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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文章编号:

1671-7511（200506-0016-05

　　“内在性”是葛兰西用以阐释实践哲学即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核心概念之一。

在《狱中札记》里,“内在性”概念首先意味着德国古典哲学,尤其是黑格尔哲学。

因为在葛兰西看来,“内在性概念是由德国古

典哲学提出来的”,[1]（P313

而黑格尔哲学作为

德国古典哲学的完成,代表了哲学思想史中“独立的一章”。

可以说,正是黑格尔第一次试图以一种整体性的方式来“内在地”设想现实和历史,尽管这种设想还仍只是

“‘哲学空想’的形式”,[1]（P318

或者说只是

“为历史的运动找到抽象的、逻辑的、思辨

的表达”。

[2]（P316根据葛兰西的阐释,“内在性”最基本的内涵是在思维立场上“从超验思想到内

在论的过渡”,[1]（P275这一点比“内在性”概

念的提出要早得多。

它一方面在文化思潮

中表现为“起源于中世纪（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以后所发生的文化革命”的现代

“个人主义”;

[1

]（P274~275

另一方面则表现为肇

始于笛卡儿的现代（modern,近代哲学“自我意识”的或“从自身出发的思维”即

“内在性”的立场。

[3]（P59而所谓“从超验思

想到内在论的过渡”,尤其是“内在性”作为贯彻始终的哲学原则,也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简单说来,笛卡儿通过“我思故我在”确立起来的、现代形而上学的“自我意识”的基本立场,只是到黑格尔的“主体即实体”的原则中才在“形而上学之内”得到最充分、最完备的贯彻。

甚至,在编年史的意义上远远晚于黑格尔的葛兰西,居然发现他的时代的思想状况大体而言还远远落后于黑格尔的“内在论哲学”。

这一点在实践哲学所遭遇的“双重修正”

・

61・　　　　　　　　　　　　　　　　　　　　　　　　　　　　　　　

中表露无遗:

一方面,“它的某些要素,或明或暗地被若干唯心主义思潮吸收和融汇”;

另一方面,“所谓的正统派所关心的却是寻找到这样一种哲学:

根据他们极端有限的观点,这种哲学要比对历史的‘简单’解释更加广泛,他们认为自己是正统的,因为他们把这种哲学基本上和传统唯物主义等同起来了。

”[1]（P301

不过,葛兰西认为,在实践哲学和各种唯心主义倾向之间发生的种种结合,严格说来并不代表一种真正积极的趋向,“而是不接受德国式一知半解的所谓‘正统派’的一切趋向”的总和,[1]（P299~300同时在本质上也就是对19世纪“最后25年的特定的文化思潮（实证主义、科学主义”[1]（P301的一种反拨。

而所谓“正统派”的唯物主义则在哲学基础上完全从属于实证科学的

物质的方向或者不如

向”[2]（P307。

不如说是实证主义、科学主义文化思潮所代表的抽象的唯物主义亦即粗陋的唯心主义。

海德格尔说,维护所谓“外部世界的客观实在性”,追问主体如何可能达到对“外部世界”的知识之类,是“真正的哲学‘丑闻’”。

[4]（P118葛兰西则说,“置身于常识经验的基础之上,用‘冷嘲热讽’去摧毁主观主义概念”,具有“一种相当‘反动的’意义———暗中皈依于宗教感情”。

[1]（P358因此,首先应当恢复所谓“主观主义”的现实概念中的哲学原则,因为“‘主观主义的’概念不仅对于超验哲学的批判,而且对于常识和哲学唯物主义的素朴形而上学的批判,都有其自身价值”,[1]（P361而“对于主观主义观念不加怀疑,是拥有最高成就和最发达形式的现代哲学所特有的。

正是在主观主义观念中,历史唯物主义得以产生并取代了主观主义”。

[1]（P359因此,实践哲学应当首先而不是仅仅被理解为一种“内在论哲学”。

至此,我们可以较为清晰地看到,葛兰西有意拈出“内在性”概念加以阐发的

首要意义即在于:

恢复实践哲学“出身”的哲学高度,从而根本性地反拨正统马克思主义朝着传统唯物主义即“前康德”的哲学境界倒退的阐释路向。

下面,我们便试着来清理一下葛兰西力图恢复实践哲学之“内在性”概念的正面的、积极的内涵。

在葛兰西看来,人们设想哲学的方式大致可分为以下三种:

