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终生劳苦晚年倍受病痛折磨的天下所有父母.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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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终生劳苦晚年倍受病痛折磨的天下所有父母

我陪父亲看病的日子

作者：

漭相围

1.高温

7月3日又是一个高温天，大清早起来就能感受到太阳不是一般的热，已经发出白光了。

空气里夹杂着浓重的烤焦柏油的气味。

听不见鸟叫，估计连鸟也中暑了，晕了过去。

没有一丝风，树叶都垂了下来。

西瓜皮上的苍蝇也懒得飞即使你去赶它。

那条狗就一直趴在地上舌头都不敢卷一下，唯恐热量散不出去。

那只猫就躺在那里做着美梦，或许是中暑了，你去踢它，它也不肯动一下。

这么热的天气，街道上还是有人来往。

光着膀子的大爷右手提着装了半个西瓜的塑料袋，左手拿了蒲扇不停地扇着，汗水依然从谢了顶的脑门上渗了出来，找了树荫吃几口西瓜，嘴里嘟囔着这天要把人热死！

嘟囔着洒水车就从身边过去了，溅起水花，这水花溅湿了大爷的西瓜，大爷便不高兴了，骂了几句娘。

洒水车还是不快不慢地晃悠过去了。

大爷只得将那没吃几口的西瓜扔进了垃圾箱，于是一群苍蝇就飞来了。

洒在地上的水冒起了水泡，似乎沸腾了，水泡不停地冒起又不停地破灭，可能地面太烫了，将水烫着了，水才起了泡，随后就不见了水的踪影。

还有谁家的空调不停地嗡嗡作响，那水管里的水就不停地流，不知这家有多热，竟然连空调机排出的水都冒着热气，这如何是好？

我很纳闷，莫非楼上这家住在蒸笼里？

我的头真的很晕，想不通其中缘由，但的确冒着热气。

你要几个包子？

肉的还是菜的？

这分明是卖包子的问我话呢！

我怎么这么糊涂呢！

我就站在这空调下面的包子铺门前，这才仔细看清方才那热气是包子笼冒出的，那怎么让我将这热气和那空调看在了一起呢？

我让卖包子的老板摸了摸我的额头，我可能真是发烧了，难怪一大早起来看什么都是那么反常。

确切的说，我有些中暑，是医生告诉我的，那就挂吊瓶吧！

医院的人很多，我想都是待在家里热得心慌，跑到医院乘凉来了，大夫就说我在说胡话，我说大夫你很幽默，怪不得这么多人冒着高温排队来看你，原来是想听你讲笑话！

大夫说你烧糊涂了！

我说大夫你真会讲笑话。

大夫说你住上几天就好了！

我说我很高兴听你讲笑话。

大夫说你这人怎么这般糊涂呢？

我说大夫你别介意，你真的会讲笑话。

大夫不说话了，我身后那些排队的人便笑出声了，我说大夫你看见了吗，这些人都笑了，你太会讲笑话了！

大夫也笑出了声，我便看见了大夫那颗长得别致的门牙。

我饿了，才想起包子没顾得吃，忙着研究空调的排水管为什么会排出冒着热气的水，原来是包子笼冒出的热气云里雾里的就罩住了楼上的空调机，我还担心楼上那人整天就住在蒸笼里，岂不是要炼出个火眼金睛来！

旁边挂吊瓶的妇人站起来，右手举着药瓶走开了，嘴里却说这人精神有问题！

我笑着说这位大嫂何出此言？

我精神没问题，就是精神受热了！

对面的那妇人同样举起药瓶走开了，嘴里说着这里又不是精神病医院，是输液大厅!

我说我饿了，我没有精神病。

光着膀子的大爷递给我一个包子，我说你不是提着西瓜呢？

大爷头也没回提着塑料袋走了，那塑料袋装的全是药盒，此大爷非彼大爷。

我吃完了包子，感觉有些气力了，定眼看去，那输液大厅门口站着一排举着药瓶的人，都是一个表情，麻木呆滞，恍恍惚惚！

我揉了揉眼睛，手机便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她说父亲头晕手麻天旋地转昏倒了，让我赶快找120.我飞快地去找120值班室，那小伙子一看就是个专职司机，拿一杯茶放在桌上，双脚就搁在茶杯两边，手里拿着手机。

我为什么说他是个专职司机呢？

因为我闻到了他脚上的汽油味。

果真是120司机，他叫了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医生，连同我就上了120救护车。

