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弃儿Word文档下载推荐.docx
《萧红弃儿Word文档下载推荐.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萧红弃儿Word文档下载推荐.docx(4页珍藏版)》请在冰豆网上搜索。
什么包袱落水啦!
孩子掉下阴沟啦!
接续的,连绵的,这种声音不断起来,这种声音对她似两堵南北不同方向立着的墙壁一样,中间没有连锁。
我怎么办呢?
没有家,没有朋友,我走向哪里去呢?
只有一个新认识的人,他也是没有家呵!
外面的水又这样大,那个狗东西又来要房费,我没有她似乎非想下去不可,像外边的大水一样,不可抑止地想:
初来这里还是飞着雪的时候,现在是落雨的时候了。
刚来这里肚子是平平的,现在却变得这样了她用手摸着肚子,仰望天棚的水影,被褥间汗油的气味,在发散着天黑了,旅馆的主人和客人都纷搅地提着箱子,拉着小孩走了。
就是昨天早晨楼下为了避水而搬到楼上的人们,也都走了。
骚乱的声音也跟随地走了。
这里只是空空的楼房,一间挨着一间关着门,门里的帘子默默地静静地长长地垂着,从嵌着玻璃的地方透出来。
只有楼下的一家小贩,一个旅馆的杂役和一个病了的妇人男人伴着她留在这里。
满楼的窗子散乱乱地开张和关闭,地板上的尘土地毯似的摊着。
这里荒凉得就如兵已开走的营垒,什么全是散散乱乱得可怜。
水的稀薄的气味在空中流荡,沉静的黄昏在空中流荡,不知谁家的小猪被丢在这里,在水中哭喊着绝望的来往的尖叫。
水在它的身边一个连环跟着一个连环地转,猪被围在水的连环里,就如一头苍蝇或是一头蚊虫被绕入蜘蛛的网丝似的,越挣扎,越感觉网丝是无边际的大。
小猪横卧在板排上,它只当遇了救,安静的,眼睛在放希望的光。
猪眼睛流出希望的光和人们想吃猪肉的希望绞结在一起,形成了一条不可知的绳。
猪被运到那边的一家屋子里去。
黄昏慢慢的耗,耗向黑沉沉的像山谷,像壑沟一样的夜里去。
两侧楼房高大空间就是峭壁,这里的水就是山涧。
依着窗口的女人,每日她烦得像数着发丝一般的心,现在都躲开她了,被这里的深山给吓跑了。
方才眼望着小猪被运走的事,现在也不占着她的心了,只觉得背上有些阴冷。
当她踏着地板的尘土走进单身房的时候,她的腿便是用两条木做的假腿,不然就是别人的腿强接在自己的身上,没有感觉,不方便。
整夜她都是听到街上的水流唱着胜利的歌。
每天在马路上乘着车的人们现在是改乘船了。
马路变成小河,空气变成蓝色,而脆弱的洋车夫们往日他是拖着车,现在是拖船。
他们流下的汗水不是同往日一样吗?
带有咸脊和酸笨重的气味。
松花江决堤三天了,满街行走大船和小船,用箱子当船的也有,用板子当船的也有,许多救济船在嚷,手中摇摆黄色旗子。
住在二屋楼上那个女人,被只船载着经过几条狭窄的用楼房砌成河岸的小河,开始向无际限闪着金色光波的大海奔去。
她呼吸着这无际限的空气,她第一次与室窗以外的太阳接触。
江堤沉落到水底去了,沿路的小房将睡在水底,人们在房顶蹲着。
小汽船江鹰般地飞来了,又飞过去了,留下排成蛇阵的弯弯曲曲的波浪在翻卷。
那个女人的小船行近波浪,船沿和波浪相接触着摩擦着。
船在浪中打转,全船的人脸上没有颜色的惊恐,她尖叫了一声,跳起来,想要离开这个漂荡的船,走上陆地去。
但是陆地在哪里?
满船都坐着人,都坐着生疏的人。
什么不生疏呢?
她用两个惊恐、忧郁的眼睛,手指四张的手摸抚着突出来的自己的肚子。
天空生疏,太阳生疏,水面吹来的风夹带水的气味,这种气味也生疏。
只有自己的肚子接近,不辽远,但对()自己又有什么用处呢?
那个波浪是过去了,她的手指还是四处张着,不能合拢今夜将住在非家吗?
为什么蓓力不来接我,走岔路了吗?
假设方才翻倒过去不是什么全完了吗?
