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原文 译文4.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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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家训》原文译文4

《颜氏家训》(原文译文)4

  《颜氏家训》(原文译文)4

9文章篇原文

阮籍无礼败俗,稽康凌物凶终,傅玄念斗免官,孙楚矜夸凌上,陆机犯顺履险,潘岳干没取危,颜延年负气摧黜,谢灵运空疏乱纪,王元长凶贼自诒,谢玄晖侮慢见及。

凡此诸人,皆其翘秀者,不能悉记,大较如此。

至於帝王,亦或未免。

自昔天子而有才华者,唯汉武、魏太祖、文帝、明帝、宋孝武帝,皆负世议,非懿德之君也。

自子游、子夏、荀况、孟轲、枚乘、贾谊、苏武、张衡、左思之传,有盛名而免过患者,时复闻之,但其损败居多耳。

每尝思之,原其所积,文章之体,标举兴会,发引性灵,使人矜伐,故忽於持操,果於进取。

今世文士,此患弥切,一事惬当,一句清巧,神厉九霄,志凌千载,自吟自赏,不觉更有傍人。

加以砂砾所伤,惨於矛戟,讽刺之祸,速乎风尘。

深宜防虑,以保元吉。

学问有利钝,文章有巧拙。

钝学累功,不妨精熟;拙文研思,终归蚩鄙。

但成学士,自足为人;必乏天才,勿强操笔。

吾见世人,至无才思,自谓清华,流布丑拙,亦以众矣,江南号为“许痴符”。

近在并州,有一士族,好为可笑诗赋,铫弊邢、魏诸公,众共嘲弄,虚相赞说,便击牛釃酒,招延声誉。

其妻明鉴妇人也,泣而谏之,此人叹曰:

“才华不为妻子所容,何况行路!

”至死不觉。

自见之谓明,此诚难也。

学为文章,先谋亲友,得其评裁,知可施行,然后出手,慎勿师心自任,取笑旁人也。

自古执笔为文者,何可胜言。

然至於宏丽精华,不过数十篇耳。

但使不失体裁,辞意可观,便称才士。

要须动俗盖世,亦俟河之清乎。

凡为文章,犹人乘骐骥,虽有逸气,当以街勒制之,勿使流乱轨躅,放意填坑岸也。

文章当以理致为心旅,气调为筋骨,事义为皮肤,华而为冠冕。

今世相承,趋末弃本,率多浮艳,辞与理竞,辞胜而理伏;事与才争,事繁而才损,放逸者流宕而忘归,穿凿者补缀而不足。

时俗如此,安能独违,但务去泰去甚耳。

必有盛才重誉,改革体裁者,实吾所希。

古人之文,宏才逸气,体度风格,去今实远;但缉缀疏朴,未为密致耳。

今世音律谐靡,章句偶对,讳避精详,贤於往昔多矣。

宜以古之制裁为本,今之辞调为末,并须两存,不可偏弃也。

译文

阮籍因无礼败坏风俗;稽康因欺物不得善终;傅玄因愤争而免官;孙楚因夸耀而欺上;陆机因作乱而冒险;潘岳因侥幸取利而致危;颜延年因负气而被免职;谢灵运因空疏而作乱;王元长因凶逆而被杀;谢玄晖因侮慢而遇害。

以上这些人物,都是文人中杰出的,其他不能统统的记起,大体如此。

至於帝王,有的也未能避免这类毛病。

从古当上天子并有才华的,只有汉武帝、魏太祖、魏文帝、魏明帝、宋孝武帝,都被世人讥议,不算有美德的君王。

从孔子的学生子游、子夏到荀况、孟轲、枚乘、贾谊、苏武、张衡、左思等一流人物,享有盛名而免於过失祸患的,也时常听到,只是其中损丧败坏的占多数。

对此我常思考,寻找病根,当是由於文章这样的东西,要高超兴致,触发性灵,这就会使人夸耀才能,从而忽视操守,敢於追求名利。

在现在文士身上,这种毛病更加深切,一个典故用得恰当,一个句子做得清巧,就会心神上达九霄,意气下凌千年,自己吟咏自我欣赏,不知道身边还有别人。

加以砂砾般的伤人,会比矛戟伤人更狠毒;讽刺而招祸,会比刮风更迅速。

应该认真思考防范,来保有大福。

学问有利和钝,文章有巧和拙,学问钝的人积累功夫,不妨达到精熟;文章拙的人钻研思考,终究难免陋劣。

其实只要有了学问,就是以自立做人,真是缺乏资质,就不必勉强执笔写文。

我见到世人中间,有极其缺乏才思,却还自命清新华丽,让丑拙的文章流传在外的,也很众多了,这在江南被称为“伶痴符”。

近来在并州地方,有个士族出身的,喜欢写引人发奖的诗赋,还和邢邵、魏收诸公开玩笑,人家嘲弄他,假意称赞他,他就杀牛斟酒,请人家帮他扩大声誉。

他的妻是个心里清楚的女人,哭著劝他,他却叹著气说:

“我的才华不被妻子所承认,何况不相干的人!

