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溪山间札记Word文件下载.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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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早先是炮台。
架起炮,封得死老远的路。
“长毛”那年来攻山,被打得怎么都拢不来。
就又调来蛮多蛮多人,正要进攻的时候,突然看到从云里下来一个将军,红袍红马,在山顶打转。
“长毛”被吓到了,从此不敢再来。
打这时候,这架山就叫作“仙人岩”……
刚过半山处,迎面一道石壁横断了去路。
这里本是山岩天然形成的一处隘口,加补些人工的砌磊,就筑成了“万夫莫入”的险要,正好作为山寨的大门。
寨门而今已无门扇,空余一方黑洞。
但门洞上方,仍有显赫的石刻大字:
“仙人岩”。
两侧的门联,仅题有四个字:
“山高”,“水长”。
这是我见过的最短对联,却感觉很有深意:
这是写实也是祈福,能鼓励士气亦能震攝敌方。
走进山门里,我们立刻陷入到一个幽暗、狭窄而壁垒森严的微型瓮城。
想想战乱年月,不速之客如果贸然闯入,一定没有我们这般轻松。
瓮城四壁的城堞间、方孔内,都会射出铁光闪闪的仇恨……
穿过瓮城,就己到山寨里面。
这一大片貌似杂乱无章、迷宫似的废墟,却也散落着一页页真实的历史。
寨子左侧,沿着一面山崖,搭有宽阔的长廊。
过去依附这崖面,据说建起过九层高的“炮楼”。
这面石壁上,至今还可见不少圆形的孔洞、并戳有几段残木……火药洞很重要,于是就高悬在光溜无痕的巨岩之上,危险处是不是一定更安全?
我们替古人担忧,能够体验到他们当年的恐惧与顽强、保命与搏命……
寨子右侧,应是当年的居住区。
大片依山就势的建筑,经过时光冲刷,虽然只留下一道道纵横错落、苍黑颓败的石墙,却仍然显现出昔日的规模与气势。
一幅石联上的“林深闻鸟语,石瘦点苔痕”,传达出几分温文尔雅,也透露出从前的山寨主人,不大可能是文盲土匪,更像是耕读传家、保境安民的乡绅。
漫步在荒草乱石间,我们发现了一处神龛的遗迹,几段神像的残肢,几块有字或无字的石碑。
其中一块清代嘉庆六年的碑刻,尚清晰可辨:
“此山名曰仙人岩,相传已久。
自前明崇祯年间,流贼骚动荆襄,时避居于此者,卒保安全……”
按石碑记录,仙人岩作为山名“相传已久”,与后来的“长毛”无关。
古人建寨之时要“避居”的,是李自成而非二百年后的洪秀全。
这就与向导的说法全然不同。
看来,后人口中、以至笔下描述的许多历史,并不可靠。
这碑文不长,信息量却很大。
但凡战祸降临,无关正不正义,兴亡都是百姓苦。
富绅与平民也都一样,乱世要想“保安全”,想吃一口安生饭,并不容易。
登上山顶,又发现还有寨中之寨。
高高的寨墙,围起了山顶的宽阔平地,也围出了这片最后堡垒的坚固平安。
围墙由硕大的石块砌成,足有两米多厚、七八米高。
站在墙上,可以看见城堞和跑道,看出长城般的宏大气势,甚至依稀可见劳工如蚁、忙碌不息的场景……
当然,这寨墙还是坍塌了。
如今只剩余下南面的一段,居中又垮掉了一截。
残存的高墙,就像耸起的双峰,在灰白的天幕上,写出了一个谜也似的“凹”字,宣染出各种雄伟、悲壮、残缺、苍凉。
城堡内的建筑庭院,原本规整雅致。
南头的一幢小楼格外精巧,棱直角正的石料,砌成了平整对缝的墙体。
檐口层层飞出,夹着一道规则的锯齿线。
还有许多精致的石质遮阳板、门槛、外廊、台阶……
当然,这房屋早就毁坏了。
如今石墙残败发黑,屋盖门窗家具之类,全都不见了踪迹。
而庭院和厅堂,这些昔日起居饮食、议事聊天、琴棋书画诗酒花的去处,也让位给了乱哄哄的荒木野草,好几棵大树早已超出了屋顶。
时光最是无情,已然冲走了山寨的一切生机活力,只留下了这些石头。
这黑乎乎的残垣断壁,如一部石块共血肉垒出的历史,令人不由得凭吊、阅读、思考……
将欲归去,不觉中已近黄昏。
突然间,晚霞霍然撕裂了铅灰的暮霭,将山寨涂上了一抹腥红的血色。
这仙人岩上,前人的种种期望及努力,也就只留下了一片废墟,并不能福泽后世后人。
是的,古寨子早就死去了!