我的确在120救护车上闻到了汽油味，我就想吐，随车大夫说你晕车吧？

我说我不晕车我头晕，大夫说头晕是晕车引起的。

我说晕车是由谁引起的？

大夫说你问汽车去。

我说你们这些大夫真幽默，汽车会说话吗？

大夫说你想吐就吐。

我就吐了！

怎么没吐出西瓜来全是包子馅，那司机和大夫就停了车，让我下车吐去。

我说我没什么吐了，早上只吃了一个包子，还以为会吐出西瓜呢！

那大夫和司机就开始呕出声，他俩说也想吐，我说你俩别吐，你俩还要救人呢！

他俩相互看了一眼，很郁闷的继续开车。

本来，我是不想坐120的，可那司机说他不知道路怎么走，更何况是我的父亲晕倒了，我心急如焚便上了120，没想到我就吐了。

司机小声对跟车大夫说是不是拉了个精神病患者，万一他胡说那不是害咱俩白跑一趟，这大热天的！

大夫说不会吧！

他都知道他早上只吃了一个包子没吃西瓜。

我说你俩专心开车别说闲话。

那大夫就说你看他很正常，哪像精神病患者？

我说这大夫一看就是个好大夫，一眼就能看出我不是精神病，那司机就乐了。

那大夫拍了司机的头说专心开车别乐了！

我就说司机师傅你太有喜剧感了，我太崇拜你了！

那司机就开始唱了起来，大夫就跟着和起来。

就这样，在这个大热天，快乐的司机开着带有汽油味的120拉了一个像是精神病患者去救一个晕倒的患者！

父亲的脸色很难看，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母亲早已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夫很专业地问母亲父亲是怎么晕倒的，母亲就说父亲起床上厕所时感到头有些晕，就开始往下倒，她没来得及扶就倒下了，她吓得不敢动父亲，就给我打电话。

大夫说这种情况你一定不要乱动，万一脑出血就麻烦了！

母亲的额头便渗出了汗珠。

大夫就给父亲插上了氧气。

司机到底是专业司机，一不留神120就开到了医院急诊科门前。

父亲突然醒了问母亲这是在哪里，母亲说到医院了，父亲说我没事，急诊科的大夫说还没事呢，都晕倒了！

先作个脑CT吧！

片子出来后，大夫说还好没出血，有些脑梗塞，一瞬间血流不畅就引起眩晕失去知觉，等血液恢复流畅了，人就有了意识，这是很危险的，多亏抢救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母亲额头的汗珠便没了。

父亲说他左手发麻，舌头僵硬，大夫说是脑中风赶快入院吧！

就这样，父亲因为脑中风住院了，大夫说是因为高温引起了父亲脑中风。

父亲为什么会因为高温而脑中风呢？

我也生活在高温下，为什么没有脑中风呢？

还有光着膀子的大爷，会讲笑话的大夫，会开120的司机为什么没有脑中风呢？

2前因

去年腊月二十三的中午，父亲说他左腹部隐隐作痛。

那天早上飘着零星雪花，刮着东风，我没在意父亲的疼痛，只听母亲说父亲吃了昨天的剩饭，就以为是普通的肠胃炎，可父亲总是拿右手塞进棉袄按左腹，脸上多少有些抽搐，似乎帽檐下也能看见汗珠，这是在寒冬腊月，分明是父亲疼痛难忍，才渗出汗珠，也只好到医院检查一下。