”到死也没有醒悟。

自己能看清自己才叫明,这确实是不容易做到的。

学作文章,先和亲友商量,得到他们的评判,知道拿得出去,然后出手,千万不能自我感觉良好,为旁人所取笑。

从古以来执笔写文的,多得说也说不清,但真能做到宏丽精华的,不过几十篇而且。

只要体裁没有问题,辞意也还可观,就可称为才士。

但要当真惊世流俗压倒当世,那也就像黄河澄清那样不容易等待到了。

凡是作文章,好比人骑千里马,虽豪逸奔放,还得用衔勒来控制它,不要让它乱了奔走的轨迹,随意跃进那坑岸之下。

文章要以义理意致为核心脊梁骨,气韵格调为筋骨,用典合宜为皮肤,华丽辞藻为冠冕。

如今相因袭的文章,都是弃本趋本,大多浮艳,辞藻和义理相竞,辞藻胜而义理伏,用典和才思相争,用典繁而才思损,放逸的奔流而忘归,穿凿的补缀而不足。

时世习俗既如此,也不好独自立异,但求不要做得太过头。

真出个负重名的大才,对这种体裁有所改革,那才是我所盼望的。

古人的文章,气势宏大,滞洒飘逸,体度风格,比现今的文章真高出很多。

只是古人在结撰编著中,用词遣句、过渡钩连等方面还粗疏质朴,於是文章就显得不够周密细致。

如今的文章,音律和谐华丽,辞句工整对称,避讳精细详密,则比古人的高超多了。

应该用古文的体制格调为根本,以令人的文辞格调作补充,这两方面都做得好,并存不可以偏废。

10名实篇原文

名之与实,犹形之与影也。

德艺周厚,则名必善焉;容色姝丽,则影必美焉。

今不修身而求个名於世者,犹貌甚恶而责妍影於镜也。

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士窃名。

忘名者,体道合德,享鬼神之福祜,非所以求名也;立名者,修身慎行,惧荣观之不显,非所以让名也;窃名者,厚貌深奸,於浮华之虚称,非所以得名也。

吾见世人,清名登而金贝入,信誉显而然诺亏,不知后之矛戟,毁前之干橹也!

虑子贱云:

“诚于此者形於彼。

”人之虚实真伪在乎心,无不见平迹,但察之未熟耳。

一为察之所鉴,巧伪不如拙诚,承之以羞大矣。

伯石让卿,王莽辞政,当于尔时,自以巧密,后人书之,留传万代,可为骨寒毛竖也。

近有大贵,以孝著声,前后居丧,哀毁逾制,亦足以高於人矣;而尝於苫块之中,以巴豆涂脸,遂使成疮,表哭泣之过,左右童竖,不能掩之,益使外人谓其居处饮食皆为不信。

以一伪丧百诚者,乃贪名不已故也!

有一士族,读书不过二三百卷,天才钝拙,而家世殷厚,雅自矜持,多以酒犊珍玩,交诸名士。

甘其饵者,递共吹嘘,朝廷以为文华,亦尝出境聘。

东莱王韩晋明笃好文学,疑彼制作,多非机杼,遂设宴言,面相讨试。

竟日欢谐,辞人满席,属音赋韵,命笔为诗,彼造次即成,了非向韵,众客各自沉吟,遂无觉者。

韩退叹曰:

“果如所量。

……

治点子弟文章,以为声价,大弊事也。

一则不可常继,终露其情;二则学者有凭,益不精励。

邺下有一少年,出为襄国今,颇自勉笃,公事经怀,每加抚恤,以求声誉。

凡遣兵役,握手送离,或齎梨枣饼饵,人人赠别,云:

“上命相烦,情所不忍,道路饥渴,以此见思。

”民庶称之,不容於口。

及迁为泗州别驾,此费日广,不可常周。

一有伪情,触涂难继,功绩遂损败矣。

译文

名与实的关系,好比形与影的关系。

德艺周厚,那名就一定好;容貌美丽,那影就一定美。

如今不修身而想在世上传好的名,就好比容貌很丑而要求镜子里现出美的影了。

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士窃名。

忘名,就是体道合德,享受鬼神的福祜,而不是用来求名的;立名,就是修身慎行,生怕荣誉会被湮没,而不是为了让名的;窃名,就是外朴内奸,谋求浮华的虚名,而不是真能得到名的。

我见到世上的人,清名播扬但金钱暗入,信誉昭著但许诺有亏,真不知是不是后面的矛戟,在捣毁前面的盾牌啊!

