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艳秦声》与易性文学兼辨《琴瑟乐》非蒲松龄所作Word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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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艳秦声》与易性文学兼辨《琴瑟乐》非蒲松龄所作Word文档格式.docx

他说的清初流传的刻本,实指与《闺艳秦声》有关的《时尚南北雅调万花小曲》之类。

这样,问题清楚了:

目前所知《闺艳秦声》最初的印本乃见诸1923年的天津《大公报》④。

但是,天津《大公报》的《闺艳秦声》并非是完整的本子。

它的最大缺失是刊落了大量的批语。

署名处明写着“齐长城外饼伧氏批”,可是《大公报》本只用括号在5处遗下了批语之外,其余都付阙如。

据我所知,《闺艳秦声》最完整的本子是见于1936年1月由姚灵犀校印的《未刻珍品丛传》,此本则共有眉批21处,旁批86处,夹批10处。

《未刻珍品丛传》系排印本,不厚,共收作品三篇:

《闺艳秦声》、《塔西随记》与《麝尘集》。

卷首有校印者写于1935年11月的《弁言》云:

《未刻珍品丛传》,何为而辑也?

曰志不朽也。

……《闺艳秦声》盖得之于津门。

著者自署为西山樵子。

……皆以偶然遇之,已足奇已。

……呜呼,宇宙之间,文人众矣,抑郁不自得,乃寄情于艳闻琐事,以冀其言之无罪,而闻之者好之之可传也。

然而,传不传无定也。

……世间类此之文字,散佚摧烧者,曷可胜数,而此三者获存,不可谓非幸事也!

虽名之不彰何害乎?

这里,在编印者对作者充满着同情,对作品予以高度评价之余,使人感受到:

这部珍品已在存亡之间,编者也前所未闻;

同时,他明确地告诉我们:

它被发现在天津。

我们知道,姚灵犀为上世纪前半叶活跃在天津的收集香艳文字的大家,其所编《采菲集》,对有关缠足的史料可谓网罗殆尽;

其《思无邪小记》,记录有关性文化的资料一时罕有其匹;

其《瓶外卮言》对《金瓶梅》的词语的辨析也独一无二。

1941年,他在《思无邪小记》的《弁言》中说:

岁在乙丑、丙寅(1925、1926)间,余侨寓燕京,得与都人士相接,因沈丈南野之介,缔交侯疑始君。

时侯主编《翰海》,每晤时辄索稿于余。

初以诗词笔记应之,后难为继,乃搜集古今小品,涉及香艳者,上起经史,下逮说部,选取录若干则,或加笺注,投刊《翰海》,……嗣因有金陵之行,稿遂中辍。

及傅君芸子主编《北京画报》索稿一册去,排日刊登,时或亦自撰,而以续记为名。

闻嗜痂者众,刊此以餍所望,后又名之曰《艳海》,或易名为《髓芳髓》,曾于天津之《天风》、《风月》两报中略见一斑。

十五年来,续有搜辑,至今续稿盈尺,供獭祭之书籍亦千余种,秘不示人,为无益事以遣有涯之生而已。

我不厌其烦地引这段文字,无非想说明姚灵犀其人,不但热衷于香艳文字的收集,而且与京津的报界关系密切,喜欢将他收集到的文字陆续披之于报端。

因此,联系到《闺艳秦声》的《大公报》本与《未刻珍品丛传》本的署名、正文与序评等都相同(只是因报纸排版的问题而删落了批语)这一点,就不能不使人感到《大公报》本的提供者与姚灵犀有着直接的关系。

这种关系虽然也可强解为姚从报端得到消息后,从原藏者处觅得此本再刊刻;

但从“《闺艳秦声》盖得之于津门”一言而看,较大的可能当为姚灵犀在天津时觅得此书后即付天津《大公报》先予发表,后再与其他两书合在一起刊成《未刻珍品丛传》。

总之,我们可以说,《闺艳秦声》的发现者、刊印者即是姚灵犀。

现在,有两本书放在面前:

一本是署名“古高阳西山樵子谱,齐长城外饼伧氏评”的《闺艳秦声》,另一本是署“蒲松龄遗著”的《琴瑟乐》,两本书的正文内容基本相同,究竟是谁在先,谁在后?

谁是真,谁是假?

