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传信记》唐郑綮撰Word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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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不拾遗,行者不囊粮。
奇瑞叠应,重驿麋至,人情欣欣然,感登岱告成之事。
上犹惕励不已,为让者数四焉。
是时,刘晏年八岁,献《东封书》,上览而奇之,命宰相出题,就中书试验。
张说、源乾曜等咸宠荐。
上以晏间生秀妙,引宴于内殿,纵六宫观看。
贵妃坐晏于膝上,亲为画眉总草髻。
宫中人投果遗花者不可胜数也。
寻拜晏秘书省正字。
开元初,山东大蝗。
姚元崇请分遣使捕蝗埋之。
上曰:
“蝗,天灾也。
诚由不德而致焉。
卿请捕蝗,得无违而伤义乎?
”元崇进曰:
“臣闻《大田》诗曰‘秉异炎火’者,捕蝗之术也。
古人行之于前,陛下用之于后。
古人行之,所以安农。
陛下用之,所以除害。
臣闻安农非伤义也,农安则物丰,除害则人丰乐。
兴农去害,有国家之大事也。
幸陛下熟思之。
”上喜曰:
“事既师古,用可救时,是朕心也。
”遂行之。
时中外咸以为不可,上谓左右曰:
“吾与贤相讨论已定,捕蝗之事,敢议者死。
”是岁,所司结奏捕蝗虫凡(缺)百(缺)余万石,时无饥馑,天下赖焉。
上将登封泰山,益州进白骡至。
洁朗丰润,权奇伟异,上遂亲乘之。
柔习安便,不知登降之倦。
告成礼毕,复乘而下。
才下山坳,休息未久,而有司言白骡无疾而殪。
上叹异之,谥曰:
“白骡将军”,命有司具槥椟,叠石为墓,在封禅坛北一里余。
于今在焉。
车驾次华阴,上见岳神数里迎谒。
上问左右,莫之见。
遂诏诸巫问神安在,独老巫阿马婆奏云:
“三郎在路左,朱发紫衣,迎候陛下。
”上顾笑之,仍敕阿马婆,敕神先归。
上至庙,见神橐鞬,俯伏庭东南大柏树下。
又召阿马婆问之。
对如上见。
上加敬礼,命阿马婆致意,而旋降诏,先诣岳,封为金天王,仍上自书制碑文以宠异之。
其碑高五十余尺,阔丈余,厚四五尺。
天下碑莫比也。
其余刻扈从太子、王公以下百官名氏,制作壮丽,巧无比伦焉。
上为皇孙时,风表瑰异,神采英迈,尝于朝堂叱武攸暨曰:
“朝堂,我家朝堂,汝得恣蜂虿而狼顾耶!
”则天闻而惊异之,再三顾曰:
“此儿气概,终当为吾家太平天子也。
”
西凉州习好音乐,制新曲曰《凉州》,开元中列上献。
上召诸王便殿同观,曲终,诸王贺,舞蹈称善,独宁王不拜。
上顾问之,宁王进曰:
“此曲虽嘉,臣有闻焉。
夫音者,始于宫,散于商,成于角、徵、羽,莫不根柢囊橐于宫、商也。
斯曲也,宫离而少徵,商乱而加暴。
臣闻:
宫,君也,商,臣也。
宫不胜则君势卑,商有余则臣事僭。
卑则逼下,僭则犯上。
发于忽微,形于音声,播于歌咏,见之于人事。
臣恐一日有播越之祸,悖逼之患,莫不兆于斯曲也。
”上闻之默然。
及安史作乱,华夏鼎沸,所以见宁王审音之妙也。
天宝中,上以三河道险束,漕运艰难,乃傍北山凿石为月河,以避湍急,名曰天宝河。
岁省运夫五十万人,无覆溺淹滞之患,天下称之。
其河东西径直,长五里余,阔四五丈,深三四丈。
皆凿坚石,匠人于石得古铁鍱,长三尺余,上有“平陆”二字,皆篆文也。
上异之,藏于内库。
遂命改河北县为平陆县,旌其事也。
上御勤政楼大酺,纵士庶观看。
百戏竞作,人物填咽。
金吾卫士白棒雨下,不能制止。
上患之,谓力士曰:
“吾以海内丰稔,四方无事,故盛为宴乐,与百姓同欢,不知下人喧乱如此,汝何以止之?
