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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文学

  而儒家的正统思想统治,则在东汉末年的战火纷纭中轰然倒塌。

人们的思想文化观念在社会无序、天下大乱的情况下,必然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于是各种离经叛道的思想观念,突破了儒家思想道德观念的束缚,纷纷应时而出。

儒家思想不但已经失去了权威,而且不再成为人们道德标准和价值尺度。

当时的社会,一切都处于失范状态之下。

人们纵情任性,特立独行,突出自我意识,又追求个人的精神和享受。

在这样无意识的社会条件下,传统文化在建安时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改变,从而呈现出多种文化争奇斗艳,齐头并行的状态。

  无论是从文化的进化还是演变的角度来看,建安时期的文化裂变,都是一件值得我们给予其充分赞扬和肯定的事情。

正是有了建安时期的文化裂变,才使得各种文化思想能够纷纷登场以及流行。

  建安时期政治局势的动荡,儒家思想的坍塌,以及各种应运而生的思想观念的碰撞,各种社会文化行为不仅极大的改变了人民的思维方法和行为方式,改变了人们看待社会、思考问题的层面,而且极大的促进了人们对人生价值的再一次认识,激发了人们的进取精神,提升了人们的个性意识,刺激了文士的创作欲望。

建安时期的文学,就是在这种文化大背景下迅速崛起的。

  不得不说的是,在建安时期,尤其是汉献帝迁都,曹操平定冀州后,文学的发展获得了一个相当宽松的社会文化环境,文学士人在积极进取、建功立业的同时,“傲雅觞豆之前,雍容衽席之上,洒笔一成酣歌,和墨以藉谈笑”,创作出许许多多表现时代精神,反映时代生活,展现时代风貌的文学作品,使得建安时期成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繁荣时期。

[编辑本段]

相关背景:

  东汉末年,社会动荡不安。

汉沛国谯(今亳州)人曹操组建青州兵,挟持汉献帝,统一北方,社会有了比较安定的环境。

曹操父子皆有高度的文学修养,由于他们的提倡,一度衰微的文学有了新的生机。

在当时建都的邺城(故址在今河北省临漳县境内),聚集了一大批文人。

诗、赋、文创作都有了新的突破。

尤其是诗歌,吸收了汉乐府民歌之长,情词并茂,具有慷慨悲凉的艺术风格,比较真实地反映了汉末的社会现实以及文人们的思想情操。

因发生在汉献帝建安时期,故后人称这一时期的文学为建安文学。

建安文学的代表人物是“三曹”和“七子”,而以三曹为核心。

曹操是建安文学的主将和开创者,今存其乐府诗20余首,代表作《蒿里行》描写了军阀混战时期的惨景,《短歌行》更是脍炙人口的名篇。

曹丕是曹操的次子,其诗歌委婉悱恻,多以爱情、伤感为题材。

两首《燕歌行》是现存最早的七言诗。

其所著《典论.论文》,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的重要著作。

曹植是这一时期最负盛名的作家,流传下来的诗赋文章共有100多篇,如描绘人民痛苦生活的《泰山梁甫行》,描写爱情的《美女篇》,《洛神赋》等,曹植写《七步诗》的原委,更流传为尽人皆知的佳话。

李白有“蓬莱文章建安骨”之句,可知建安文学对后世的深远影响。

[编辑本段]

影响:

  1、建安文学新局面的开创者是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杰出的诗人曹操。

他诗歌创作代表作品有描写汉末战乱和人民苦难的《薤露行》《蒿里行》《苦寒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是《蒿里行》中的名句。

表现统一天下雄心壮志、充满积极进取精神的《短歌行》中的“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表现了他博大的胸怀;《观沧海》中的“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描写了大海孕大含深的气派。

《短歌行》中的“青青子矜,悠悠我心”表现了作者对贤才的渴慕,《龟虽寿》中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表现了曹操积极进取精神。

  2、曹操是建文学新局面的开创者,开用乐府旧题写时事的先河。

他的作品除五言外,四言诗也不少优秀之作,他学习汉乐府,但又有自己的风格。

  3、现存最早的完整的文人七言诗是曹丕的《燕歌行》;他的《典论·论文》是现存最早了文学专论,他提倡文学,对建安文学的繁荣起了推动作用。

  4、曹植的生活和创作可以分为前后两个时期,以公元220年曹丕称帝为界线,

  5、曹植诗歌创作的代表作有描写游侠少年的高超武艺和爱国精神的《白马篇》,其中“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集中表现了少年的爱国精神;鼓励朋友建功立业的《赠徐干》;在思妇身上寄托自己的失意和苦闷的《七哀》;描写一个少年斩断罗网,拯救一只黄雀的故事的《野田黄雀行》;描写海边人民贫困生活的《泰山梁甫吟》;以美女盛年未嫁的苦恼寄托自己怀才不遇之感慨的《美女篇》等。