也不用想这些了。
六七个月不到街面,她的眼睛缭乱,耳中的受音器也不服支配了,什么都不清楚。
在她心里只感觉热闹。
同时她也分明地考察对面驶来的每个船只,有没有来接她的蓓力,虽然她的眼睛是怎样缭乱。
她嘴张着,眼睛瞪着,远天和太阳辽阔的照耀。
一家楼梯间站着一个女人,屋里抱小孩的老婆婆猜问着:
你是芹吗?
芹开始同主妇谈着话,坐在圈椅间,她冬天的棉鞋,显然被那个主妇看得清楚呢。
主妇开始说:
蓓力去伴你来不看见吗?
那一定是走了岔路。
一条视线直迫着芹的全身而泻流过来,芹的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发汗,紧张、急躁,她暗恨自己为什么不迟来些,那就免得蓓力到那里连个影儿都不见,空虚地转了来。
芹到窗口吸些凉爽的空气,她破旧褴衫的襟角在缠着她的膝盖跳舞。
当蓓力同芹登上细碎的月影在水池边绕着的时候,那已是当日的夜,公园里只有蚊虫嗡嗡地飞。
他们相依着,前路似乎给蚊虫遮断了,冲穿蚊虫的阵,冲穿大树的林,经过两道桥梁,他们在亭子里坐下,影子相依在栏杆上。
高高的大树,树梢相结,像一个用纱制成的大伞,在遮着月亮。
风吹来大伞摇摆,下面洒着细碎的月光,春天出游少女一般地疯狂呵!
蓓力的心里和芹的心里都有一个同样的激动,并且这个激动又是同样的秘密。
芹住在旅馆孤独的心境,不知都被什么赶到什么地方了。
就是蓓力昨夜整夜不睡的痛苦,也不知被什么赶到什么地方了?
萧红:
镀金的学说我的伯伯,他是我童年唯一崇拜的人物,他说起话有宏亮的声音,并且他什么时候讲话总关于正理,至少那时候我觉得他的话是严肃的,有条理的,千真万对的。
那年我十五岁,是秋天,无数张叶子落了,回旋在墙根了,我经过北门旁在寒风里号叫着的老榆树,那榆树的叶子也向我打来。
可是我抖擞着跑进屋去,我是参加一个邻居姐姐出嫁的筵席回来。
一边脱换我的新衣裳,一边同母亲说,那好像同母亲吵嚷一般:
妈,真的没有见过,婆家说新娘笨,也有人当面来羞辱新娘,说她站着的姿式不对,生着的姿式不好看,林姐姐一声也不作,假若是我呀!
哼!
母亲说了几句同情的话,就在这样的当儿,我听清伯父在呼唤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是那样低沉,平素我是爱伯父的,可是也怕他,于是我心在小胸膛里边惊跳着走出外房去。
我的两手下垂,就连视线也不敢放过去。
你在那里讲究些什么话?
很有趣哩!
讲给我听听。
伯父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流动笑着,我知道他没有生气,并且我想他很愿意听我讲究。
我就高声把那事又说了一遍,我且说且作出种种姿式来。
等我说完的时候,我仍欢喜,说完了我把说话时跳打着的手足停下,静等着伯伯夸奖我呢!
可是过了很多工夫,伯伯在桌子旁仍写他的文字。
对我好像没有反应,再等一会他对于我的讲话也绝对没有回响。
至于我呢,我的小心房立刻感到压迫,我想我的错在什么地方?
话讲的是很流利呀!
讲话的速度也算是活泼呀!
伯伯好像一块朽木塞住我的咽喉,我愿意快躲开他到别的房中去长叹一口气。
伯伯把笔放下了,声音也跟着来了:
你不说假若是你吗?
是你又怎么样?
你比别人更糟糕,下回少说这一类话!
小孩子学着夸大话,浅薄透了!
假如是你,你比别人更糟糕,你想你总要比别人高一倍吗?
再不要夸口,夸口是最可耻,最没出息。
我走进母亲的房里时,坐在炕沿我弄着发辫,默不作声,脸部感到很烧很烧。
以后我再不夸口了!
伯父又常常讲一些关于女人的服装的意见,他说穿衣服素色最好,不要涂粉,抹胭脂,要保持本来的面目。
我常常是保持本来的面目,不涂粉不抹胭脂,也从没穿过花色的衣裳。
后来我渐渐对于古文有趣味,伯父给我讲古文,记得讲到吊古战场文那篇,伯父被感动得有些声咽,我到后来竟哭了!
从那时起我深深感到战争的痛苦与残忍。
大概那时我才十四岁。
又过一年,我从小学卒业就要上中学的时候,我的父亲把脸沉下了!
他终天把脸沉下。
等我问他的时候,他瞪一瞪眼睛,在地板上走转两圈,必须要过半分钟才能给一个答话:
上什么中学?