”力士曰:
“臣不能也。
陛下召严安之处分打场,以臣所见,心有可观。
”上从之。
安之到,则周行广场,以手板画地示众,曰:
“犯此者死。
”以是终五日酺宴,咸指其地画曰“严公界境”,无一人敢犯者。
苏瑰初未知頲,常处頲于马厩中,与佣仆杂作。
一日,有客诣瑰,候于厅所。
頲擁篲趋庭,遗坠文书。
客取视之,乃咏昆仑奴诗也。
其词曰:
“指头十挺墨,耳朵两张匙。
”客心异之,而瑰出与客淹留。
客笑语之余,因咏其诗,并言形貌,问:
“何人非足下宗族庶孽耶若加礼收举,必苏氏之令子也。
”瑰自是稍稍亲之。
适有人献瑰兔,悬于廊庑间。
瑰乃召頲咏之,立呈诗曰:
“兔子死阑殚,持来挂竹竿。
试将明镜照,何异月中看。
”瑰大惊奇,骤加礼敬。
頲由是学问日新,文章盖代。
及上平内难,一夕间制诏络绎,无非頲出,代称小许公也。
上封泰山回,车驾次上党。
路之父老,负担壶浆,远近迎谒。
上皆亲加存问,受其献馈,锡赉有差。
父老有先与上相识者,上悉赐酒食,与之话旧。
故过村部,必令询访孤老丧疾之家,加吊恤之。
父老忻忻然,莫不瞻戴,叩乞驻留焉。
及车金桥,御路萦转,上见数十里间旌纛鲜洁,羽卫整齐,顾谓左右曰:
“张说言:
‘勒兵三十万,旌旗千里间。
陕右上党,至于太原。
’见后土碑,真才子也。
”左右皆称万岁。
上遂诏吴道玄、韦无忝、陈闳,令同制金桥图。
圣容及上所乘照夜白马,陈闳主之。
桥梁、山水、车舆、人物、草树、雁鸟、器仗、帷幕,吴道玄主之。
狗马、骡驴、牛羊、骆驼、猫猴、猪犰四足之类,韦无忝主之。
图成,时为三绝焉。
上幸蜀,车驾次剑门。
门左右岩壁峭绝,上谓侍臣曰:
“剑门天险若此,自古及今,败亡相继,岂非在德不在险耶!
”因驻跸题诗曰:
“剑阁横空峻,銮舆出狩回。
翠屏千仞合,丹障五丁开。
灌木萦旗转,仙云拂马来。
乘时方在德,嗟尔勒铭才。
”其诗至德二年普安郡太守贾深勒于石壁,今存焉。
贺知章秘书监,有高名。
告老归吴中,上嘉重之,每别优异焉。
知章将行,涕泣辞。
“何所欲?
”知章曰:
“臣有男未有定名,幸陛下赐之,归为乡里荣。
”上曰:
“为道之要,莫若信。
孚者,信也。
履信思乎顺,卿子必信顺之人也,宜名之曰孚。
”知章再拜而受命。
知章久而谓人曰:
“上何谑我耶吴人孚乃爪下为子。
岂非呼我儿为爪子耶!
”
上尝坐朝,以手指上下按其腹。
退朝,高力士进曰:
“陛下向来数以手指按其腹,岂非圣体小不安耶!
“非也。
吾昨夜梦游月宫,诸仙娱予以上清之乐,寥亮清越,殆非人间所闻也。
酣醉久之,合奏诸乐以送吾归。
其曲凄楚动人,杳杳在耳。
吾回,以玉笛寻之,尽得之矣,坐朝之际,虑忽遗忘,故怀玉笛,时以手指上下寻,非不安。
”力士再拜贺曰:
“非常之事也。
愿陛下为臣一奏之。
”其声寥寥然,不可名言也。
力士又再拜,且请其名。
上笑言:
“此曲名《紫云回》。
”遂载于乐章,今太常刻石在焉。
上封泰山,进次荥阳,旃然河上见黑龙,命弧矢射之。
矢发,龙潜灭。
自尔旃然伏流,于今百余年矣。
按旃然即济水也,溢而为荥,遂名旃然,《左传》云“楚师济于旃然”,是也。
华岳云台观中方之上,有山崛起半瓮之状,名曰“瓮肚峰”。
上尝望,嘉其高迥,欲于峰腹大凿“开元”二字,填以白石,令百余里望见。
谏官上言,乃止。
上于弘农古函谷关得宝符,白石篆文,正成“乘”字。
识者解之云:
“乘者,四十八年。
”得宝之时,天下言之曰:
“得宝,弘农得宝耶!
”于今唱之。
得宝之年,遂改天宝也。
上幸爱禄山为子,尝与贵妃于便殿同乐。
禄山每就坐,不拜上而拜妃。
上顾问:
“此胡不拜我而拜妃子,意何在也?
