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簪记Word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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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簪记Word格式.docx

移时,舟停于石步,此女风致,果如仙人也。

至旅邸之门,以吾名字叩阍者。

阍者肃之登楼。

余正骇异,女已至吾前,盈盈为礼,然后赧然言曰:

“先生幸恕唐突。

闻先生偕庄君同来,然欤?

余漫应曰:

“然。

女曰;

“妾为庄君旧友,特来奉访。

敬问先生,庄君今在否?

邓绳侯——曼殊友人。

安徽怀宁人,曼殊在皖江中学时的同事。

独秀山民——陈独秀,曼殊至友。

毵毵(san三)——毛发或枝条细长貌。

石步——岸边石砌的码头。

阍(hun昏)者——守门人。

赧(nan难)──因害羞而脸红。

余曰:

“晨朝策马自去,或至灵隐、天竺间,日暮归来,亦未可定。

君有何事?

吾可代达也。

尔时,女若有所思,已而复启余曰:

“妾姓杜,名灵芳,住湖边旅舍第六号室。

敬乞传语庄君,明日上午惠过一谈。

但有渎清神,良用歉仄耳。

“敬闻命矣。

女复含赧谢余,打桨而去。

余此际神经,颇为此女所扰。

此何故哉?

一者,吾友庄湜恭慎笃学,向未闻与女子交游,此女胡为乎来?

二者,吾与此女无一面之雅,何由知吾名姓?

又知庄湜同来?

三者,此女正当绮龄,而私约庄湜于逆旅,此何等事?

若谓平康挟瑟者流,则其人仪态万方,非也;

若谓庄湜世交,何以独来访问,不畏多言耶?

余静坐沉思,久乃耸然曰:

“天下女子,皆祸水也!

余立意既定;

抵暮,庄湜归,吾暂不提此事。

明日,余以电话询湖边旅舍曰:

“六号室客共几人?

曰:

“母女并婢三人。

“从何处来?

“上海。

“有几日住?

“饭后乘快车去。

余思此时即使庄湜趋约,亦不能及。

又思此亦细事,吾不语庄湜,亦未为无信于良友也。

又明日为十八日,友人要余赴江头观潮,并观三牛所牵舟;

庄湜倦不果行。

迄余还,已灯火矣。

余不见庄湜,问之阍者。

阍者云其于六句钟得一信,时具晚膳,独坐不食,须臾外出,似有事也。

余即往觅之,沿堤行至断桥,方见庄湜,临风独盼。

余曰:

“露重风多,何为不归?

庄湜不余答,但握余手,顺步从余而返。

至旅邸,余罢甚,即就寝,仍未与言女子过访之事也。

余至夜半忽醒。

时,明月侵帘,余披衣即帘下窥之,湖光山色,一一在目,此景不可多得。

余欲起庄湜同观,正衣步至其榻,榻空如也。

余即出楼头觅之。

时,万籁俱寂,瞥眼见庄湜枯立栏前。

余自后凭其肩,藉月光看其面,有无数湿痕。

平康挟瑟者流——娼妓歌女之流。

平康:

唐代首都长安一坊名,其地妓女聚居。

祸水——从前认为女子惑人败事,是灾祸的根源,诬称其为“祸水”。

罢——通“疲”。

余问之曰:

“子何思之深耶?

庄湜仍不余答,但悄然以巾掩泪。

余心至烦乱,不知所以慰之,惟有强之就榻安眠。

实则庄湜果能安眠否,余不知之,以余此夜亦似睡而非睡也。

翌朝,余见庄湜面灰白,双目微红,食不下咽,其心似曰:

“吾幽忧正未有艾。

吾殆无机复吾常态,与畏友论湖山风月矣。

饭罢,余庄容语之曰:

“子自昨日神色大变,或有隐恫在心,有触而发,未尝与吾一言,何也?

试思吾与子交厚;

昨夜睹子情况,使吾与子易地而处,子情何以堪?

此时,余反复与言,终不一答。

余不欲扰其心绪,遂与放舟同游,冀有以舒其忧郁,而庄湜始终不稍吐其心事。

余思庄湜天性至厚,此事不欲与我言者,必有难言之隐。

昨日阍者所云得一信,宁非女郎手笔?