上中学在家上吧!
父亲在我眼里变成一只没有一点热气的鱼类,或者别的不具着情感的动物。
半年的工夫,母亲同我吵嘴,父亲骂我:
你懒死啦!
不要脸的,当时我过于气愤了,实在受不住这样一架机器压轧了。
我问他,什么叫不要脸呢?
谁不要脸!
听了这话立刻像火山一样暴裂起来。
当时我没能看出他头上有火冒也没?
父亲满头的发丝一定被我烧焦了吧!
那时我是在他的手掌下倒了下来,等我爬起来时,我也没有哭。
可是父亲从那时起他感到父亲的尊严是受了一大,也从那时起每天想要恢复他的父权。
他想做父亲的更该尊严些,或者加倍的尊严着才能压住子女吧?
可真加倍尊严起来了;
每逢他从街上回来,都是黄昏时候,父亲一走到花墙的地方便从喉管作出响动,咳嗽几声啦,或是吐一口痰啦。
后来渐渐我听他只是咳嗽而不吐痰,我想父亲一定会感着痰不够用了呢!
我想做父亲的为什么必须尊严呢?
或者因为做父亲的肚子太清洁?
!
把肚子里所有的痰都全部吐出来了?
一天天睡在炕上,慢慢我病着了!
我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一班同学不升学的只有两三个,升学的同学给我来信告诉我,她们打网球,学校怎样热闹,也说些我所不懂的功课。
我愈读这样的信,心愈加重点。
老祖父支住拐杖,仰着头,白色的胡子振动着说:
叫樱花上学去吧!
给她拿火车费,叫她收拾收拾起身吧!
小心病坏!
父亲说:
有病在家养病吧,上什么学,上学!
后来连祖父也不敢向他问了,因为后来不管亲戚朋友,提到我上学的事他都是连话不答,出走在院中。
整整死闷在家中三个季节,现在是正月了。
家中大会宾客,外祖母啜着汤食向我说:
樱花,你怎么不吃什么呢?
当时我好象要流出眼泪来,在桌旁的枕上,我又倒下了!
因为伯父外出半年是新回来,所以外祖母向伯父说:
他伯伯,向樱花爸爸说一声,孩子病坏了,叫她上学去吧!
伯父最爱我,我五六岁时他常常来我家,他从北边的乡村带回来榛子。
冬天他穿皮大髦,从袖口把手伸给我,那冰寒的手呀!
当他拉住我的手的时候,我害怕挣脱着跑了,可是我知道一定有榛子给我带来,我秃着头两手捏耳朵,在院子里我向每个货车夫问:
有榛子没有?
榛子没有?
伯父把我裹在大氅里,抱着我进去,他说:
等一等给你榛子。
我渐渐长大起来,伯父仍是爱我的,讲故事给我听。
买小书给我看,等我入高级,他开始给我讲古文了!
有时族中的哥哥弟弟们都唤来,他讲给我们听,可是书讲完他们临去的时候,伯父总是说:
别看你们是男孩子,樱花比你们全强,真聪明。
他们自然不愿意听了,一个一个退走出去。
不在伯父面前他们齐声说:
你好呵!
你有多聪明!
比我们这一群混蛋强得多。
男孩子说话总是有点野,不愿意听,便离开他们了。
谁想男孩子们会这样放肆呢?
他们扯住我,要打我:
你聪明,能当个什么用?
我们有气力,要收拾你。
什么狗屁聪明,来,我们大家伙看看你的聪明到底在哪里!
伯父当着什么人也夸奖我:
好记力,心机灵快。
现在一讲到我上学的事,伯父微笑了:
不用上学,家里请个老先生念念书就够了!
哈尔滨的文学生们太荒唐。
外祖母说:
孩子在家里教养好,到学堂也没有什么坏处。
于是伯父斟了一杯酒,挟了一片香肠放到嘴里,那时我多么不愿看他吃香肠呵!
那一刻我是怎样恼烦着他!
我讨厌他喝酒用的杯于,我讨厌他上唇生着的小黑髭,也许伯伯没有观察我一下!
他又说:
女学生们靠不住,交男朋友啦!
恋爱啦!
我看不惯这些。
从那时起伯父同父亲是没有什么区别。
变成严凉的石块。
当年,我升学了,那不是什么人帮助我,是我自己向家庭施行的骗术。
后一年暑假,我从外回家,我和伯父的中间,总感到一种淡漠的情绪,伯父对我似乎是客气了,似乎是有什么从中间隔离着了!
一天伯父上街去买鱼,可是他回来的时候,筐子是空空的。
母亲问:
怎么!
没有鱼吗?
哼!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