”禄山奏曰:
“胡家即知有母,不知有父故也。
”上笑而舍之。
禄山丰肥大腹,上尝问曰:
“此胡腹中更有何物其大如是。
”禄山寻声应曰:
“腹中更无他物,惟赤心尔。
”上以言诚,而益亲善之。
一行将卒,留物一封,命弟子进于上。
发而视之,乃蜀当归也。
上初不谕,及幸蜀回,乃知微旨,深叹异之。
罗公远多秘术,最善隐形之法。
上就公远,虽传授不肯尽其要。
上每与同为之,则隐没。
人不能知。
若自试,或余衣带,或露幞头脚,每被宫人知上所在。
上怒,命力士裹以油幞,置榨木下,压杀而埋弃之。
不旬日,有中使自蜀道回,逢公远于路,乘骡而笑谓使者曰:
“上之为戏,一何虚耶!
万回师阌乡人也,神用若不足谓,愚而痴,无所知,虽父母亦以豚犬畜之。
兄被戍役安西,音问隔绝。
父母谓其诚死,日夕涕泣而忧思也。
万回顾父感念甚,忽跪而言曰:
“涕泣岂非忧兄也。
”父母曰:
“信然。
”万回曰:
“详思我兄所要者,衣裴糗粮巾之属,悉备之,某将觐焉。
”忽一日,朝赍所备,夕返其家,告父母曰:
“兄平善矣。
”发书视之,乃兄迹也,一家异之。
弘农抵安西万余里,以其万里而回,故谓之万回也。
居常貌如愚痴,忽有先觉异见,惊人神异也。
上在藩邸,或游行人间,万回于聚落街衢高声曰:
“天子来。
”或曰:
“圣人来。
”其处信宿间,上必经过徘徊也。
安乐公主,上之季妹也,附会韦氏,热可炙手,道路惧焉。
万回望其车骑,道唾曰:
“血腥不可近也。
”不旋踵而灭亡之祸及矣。
上知万回非常人,内出二宫人,日夕侍奉,特敕于集贤院图形焉。
道士叶法善,精于符籙之术。
上累拜为鸿胪卿,优礼待焉。
法善居玄真观,尝有朝客数十人诣之,解带淹留,满座思酒。
忽有人叩门,云麴秀才。
法善令人谓曰:
“方有朝僚,未暇瞻晤,幸吾子异日见临也。
”语未毕,有一美措做睨而入,年二十余,肥白可观,笑揖诸公,居末席,抗声谈论,援引古人,一席不测,恐耸观之。
良久,蹔起旋转。
法善谓诸公曰:
“此子突入,语辩如此,岂非魃魅为惑乎试与诸公避之。
”麴生复至,扼腕抵掌,论难锋起,势不可当。
法善密以小剑击之,随手失坠于阶下,化为瓶榼,一座惊慑。
遽视其所,乃盈瓶醲酝也。
咸大笑,饮之,其味甚嘉。
座客醉而揖其瓶曰:
“麴生风味,不可忘也。
上命裴宽为河南尹。
宽性好释氏,师事普寂禅师,旦夕造谒焉。
居一日,宽诣寂,寂曰:
“有少事,未暇款语,且请迟回休憩也。
”宽乃屏宾从,止于空室。
见寂洁涤正堂,焚香端坐。
坐未久,忽闻扣门连声,云:
“一行天师至。
”一行入诣作礼,礼寂之足。
礼讫,附耳密语,其貌绝恭。
寂但顾云:
“无不可者。
”语讫又礼,礼语如是三。
寂惟云:
“是是!
”一行语讫,降价入南堂自阖其扉。
寂乃徐命弟子云:
“遣声钟,一行和尚灭度矣。
”左右疾走视之。
一如其言。
后寂灭度,宽复衰絰。
葬之日,徒步出城送之,甚为缙绅所讥也。
宽子諝复为河南尹,素好谈谐,多异笔。
尝有投牒,误书纸背。
諝判云:
“者畔似那畔,那畔似者畔。
我不可辞与你判,笑杀门前着靴汉。
”又有妇人投状争猫儿,状云:
“若是猫儿,即是儿猫。
若不是儿猫,即不是猫儿。
”諝大笑,判状云:
“猫儿不识主,傍我搦老鼠。
两家不须争,将来与裴諝。
”遂纳其猫儿,争者亦哂。
安禄山初为张韩公帐下走使之吏,韩常令禄山洗足。
韩公脚下有黑点子,禄山因洗脚而窃窥之。
韩公顾笑曰:
“黑子,吾贵相也。
独汝窥之,亦能有之乎?
”禄山曰:
“某贱人也。
不幸两足皆有,比将军者黑而加大,竟不知是何祥也。
”韩公奇而观之,益亲厚之,约为义儿而加荐宠焉。
无畏三藏自天竺至,所由引谒,上见而敬信焉。
上谓三藏曰:
“师自远而来,困倦,欲于何方休息耶!