或者是“一种单纯的感受活动”,或者是“一种整理性活动”,或者是“一种绝对的创造性活动”。

[1]（P257德国古典哲学的伟大功绩是“引入了思维的‘创造性’的概念”,从而避免了将哲学设想成是“对于一种在人之外的客观地发挥作用的机械装置的认识”。

[1]（P588但黑格尔通“创又绝对的“唯我全的虚无“建立在德国古典哲学的基础上”,同时又避免“滑入唯我论的任何倾向”,葛兰西认为,应当“使思想历史化”,或者说在一种“相对的”意义上来理解“创造性”:

“把‘创造性’理解为改变着许多人的感受方式、从而也改变着要是没有这许多人就不可设想的现实本身的思想”。

[1]（P258

“使思想历史化”的另一种表达则是用一种“历史主义的”方式来重新设想“内在性”,也就是说,将德国古典哲学提出来的“内在性”概念“翻译成历史主义的形式”。

在葛兰西看来,这是实践哲学“借助于法国政治和英国古典经济学”所做到的。

[1]（P313这里暂且不去考虑所谓的“借助”以完成“内在性”概念的“翻译”是怎样一回事,而首先必须关注:

被“翻译成历史主义的形式”的“内在性”概念究竟意味着什么?

葛兰西的回

答是,它意味着“一种思考和感受历史和生活”的新方式,“一种关于‘必然’和自由等等的新概念”。

[1]（P327,314与比如说黑格尔的“思辨-抽象”意义上的“必然性”不同,实践哲学新的“内在性”概念意味着一种“历史-・71・

哲学与文化　　　　　　　　　葛兰西实践哲学的“内在性”概念及其存在论上的局限性

具体”意义上的“必然性”。

对这种“历史-具体”的必然性的探求,既不同于“‘发现’形而上学‘决定论’法则”,又不同于“确定‘一般’因果性法则”,“而是一个揭示以某种规律性和自动性发生作用的相对永恒的力量在历史的发展中如何形成的问题”。

[1]（P326~327这种必然性“并不是自然主义意义上或者思辨决定论意义上的法则,但它们在‘历史主义的’意义上是有效的”,或者说,“是在存在着一个有机生命力的和在其发展运动中相互联结着的环境的意义上有效的”。

[1]（P315也就是说,这种必然性并非与自由相对,相反倒是以人的现实的自由活动为内在本质的。

而“自由”则意味着“合理的意志”,即“符合于客观的历史必然性”的“具体意志”,或者说就是“正在逐步实现中的普遍历史本身”。

①[1]（P257,274在上述新的

念中,

对人

式,这便是常常被用作葛兰西的思想标签的“实践一元论”和“绝对历史主义”。

葛兰西首先肯定的实践哲学的“一元论”,“既不是唯心主义的一元论,也不是唯物主义的一元论,而是具体历史行为中对立面的同一性,也就是与某种组织化（历史化的‘物质’,以及与被改造过的人的本性具体地、不可分割地联系起来的弱点活动（历史-精神中的对立面的同一性”。

[1]（P287所谓“具体历史行为中对立面的同一性”,也就是前面提及的“以某种规律性和自动性发生作用的相对永恒的力量”或者“一个有机生命力”的矛盾运动,其中包含着“组织化（历史化的‘物质’”与“被改造过的人的本质”的具体的、不可分割的关联。

葛兰西常常将这种矛盾运动的主体或矛盾运动本身命名为“历史集团”。

与处在“经济-团体”阶段的一般社

会集团不同,“历史集团”指的是处于“普遍的”发展阶段的社会集团,即负责任的、拥有或渴望拥有在政治和社会领域的“领导权”的历史性力量。

[1]（P234~235这种与历史的“领导权”相关的历史性力量往往意味着结构与上层建筑、客观与主观、理论与实践等等的合一或同一,意味着在最高的意义上得到理解的人、哲学和历史,意味着为历史奠基的“重大活动”、真正的“哲学运动”或“唯一的‘哲学’”。

[1]（P240~241,256~257,270因此,可以说,“历史集团”的历史性存在就是葛兰西所谓的“实践”,就是实践哲学的“历史主义或现实主义的内在性”。

这种“实践一元论”即“

。

也就是说,它是‘历史主义’的最伟大的形式,是从任何形式的抽象的‘意识形态主义’中全面解放出来的,是对历史世界的真正征服,是一种新文明的开端”。

[1]（P312

前面我们提到,葛兰西突出地以“内在性”概念来阐发实践哲学,就其首要意义来说,他相当成功地将实践哲学置回到了德国古典哲学的原则高度之上,有力地拒斥了对马克思主义的前康德的解读方式。

但当葛兰西把实践哲学的“内在性”理解为一种新的“必然性”概念,理解为“历史集团”的历史性存在,理解为“实践一元论”和“绝对历史主义”时,是否因此而真正内在巩固地建立起了与思辨性质的内在性之间的差别呢?