县医院，我总认为是全县医疗实力最雄厚的，也从来没有去过县医院，简单地说我不知道父亲的病该找门诊，还是住院部，或者是哪个科室，就这样挂了号进了门诊楼，找内科大夫。

这是个男大夫年龄稍大，穿一身白大褂，戴了白口罩。

可我总是认为医生为什么总喜欢戴口罩，主要是害怕与患者有医疗纠纷时被人认出来。

电视上看到那些罪犯作案时，总是要遮住面部，为的是什么？

医生也有这个特点，待在办公室有暖气，干嘛戴个口罩？

不是我多想，事实上我的推断确实有道理。

我终究没看清给父亲看病的大夫长什么模样，只听清他说话的声音很有底气，我以为他把我和父亲当成聋子，或许他自己就是聋子。

这大夫问了父亲的症状，又拿手摸了摸父亲的左腹摁了摁，然后问父亲哪里疼。

父亲就艰难的描述着症状，父亲的话还没说完，这大夫就开好了单子，问父亲早上吃东西了吗，父亲说疼得没法吃就喝了几口水，这大夫说那先作个胃镜吧，可能是胃溃疡。

就这么简单大夫就算是给父亲看完了病。

我问大夫打针还是吃药，大夫说胃镜作完了看情况治疗。

父亲在痛苦中完成了胃镜检查，是浅表性胃炎，谈不上溃疡，那就好办了，很普通的病，谁都知道这病一定要注意饮食。

其实，这个时候我和父亲就没有必要再回去找那个连脸都没看清的大夫了，可父亲总觉得已经到县人民医院了，就让县医院大夫开点药，总比乡镇村卫生所的药好吧！

我想也是，那行，就回过头找那个大夫吧！

大夫很熟练的开好了处方，他又说什么西药消灭幽门螺杆菌，中药巩固疗效，中西药结合两个疗程就可以除根。

父亲和我当然高兴了，以为遇到了胃病专家。

我便拿着处方去划价，那曾想这处方竟然这么昂贵，普通的浅表性胃炎竟也能开出880元的药单来，连同做胃镜的费用就是我月薪的一半。

我满脑疑惑的去问大夫，大夫爽快的解释说这是两个疗程的药，用的都是好药，健康最重要，你去把药取来，我给你说怎么服用。

他担心父亲记不住这药怎么服用，一定要让我取来，他要在药盒上写清楚用法和用量。

我去取药，药房的那穿白大褂的女人莫名地看着我，我以为她认识我，她说不认识，我说取这么多药奇怪吗？

她说是梁大夫开的吧！

我说我不知道大夫姓什么，她不再言语了，拿了个大塑料袋把药装好递给我。

梁大夫特意拿了粗笔在药盒上写了用法和用量，一再叮咛父亲按时吃药保证除根。

我和父亲欣然拿了几十盒药出了县医院。

雪花明显稠密了，父亲还是有点疼，我便买了稀饭让父亲喝下暖暖胃，或许就能减轻疼痛。

父亲上了班车，满怀希望地提着一大袋子药回去了，然后我也不清楚腊月二十三余下的光阴都干了什么，按说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应该回老家一趟，我就是那么糊涂，糊涂到了竟没回老家。

腊月二十四一大早，母亲就打来电话说父亲疼了一个晚上，吃了梁大夫的药没有任何作用。

我就说让父亲来县医院再检查一遍，母亲说父亲一早起来就去村卫生所挂吊瓶去了。

母亲还说父亲早上出门时说县医院的大夫不如村卫生所的医生会看病，他很后悔买了那么多药，我就给母亲说宽心话，又糊涂的过了一天，心想不就是个浅表性胃炎吗？

那曾想村卫生所的大夫说父亲是喷门炎，需要挂几天吊瓶。

就是消消炎吗！

那好，只要病判断准确了在哪治疗就好办了。

雪稠密了许多，满县城的环卫工忙着铲雪，开往各乡镇的班车都装上了防滑链。

孩子们在广场上疯狂地玩雪了。

冒着雪我去找梁大夫，因为我觉得上当受骗了。

这老头显然是专业的坑蒙拐骗，他依然戴着口罩，不慌不忙地给别人开药单。

我说梁大夫你还记得我吗？

他眼睛斜我一下，嗯了一声，表示记得我。

很明显他根本不在乎我的表情，我当时是兴师问罪去的，你给我爸开的药根本不管用。

梁大夫说你爸是谁？

我说你忘了？

那天你让他做胃镜，开了一大堆胃药，还说保证除根，到现在我爸还在村卫生所挂吊瓶呢！

梁大夫说吃药治病还有一个过程呢，哪有吃一次药就能治好病的！

年轻人就是心急，回去慢慢来。

我说不对，不是心急不心急的问题，是病诊断对不对的问题！

梁大夫的声音明显高了许多，我是大夫你是大夫？

我看了三十几年的病，诊断不了普通的胃病？

笑话！

我没有示弱，村卫生所的医生说我爸是喷门炎！

梁大夫竟大笑起来，只能听见笑声却看不到嘴。

一个村卫生所的大夫凭什么诊断为喷门炎？

我说凭经验！

笑话！

他有几年经验？

这个问题我真不知道，我愣住了！

梁大夫便开始得意了，我73年省医学院毕业，92年内科主任，03年业务副院长，现在退休被医院返聘坐诊，他一个村卫生所的小大夫有什么资历随便诊断，回去让你爸放心吃药！

我感觉我不是他的对手，走吧！

找一个能讲理的地方讲理去吧！

我打了投诉电话，县卫生局的工作人员说这不算什么大事，梁大夫有行医资质，劝我不要着急，就按梁大夫说的先服一个疗程的药，再看情况吧！

母亲说算了吧！

就是几百块钱，就当给骗了。

我脑筋转不过弯，堂堂的县人民医院竟能容得下这样医德败坏的医生坐诊，还不如找个兽医坐诊呢！

县院长办的工作人员说你这小伙子怎能这样说话，凭什么侮辱大夫！

我再重复了一遍，不如找个兽医坐诊！

院办的一个大不了我几岁的男人便过来揪住我的棉袄，我说你要动手啊？

那男人眼睛瞪得像牛眼，你再说一遍，我揍死你！

我说我早就不想活了！

被你揍死直接送太平间得了！

另一女子赶紧拉住那男人的胳膊，劝我少说两句。

我偏要说，我说我拿我的手机正录着呢！

我得为我的死亡留个证据。

那男人便松手了。

其实我没开手机，我真后悔没开手机，更后悔的是终究没看见梁大夫的真实面孔。

走出院办我头脑一片空白，白的像漫天飞舞的雪花。

我的手机落哪里了？

我先给卫生局打电话，然后坐公交来县医院院长办公室找院长，院长不在就和那男人发生了争执。

不行，我要投诉到电视台！

可我的手机丢了，我拦住一个护士想借用她的手机，她劝我说刚才和我动手的人是梁大夫的儿子，就别再自找没趣了！

我想笑，我真的想笑，我带着眼泪笑笑的走出了县医院大门，任凭雪花飘落在我的脸上，我就仰起头看那片片雪花潇潇洒洒，泪水就顺着眼角滑落了，这是医生干的事吗？

我问片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