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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四种造字法现代汉字造字初探

论四种造字法——现代汉字造字初探

汉字产生于五六千年之前，对于汉字造字方法的研究也同样久远。

早在先民对汉字起源的传说中，我们已经能看到一些关于造字法的观念。

①到了汉代，许慎等学者附会先秦“六书”之名，构建了第一套汉字的理论体系，产生了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四种造字方法。

②

汉字发展到今天，各方面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尤其在理论方面，“六书”说已经不能很好的对现代汉字做以解释，于是现代学者如唐兰、陈梦家、裘锡圭等分别提出了各自的“三书”说。

然而唐兰先生的理论问题很多，裘锡圭先生对陈梦家的“三书”加以改造，成为“表意、形声、假借”的新“三书”。

这个体系比较能体现汉字的整体规律。

就造字法方面而言，裘先生的“三书”中只有表意和形声两种，而在他所举“不能纳入三书”的字中，都是跟记号或表音符号相关的。

就现代汉字而言，其造字早已从原始的描绘事物，以形体表意，发展到更为先进的部件构字：

即以不同类型的造字部件以组合的方式构成文字。

这种方法更适合于现代汉字体系。

现代汉字的造字部件可以分三种：

1）意符，是与所构成的字只在意义上有联系的字符。

意符可以分形符（通过自己的形象来起表意作用）和义符（依靠本身的字义来表意）。

2）音符，是与所构成的字在语音上有联系的字符。

音符有宽式音符（字符与所代的表字音韵母相近即可）和严式（字符与所代表的字音韵母相同，声调一致）两种。

对于现代汉字的音符，我们主张用宽式音符的概念更便于分析问题。

3）记号，是与所构成的字在意义和语音上都没有联系的字符。

现代汉字根据来源可以分作传承字、变讹字和新造字三种。

承袭古代汉字字形而到现代汉字阶段基本没有变化的，我们称为传承字③；对古代汉字某个加以改变而成的字，我们称为变讹字；为记录现代汉字新词（如化学用字）或彻底改变古汉字字形而成的汉字（如繁体“頭”字因简化而成“头”），我们称为新造字。

在造字法方面，传承字自然承袭了古汉字阶段的“六书”造字方法，变讹字在改变字形时可能运用一些特殊的方式（如记号），新造字既可能用了传统的造字方式，也可能运用新的造字法。