连带着当年在这里欢乐与忧虑、富足与贫穷、攻杀与躲避的芸芸众生……
三百多年的历史并不遥远。
再过三百年,这些断壁残垣,或将变成无关人文的一堆堆乱石。
那时的世界将会怎样,会不会有我们留下的一丝痕迹?
探访娘子洞
娘子洞隐蔽在一处林木森森的半山坳里。
这里离仙人岩不远,两地隔川相对、清晰可望,也该断不了瓜葛。
按说,既有岩又有洞,有了仙人、再匹配一位娘子,似乎更为圆满、更惬人意。
通往娘子洞的山路,铺满了红黄的落叶,蜿延于幽静的林间,途中还穿过了一座制作精美的牌坊。
这座青石牌坊,已被岁月染成了黑色,自当有些来历、承载着几页真实的历史。
惜乎来去匆匆,没有探访查询…
娘子洞的主人,有一番令人大开眼界、刷新想象的传奇。
这位娘子美丽又善良,长期显灵做一桩善事。
当地的穷家小户,遇到红白喜事需要摆个酒席,去娘子洞就能有求必应,借出一篮碗碟之类的餐具,聊以遮遮自家的寒碜。
当然,洞有洞规,香客必须遵守两条:
一是借东西要还;
第二,就是不偷看娘子。
有个愣头青,偏就坏了规矩。
这天,他来到洞里,也照样匍伏于地、焚香祷告。
等到赚出了款款而来的脚步声,就悄然偏头斜眼,偷看了娘子。
这一眼,却看出了赫然一声匡啷——满篮瓷器立刻坠地、尽皆摔碎。
这个偷窥案,不管是包藏色胆,或者只是出于好奇心爱美心、忍不住就是想看看。
动机并非关键,关键是违规行为确凿,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娘子在慌乱之中迅速隐身,从此以后再不显灵。
然而,大山的子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祭祀娘子。
为她塑了金身,设了神案,多年来香火连绵不绝……
我不知道,这些淳朴的山民,是不能忘却美好的往事?
是崇尚助人为乐的精神?
是期望娘子再度显灵?
还是相信娘子至今仍然灵验?
但我知道,娘子显然只是山民心底、而不是庙堂之上的神。
不然,怎能如此般善良可亲、热心快肠,甚至腼腆羞涩、怯于见人,充满了山野乡村的生活气息,活脱脱就是一个凡人、一个农家女子的形象。
这位娘子,虽然被山里人拜为神灵,但若是依了仙界的标准,大概也不过是荒野的小户、底层的草根。
是以绝无孔子老子释迦牟尼们的赫赫威严,亦无传经布道拯世救民之类的宏大志向,自然也不会享有金碧辉煌的殿堂、悠扬深远的钟磬。
走进娘子洞,感觉到有些意外、也有点沉重。
这个洞够宽敞的,足以容纳上百号人,只是几乎没有纵深。
如果不是外侧封起了一道长长的人工石壁,这地方更像山崖的一处凹陷,很难说是天然的山洞。
这名实之间,看来不无值得推敲之处。
人们在此筑墙封洞,至少不全是因为祭祀娘子。
有碑为证,这里从前也曾用来躲避战祸。
但此地不同于仙人岩,基本无险可守,或许只能作为老弱妇孺的藏身之所。
当然,人们基于相信娘子不会为难、却会护佑逃难者,也该多出一份安全感吧。
徘徊洞中,能够感受到幽黯与封闭,说话声脚步声,都会从石壁上弹回成嗡嗡的回声。
朝洞外看,人工石墙并没有砌筑到顶,还留有一线灰白的天空,并爬进来几根荒藤野蔓。
石墙下方,有不少烟熏火燎的痕迹,完全是人间烟火。
往洞里看,地面隆起一大片形同戏台,却是另一番景象,当属娘子的仙居圣境。
走近台前,见到残破凌乱的台面,却有大堆的香灰,上面还插着几枝早已熄灭的残香。
我有点疑惑:
人们现在还希望、还能够向娘子祈求些什么?
走到台上,俯身看看,又发现残香的后面,赫然立着一尊神像。
此神两尺来高,已不辨男女,不经意会错认成一截石头。
用手托起,这段木材竟是轻飘如泡沫,遍体密布着针尖大小的孔隙,一层早已斑驳褪色的油漆,却还依稀可以辩认红绿……我真不愿、更不能亵渎这雕像为一段朽木!
这就是神?
这可是人们常年祭祀的娘子?