吾不欲与庄湜提女子事者,因吾知庄湜用情真挚,而年鬓尚轻,恐一失足,万事瓦解。

吾非谓人间不得言爱也!

今兹据此情景,则庄湜定与淡装女郎,有莫大关系。

吾老于忧患矣,无端为庄湜动我缠绵悱恻之感,何哉?

余同庄湜既登孤山,见“碧睛国”人数辈,在放鹤亭游览。

忽一碧睛女子高歌曰:

“loveisenough.Whyshouldweaskformore?

女歌毕,即闻空谷作回音,亦曰:

“Loveisenough.Whyshouldweaskformore?

时,一青年继曰:

“Oh!

youkid!

Sorrowisthedepthoflove.”

空谷作抗音如前。

游人均大笑。

余见庄湜亦笑;

然而强笑不欢,益增吾悲耳。

连日天晴湖静,余出必强庄湜同行。

余视庄湜愁潮稍退,渐归平静之境。

然庄湜弱不胜衣,如在大病之后。

余则如泛大海中,但望海不扬波,则吾友之心,庶可收拾。

一日,庄湜忽问余曰:

“吾骑马出游之日,曾有老人觅我否?

余即曰:

“彼日觅子者,非老人,乃一女郎。

庄湜愕视余曰:

“女子耶?

彼曾有何语?

余始将前事告之,并问曰:

“彼女子,何人也?

庄湜思少间,答曰:

“吾知之而未尝见面者也。

艾——止;

尽。

英文大意:

爱已足矣,何更他求?

啊!

你这姑娘,爱的深处便是悲伤。

抗音——强音、高声。

“始吾不欲以儿女之情扰子游兴,故未言之。

今兹反使我不能无问者:

子何为得书而神变耶?

吾思书必为彼女子所寄。

然耶?

否耶?

庄湜急曰:

“否。

乃叔父致我者。

余又问曰:

“然则书中所言,与女子过访不相干涉耶?

庄湜曰:

“彼女过访,实出吾意料之外。

君言之,我始知之。

“如彼日子未外出,亦愿见彼女子否?

“不愿见之。

“子何由问我有无老人来过?

彼老人,何人也?

“恐吾叔父来游,不相值耳。

亡何,秋老冬初,庄湜束装归去。

余以肠病复发,淹留湖上,或观书,或垂钩,或吸吕宋烟,用已吾疾;

实则肠疾固难已也。

他日,更来一女子,问庄湜在否?

“早已归去。

余且答且细瞻之,则容光靡艳,丰韵娟逸,正盈盈十五之年也。

女闻庄湜已归,即惘惘乘轩去。

余沉吟叹曰:

“前后访庄湜者两人,均丽绝人寰者也。

今姑不问二人与庄湜何等缘份,然二人均以不遇庄湜,忧形于色,则庄湜必为两者之意中人,无疑矣。

但不知庄湜心在阿谁边耳。

又思:

庄湜曾言不愿见前之女子。

今日使庄湜在者,愿见之乎,抑不愿见之乎?

吾今无从而窥庄湜也。

夫天下最难解决之事,惟情耳。

庄湜宵深掩泪时,余心知此子必为情所累,特其情史,未之前闻。

余又深信庄湜心无二色。

昔人有言:

‘一丝既定,万死不更。

’庄湜有焉。

今探问庄湜者,竟有二美,则庄湜之不幸,可想而知。

哀哉!

恐吾良友,不复永年。

故余更曰:

‘天下女子,皆祸水也!

半月,余亦归沪。

行装甫卸,即访庄湜。

其婶云:

“湜日来忽发热症,现住法国医院。

余驰院视之。

庄湜见余,执余手,不言亦不笑。

余问之曰:

“子病略愈否?