”三藏进曰:
“臣在天竺国时,闻西明寺宣律师持律第一,愿依止焉。
”上可之。
宣律禁诫坚苦,焚修精洁。
三藏饮酒食肉,言行粗易,往往乘醉而喧,秽污絪席。
宣律颇不甘心。
忽中夜,宣律扪虱,将投于地,三藏半醉,连声呼曰:
“律师扑杀佛子!
”宣律方知是神异人也。
整衣作礼,投而师事之。
宣律精苦之甚,常夜行道,临阶坠堕,忽觉有人捧承其足。
宣律顾视之,乃少年也。
宣律遽问:
“弟子何人,中夜在此?
”少年曰:
“某非常人,即毗沙王之子那吒太子也。
护法之故,拥护和尚久矣。
”宣律曰:
“贫道修行无事,烦太子威神自在。
西域有可作佛事者,愿太子致之。
”太子曰:
“某有佛牙,宝事虽久,头目犹舍,敢不奉献。
”宣律求之,即今崇圣寺佛牙是也。
太真妃最善于击磬,搏拊之音泠泠然。
新声虽太常梨园之能人,莫加也。
上令采蓝田绿玉琢为器上进,簨簴流苏之属,皆以金钿珠翠珍怪之物杂饰之。
又铸二金狮子,作拿攫腾奋之状,各重二百余斤以扶。
其他彩绘缚丽,制作神妙,一时无比也。
上幸蜀回京师,乐器多亡失,独玉磬偶在。
上顾之凄然,不忍置于前,促令送太常,至今藏于太常正乐库。
上所幸美人,忽梦人邀去。
纵酒密会,任饮尽而归。
归辄流汗,倦怠忽忽。
后因从容尽白于上,上曰:
“此必术人所为也,汝若复往,但随宜以物识之。
”其夕熟寐,飘然又往。
半醉,见石砚在前,乃密印手文于曲房屏风上,寤而具启上。
上乃潜以物色,令于诸宫观求之。
异日,于东门观得其屏风,手文尚在,道士已遁矣。
安西衙将刘文树,口辩,善奏封,上每嘉之。
文树髭生颔下,貌类猿猴。
上令黄幡绰嘲之。
文树切恶猿猴之号,乃密赂幡绰,祈不言之。
幡绰讯而进嘲曰:
“可怜好文树,髭须共颏颐。
别任文树面孔不似猢孙,猢孙强似文树。
”上知其赂遗,大笑之。
平康坊南街废蛮院,即李林甫旧宅也。
林甫于正堂后别创一堂,制度弯曲,有却月之形,名曰月堂。
木土秀丽精巧,当时莫俦也。
林甫每欲破灭人家,即入月堂精思极虑,喜悦而出,必不存焉。
及将败,林甫于堂上见一物如人动,遍体被毛,毛如猪立,锯牙钩爪三尺余,以击林甫,目如电光而怒视之。
林甫连叱不动,遂命弧矢。
毛人笑而跳入前堂,堂中青衣遇而暴卒,经于厩中,善马皆死。
不累日而林甫卒。
太真妃常因妒媚,有语侵上。
上怒甚,召高力士以辎軿送其家。
妃悔恨号泣,抽刀剪发授力士曰:
“珠玉珍异皆上所赐,不足充献。
惟发父母所生,可达妾意,望持此伸妾万一慕恋之诚。
”上得发,挥涕悯然,遽命力士召归。
天宝初,上游华清宫。
有刘朝霞者,献《贺幸温泉赋》。
词调倜傥,杂以俳谐。
文多不载,今略其词曰:
“若夫天宝二年,十月后兮腊月前,办有司之供具,命驾幸于温泉。
天门乾开,露神仙之辐凑。
銮舆划出,驱甲仗以骈阗。
青一队兮黄一队,熊踏胸兮豹拏背。
朱一团兮绣一团,玉镂珂兮金镂鞍。
述德云:
直攫得盘古髓,掐得女娲瓤,遮莫尔古时千帝,岂如我今日三郎。
其自叙云:
别有穷奇蹭、蹬,失路猖狂,骨懂虽短,伎艺能长。
梦里几回富贵,觉来依旧凄惶。
今日是千年一遇,叩头莫五角六张。
”帝览而奇之,将加贺,上命朝霞改去“五角六张”字。
奏云:
“臣草此赋诗,有神助,自谓文不加点,笔不停缀,不愿从天而改。
”上顾曰:
“真穷薄人也。
”授以春官卫上左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