星辰瑞历,是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天也。
时邪?
繁启蕃长于春夏,畜积收臧于秋冬,是又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时也。
地邪?
得地则生,失地则死,是又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地也。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
按《荀子》这段名言,说的是吉凶由人不由天的道理。
所引诗出自《周颂·
天作》,原诗似为一首祭祀先公先王的乐歌,称颂的是大王迁歧、文王安歧的历史功绩。
原诗虽没有“吉凶由人不由天”的意思,但它歌颂了在“天”所提供的自然条件下大王、文王等人的业绩,也就是强调了“人”的作用,在这一点上与前引荀子的那一段议论是有相通之处的,荀子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引《周颂·
天作》为证的。
引诗只在这一点上与议论相契合。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正是通过这样的引用,在荀子的《诗》学中,《天作》诗也就具有了说明“吉凶由人不由天”道理的含义。
富国》云:
故墨术诚行,则天下尚俭而弥贫,非斗而日争,劳苦顿萃而愈无功,愀然忧戚,非乐而日不和。
“天方荐瘥,丧乱弘多。
按《荀子》这段话是攻击墨家的,说是如果天下施行“墨术”的话,则会出现更严重的贫困和争乱。
所引诗与墨家的学说毫不相干,但这诗描写了周王任用佞臣尹氏,造成的“丧乱弘多”的严重后果。
而这种衰败混乱的局面与采用“墨术”所形成的乱局正相符合,《荀子》正是在这一点上引用此诗的。
这样的引《诗》,除了能使人对墨学流行可能产生的后果有一较为具体的认识之外,对于论证墨学之无益于治,显然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三)征引具指的诗句来论证普遍的道理。
《诗经》中的某些篇章,本来是有歌咏、描写的具体对象的,但荀子引《诗》时,往往并不考虑这些具体的对象,而是直接拿来作为论说的根据。
这样,某些本来是具指的诗句,一下子变得具有普遍意义了。
故人主无便嬖左右足信者谓之闇,无卿相辅佐足任者谓之独,所使于四邻诸侯者非其人谓之孤,孤独而闇谓之危。
国虽若存,古之人曰亡矣。
“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按这一段是论君主得人的重要性。
倘若没有足够多的人来辅佐,君主的统治便会岌岌可危。
为了说明这个道理,荀子引了《大雅·
文王》。
但“济济多士,文王以宁”这两句诗原本只是称颂文王得人之盛的,经荀子这样一引,这两句诗似乎就有一种普遍的道理蕴含其中了。
又《君道》云:
故上好礼义,尚贤使能,无贪之心,则下亦将綦辞让,致忠信,而谨于臣子矣。
如是则虽在小民,不待合符节别契券而信,不待探筹投钩而公,不待衡石称县而平,不待斗斛敦概而啧。
……夫是之谓至平。
“王犹允塞,徐方既来。
按荀子之意,盖谓君主若能处处循“礼义”行事,则会收到境内安定、百姓顺从、政令统一、远方来归这样的效果。
常武》,原诗是描写、歌颂某位周王(旧说是宣王)针对徐方发动的一场战争的。
在这场战争中,周王大获全胜,徐方从此归顺。
“犹”字或训“谋”(《毛传》),或训“道”(《汉书》颜注),似以训“道”于义为长。
不管怎样,“王犹允塞,徐方既来”二句,总是一种写实,是对某种具体现象的描述。
荀子这样的引用,遂使这二句诗具有了普遍性的品格。
议兵》载孙卿子答孝成王问兵,主张仁人之兵无敌于天下,其议论云:
故仁人用国日明,诸侯先顺者安,后顺者危,虑敌之者削,反之者亡。
“武王载发,有虔秉钺。
按所引诗出自《商颂·
长发》,是歌颂商人先祖的史诗。
其中“武王载发”数句,专指商汤对夏桀的征伐;
而荀子的引诗,则是用此数句来论证一个普遍的真理了。
(四)引《诗》用诗句的比喻义。
儒效》云:
故曰:
贵名不可以比周争也,不可以夸诞有也,不可以势重胁也,必将诚此然后就也。
争之则失,让之则至,遵道则积,夸诞则虚。
故君子务修其内而让之于外,务积德于身而处之以遵道。
如是则贵名起如日月,天下应之如雷霆。
君子隐而显,微而明,辞让而胜。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按这段议论是讲君子如何才能有大名声,所引为《小雅·
鹤鸣》之诗,原诗第二章云:
鱼在于渚,或潜在渊。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四句话其实是四个比喻,原诗喻意何在,今日已难确知;
荀子引此诗,显然是要说明“君子隐而显,微而明”这层意思。
大略》云:
君人者不可以不慎取臣,匹夫不可以不慎取友。
友者,所以相有也。
道不同,何以相有也?
均薪施火,火就燥;
平地注水,水流湿。
夫类之相从也,如此之著也,以友观人何所疑!