分析汉字的来源，有助于我们对某字的演变过程有整体的把握，对其造字法会有更清晰的认识。

以造字部件构成的汉字，既可以是由一个部件独立而成的独体字，又可以是由两个或更多部件拼成的合体字。

④根据不同的部件组合方式，我们将现代汉字的造字方法归纳为四种：

表意、形声、记号、表音。

一表意造字法

表意的概念是裘锡圭先生提出的。

裘先生在他的《文字学概要》中讲：

“我们认为陈氏（引者按：

陈梦家先生）的三书说基本上是合理的，只是象形应该改为表意（指用意符造字）。

”按裘先生的意思，以表意这种造字方式，包括了传统“六书”中的象形、指事、会意三类。

同时裘先生按自己的观点，将表意字分作抽象字、象物字、指示字、象物字式的象事字、会意字和变体字六类。

我们根据构形部件角度考察，表意字可有以下四种情况：

1）单个意符成字。

早期汉字是用字形来表意的，如在甲骨文中，画个的形状就来表示“日”字，画个的形状，就来表示“水”字。

这种方式在现代汉字中被承袭下来。

例如：

山甲骨文字形写作，象起伏的山峰。

从现代汉字的字形仍可以看出这一形象。

有些原本以字形表意的汉字，随着字义的转变，从形符表意变成了义符表意。

例如：

木甲骨文字形写作，象一棵树的形状，其本义也指树。

因为树的材质是木头，由此引申出“木头”的意义。

现代汉字虽用此字形，表的却是“木头”的意思，成了一种义符。

有时对已有意符进行改造，也可以形成新的表意字。

例如：

冇方言字。

去掉“有”字中的“二”，以表示没有的意思。

2）形符与形符构字。

例如：

休表示人在树下休息。

由表示人的形符“亻”和表示树的形符“木”组合而成。

3）形符与义符构字。

例如：

腔本义指动物身体中空的部分。

以表示肉的形符“月”⑤和义符“空”组合表意。

需要指出的一点是关于传统“六书”的指事字。

因为指事字中的指事符号与字义关系紧密，故我们将其看作一种特殊的义符归在此类下面。

4）义符与义符构字。

这是现代表意汉字最常用的方式。

通常情况下，这种汉字的各个义符连读，就能得出该字的意义，裘先生称这种字为“偏旁连读成语的会意字”。

例如：

歪不正，倾斜。

粜卖粮食。

昶白天时间长。

由于意符造字存在许多局限，已经不适应现代汉字的特点，因此表意字在现代汉字中的比例逐渐减少。

但有这样一种现象值得我们注意，就是原来的某些形声字，在经过汉字简化后，变成了表意字，而且多是“偏旁连读成语的会意字”。

例如：

岩繁体字写作巖，是从“山”旁，“嚴”声的形声字，简化后的形体成了以“山中之石”会意的字。

体繁体字写作體，是从“骨”旁，“豊”声的形声字，简化后的形体是表“人之根本为体”意的。

二形声造字法

形声造字法是现代汉字最主要的造字方法，形声字也是现代汉字中比例最高的一种。

形声的优势在于适应了现代汉字部件构形的特点。

我们知道一个文字应具背形、音、义三方面要素，汉字的字形既可以表音，也可以表意，但要使这三个要素更好的结合，形声是最适合的方式。

一方面，对于意义相近而无法在字形上加以区别的一组汉字，我们可以加上不同的音符做区别，例如同为树木的名称，杨、柳、松、柏、桐、杉就是用了这种方式。

另一方面，对于音同或音近的一组汉字，我们可以加上不同的意符做以区别，如《梦溪笔谈》中谈到“……戋，小也，水之小者曰浅，金之小者曰钱，歹之小者曰残，贝之小者曰贱。

”从造字方面，形声字有这样四种情况：

1）在表意字上加注音符。

这是形声造字的最基本类型。

如上举的树木名称，木本义是树木，不同的树木加上不同的音符将其区别开来。

再如：

髋人骨骼的一种，所以从“骨”做意符，加注音符“宽”。

2）把表意字字形的一部分改换成音符。

例如：

弦本是从弓糸声的表意字，小篆字形写作。

《说文》解释为“弓弦也。

从弓，象丝轸之形。

”后来像丝轸之形的改成形近的“玄”，字也成了从弓玄声的形声字了。

3）为明确字义，在已有的文字上加注意符，这里所指的字义包括字的本义、引申义和假借义。

例如：

娶本无此字，古代文献中表娶妻之意用“取”字，后来加注“女”旁分化出“娶”字。

嗅古文献中表示“闻东西”时用“臭”字。

后来为区别“香臭”之“臭”，加“口”旁成“嗅”字。

4）改换形声字偏旁。

例如：

赴—讣“赴”的本义是趋，引申而有奔赴告丧之义。

这一意义本来就用“赴”表示。

后来把“赴”的“走”旁改为“讠”旁，分化出专用的“讣”字。

三记号造字法

记号这种造字方法古已有之，如甲骨文中常用的天干字（甲）、（乙）、（丙）等，都是记号字。

但在古汉字中这种造字法不会常用，因为记号字既不表音更不表意，很不方便人们记忆。

然而到了现代汉字阶段，随着字形的简化，许多字原来的表意字、形声字部件变成了记号，这类字的比例于是逐渐增加起来。

记号字有两种：

1）单纯记号字。

这类字有些承袭于古代记号字，如：

五甲骨文写作，为记号。

六甲骨文写作，为记号。

七甲骨文写作，为记号。

有些是简化旧字形而成的新记号字，如：

车甲骨文写作，像古代战车的形状，小篆简化作，为车轮形，仍可看作是表意字。

现代汉字根据草书字形，将其简化为一种记号。