虑子贱说过:

“在这件事上做得真诚,就给另件事树立了榜样。

”人的虚或实,真或伪固然在於心,但没有不在行动上表现出来的,只是观察得不仔细罢了。

一旦观察得真切,那种巧於作伪就还不如拙而诚实,接著招来的羞辱也够大的。

伯石的推让卿位,王莽的辞谢政权,在当时自以为既巧又密,可是被后人记载下来,留传万世,就叫人看了毛竖骨寒了。

近来有个大贵人,以孝著称,先后居丧。

哀痛毁伤过度,这也是以显得高於一般人了;可他在草荐土块之中,还用有大毒的巴豆来涂脸,有意使脸上成疮,来显出他哭泣得多么厉害,但这种做作不能蒙过身旁童仆的眼睛,反而使外边人说他丧中的居处饮食都在伪装。

由於有一件事情伪装出现假,而毁掉了百件事情的真,这就是贪名不足的结果啊!

有一个士族,读的书不过二三百卷,天资笨拙,可家世殷实富裕,他向来矜持,多用牛酒珍宝玩好来结交那些名士。

名士中对牛酒珍宝玩好感兴趣的,一个个接著吹捧他,使朝廷也以为他有文采才华,曾经派他出境聘问。

齐东莱三韩晋明深爱文学,对他的作品发生怀疑,怀疑大多数的情况,不是他本人所命意构思的,於是就设宴敍谈,当面讨论测试。

当时整天欢乐和谐,诗人满座,属音赋韵,提笔作诗,这个士族轻率问就写成,可全然没有向来的风格韵味,好在客人们各自在沉思吟味,没有发觉。

韩晋明宴会后叹息道:

“果真像我们所估量的那样。

修改子弟的文章,来抬高声价,是一大坏事。

一则不能经常如此,终究要透露出真情来;二则正在学习的子弟有了依赖,更加不肯专心努力。

邺下有个少年,出任襄国县令,能勤勉,公事经手,常加抚恤,来谋求声誉。

每派遣兵差,都要握手相送,有时还拿出梨枣糕饼,人人赠别,说:

“上边有命令要麻烦你们,我感情上实在不忍,路上饥渴,送这些以表思念。

”民众对他称赞,不是口说所能说得完的。

到迁任泗州别驾官时,这种费用一天天增多,不可能经常办到。

可见一有虚假,就到处难以相继,原先的功绩也随之而毁失。

11涉务篇原文

士君子之处世,贵能有益於物耳,不徒高谈虚论,左琴右书,以费人君禄位也!

国之用材,大较不过六事:

一则朝廷之臣,取其鉴达治体,经纶博雅;二则文史之臣,取其著述宪章,不忘前古;三则军旅之臣,取其断决有谋,强干习事;四则藩屏之臣,取其明练风俗,清白爱民;五则使命之臣,取其识变从宜,不辱君命;六则兴造之臣,取其程功节费,开略有术:

此则皆勤学守行者所能办也。

人性有长短,岂责具美于六涂哉?

但当皆晓指趣,能守一职,便无愧耳。

吾见世中文学之士,品藻古今,若指诸掌,及有试用,多无所堪。

居承平之世,不知有丧乱之祸;处庙堂之下,不知有战陈之急;保俸禄之资,不知有耕稼之苦;肆吏民之上,不知有劳役之勤:

故难可以应世经务也。

晋朝南渡,优借士族,故江南冠带有才干者,擢为令仆已下尚书郎、中书舍人已上,典掌机要。

其馀文义之士。

多迂诞浮华,不涉世务,纤微过失,又惜行捶楚,所以处於清高,盖护其短也。

至於台阁今史,主书监帅,诸王签省,并晓习吏用,济办时须,纵有小人之态,皆可鞭枚肃督,故多见委使,盖用其长也。

人每不自量,举世怨梁武帝父子爱小人而疏士大夫,此亦眼不能见其睫耳。

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带,大冠高履,出则车舆,入则扶持,郊郭之内,无乘马者。

周弘正为宣城王所爱,给一果下马,常服御之,举朝以为放达。

至乃尚书郎乘马,则纠劾之。

及侯景之乱,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赢气弱,不耐寒暑,坐死仓猝者,往往而然。

建康今王复,性既儒雅,未尝乘骑,见马嘶贲陆梁。

莫不震慑,乃谓人曰:

“正是虎,何故名为马乎?