取友善人,不可不慎,是德之基也。
“无将大车,维尘冥冥。
”言无与小人处也。
按此言取友当慎的理由。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与小人为友,别人就会把你看作是小人,这就是所谓“以友观人”。
为了说明这个道理,引《小雅·
无将大车》为证。
原诗似乎是一首抒发苦闷忧思之作,所引二句字面意思是说不要去推大车,免得被沙尘障目(招一身尘土)。
荀子在这里显然是用作一种比喻,“言无与小人处也”,正是揭示其中的喻意。
应该说通过这样的引用,荀子已经给这两句诗注入特定的意义了。
《大略》又云:
人之于文学也,犹玉之于琢磨也。
“如切如瑳,如琢如磨。
”谓学问也。
这当然也是比喻,荀子通过这种引用,把“切瑳琢磨”四个字的意思固定在“学问”之事上了。
(五)所引《诗》只在字面上与文意有关连。
不富无以养民情。
不教无以理民性。
故家五亩宅,百亩田,务其业而勿夺其时,所以富之也。
立大学,设庠序,修六礼,明七教,所以道之也。
“饮之食之,教之诲之。
”王事具矣。
按这里是在议论统治者治民的两大任务:
“养民情”和“理民性”。
前者是指发展生产,使民富裕起来;
后者是指推行教化,使民明白道理。
引诗出自《小雅·
绵蛮》,原诗似为借黄鸟之口,表达微贱者劳苦之情,希望有人能够“饮之食之,教之诲之”,以纾解他们的苦难。
荀子以这两句诗在字面上与议论中的“富之”、“道之”云云正相合,于是引以为证;
而这两句诗因此也就被赋予了“王事具于斯”的高度概括意义。
古者先王分割而等异之也,故使或美,或恶,或厚,或薄,或佚乐,或劬劳,非特以为淫泰夸丽之声,将以明仁之文,通仁之顺也。
故为之雕琢刻镂黼黻文章,使足以辨贵贱而已,不求其观;
为之钟鼓管磬琴瑟竽笙,使足以辨吉凶合欢定和而已,不求其馀;
为之宫室台榭,使足以避燥湿养德辨轻重而已,不求其外。
“雕琢其章,金玉其相。
按荀子的本意,是承认等级的差别,承认在上者安富尊荣的合理性;
但他认为统治阶级的追求享受,不可过分,“雕琢刻镂”、“钟鼓管磬”、“宫室台榭”等等都要适度而止。
棫朴》,原诗“追琢其章,金玉其相”二句,似乎是赞美周王为政的,可能是一种比喻,至少与荀子所说的“辨贵贱而已,不求其观”云云毫无干系。
荀子只是因为这两句诗与文中“雕琢刻镂黼黻文章”在字面上有一定的联系,遂引以为证,从而使这两句诗在荀门《诗》学中有了特定的含义。
类似这样的引《诗》,距离《诗》的创作本意甚远,是典型的“断章取义”。
不过这种引法在《荀子》书中并不多见。
由于它赋予了诗句原来根本没有的一些特定含义,虽然对于探讨《诗经》的创作本意毫无价值可言,但对于研究荀子的“《诗》学”还是有帮助的。
三
至于毛公是谁,郑玄《诗谱》云:
“鲁人大毛公为训故传于其家,河间献王得而献之,以小毛公为博士。
”说得还不大清楚。
三国时吴人陆玑作《毛诗草木虫鱼鸟兽疏》,曰:
“荀卿授鲁国毛亨,毛亨作训诂传以授赵国毛苌,时人谓亨为大毛公,苌为小毛公。
”这才明确说出《毛诗》与荀子有关。
陆德明《经典释文》引或说云:
“一云子夏传曾申,申传魏人李克,克传鲁人孟仲子,孟仲子传根牟子,根牟子传赵人孙卿子,孙卿子传鲁人大毛公。
”但《经典释文》又引吴人徐整曰:
“子夏授高行子,高行子授薛仓子,薛仓子授帛妙子,帛妙子授河间人大毛公,毛公为故训传于家,以授赵人小毛公。
”这里又没有荀卿的位置了。
由于说法过于纷歧,而晚出之说每每又详于早出之说,故学者于上述《毛诗》的传授系统多不肯深信。
不过《毛传》宗荀还是有迹可寻的,研究《荀子》的引《诗》,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毛诗》与荀子《诗》学的渊源关系。
故明主谲德而序位,所以为不乱也;
忠臣诚能然后敢受职,所以为不穷也。
分不乱于上,能不穷于下,治辨之极也。
“平平左右,亦是率从。
”是言上下之交不相乱也。
按荀子以“平平左右”的诗句来论证“治辨之极”,《毛传》解“平平”二字,正云“辨治也”,足见《毛诗》对荀子的继承。
又《荀子·
鄙夫反是:
比周而誉俞少,鄙争而名俞辱,烦劳以求安利其身俞危。
“民之无良,相怨一方。
受爵不让,至于己斯忘。
按荀子所引诗出自《小雅·
角弓》,而此诗的《毛传》云:
“爵禄不以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