庄湜但点首而已。

余抚其额,热度亦不高。

余此时更不能以第二女访问之事告之,故余亦无言;

默坐室内,可半句钟,见庄湜闭睫而卧。

适医者入,余低声以病状问医者。

医者谓其病症甚轻,惟神经受伤颇重,并嘱余不必与谈往事。

医者既行,余出表视之,已八句钟又十分矣。

余视庄湜仍贴然而睡,起立欲归。

方启扉,庄湜忽张目向余曰:

“且勿遽行。

正欲与君作长谈也。

值——逢着。

永年——长寿。

“子宜静卧,吾明晨再至。

“吾事须今夕告君。

君请坐,吾得对君吐吾衷曲,较药石为有效验。

吾见君时,心绪已宁。

更有一事:

吾今日适接杜灵芳之简,约于九句钟来院。

吾向医者言明,医者已许吾谈至十句钟为止。

此子,君曾于湖上见之,于吾为第一见,故吾求君陪我;

或吾辞有不达意者,君须助我。

君为吾至亲爱之友,此子亦为吾至亲爱之友。

顾此子向未谋面,今夕相逢,得君一证吾心迹,一证彼为德容俱备之人;

异日或能为我求于叔父,于是兹佳。

庄湜且言且振作其精神,不似带病之人,余心始释。

然余思今夕处此境地,实生平所未经。

盖男女慕恋,憔悴哀痛而外无可言,吾何能于其间置一词哉?

继念庄湜今以一片真诚求我,我何忍却之?

余复默坐。

少间,女郎已至,驻足室外。

庄湜略起,肃之入。

余鞠躬与之为礼。

庄湜肃然言曰:

“吾心慕君,为日非浅。

今日始亲芳范,幸何如也!

此际女郎双颊为酡,羞赧不知所对。

庄湜复曰:

“在座者,即吾至友曼殊君,性至仁爱,幸勿以礼防为隔也。

酡(tuo驼)——脸红。

女始低声应曰:

“知之。

“吾无时不神驰左右。

无如事多乖忤,前此累次不愿见君者,实不得已。

未审令兄亦尝有书传达此意否?

女复应曰:

“余游西湖之日,接叔父书,谓闻人言,君受骋于林姓,亲迎有日,然欤?

女容色惨沮,而颤声答曰:

“非也。

庄湜继曰:

“如此事果确者,君将何以……”

语未毕,女截断言曰:

“碧海青天,矢死不易吾初心也!

庄湜心为摧折,不复言者久之。

女忽问曰:

“妾中秋侍家母之钱塘观潮,令叔亦知之耶?

“或知之也。

女曰:

“妾湖上访君未遇,令叔亦知之耶?

“惟吾与曼殊君知之耳。

“令叔今去通州,何日归耶?

“不知。

女郎至此,欲问而止者再。

已而嗫嚅问曰:

“君与莲佩女士曾见面否?

与妾同乡同塾,其人柔淑堪嘉也。

庄湜曰:

“吾居青岛时,曾三次见之,均吾婶绍介。

“君偕曼殊君游湖所在,是彼告我者。

彼今亦在武林,未与湖上相遇耶?

“且未闻之。

此际,余始得向庄湜插一言曰:

“子行后,果有女子来访。

女惊向余曰:

“请问先生,得毋密发虚鬟、亭亭玉立者欤?

“是矣。

庄湜闻言,泪盈其睫。

女郎蹶然就榻,执庄湜之手,泫然曰:

“君知妾,妾亦知君。

”言次,自拔玉簪授庄湜曰:

“天不从人愿者,碎之可耳。

余心良不忍听此女作不详之语。

余视表,此时刚十句钟矣。

余乃劝女郎早归,俾庄湜安歇。

女郎默默与余握手,遂凄然而别。

嗟乎!

此吾友庄湜与灵芳会晤之始,亦即会晤之终也。

余既别庄湜、灵芳二人而归,辗转思维,终不得二子真相。

庄湜接其叔书,谓灵芳将结缡他姓,则心神骤变,吾亲证之;

是庄湜爱灵芳真也。

余复思灵芳与庄湜晋接时,虽寥寥数语,然吾窥伺此女有无限情波,实在此寥寥数语之外。

余又忽忆彼与余握别之际,其手心热度颇高:

此证灵芳之爱庄湜亦真也。

据二子答问之言推之,事或为其叔中梗耳。

庄湜云与莲佩凡三遇,均其婶氏引见,则莲佩必为其叔婶所当意之人。

灵芳问我:

“密发虚鬟、亭亭玉立”;

此八字者,舍湖上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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