”其风俗至此。

古人欲知稼穑之艰难,斯盖贵谷务本之道也。

夫食为民天,民非食不生矣,三日不粒,父子不能相存。

耕种之,休组之,对获之,载积之,打拂之,簸扬之,凡几涉手,而入仓廪,安可轻农事而贵末业哉?

江南朝士,因晋中兴,南渡江,卒为羁旅,至今八九世,未有力田,悉资俸禄而食耳。

假令有者,皆信僮仆为之,未尝目观起一拨土,耕一株苗;不知几月当下,几月当收,安识世间馀务乎?

故治官则不了,营家则不办,皆优闲之过也。

译文

士君子的处世,贵在能够有益於事物,不能光是高谈阔论,左琴右书,君主给他俸禄官位啊!

国家使用人材,大体不外六个方面:

一是朝廷的臣子,用他能通晓治理国家的体制纲要,经纶博雅;二是文史的臣子,用他能撰写典章,不忘古先;三是军旅的臣子,用他能决斯有谋,强干习事;四是藩屏的臣於,用他能熟悉风俗,廉洁爱民;五是使命的臣子,用他能随机应变,不辱君命;六是兴造的臣子,用他能考核工程节省费用,多出主意:

这都是勤奋学习、认真工作的人所能办到的。

只是人的秉性各有短长,怎可以强求这六个方面都做好呢?

只要对这些都通晓大意,而做好其中的一个方面,也就无所惭愧了。

我见到世上的文学之士,评议古今,好似指掌一般非常熟悉,等有所试用,多数不能胜任。

处在累代太平之世,不知道有丧乱之祸;身在朝廷之上,不知道有战阵之急;保有俸禄供给,不知道有耕稼之苦;纵肆吏民头上,不知道有劳役之勤:

这样就很难应付时世和处理政务了。

晋朝南渡,对士族优待宽容,因此江南冠带中有才干的,就擢开到尚书分,仆以下尚书郎、中书舍人以上,执掌机要。

其馀只懂得点文义的多数迂诞浮华,不会处理世务,有了点小过错,又舍不得杖责,因而把他们放在清高的位置上,来给他们护短。

至於那些台阁令史、主办监帅、诸王签省,都对工作通晓熟练,能按需要完成任务,纵使流露出小人的情态,还可以鞭打监督,所以多被委任使用,这是在用他们的长处。

人往往不能自量,世上都在抱怨梁武帝父子喜欢小人而疏远士大夫,这也就像眼睛不能看到眼睫毛了。

梁朝的士大夫,都崇尚著宽衣,系阔腰带,戴大帽子,穿高跟木屐,出门就乘车代步,进门就有人伺候,城里城外,见不著骑马的士大失。

宣城工萧大器很喜欢南朝学者周弘正,送给他一匹果下马,他常骑著这匹马。

朝廷上下都认为他放纵旷达,不拘礼俗。

如果是尚书郎骑马,就会遭到弹劾。

到了侯景之乱的时候,士大夫们一个个都是细皮嫩南的,不能承受步行的辛苦,体质虚弱,又不能经受寒冷或酷热。

在变乱中坐著等死的人,往往是由於这个原因。

建康令王复,性情温文尔雅,从未骑过马,一看见马嘶鸣跳跃,就惊慌害怕,他对人说道:

“这是老虎,为什么叫马呢?

”当时的风气竟然颓废到这种程度。

古人深刻体验务农的艰辛,这是为了使人珍惜粮食,重视农业劳动。

民以食为天,没有食物,人们就无法生存,三天不吃饭的话,父子之间就没有力气互相问候。

粮食要经过耕种、锄草、收割、储存、春打、扬场等好几道工序,才能放存粮仓,怎么可以轻视农业而重视商业呢?

江南朝廷里的官员,随著晋朝的复兴,南渡过江,流落他乡,到现在也经历了八九代了。

这些官员从来没有人从事农业生产,而是完全依靠俸禄供养。

如果他们有田产,也是随意交给年轻的仆役耕种,从没见过别人挖一块泥土,插一次秧,不知何时播种,何时收获,又怎能懂得其他事务呢?

因此,他们做官就不识世务,治家就不办产业,这都是养尊处优带来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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