兰繁体字写作蘭，是从艸闌声的形声字，现代汉字变成一个独体记号。

2）半记号字。

有些字只是部分构件为记号，我们称为半记号字。

这类字来源有三种：

形声字的音符或意符变成记号，表意字的部分意符变成记号。

形声字音符变记号例：

层繁体字写作層，从尸曾声。

简化后将音符变为“云”，成为半意符半记号字。

形声字意符变记号例：

馆繁体字写作館，从食官声。

简化后将意符变为“饣”，成为半音符半记号字。

表意字部分意符变记号例：

受甲骨文写作，表示两手以舟授受。

小篆字形写作、，所授受的物件由舟变成一个记号。

四表音造字法

在传统六书理论中，借用字音来表示新字的方法被称为“假借”。

但这只是一种运用汉字的方式。

与之不同，表音造字法是完全运用汉字音符来构成文字的一种方法。

或是独立的音符成字，或是两个音符拼合成字。

1）单纯表音字。

专门为表字音而造的音符在汉字中似乎没有，因为汉字本是以形表意，这与西文的依音成词有本质的不同。

裘锡圭先生在《文字学概要》中举了关于“歹”字的例子，这只是个特例。

不过现代汉字也有这样一种情况：

在对形声字旧字形简化的过程中，只保留了音符，而将全部意符抛弃，这样简化来的字就成了单纯的表音字，例如：

术小篆字形写作，繁体字形作術。

《说文》解释为“邑中道也，从行，术声。

”是个形声字。

简化后的术字去除了意符“行”而只保留了音符，成为表音字。

还有一种情况，是将已有汉字的字形稍加变化，形成了与本字字音相近的表音字。

例如：

刁是将“刀”字的撇改变为提，而形成的与刀音近的字。

2）切音合成字。

在没有拼音产生之前，汉字的注音以反切为主。

以音符成字也借用了这种方法：

两个音符以反切的方式，拼合出新的表音字。

例如：

氓音méng。

是外来民之意。

由“民”和“亡”两个音符由反切的方式拼合出来的表音字。

有时候切音造字的音符是省形后相拼合的。

例如：

羟音qiāng化学用字，指氢和氧元素形成的基团。

音符分别采取了氢省形的“”和氧省形的“羊”相拼合。

3）两声字。

构成两声字的音符在语音上是相同的，并且与所构成的字亦相同。

裘先生的《文字学概要》中举过几个两声字的例子，不过这些字在现在已经不常见。

现代汉字中也有两声字，如：

孳音zī。

其构成的音符“兹”和“子”与此字同音。

新音xīn。

其构成的音符“亲”和“斤”与此字音近。

以上所讨论的只是现代汉字最基本的四种造字方法，在实际的分析过程中，情况要比这复杂的多。

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汉字并不是由古文字阶段一步变成现代汉字的，因此古文字和现代汉字在造字法方面很难找到简单的对应关系。

我们先来看个例子：

鉴甲骨文字形写作，表示俯首在盛水的器皿里照自己，是一个典型的会意字。

此字经小篆字形发展到楷书監，像人身体的部分变为记号“”，成了半记号字。

后来为了区别字义，在旁边加意符“金”，变作鑑，成为形声字。

再后该字经过简化，去掉“皿”部，改成鍳形，为省声字。

随着现代汉字的进一步简化到了现在的字形，成为半意符半记号字。

由此可见，对于某个汉字来说，要想单纯讲它是什么造字法是不会准确的，更好的方法，是说某字在某个阶段用了什么样的造字方法，如上举的“鉴”字，我们可以说它在初造时是表意的方式，在现代汉字中为半意符半记号字，如果片面的说它是哪一种都是不合适的。

其次，现代汉字某字有时同时运用几种造字方法。

例如：

凤甲骨文早期写作，是个象形字，后来加音符（凡）而成，变为形声字。

繁体字写作，仍为从鳥凡声的形声字。

到了现代简化字，其意符变成记号“又”，音符中的“丶”被省去，成了省声后的半记号字。

此外，现代汉字造字分析中本身存在的问题还有很多，我们上面分析的也不一定没有问题。

总之，这方面研究的路还很长，就有待于在进一步研究中发现新的问题，再做新的讨论了。

注释

①譬如“仓颉造字”传说中，讲仓颉观察星辰运行、鸟兽足迹、山川形状而描摹成汉字之行，随无根据，但亦可见先民认为汉字是来源于对事物形态的抽象加工。

②张政烺先生认为所谓“六书”，本是先秦时期学生的一门识字功课。

详见其《六书古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十本）。

“六书”理论中的四种造字法是清代学者戴震在其《答江慎修先生论小学书》中提出的。

③事实上，与古文字字形完全一致的现代汉字是不存在的。

我们所说的承袭，只是在现代汉字的构造中尚可古文字的大致模样。

例如：

子甲骨文写作，像一个大头孩子的模样。

现代汉字字形虽以变得抽象化、笔画化，但大致还可以看出古文字阶段的形状。

看小篆写作，以手在目上表示看望的意思。

现代汉字在字形上虽有变化，但部件之间的结构并没有改变。

④“六书”中的指事字过去被看作是独体字，但根据我们的观点，把指事性符号看作是一种特殊的表意部件，故也应归为合体字。

⑤古文字肉写作，经隶变后成“月”形，现代汉字从肉的字多用“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