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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照心底的光明与晦暗
烛照心底的光明与晦暗
作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他们总是自觉或者不自觉，愿意或者不愿意被看作或者说被分成一定的群体。
他们除了有我们作为人类所共有的普遍的情感，普遍的人性之外。
每个各自的群体中的人们都会有区别于另一些社会群体人们的一些特征。
正是因为这些，作为人的情感表达手段的文学也会对芸芸众生投以关注的目光。
我们会有不断关注一些特定群体的愿望。
大学教授这样一个在普通人看起来是光鲜亮丽高级知识分子群体到底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生存状态呢？
朱志荣教授的这部小说《大学教授》，通过大学教授的眼光来关注大学教授们的生存状态和他们的心灵世界，他们身上所具有的人性光辉，所暴露出来的人性的污点，心底的晦暗，都可以在这部小说里清晰地看见。
中国论文网/5/view-4267162.htm
一、诗意的还是现实的生存？
海德格尔在他的哲学体系中曾经提到一个著名的，关于人类生存的命题：
那就是人要诗意是在大地上安居。
①但是，对于芸芸众生，能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生活的重压似乎使人们无暇顾及那么许多的浪漫和诗意，而在依然有些许诗意与浪漫的大学校园之中，那些整日与书本和文学为伍的大学文学院的教授们，是不是他们的生活应该有更多的诗意与浪漫呢？
在小说中，作者没有正面的回答这样的问题，作者所描述到的以张渊之为代表的三代大学教授的生存的困境，情感的纠葛，欲望的煎熬。
无一不是诗意的安居与现实的生存之间激烈的矛盾的体现。
诗意的安居真的是一件可望不可即的虚幻美丽的海市蜃楼吗？
《大学教授》中的大学教授们生活在拥有着桃山和李山的一座城里，而桃山就北越大学是在北越大学的校园里，坐拥桃山的北越大学的教授们，让人恍然想起鲁迅在其小说中描绘到的呆在知识之山上空谈的那些学者们。
但是，北越大学文学院里的那些教授们似乎却不是那个样子，他们要么是跨越了新旧两个时代的，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以学术为天职的中国知识分子，这些是以国学大师侯永昌为代表的。
还有要么是从那场史无前例的文革中侥幸生存下来的，浩劫之后幸存下来的他们，对时代和自身都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他们同时也是文革之后知识和学术的主要传承者，即使是他们有自己的缺点和不足，在关键的时候，他们还是保持了作为一名知识者所应具有的良心和操守，这类大学教授是小说里主要的人物，他就是外号“三猴子”的张渊之教授。
侯永昌之子侯刚这一辈的年轻学人，他们处在前辈的挤压和变化快速的现实面前，他们的每一步的选择都有着时代的影子投射在其中，他们虽无大时代的乱离之苦，可是快速变化的时代，外界急速的变化，不能不会在他们心中引发波澜。
他们处在一个已经开放了的时代，大多数都有过出国留学的经历，这使得他们知识结构更为完善，他们是以学术为志业的人，而这样的追求也使得他们接近于诗意生存的理想，虽然有时候被现实逼迫得有些狼狈。
作者在小说中所描绘的张渊之的成长之路颇具幽默性，张渊之的地主家庭出生本来可能会使他的人生之路一片暗淡，可是“三猴子”张渊之也并非浪得虚名，在残酷的生存困境面前，他似乎还保留了一些对知识的热情，最终他也凭借知识而出人头地，成为了一名大学教授。
他在农村教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陈衡的人并且后来“靠着陈衡给他的那些书，以一个初中生的学历，竟然直接考上了硕士研究生，从此走上学者之路。
”②“他张渊之不仅仅是个学者，他还要成为教授，要成为学术界的领军人物，要成为泰斗，要成为能和历代大师比肩的风云人物。
”③基于这样的理想，张渊之在读研期间的发愤用功，倒是真的有点“以学术为志业”，要诗意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意思。