钟嵘称他的诗“骨气奇高,词采华茂”。

  6、建安时期重要的作家有“三曹”“七子”和女诗人蔡琰。

“三曹”指曹操、曹丕、曹植;“七子”之称见于曹丕的《典论·论文》,指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七人,成就最高的是王粲。

  7、“七子”的诗歌创作中反映社会动乱和人民苦难的代表作有王粲的《七哀诗》其一,其中“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表现了战乱给人民带不的苦难。

陈琳的《饮马长城窟行》,阮瑀的《驾出北郭门行》等;抒写个人的抱负和遭遇的代表作是刘桢的《赠从弟》三首等。

  8、现存题为蔡琰的作品有五言《悲愤诗》,骚体《悲愤诗》和《胡笳十八拍》。

最可信的是蔡琰所作的是五言《悲愤诗》。

 

毫无疑问,"建安风骨"已经是一个被普遍接受的文学史命题,它大致是指"建安文学(特别是五言诗)所具有的鲜明爽朗、刚健有力的文风。

"

(1)虽然有学者指出今人与古人所讲建安风骨大有不同,

(2)但刘勰《文心雕龙》既专论"风骨",似乎更有理由享有对风骨的解释权。

奇怪的是,《文心雕龙》非但未许建安文学以"风骨"之名,相反在刘勰的一些批评话语中,建安文学风貌似乎更应被视为"风骨"的反面:

《明诗》篇云:

"暨建安之初,五言腾踊,文帝陈思,纵辔以骋节,王徐应刘,望路而争趋;并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及正始明道,诗杂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浅。

"(3)

案:

黄侃:

《文心雕龙札记》云:

"若其述欢宴,愍乱离,敦友朋,笃匹偶,虽篇题杂沓,而同以苏、李诗为源,文采缤纷,而不能离闾里歌谣之质,固其称景物则不尚雕镂,叙胸情则唯求诚恳,而又缘以雅词,振其美响,斯所以兼笼前美,作范后来者也。

"(4)我观《文心》效春秋一字褒贬,遣辞极精。

"腾踊"、"争趋"、"怜"、"狎"、"述"、"叙"、"任气"、"使才",绝非褒词,且前已云古诗乃"五言之冠冕",亦不得云建安"兼笼前美,作范后世"。

刘勰论诗曰:

"诗者,持也,持人性情。

"建安诸子之"任气"、"使才",显然不合诗之古意,故此段应有微讥建安之意。

《乐府》篇云:

"至于魏氏三祖,气爽才丽,宰割辞调,音靡节平。

……志不出于〔淫〕滔荡,词不离于哀思;虽三调之正声,实韶夏之郑曲也。

"

案:

陆侃如、牟世金译注本译"气爽"句云:

"他们的气质高朗,才华美妙,用古题乐府写时事,音节也美妙而和平(5)。

"显然不合彦和原意。

"宰割辞调",范注云:

"《宋书乐志》三:

'《相和》,汉旧歌也,丝竹更相和。

执节者歌,本一部。

魏明帝分为二。

'彦和所讥'宰割辞调',或即指此。

"这里显然有批评他们擅改古乐体制之意。

又注云"彦和云三祖所为郑曲者,盖讥其辞之不雅耳。

"(6)周振甫注"音靡节平"为:

"音律浮靡,节奏平庸。

"(7)范、周注解甚确。

《通变》篇云:

"魏之〔策〕篇制,顾慕汉风,晋之辞章,瞻望魏采。

……商周丽而雅,楚汉侈而艳,魏晋浅而绮,宋初讹而新。

"

不可否认,《文心雕龙》亦有多处褒赞三曹、七子,但大多是偏重才气的、个别的评价,少有对建安文学整体的认同。

或谓《时序》篇中所云"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

"一段为"建安风骨"之注脚。

我以为这不过重复《明诗》篇的评价,殊不合与刘勰"风骨"之意。

刘勰所谓"风骨",歧说纷纭。

学界大致有五种意见:

第一种看法,认为"风即文意,骨即文辞。

"以黄侃先生为代表。

(8)

第二种看法,认为风骨是概括艺术风格的概念。

风骨篇是风格专论,专门论述"风清骨峻"这种风格特点。

(9)

第三种看法认为,认为风骨是对一种美学标准,它的具体内容是"传神"、"自然"等等。

(10)

第四种看法,认为风骨是对作品提出的一种美学标准、美学要求。

它包括两个方面:

"风"是对文章情志方面的美学要求,"骨"是对文章言辞方面的美学要求。

(11)

第五种看法认为:

风骨是对文意的进一步分析,它一方面有情的因素(表现为风),另一方面有理的因素(表现为骨)。

(12)

我认为以宗白华先生为代表的第五种观点较为的当。

他说:

"我认为骨和辞是有关系的。

但词是有概念内容的,词清楚了,他所表现的现实形象或对于形象的思理也清楚了。

'结言端直'就是一句话要明白正确,不是歪曲,不是诡辩,这种正确的表达就产生了文骨。

但光有骨还不够,还必须从逻辑性走到艺术性,才能感动人,所以骨之外,还要有风,风可以动人,风是从情感中来的中国古典美学理论。

既重视思想-表现为骨,又重视情感-表现为风。

"(13)

为了避免将风骨简单地等同于情感与思想,张海明先生又继续申说其意:

"所谓风是文气的一种特殊表现,用现代术语来说,它大致相当于作者的情感倾向。

""骨,理当指作品中的思想倾向。

"(14)辨析渐趋精密。

但我觉得若从刘勰作此篇意图立说,更惬人意。

"风骨"一词,本是当时品藻人物的流行话语。

如《晋书·赫连勃勃载记论》云:

"其器识高爽,风骨魁奇。

"《宋书·武帝纪》云:

"身长七尺六寸,风骨奇特。

"本义大致指人的内在风神。

刘勰将之用于诗文评,用流行的新词来申说旧意,是典型的"以复古为通变"的做法。

他首先把"风"的意义加以深化:

"诗总六义,风冠其首,斯乃化感之本源,志气之符契也。

"

诗能感化人心,首在起情,所谓"诗可以兴"是也。

能起情者谓之风,所以也可谓风是情之基。

那么骨又作何解释?

《说文》云:

"骨者,肉之核也。

"风之核曰骨。

骨是理之基。

若稍作引申,实际上刘勰认为"风"和"骨"都根源于人心对于"道"的两种领会:

直观(化感)的领会叫做风;理智的领会叫做骨。

两者本是主体修养的两个方面,落实为文字内容就叫做情感和思想,而就二者在文章中所产生的效果而言又叫做"风力"(感发的力量)和"骨鲠"(逻辑的力量)。

刘勰并不停留于枯燥的概念辨析,而是直接切入到具体的为文之道:

"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沈吟铺辞,莫先于骨。

"作者的情感通于化感之本源,自然情思宛转,动人心魄;思想通乎大道,体物无遗,必能立意昭然,遣词精确。

《神思》篇云: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无非情深;"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驯致以怿辞",都是练骨。

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个问题,刘勰举了两个例子加以说明:

"昔潘勖锡魏,思摹经典,群才韬笔,乃其骨髓峻也;相如赋仙,气号凌云,蔚为辞宗,乃其风力遒也。

"有人认为潘勖《册魏公九锡文》不宜作为"骨髓峻"的范例,其实刘勰之所以挑选此文,是因为它立意明确、条理显豁、论证充分、语言精约,具有强大的说服力,致使群臣为之搁笔,这是理胜于情的例子。

而司马相如的《大人赋》被用作风力遒的范例,是因为对大人那种游行天地的神仙生活流露出情感上的向往,因而这篇文章非但没有打消汉武帝好神仙的念头,反而让他"飘飘有凌云之志",这是情胜于理的例子。

刘勰举这两个例子旨在凸显风骨之别,而不是说这两篇作品是"风骨"典范。

立"风骨"之义,是针对齐梁文风之"采乏风骨"的倾向:

"若风骨乏采,则鸷集翰林;采乏风骨,则雉窜文囿。

""文胜质则野,质胜文则史。

"(《论语·雍也》)刘勰显然以"风骨"为"质"的方面的要求,以"采"为"文"的方面的要求,二者相较,质为本,文为末。

刘勰作《风骨》篇与《情采》篇对举,然偏重风骨,以矫时弊。

刘勰对"风清骨峻"陈义极高,《宗经》篇中"情深而不诡"、"风清而不杂"、"事信而不诞"、"义直而不回",或可为之注脚。

作家只有"熔铸经典之范,翔集子史之术",才能"洞晓情变,曲昭文体,然后能孚甲新意,雕画其辞。

""风骨"所具刚健意味,主要是指文章在"经典"大义支持下"事信"、"义直",进而"结言端直"而产生的强大逻辑力量。

刘勰作《风骨》篇本意是在"宗经"背景下对"质"的方面进一步的要求,是在论"情采"之前先立"情采"之本。

《风骨》中所含诗教内容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建安文学能否与刘勰所谓"风骨"相合呢?

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关于这一点,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考察:

其一,建安文人的人格弊病与刘勰风骨论的"宗经"背景不合。

东汉士风的转变滥觞于曹魏,"曹氏集团众人不再追求什么奇节异行的高名,而是重视那

种世俗的享乐生活了;他们不再峨冠博带规行矩步,而是洒脱不拘行为放荡;他们不再重视那些烦琐无用的经学儒术,而是竞相写作抒写胸怀的文学作品了。

"(15)在刘勰看来,这种叛逆和放纵带来诸多人格上的弊病。

《程器》篇中说:

"文举傲诞以速诛,正平狂憨以致戮,仲宣轻脆而躁竞,孔璋偬恫以粗疏,丁仪贪婪以乞货,路粹食甫啜而无耻。

"后来颜之推应和此说,批评范围更广,语词更尖锐。

(详见本文第三节)刘、颜的批评可看作正统儒家对建安文人品格的代表性评价。

不能想象刘勰会把具有浓厚"宗经"色彩的风骨桂冠加诸人品不足为训的建安诸子。

其二,在刘勰看来,建安文学文胜于质,是齐梁绮丽文风形成的渊薮。

刘师培先生概括建安文学四个特点为"清峻、通脱、骋辞、华靡"。

(16)"骋辞"、"华靡"均就文采而言。

刘勰论三曹、七子,首重其在辞采方面的才华:

"陈思之文,群才之俊也。

"(《指瑕》)"魏文之才,洋洋清绮。

"(《才略》)"子建援牍如口诵,仲宣举笔似宿构,阮据案而制书,祢衡当食而草奏。

"(《神思》)评价不可谓不高,但只是都偏重"文"(语言才华)的方面,而风骨强调的是内在的"质"的方面,以文害质的倾向正是刘勰所要反对的。

其三,建安文学从根本上是抒情的、感伤的文学,缺乏"骨力",也不以刚健为主要特色。

建安文学的特色是"怊怅切情"的五言诗,而所抒之情是非常个人化的、任意放纵的情感,几乎不用理性加以节制。

但刘勰云"故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

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

"(《情采》)重情乏理,显然不合风骨之义。

建安诗人的情感内容大多是"忧生之嗟"(17),其格调是感伤和彷徨的,如同他们笔下的"惊风"和"惊鸿"一样,绝少有凌云壮志的抒发,他们偶尔的慷慨悲歌,骨子里也是迷茫和绝望,绝非什么刚健之风。

张师伯伟先生说:

"建安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大变。

文人诗歌创作开始成为主角,这时的诗人可以说是'感伤诗人',出现的诗也是'感伤的诗'。

……所以在理论上,魏晋以前注重的是'言志',对外界的感动就包容于直接的言志之中;而魏晋以下注重的是'感物',由'感物'才进而言志,……"(18)的为确论。

但我疑心有些建安诗人甚至无"志"可言--如果把"志"看作一种有坚实信仰支撑的"怀抱"的话,他们大多毕生走在探索"志"的路上。

建安文人把旧的准则破坏之后,对未来应如何是没有底的。

他们敢于歌哭笑骂,无所不为(所谓"通脱"),却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建立一个新的足以安身立命的"志"。

所以,即便他们挟着两汉的大气来唱悲歌,多少有些慷慨之气,看起来近于刚健,但在古人,尤其是刘勰这样的正统儒者看来,诗不言"志",还谈什么刚健和风骨呢?