捧着这尊木雕,手上有清晰的质感,心底对这人造之物,突然就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直截、透彻……
娘子洞的水源,有不少富于想象、而过于奇诡的传说。
我们的向导,说起这里的水,不止是想象新奇丰富,还与仙人岩又扯上了瓜葛:
仙人岩的吃水,靠的当然是娘子洞唦。
水怎么过去?
那还不简单!
从前就在这两架山当中,牵起老长的一匹白布,水从布上就流过去哒。
娘子洞的水哪里来?
嗨!
洞边上的勒个水井,等于就是口神井!
相传,娘子洞的水井深有九丈,不可探底,井水取之不竭。
不管风调雨顺、还是水旱成灾的年景,井水都不干不溢,离井口总是尺把高。
井水如果溢出,就是预兆这一方有大灾难、要大出血……
山里普遍而长期缺水,山民多一些关于水的想象与期盼,应当很正常。
不少说法,听起来也言之凿凿:
这里最后一次溢井,还是日本人来的时候。
文革也闹得好紧张,水都漫到了井口,差一点就溢出来,天天都有人来打探,不过危险终于过去了。
现在,井里照样水盛如故、水清依然。
于是就怀了些许好奇以至虔诚。
寻到井边,但见井旁立有石碑,井口护着石圈,也该算有模有样了。
然而,当我伸头下探井底之际,却不由悚然一惊。
惊得目瞪口呆、心里发慌——哪来的深有九丈?
如今早已不满三尺。
哪里有清水盈盈?
如今只有土石垒垒!
其实,这水井但凡普通寻常有点水,我们脑子里,也还能多少存续一些神奇。
问题是,出乎意料的是,这水井干涸得竟是如此决绝!
不知现时还有多少人沉湎于各种传说。
也不知众多的信者恒信,是真搞不清楚状况,还是从根本上不愿相信、或不忍说破严酷的真实?
传说总是充满了生命力、神秘感。
有人说:
就是坚硬的石头已然生锈,传说依然可以鲜活如初、地久天长。
娘子洞的种种传说,无疑都关联着这一方水土,这里的人民及其传统、文化、生活、理想……当然,传说并不是信史,而是一种扭曲的折射,少不了浪漫的想象,也必有选择性遗忘。
如此这般,传说就变成了神话。
有意无意,人们就造出了各路神来……不同的人,大约也需要崇拜不同的神罢。
发现木子树
秋天的栗溪,开起车不用问路,随便走都能养眼怡情。
连绵的大山就是无尽的绚烂。
各种不同的灌木与大树,将红黄绿的原色,相互参杂渗透,把满山满岭蓬松松的枝叶,濡染得深浅浓淡、艳丽斑斓。
林木间偶然裸出几块色泽深黑、线条刚劲的岩石,又多出一种色调、几分情调。
梯田在山野上烙下了醒目的人工印记,好像图解着人与自然的某种关系。
这一道道自然弯曲的挡土石墙,将山坡变作了一层层的平整耕地。
不知梯田是不是当代的创造?
这些挡土的黢黑石块,仿佛在述说自身的历史久远,述说此地从前的人丁兴旺热火朝天……
这秋日艳丽中,有一种树随处可见,却又艳压群芳。
我于斯的三分好奇,获得的竟是十分意外:
这树就是木子树。
我对木籽并不陌生。
曾经的灰色童年,还是有玩具的亮点,这就包含了“木籽枪”。
那年月,用一根竹筷劈开半截便是枪,夹颗木籽使劲一挤,就能射出老远打人生疼。
还记得,粮管所也收购木籽,听说是用来榨取桐油的。
然而,我分明又是第一次发现这木子树的风采。
我说不清,城里及近郊有没有木子树。
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没见过,还是居然没留意、没记住如此惊艳的存在?
不过,假如早就见过、见得多了,感官或者早该麻木了,也就不会产生如此这般的强烈感受——这木子树,硬是从秋之烂漫中脱颖而出,赫赫然逼来了眼前。
栗溪的木子树,或亭亭独立,或三五成群,同样都很率性很洒脱。
无论村边野外,田头溪畔,还是山上的灌木丛中,都有它在耸然伫立。
而且不管背景如何变化,都能彰显出它的独树一帜、卓尔不群。
木子树的主杆,粗壮短促而挺直。
树上的枝丫好像特别多,而且长一小截就要分岔,还是十分规则的一分为二。
于是满树的“丫”字,从大到小延伸着,渐次扩展开去……看起来,一棵树正如一条汇纳无数涓流的大河。
这些树上的枝柯,都是梗直的,转弯分岔也绝不绵软弯曲,全部绷成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