而他所得到的结果可以说也是令他满意的“研究生毕业后，经导师向侯永昌教授大力推荐，张渊之被侯永昌看中，他便到了北越大学侯永昌教授掌门的中文系古代文学教研室工作”④从这段张渊之的经历来看，他的从学之路是具有一定的典型意义的，不管怎么说，不论这些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毕竟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了自己，同时也改变了世界。
人们在读书的时候可能有许多美好的幻想，然而在现实面前，会迅速的破灭甚至是幻灭掉。
张渊之在进入北越大学之后，面临着与同事们如何相处的问题。
他和所谓的“胆囊”“酒囊”“阴囊”，“三囊”教授：
刘摩、范英俊、侯华因为各种不同的利益冲突，彼此摩擦、纠缠、争斗。
现实的诱惑和利益的纠葛，在小说中被真实的暴露在我们面前之后，中文系文学院那层浪漫的面纱被无情的撕落了下来。
“胆囊”刘摩的风流好色成性，不学无术，他的最终倒霉也是因为他的好色。
当然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他的胆色，有时候也使得他具有仗义执言，敢于犯上的特质。
这些特质又不是一句“色狼”可以完全涵盖他的全部，人性的复杂之处在他的身上明白无误的显示了出来。
这样的描绘不会使得我们把一个任务给完全的平面化，脸谱化。
至于被张渊之称为“酒囊饭袋”的范英俊，真的有点靠了他的一张能吃能说的嘴而爬上了副院长的位置，这种舌如巧簧，搬弄是非的人当然是为人所不齿的，可是也没有人敢于得罪这样的小人，得罪君子是没有关系的，得罪小人往往是要提心吊胆。
张渊之和他除了利益上的一些冲突之外，对于他的为人当然也是非常不以为然，冲突当然也就在所难免了。
与小人斗者的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不论结果怎么样，张渊之的这种勇气还是值得让人钦佩的。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保有了知识者的气节，没有与流俗同流合污。
有很多时候，别人其实是一面镜子，照得出自己的美丑妍媸，尤其最重名节的中国知识分子们更是这样。
《大学教授》里的张渊之和他身边的“三囊”教授们以及自己的领导同时们的纠葛就彰显出了他的这些品质。
即便是他有这样那样的为人们所诟病的地方，但是他的纯然的以一种知识者和学人的立场来看待这个事情的时候，这样的作为是值得称许的。
而反观其他的那些所谓的大学教授们，他们似乎更多的把大学——这个一直被人认作是精神堡垒和象牙之塔的地方，看成了和外界社会没有任何区别的名利场。
而其中的蝇营狗苟，利益交换，都比一般的追名逐利之徒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人丝毫看不出那想象中的大学在精神上的纯粹和高贵。
这些恐怕就是我们真正的所要面对的现实，所要面对的作为我们要生存的这个世界的事实。
那些所有关于大学中文系的诗意的、浪漫的想象在现实的面前都被击的粉碎。
可以诗意的思想，但是未必可以真的可以能诗意的生存。
恐怕这也不仅仅是张渊之这也的大学教授所面临的一个很吊诡的问题，我们生活里的普通人，平凡的人生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不过，毕竟诗意的生活总是我们所向往的，每个人去试着改变一些，我们生活的可能也就不会那么猥琐。
《大学教授》里有生活在世俗中的大学教授，他们抗争过，他们的抗争会给这样的世界带来一些改变。
二、日常生活中的“人的状态”
海德格尔说：
“世界是人的一部分，世界就是人的状态”，在张渊之们那一代大学教授之后的新一代的教授们当然与他们又很大的不同了，他们的状态的确也决定了他们所在的世界的状态。
他们是比张渊之们晚一辈的学人，他们大多数有过出国留学的经历，他们没有父辈们身上因袭下来的沉重的压力。
他们似乎不用关心太多的“粮食和蔬菜”，在很多的时候，他们的情感生活是丰富的。
侯刚与袁惠丽与姜晓莉，李卫东与袁慧梅。
在他们的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一种常态下的大学生的生活，至少和张渊之他们比起来，他们是幸运的。
但是，谁又能保证自己的人生会是一帆风顺的呢？
在小说里，作者所给我们展示的也正是这样，侯刚与袁慧丽的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可以说是更加的符合生活的逻辑：