这一点是十分可疑的。

可疑之处就在于他对大卫・李嘉图的过

度褒奖和对哲学的“思辨”形式的保留态度。

葛兰西认为,李嘉图“引进经济科学中的新的方法论规则”,不仅具有“单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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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四卷・第六期　　　　　　　　　　　　　哲学与文化

①葛兰西这里使用的“意志”概念取自柏格森,不过是在“一个非常非柏格森的意义上”使用的,它意味着“实际的或政治的活动”。

参看葛兰西《狱中札记》,曹雷雨等译,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274页注①。

工具性价值”,而且应当被认为具有“一种哲学革新的意义”。

因此,实践哲学的成就,不过是“把李嘉图的发现普遍化了”,即“以一种适当的方式把这些发现推广到整个历史之中去了”。

[1]（P314于是,葛兰西便把马克思由“正统”理解中的“黑格尔加费尔巴哈”改写成了“黑格尔加李嘉图”,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在其开端处因而在其基本性质上与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之间的深刻对立和根本分歧便落在了葛兰西的视野之外,从而马克思的哲学基础相对于黑格尔、费尔巴哈、李嘉图的革命性变革也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这种模糊性同样体现在葛兰西对思辨哲学的保留态度中。

葛兰西一方面认为德国古典哲学或者说唯心主义意义上的“思辨”,实际上是“

概念”。

[1]（P286“思辨要素是否是每一种哲学的固有因素”,实践哲学能否有一个“思辨的形式”等疑问,甚至倾向于认为“每一种世界观在其特定历史阶段上,都呈现出一种代表着它的顶峰和瓦解的开端的‘思辨’形式”。

[1]（P284,341这样一来,葛兰西对“思辨”便作了一种纯形式的理解,于是,思辨哲学自身的性质以及实践哲学与思辨哲学之间的原则差别都在这样一种含糊其词中被遮蔽了。

由此,葛兰西也感觉到了他所谓的“绝对历史主义”自身的困境,即一方面,“把哲学看成历史性的”是“一种十分艰难的精神活动”;

[1]（P352另一方面,实践哲学似乎也遭遇到了“每一种历史主义哲学都会遇到的困难”,被指责为破坏“永恒的和绝对的‘真理’”,会导致“道德上的腐化和堕落”。

[1]（P320

在我们看来,葛兰西所面临的困境,以及他在对实践哲学的“内在性”概念阐发的不力之处,还须在哲学的根基处即从存在论的基础中得到理解和澄清。

限于篇

幅,这里只简要地指证出以下两点:

其一,葛兰西虽然正确地抓住了“内在性”这个现代形而上学（从笛卡儿到黑格尔的核心概念来阐发对实践哲学的理解,从而有效地终止了马克思主义中的前康德哲学的阐释路向,但对于现代形而上学中的“内在性”概念在存在论上的根本性质是没有真正把握的。

关于这一点,《晚期海德格尔的三天讨论班纪要》为我们提供了十分有益的启示。

在海德格尔看来,现代形而上学的“内在性”实质上就是“意识的内在性”,而“意识之存在特性,是通过主体性（Subjektivitaet被规定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在现代形而上学之内,“这个主体性并未就其存在得到询问;

它是（禁]（P55,

“我思”原则作为现代形而上学最基本的建制在形而上学之内是从未被真正触动过的。

其二,由于葛兰西对现代形而上学的“内在性”概念在存在论上的根本性质即“意识之内在性”缺乏明晰的把握,因而他虽然力图指证出与德国古典哲学的内在性概念不同的另一种“内在性”,即阐发出实践哲学对“内在性”所产生的变革,但他实际上并没有内在巩固地做到这一点,没有真正找到“出离”或“贯穿”意识内在性的道路。

这条道路,海德格尔认为也就是要“做出关于物自身的基本经验”,而“如果从意识出发,那就根本无法做出这种经验。

这种经验之进行需要一个与意识领域不同的领域”。

[5]（P55海德格尔将它称之为“此-在”（Da-sein领

域。

用马克思的话说,则是“对象性活动”或“感性活动”的领域,从而,实践哲学的内在性应当被理解为不同于“意识”主体之主体性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

[2]（P324

因此,如果我们不是仅仅停留于一般的内在论哲学对抽象的唯物主义和粗陋的唯心主义的克服,而是试图内在巩固地理・91

解和阐释马克思哲学终结或超越包括德国古典哲学在内的一切形而上学的哲学革命的话,那么由存在论根基处澄清作为现代形而上学之基本建制的“意识内在性”与马克思哲学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

性”———即葛兰西所眺望而又未能实际地展开的实践哲学的“内在性”———之间的原则差别,将成为今天我们重新理解和阐

释马克思哲学之当代性的一个重要课题。

①参考文献:

[1]葛兰西.狱中札记[M].曹雷雨,等译.北京:

中国

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3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2002.