一、从时间看,《闺艳秦声》在1923年、1936年分别在《大公报》与《未刻珍品丛传》中发表,当时未见有蒲松龄《琴瑟乐》的正文面世。

今所知《琴瑟乐》的庆应大学藏本,乃抗战期间所抄。

另于80年代成立的“蒲松龄纪念馆”所藏的两个抄本中,其《聊斋俚曲》丛抄本,不知得于何时何地。

另一“博山田庆顺藏”本,从所附王统照信得知,乃于1956年10月30日时任山东省文联主席的王统照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有关蒲松龄的几则琐谈》之后,于11月19日田庆顺主动写信“以家藏蒲氏所作俚曲抄本见告”的。

假如现在能拿出1923年前已存在有蒲松龄《琴瑟乐》确切文字内容的证据来,那另当别论,否则的话,只能认为《琴瑟乐》是将《闺艳秦声》改头换面而来。

二、从作伪的动机来看,假如一篇署有大名鼎鼎的蒲松龄名字的作品,去改头换面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作者的作品,实在是不可思议的。

只有相反,才能给作伪者带来利益。

三、从文本内容来看,所谓蒲氏《琴瑟乐》的马脚甚多:

1.庆大本开端有《老夫少妻不合阴阳感慨诗》、《山中乐》及“久旱逢甘雨”三诗,殊不伦不类。

后一诗为流传很早的《四喜诗》⑤,被抄引至此。

而前两诗,马振方先生在《琴瑟乐校注》中说:

“既非全曲序引,与作品内容也不和谐,不似原作所有,系蒲诗羼入者。

”⑥然是否是真正的“蒲诗”或其他“聊斋小曲”,也颇令人怀疑。

曲后李希梅的《诗跋》,乃是抄录了《金瓶梅》的两首诗,更是明显的“只是在应付平井雅尾,投其所好”的表现⑦。

至于曲中多处抄入《金瓶梅》的问题,也与所谓高念东跋言“不肯抄袭一笔”之论相背。

所有这些,也为蒲松龄研究者的通识。

但遗憾的是,蒲松龄研究者普遍胸中先有一种成见,即如巩武威先生所言:

“蒲松龄写过《琴瑟乐》这支俚曲是毫无疑问的。

张元在柳泉蒲先生墓表碑阴面撰文有通俗俚曲十四种《琴瑟乐》一册,这当是绝对可靠的。

”⑧因此,他们可以怀疑庆大本的局部问题,而不能进一步去否定《琴瑟乐》的可靠性。

殊不知,作伪者正是利用了善良的人们确认有一种蒲松龄的《琴瑟乐》的存在,才去下手脚将《闺艳秦声》改头换面的。

像《琴瑟乐》扉页上写着“本稿我传之元抄,小心留意写之”云云,这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一般的抄本哪有这样的废话!

2.高念东跋的问题。

1936年刊《闺艳秦声》的卷首有《原序》、《自序》和《原评》三文⑨,后有“坚誓狮子座下人”《闺艳秦声卷尾》一篇。

其《原评》是全曲的总评,如金圣叹的《读法》然。

1923年在《大公报》上发表时,先连载了正文,再将序、评及卷尾附于后。

《琴瑟乐》则将《原评》的个别段落稍作调整后变为一篇《高念东跋》。

实际上,此段文字是十分标准的一段一段的、金圣叹所创的“读法体”,而完全不类“跋语”的文体。

《琴瑟乐》的作伪者自以为拉了一个蒲松龄的朋友高念东来可以装得更像,殊不知这种偷巧的做法也恰恰露了马脚。

3.《闺艳秦声》开头有《西江月》两首,原文如下:

谁使红颜命薄,偏教才人途穷,几多限事满胸中,难问苍天如梦。

且向花前月下,闲弹赵瑟秦筝,狂歌一曲酒千盅,好把闲心断送。

无可奈何时候,偶然谱就新词,非关闲处费心思,就里别藏深意。

借嬉笑为怒骂,化朽腐为神奇,男儿心事几人知,且自逢场作戏。

此词意韵联贯,字数与格律也均合《西江月》调。

然《琴瑟乐》庆大本为迎合蒲氏俚曲多用《清江引》起首,就将“西江月”妄改成“清江引”,使内容与曲名牛头不对马嘴。

又把“胸”改成“怀”,把“难”改成“谁”,把“闲心”改成“英雄”,把“怒骂”改成“恐骂”,把“几”改成“凡”,诸如此类,完全破坏了原词的意韵。

至于田氏本及基本相同的蒲馆本,用马振方先生的话来说:

“田氏本上阕,不仅韵与下阕不合([西江月]大都一韵到底,换韵者极少,且另为一体),第二、三句间也很难区别——‘穷途多’不合格律,也不成话;

倘如另一种校本,在‘多’前加一‘几’字,划为下句,第二句作‘仿教才子穷途’,字数虽合,‘途’字却不押韵。

由此不难看出,它有较多讹误,令点校者左右支绌。

”⑩因此,这两首《西江月》也清楚地告诉了人们:

孰为真,孰为假。

4.《闺艳秦声》的《未刻珍本丛传》本的正文是分段的,自两首《西江月》以下,即分别标有《幽恨》、《媒议》、《得情》、《遇欢》、《行聘》、《亲迎》、《于归》、《交欢》、《归宁》、《还家》十名,后附《对玉环带清江引》,全曲层次井然。

此曲既名“秦声”,即指用的是陕西一带的方言,但作者在题名下有小字注云:

“方言俗语有音无字者,今俱借用正字,读者当以意会之。

”换言之,全曲已用“正字”来表达了。

改篡者为了制造蒲松龄作的假象,就故意把其段名全部删除,田氏本与蒲馆本不时加进了“陕西调”的名目,而庆大本更插进了什么“淄口令打五”,而这两种调的规矩全无,实际上无非是故弄玄虚而已,而把《闺艳秦声》的原来面貌却搞模糊了。

5.若将曲文文字对校,更可说明问题。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琴瑟乐》三个抄本,实可分两个系统,即蒲馆本与田氏本基本相同,只是个别地方小有差异,这是由于抄录时的笔误或稍作修改所成,故可视为同类。

今据盛伟《〈琴瑟乐〉国内藏本与日本藏本校释》11的文字,与《未刻珍品丛传》本《闺艳秦声》相校,有三种情况:

第一类是庆大本与《闺艳秦声》相异之处,而蒲馆本、田氏本与《闺艳秦声》恰恰是相同的;

第二类是蒲馆本、田氏本与《闺艳秦声》相异的地方,而庆大本与《闺艳秦声》恰恰是相同的;

第三类是庆大本、蒲馆本、田氏本均与《闺艳秦声》相异。

前两类,实际上即可说明:

它们都来自《闺艳秦声》。

因为它们假如真的来自一种《琴瑟乐》的话,若与《闺艳秦声》相异,则三本基本上都会相异;

若相同,则三本基本上都相同。

反之,只有它们各自抄自《闺艳秦声》,并又各自稍作修改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各与《闺艳秦声》有同有异的现象。

再看第三类《琴瑟乐》三本与《闺艳秦声》均异的情况,据粗略统计,约有117处,今择以下20例,略作说明(各本用一字简称):

(1)闺:

奴今十八正青年。

庆:

奴今十八正妙年。

蒲:

奴家十八正青春。

田:

案:

庆本与蒲、田二本分别将闺本的“青年”改易了一字,成“妙年”或“青春”,自以为更有文采,然正暴露了从“青年”而来的痕迹,而改成“青春”失了韵,将“今”改成“家”,也削弱了时间感。

(2)闺:

仔巴到黑天。

仔把到黑天。

仔盼到黑天。

“仔”,这里是“只”的意思;

“巴”,即巴望、盼望,“仔巴”存俚曲朴质之味。

蒲、田二本将“巴”均改成了“盼”,失却了原味;

而庆本改成了“把”,更不知何意。

(3)闺:

养到十八不招亲。

养着十八不招亲。

养着俺十八不抬亲。

看了俺十八不招亲。

将“养到”改成“养着”就不通,蒲本加了个“俺”字,却把“招”字误成了“抬”,田本“看了俺”虽通,却也不如“养到”简洁明了。

(4)闺:

喜的我仔没是处。

喜的我只管没处。

喜的我仔没了法。

“没是处”,即不知如何是好。

此句上文是:

“搭上嫂子合俺顽,说他生的全不丑。

”当女孩子知道未婚夫“生的全不丑”时,就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今《琴瑟乐》三本改窜得全然不通。

(5)闺:

看不上那执张势。

看不上那下贱势。

看不上那种浪张势。

“执张”一词在此曲中并不只出现一次,如下言“骂声执张小奴才”,庆本也没有改,而这里却改成了“下贱”,此与蒲、田二本改成“浪张”一样,都不切。

(6)闺:

宝钗(《大公报》本“钗”作“钏”)金花。

宝铜金花。

宝镜金花。

行聘之礼,“宝钗金花”,均为饰物,《琴瑟乐》三本改得不伦不类。

(7)闺:

改眉绞脸用功夫。

改头绞脸用功夫。

改头绞眉用功夫。

改画眉毛,用线绞去脸上汗毛,乃是化妆美容。

“改头”、“绞眉”,意均不明。

(8)闺:

今晚是他亲手除。

今晚是我亲手去除。

今夜是我亲手除。

《琴瑟乐》三本将“他”改成“我”,皆错。

此句上下文是:

“少戴钗梳,今晚是他亲手除,怕他心里忙,手儿里全不顾。

”很清楚,晚上将为她摘去钗梳的是她新婚的丈夫,而不是她自己。

她怕他心慌意乱,就少戴一些钗梳。

(9)闺:

想起这事来,有些真淘气。

想起这来,有些真淘气。

想是事来,有些真讨气。

想是这事来,有些真讨气。

《琴瑟乐》三本,或漏抄,或误抄,故皆不通。

(10)闺:

吃了交杯酒一盏。

吃了交心杯一盏。

吃了交心酒一盏。

婚礼时,“共坐罗帏,安排热酒递交杯。

……那人合我脸对脸,吃了交杯酒一盏”。

这“交杯酒”是很明确的,改成“交心杯”或“交心酒”,莫名其妙。

(11)闺:

就是喂不饱的个馋痨狗。

就如那喂不饱的馋老狗。

就是喂不饱的个馋牢狗。

“馋痨”,本是一个词汇,形容馋得像有难治的痨病一样。

今改成“馋老”或“馋牢”,均不确。

(12)闺:

央及他歇歇再不肯(《大公报》本“肯”作“依”)。

央告他歇歇再不依。

央给他歇歇再不肯。

“央及他”,即恳求他。

“央告”、“央给”,意均不明。

(13)闺:

荡心鸡蛋补心虚。

汤心下的鸡蛋补心虚。

汤心鸡心补心虚。

“荡”,一般用同音字“溏”,“溏心鸡蛋”,也称“溏黄鸡蛋”,即蛋黄还呈流动状,并未被烧得完全凝固者。

据此意,用具有流动之意的“荡”字也可。

(14)闺:

他说你姑娘。

他说您姑娘。

他说你恁姑。

他说你恁姑娘。

嫂子对自己姑娘当然称“你”而不会称“您”。

下文“低低叫你姑娘”,三本也都改成了“您姑娘”,均不确。

至于“你恁姑”、“你恁姑娘”,也很费解。

(15)闺:

谁像(《大公报》本“像”作“照”)你生的像个狐狸。

谁照你生的像个狐狸。

谁照你生的像个小狐狸。

闺本连用两个“像”字或许不美,但是通的;

而《琴瑟乐》三本均从排错的《大公报》本而来,就不通了。

(16)闺:

没精打采的强扎挣。

没精答来的强扎挣。

没精答采的强扎挣。

“没精打采”变成“没精答来”或“没精答采”,其误显然。

(17)闺:

那人见了欢喜煞。

那人见了险些欢喜煞。

那人见了险些喜欢煞。

《琴瑟乐》三本加“险些”两字,纯属蛇足。

(19)闺:

都是些精明(《大公报》本“明”作“胡”)话。

都是些精胡话。

都精是些胡话。

庆本“精胡话”从《大公报》本而来,与本曲开头所言“信口胡诌”相呼应,当不错,姚灵犀觉得费解而在《未刻珍本丛传》中校成“精明话”。

蒲、田二本从《大公报》本而来,也觉得“精胡话”费解,就妄改成“精是些胡话”。

但“精是些”之“精”当为“尽”,之所以用了“精”字,明显是受了闺本原文的影响。

(20)闺:

聊且解愁怀。

且即解愁怀。

即且解愁怀。

即愁解且怀。

《琴瑟乐》三本之误,一望即知。

根据以上例证,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

目前所见的所谓蒲松龄的《琴瑟乐》,乃是改篡西山樵子《闺艳秦声》而成的伪品。

二《闺艳秦声》的作者及创作时间

《大公报》本与《未刻珍品丛传》本的《闺艳秦声》均署“古高阳西山樵子谱”、“齐长城外饼伧氏评”。

这两人的生平情况,在姚灵犀《未刻珍品丛传》的《弁言》中已说“作者姓氏里居皆不著,几于湮没而无闻”,今当更难考证。

然《闺艳秦声》原序有云:

“闲居无聊,常思借题抒怀,苦无好手,阿蒙兴之所触,偶为秦声,以诙谐之词,写幽艳之意。

”明确提到了作者为“阿蒙”。

又有“坚誓狮子座下人”作的《闺艳秦声卷尾》说:

“老僧不能绮语,是天生根器,今为单居士痛下一拶。

”可知作者本姓单。

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关于此曲的创作年代,并非是“康熙乙亥年”。

《闺艳秦声自序》云:

客夏,阴雨匝旬,径绝屐齿,日抱膝败壁中,郁闷欲死,偶忆儿时所记,有艳情《两头忙》一册,遣意摛词,颇有可观,微嫌其调不谐时,句多杂凑,儿女情事,未能描写尽致,遂捉笔补成,变古意作新兹,用以破除烦愁,消磨永日。

计旧词止廿余阕,补者十之五,插白则皆新增者。

这段话,交代了他创作此曲的动机及过程。

“客夏”,乃是去年夏天。

然《大公报》在排印时可能是工人不解其意,或一时疏忽,将“客”字误排成了“亥”。

“亥”字又恰是干支中的一字,于是就给人以一个充分想象的余地,认为前面必定漏了一字。

如郭长海先生在《〈琴瑟乐〉作者与源流考证》中全文引录此序时,就在“亥”字前自加了一个空格号。

接着就说:

值得注意的是,《自序》中,“□亥夏”所缺的一字,按之庆应大学本与《大公报》最为相近的关系,庆应大学本后有“康熙乙亥抄”的字样,那么,这个缺字,也就是“乙”字。

“乙亥夏”,即康熙三十四年,公元一六九五年。

其实,郭先生的思维正好与庆大本作伪者的思维是一样的,即读了《大公报》本的《自序》后,没有想到这个“亥”字是错字,而只想到仅一个“亥”字不通,前面必有漏字。

于是联系到蒲松龄的生平情况,必认为前加一个“乙”字最为合适,这样就有了一个“康熙乙亥年”的说法,庆大本的作伪者也就据此在所谓高念东的跋上署下了“时康熙岁次乙亥清明中浣”,蒙蔽了世人。

那么,为什么一定是《大公报》本有错,而不是《未刻珍品丛传》本有误呢?

这是因为《大公报》急于应付每日版面,错误较多,如其《原序》第二句“而频看同伴着嫁衣裳”中的“频看”排成了“频着”;

后“真世间难为情事”句多了一个“为”字,成“真为世间难为情事”;

“而复谈朱说郊”句少了“朱”两字,且将“郊”误成“部”,“《周南》王化之首”又少了“王化”两字;

“尼山”排成“尼父”;

诸如此类,短短一篇序中,错误竟有如此之多,可见此本的可靠程度较差。

而相反,明署经姚灵犀“编校印行”、“翻印虽远必究”的《未刻珍品丛传》本较为严肃,同一序言,不但以上的错误均不见存在,而且在缺字前明确用“□”标出,如“□我以求”句即如此,在“而复谈朱说郊”句的“说”字下加了小字注:

“原本疑有讹夺。

”可见,《未刻珍品丛传》本是经过姚氏精校过的,当然比较可信。

再则,不论是《大公报》本的“亥”字前,还是《未刻珍品丛传》本的“客”字前,均未排有空格号,说明本没有脱字,加“乙”完全是后人的想当然。

既然《大公报》本不可靠,“亥”字是“客”字之误,那么,“乙亥”之说也是子虚乌有,更谈不上此曲出于康熙的“乙亥”年了。

去掉了“乙亥”年的障碍,我们再从《闺艳秦声自序》提到的《两头忙》谈起,来考论《闺艳秦声》的创作年代。

《两头忙》曲目前可见于《时尚南北雅调万花小曲》。

在《万花小曲》的目录中题为《两头忙·

恨媒人》,而在正文中则题为《两头忙·

闺女思嫁》。

检其内容,也是写女子思春、结婚的全过程,与《闺艳秦声》略同,有些句子也相同或相近。

如开头一段,《两头忙》是:

艳阳天,艳阳天,桃花似锦柳如烟。

见画梁双双燕。

女孩儿泪涟,女孩儿泪涟,奴家十八正青年,恨爹娘不与奴成姻眷。

《闺艳秦声》则改为:

艳阳天,艳阳天,桃花似火柳如烟。

又早画梁间,对对飞春燕。

女儿泪涟,女孩泪涟,奴今十八正青年,空对好春光,谁与奴作伴?

全曲除开头一首《西江月》,最后一曲《清江引》之外,《两头忙》共26阕,正合《闺艳秦声自序》所说的“计旧词止廿余阙”。

假如再“补者十之五,插白则皆新增”,也就与《闺艳秦声》的规模相合。

又,郑振铎先生曾言,他“曾得到单刊本的《艳阳天》,为陕西所刊”,其内容与《两头忙》“完全相同”12,所以《两头忙》当为陕西调,也即《闺艳秦声》所称的“秦声”。

因此,我们对照《两头忙》、《闺艳秦声》两种文本及《闺艳秦声自序》所言,完全可以确认:

《闺艳秦声》正是在这陕西调《两头忙》的基础上创作的。

因此,搞清了《两头忙》的产生年代,也就能大致搞清《闺艳秦声》的创作年代了。

在这里,我们不能不佩服郑振铎先生早在《中国俗文学史》中就对《万花小曲》一集的产生年代有过正确的判断了,可惜一些研究者因为未见《未刻珍品丛传》本的《闺艳秦声》,又将一个错误的“康熙乙亥年”横在胸中,于是将郑氏的正确结论忽略或误解了。

郑先生认为:

今所知的最早的民歌集,乃是乾隆九年(公元一七四四年)“京都永魁斋”所梓行的《时尚南北雅调万花小曲》,永魁斋只题着梓行的年月:

“岁在甲子冬月”,但马隅卿先生所藏的一本(我的藏本即从此出),封面前有维宽氏的“乾隆三十九年吉立”字样,由其版式看来可知此“甲子”,必是乾隆九年。

如果是再前六十年的刊本,则便是康熙二十三年(公元一六八四年)的“甲子”了。

但其版本却全然不是康熙时代的,更不是明代的。

故可断定其刊行年代必为乾隆九年。

13

笔者未能目验这两种《万花小曲》的原本,但看到过1978年台湾学生书局影印的一个“岁在丙申秋月金陵奎壁斋梓”的本子,收入王秋桂主编的《善本戏曲丛刊》第79册。

正如郑振铎所言,这个本子的版式也决非是康熙以前所印行。

它当为乾隆四十一年(1776)的产品。

这样我们可以知道,《两头忙》及《万花小曲》之类的作品在乾隆年间十分流行。

固然,《两头忙》(或《艳阳天》)从陕西流传到京都稍有时日,但一般也用不到多少时间的。

且此曲是《闺艳秦声》的作者在“儿时”所记,到他写《闺艳秦声》时,恐怕出版《两头忙》之类的热潮已退。

据此,大致可推定《闺艳秦声》创作于乾隆后期,甚至是嘉庆年间。

三“易性文学”中“最有情趣的一篇”

1962年,路大荒先生编集《蒲松龄集》时,没有将见到过的《闺艳秦声》编进去,一是考虑到“难以考定是否蒲氏作品”,这是他的谨慎之处;

二则认为“内容黄色”14,这就牵涉到对于这部作品的评价了。

实际上,早在30年代,郑振铎先生就在《中国俗文学史》中称《闺艳秦声》的前身《两头忙》为“全集(《时尚南北雅调万花小曲》)里最有情趣的一篇”,其写闺女思春超过了《牡丹亭》等。

80年代以后,人们在论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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