尽管他们曾经那么热烈的相爱过，可是有时候实实在在的生活，往往使浪漫的爱情不堪一击。
在这个时候，日常生活逻辑的强大显露无疑，在这个时候爱情的选择只能是逃遁。
侯刚与姜晓莉的结合可能没有和袁慧丽那么浪漫，可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在成立了自己的家庭，母亲去世，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侯刚也完成自己真正的成人礼。
他还要面对以“不论是谋利还是复仇，凡事都要在幕后处理”⑤为准则的师弟韦德的有力挑战。
他要在这样的处境中迅速的成长起来，而且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他以自己的能力和自己父亲当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再加上其导师张渊之的帮助，最终得以坐上文学院院长的位置。
可以说是子承父业，也给他的导师张渊之了结了长期的一份心愿。
人们通常认为：
文学院是一个出奇人奇事的地方。
在张渊之那一代，有所谓的“三囊”教授。
而到了他的学生这里，当然也是少不了的。
虽然没有那样奇特，可是，他的行为也足以让人忍俊不禁了，这个奇特的一分子就是他的学生李卫东。
李卫东虽来自西北农村，但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北越大学，而且还由于自己的英俊长相与气质高雅的袁慧梅热恋，这也使得很多他的同学为之嫉妒。
可是如果要是觉得他的道路就此一帆风顺，那可能也会觉得上天也对他太眷顾了。
而事实上，他后来的生活和学术之路充满了坎坷，这些遭遇和他不羁的个性是有着直接的关系的。
大学毕业之后到中学教书的时候，他因为揭露了女校长与局长的不正当关系，使他在单位的处境十分的不妙。
而当他考上北越大学的研究生后，他不羁的个性得到了进一步的释放：
从开会的时候对《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质疑，到参加学潮的时候错喊口号，以至于被关进看守所，最终也因为他的口无遮拦，率性而为的性格，毕业之后被分配到北山理工大学去了。
他与袁慧梅的爱情和婚姻也是一波三折，最终也是归于平淡但是有滋有味的生活。
在北越大学和北山理工大学合并之后，他才算又真正的回到北越。
在李卫东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些中国传统的文人那种不拘礼法，率性而为的个性。
这种个性所彰显出来的人格魅力是很有光彩的。
当然这样的没有任何心机，率性个性格也是很容易遭人嫉恨遭人暗算的。
好在小说还是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光明的结尾。
然而，我总是觉得这样的处理是作者出于好意。
生活中的事实往往是很残酷的，未见得说所谓的好人就会有好的结果，我们所看到的更多的是恶人得逞，好人遭难。
李卫东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出现在我们的生活当中，他的结局应该是和小说中大相径庭的。
侯刚在小说里是作者极力刻画的一个人，他的简历也是较为坎坷的一个，本来作为“学二代”的他应该是有着极为光明和理性前途的，但他的前途也受到了政治事件的影响，以至于他的父亲在去世的时候，他还在异国漂泊。
如果不是后来他的导师张渊之的帮忙，他的学术和院长之路都无从谈起。
在他的母亲去世之后，他迅速地成长起来，在他的老师的协助之下，做上了院长的位置，然后又利用各个对手的弱点，将其各个击破，最后完成了文学院张门的“大一统”。
可是如果据此认为侯刚完全是个官僚样的利欲熏心的人物，也是不能说得过去的。
他在前任的“酒囊”院长范英俊出事下台之后接掌文学院的，他当然是很聪明的人，他不会去重蹈“酒囊”好酒好色的覆辙。
但是，他也绝非是那种没有任何机心的软蛋。
他收服“胆囊”刘摩，协助自己的导师击败他的老对手文学院党委书记马如海，去了他的导师张渊之多年的心腹之患。
直至最后利用“胆囊”的“作风”问题，彻底将其治理的服服帖帖，进而完成了文学院的“大一统”，所有这些，无不显示出他作风的稳健和老到，做事不露声色但却手段极高。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的所作所为是很适合他所处的院长的位置的。