[3]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

第四卷[M].贺麟,王太庆

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6.

[4]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M].夏镇平,宋建平译.上

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1998.

[5]海德格尔.晚期海德格尔三天讨论班纪要[J].丁耘

摘译.北京:

哲学译丛,2001,（3.

■责任编辑/卢云昆

（上接第15页

上来说,的薄弱方面,———在于这一根基虽力图摆脱并阻遏依费尔巴哈定向的退行性理解路线,却仍然依赖于哲学的形而上学基地,仍然滞留于断言、反思及概念的天真性中,并且于意识的内在性贯穿一事几无意识和作为。

这种情况可以在主要之点上说明,《历史与阶级意识》的激进批判如何潜在地包含着一种浪漫主义的方向,而这种浪漫主义方向又如何表现出“浓厚的主观主义色彩”并接

“革命救世主义的唯心主义”;

它还可以部分地说明,20世纪的现代性批判,特别是由卢卡奇所引导的社会批判和文化批判,何以会出现一种由“伟大梦想”作补充的妥协终局。

至于卢卡奇后来的哲学思想,我们注意到他开始直接地关注并转向存在论（本体论,甚至开始构筑所谓“社会存在的本体论”,但由于上述的天真假设始终未曾被真正意识到并从而瓦解之,所以其勤勉的构造工作不仅到处显露出纠缠与驳杂,而且事实上已陷入到严重的衰退过程中去了。

参考文献:

[1]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M].杜章智,等译.北

京:

商务印书馆,1995.

[2]黑格尔.精神现象学:

上卷[M].贺麟,王玖光译.

商务印书馆,1979.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一卷[M].北

人民出版社,1995.

02・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四卷・第六期　　　　　　　　　　　　　哲学与文化

①相关的具体阐释可参看吴晓明、王德峰《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及其当代意义》一书中的《内在性之瓦解与马克思

哲学的当代境域》以及《试论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基础》等篇章。

北京:

人民出版社2005

年版。

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四卷・第六期　　　　　　　　　　　　　　　　　　　ABSTRACTSAStudyoftheFormsofAcademicOrganizationsatUniversities:

AlsoontheReconstructionoftheAcademicOrganizationsatYunnanUniversityWUSongTheformsofacademicorganizationsatuniversitiesplayacrucialroleintheacademicdevelopmentandprosperityoftheuniversitiesaswellastheirsurvivalanddevelopment.However,theactualsituationofChineseuniversitieshasprovedthatthisroleissomewhatdenied.ThecausesresultfromnumerousdefectsintheexistingacademicorganizationsinChineseuniversities.TeradicatesuchdefectsandconstructidealformsofacademicorganizationsisamustinthereformofChineseouniversities.TheGeneralCategoryofLukacsanditsOntologicalOrientationofHegelismTheimportanceofLukacs’general”categoryliesinitscriticismofthe2ndInternationalvulgarMarxismandpoints“outthekeyapproachtoare-interpretationofMarxistphilosophy.ThoughtheinterpretationofthegeneralcategoryinHis2modernmetaphysicsbutconfineditselfinthecategoricaltheorystractoridealisticaspectsofontologyof“orthodoxMarxism”andpreventedthemarchingbackwardstothe“pre-Kantiantodistinguishthe“immanence”practicalphilosophyfromHegel’immanenceofthinking”hisover-praiseofRicardoofs“,cleardistinctionbetweenthetwokindsof“immanence”.toryandClassConsciousnessisunderstoodasmethodological,itinfactleadstothedepthofontologyintermsofitsbasicproblems.InthisaspectLukacshasmadeuniquetheoreticalcontributionsbuthisontologicalbaseofthegeneralcategoryisstillofHegelism.Hisgeneral”“categoryas“theessentialinteraction”notmadeabreakthroughinthebasicstructureofhasThe“Immanence”ofGramsci’PracticalPhilosophyanditsOntologicalLimitationssThroughaninterpretationofthenatureofimmanenceinpracticalphilosophy,Gramscisuc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