然而，他在生活中至少是不失为是一位称职的丈夫，一位尽职尽责的父亲，尤其是他对儿子小刚的舐犊深情，读之无不让人为之动容。
即便是被生活中的琐碎所累，他也没有放弃自己在学术上的理想，他对待学术的态度是严肃的，他对“科研的量化”和所谓的“学术大跃进”是有很不同的看法的。
他不愿意以一种粗制滥造的态度来对待他的学术，然而，形式所迫，他又不能不考虑这些问题，以至于最后连他的儿子都拿这样的问题来开他的玩笑。
小说中张渊之和侯刚聊天的时候曾经对侯刚的父亲侯永昌和他自己那一代知识分子有过一个总结：
“他们那一辈从二十世纪上半叶过来的人，又留过洋，思想很开明，不僵化，迎接改革开放是那么自然，不像我们受到极‘左’思潮的毒害，即使有开放的意识，也还是有束缚的痕迹，接受新事物像产妇要经历产前阵痛一样，真是没有办法。
”⑥这是张渊之给两代知识分子所作的总结，可以说是切中肯綮，非常准确。
侯刚这一代知识分子，他没有做总结，侯刚他们处在一个急剧变化的时期，人们，包括大学教授，已经不可能有那么高的理想上的乌托邦式的追求。
他们必须不得不为日常的生活和真正切实的利益去奋斗，日常生活有将他们淹没的危险。
这就是日常生活的理性和逻辑。
在庸庸碌碌的生活中有时候可能还是要有一点理想主义的。
而作为坚守精神领地的大学教授们，更应该是如此的。
那些坚持自己理性和信仰的知识者们是足以让我们效法的，毕竟我们不应该生活得过于庸俗。
三、充满同情温情的讥讽
“时代性的精神体验，是创作主体一种超越了故事和人物外在性的深层体验。
”⑦在小说《大学教授》中，作为创作主体的朱志荣教授就有着这样的体验：
在小说中，一般人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大学教授的形象显得不是那么的“高大”，甚至还有些猥琐。
我们通常所以为的那种深刻、睿智、负有道德感和责任感的智者和知识者的形象在小说里是不存在的。
即使是作者嘉许的侯永昌这样的老一辈的大学教授，作者在描绘的时候也是以一种审视的态度来看待他们的。
在对待诸如汉字的简化、反右、对于“也门”这个国家名称的音译上，侯永昌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认真和对待知识的严谨，确实是叫人非常的佩服，其实，这样是一个知识者赖以安身立命的依据，如果他们对待知识不够真正和严谨，恐怕很难配得上知识分子的称号的。
如果稍微联系一下今天知识界的状况，是不是让人觉得汗颜呢？
自己也是大学教授的朱志荣，他在写作这部小说的时候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用心和追求。
这部小说在时间跨度上应该是很长的，其中所涉及的人物颇多，在小说中似乎我们不能找出一个“中心”人物，可是，在读过小说之后，还是会有一个当代的大学教授总体的面目呈现在我们的眼前的。
他们或庄重、或猥琐、或不羁、或阴沉、或老谋深算、或浅白如水…….他们表露在我们面前的是他们的心迹，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心灵之路，这段道路当然是和外界的社会和时代的变动紧密相联系的。
但是最主要的是这段路程也是他们心迹的反映，不管他们是袒露还是掩饰，都是一种反映的形式。
他们的心迹有光明也有晦暗，这些都不失为是心底真迹的表露，我们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可能会觉得他们不配拥有智者知识者所该有的桂冠，然而，建立现代大学制度才一百年左右的中国和身处大学中的大学教授们，他们天然都和中国的文化血脉相联的。
朱志荣教授从他们的身上拔下他们的“皇帝新装”，暴露他们心底的光明和晦暗，让他们真正的回归到我们如日常生活中的常识和理性中来，何尝不是用心良苦呢？
注释：
①海德格尔著，郜元宝译、张汝伦校：
《人，诗意地安居：
海德格尔语要》，上海远东出版社2011年版。
②③④⑤⑥朱志荣：
《大学教授》，安徽文艺出版社2010年版，第18页、第18页、第19页、第83页、第123页。
⑦胡良桂：
《文学价值的时代性与永恒性》，《理论与创作》2011年第1期。
（作者单位：
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
本栏目责任编辑杨晓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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