不但刘勰不称许建安风骨,整个魏晋南北朝直至中唐,建安诸子的人品和文品就不断遭到批评,而其中很多批评内容正是认为他们的为人或为文缺乏"风骨"。

曹丕《典论·论文》云:

"应日易和而不壮,刘桢壮而不密。

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词,以致乎杂以嘲戏。

"《与吴质书》云:

"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

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复。

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其五言诗之善者,妙绝时人。

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

仲宣独自善于辞赋,惜其体弱,不足起其文……"曹丕的批评褒贬互见,但从"和而不壮"、"理不胜词"、"未遒"、"体弱"等批评话语的运用上看,所评文人是不足当风骨之体的。

沈约《宋书·臧焘传论》云:

"自魏氏膺命,主爱雕虫,家弃章句,人重异术。

"《谢灵运传论》又云:

"至于建安,曹氏基命;二祖陈王,咸蓄盛藻。

甫乃以情纬文,以文被质。

……徒以赏好异情,故意制相诡。

"沈约认为建安文胜于质,把文学引上"雕虫"一路。

正与刘勰见解类同。

颜之推:

"然而古今文人,多陷轻薄,……蔡伯喈同恶受诛,吴质诋忤乡里,曹植悖慢犯法,杜笃乞假无厌,路粹隘狭已甚,陈琳实号粗疏,繁钦性无检格,刘桢屈强输作,王粲率躁见嫌,孔融、祢衡诞傲致殒,杨修、丁扇动取毙。

"(《颜氏家训·文章》)这是对建安诸子最为苛酷的评价,但在当时似乎并不显得过于极端。

李白:

"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

"(《古风》其一)

柳冕《与徐给事论文书》:

"自屈宋以降,为文者本于哀艳,务于恢诞,亡于比兴,失古意矣。

虽扬马形似,曹刘骨气,潘陆藻丽,文多用寡,则是一技,君子不为也。

"(《全唐文》卷五二七)

案:

此处"骨气"非"风骨"。

解说见后。

韩愈《送孟东野序》:

"汉之时,司马迁、相如、扬雄最其善鸣者也。

其下魏晋时,鸣者不及于古,然亦未尝绝也。

就其善者,其声清以浮,其节数以急,其词淫以哀,其志弛以肆,其为言也乱杂而无章,将天丑其德,莫之顾邪!

何为乎不鸣其善鸣者也。

"(《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卷十九)

李汉《唐吏部侍郎昌黎先生韩愈文集序》:

"秦汉以前,其气浑然,殆乎司马迁、相如、董生、扬雄、刘向之徒,尤所谓杰然者也。

至后汉曹魏,气象萎,司马氏以来,规模荡尽。

"(《全唐文》卷七四四)

虽然有些批评未免苛刻,也不尽合乎事实。

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建安文学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从建安到中唐)并没有受到广泛的认同,而且经常被主流批评家当作浮文靡词的典型加以批评,而这正是我们今天所认为的风骨含义的反面。

有些学者也许会举出钟嵘《诗品》来证明"建安风骨"的说法古已有之。

不错,《诗品》是给予建安文学以较高的评价:

"降及建安,曹公父子,笃好斯文。

"

"故知陈思为建安之杰。

"

"永嘉时贵黄老,稍尚虚谈,……建安风力尽矣。

"

"(曹植)其源出于国风。

骨气奇高,辞采华茂。

"

但《诗品》对建安文学的态度究竟如何,尚可作细致分析。

我以为有三点应该注意:

第一,钟嵘对建安文学的评价不能被过高估计,钟嵘也不认为建安文学具有"刚健"或"壮美"的风格。

从《诗品》品第看,魏一代诗人处上品者三人:

曹植、刘桢、王粲;处中品者三人:

曹丕、何晏、应璩;处下品者七人:

曹操、曹睿又、曹彪、徐干、阮王、应日易、缪袭。

"七子"中孔融、陈琳不入品第。

似乎在钟嵘看来,建安诸子的地位并不特殊。

尤可注意的是,经常被视作雄浑风格代表的曹操在《诗品》中位列下品,而"发愀怆之词"、"文秀而质羸"的王粲反列上品。

第二,"建安风力"不等于"建安风骨"。

曹旭《诗品集注》(以下简称《集注》)注云:

"建安风力:

亦称'建安风骨'。

指建安时代特有的诗歌精神,即诗歌内容丰富充实、基调慷慨悲凉、语言俊爽刚健相统一的时代风格。

"(19)吕德申《钟嵘诗品校释》(以下简称《校释》)注云:

"风力即风骨。

"(20)我以为二者不能等同。

刘勰《风骨》篇"风力"一词凡两见:

一是评司马相如《大人赋》"乃其风力遒也";二是篇末赞中"蔚彼风力,严此骨鲠。

""风力"偏重于"风",也就是情感方面,将"风力"等同于"风骨"并没有根据。

钟嵘是将"风力"作为"理过其词,淡乎寡味"的对立面,玄言诗之所以没有"风力",是因为这些诗"皆平典似道德论",缺少情感内容,如"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才能"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

"风力"在这里意义甚明,即"由诗歌的抒情内容所产生的感染力"(21),它是构成钟嵘"滋味说"的要素之一,而与刘勰"风骨"之意不能吻合。

第三,"骨气"亦非"风骨"。

曹旭《集注》云:

"骨气为汉魏以来品评人物用语。

……后用为画论、诗论之术语,与风力、风骨义同。

"〖ZW(DY〗曹旭:

《诗品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102页。

〖ZW)〗吕德申《校释》云:

"骨气:

即风骨。

"(22)我以为将"骨气"等同于"风骨,则难与"奇高"二字对应。

"骨气"一词在中古书画论中更常见。

梁武帝《书评》:

"蔡邕书骨气洞达,爽爽有神。

"(《说郛》卷第八十七)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

"古之画或遗其形似,而尚其骨气。

"审"骨气"之意,应指作者才性、器识熔铸于作品中而产生的内在风神。

钟嵘言曹植"骨气奇高",应是着眼于曹植独特的个性、卓越的天才在诗文中的体现,与刘勰"风骨"之意迥异,也与"风力"一词不同。

钟嵘以"风力"、"骨气""辞采"称许建安,而不用风骨一词,只能说明钟嵘与刘勰对风骨以及建安文学的理解上没有根本差异。

真正的改变始于陈子昂,他在《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中说:

"文章道弊五百年矣。

汉魏风骨,晋宋莫传。

……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咏叹。

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

一昨于解三处见名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

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

"(《陈伯玉文集》卷一)

自陈子昂以后,建安文学才开始真正与"风骨"相联系,建安乃至魏晋文学才得享大名,成为作家模拟的典范。

如李白:

"蓬莱文章建安骨。

"(《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

案:

恒仁《月山诗话》云:

"太白诗:

'从自建安来,绮丽不足珍。

'太白五言,未必突过建安,此特一时夸诩之言耳。

……太白又云: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此语得之。

"

范温:

"建安诗辨而不华,质而不俚,风调高雅,格力遒壮,其言直至而少对偶,指事情而绮丽,得风雅骚人之气骨,最为近古者也。

"(《潜溪诗眼·诗宗建安》)

严羽:

"夫学诗以识为主,入门须正,立志须高,以汉魏盛唐为师,不作开元、天宝以下人物。

"(《沧浪诗话·诗辨》)

"汉魏之诗,词、理、意、兴,无迹可求。

"

"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

"

"黄初之后,惟阮籍咏怀之作,极为高古,有建安风骨。

"

"建安之作全在气象,不可寻枝摘叶。

灵运之诗,已是彻首尾成对句矣。

是以不及建安也。

"(《沧浪诗话·诗评》)

元好问:

"汉谣魏什久纷纭,正体无人与细论。

谁是诗中疏凿手,暂教泾渭各清浑。

"(《论诗三十首》其一)

"曹刘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两雄。

可惜并州刘越石,不教横朔建安中。

"(《论诗三十首》其二)

陈子昂的评论对建安文学意义甚大,那么他的评论究竟与前代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同呢?

我认为他是在一种新的批评构架下,来改变旧的批评术语(主要是"风骨"和"兴寄")的含义,从而提升了建安文学的价值,进而为唐以后文人寻找了新的文学典范。

首先,陈子昂通过调整批评的参照系,来改变"风骨"的意味。

在刘勰那里,批评的价值标准预设是《诗经》,在钟嵘则是《国风》、《楚辞》和《小雅》,对于他们来说,建安还属于近代甚至当代,他们在批评中的"取法"只能是《诗经》、《楚辞》这样被公认的经典。

在古老经典的法则规范下,建安文学不仅难以成为新的典范,反而显出了它的流弊。

那么"风骨"这个明显具有典范意味的批评范畴,就难以与非典范的建安文学相联系。

而陈子昂的这篇小序只是针对晋宋文学的"彩丽竞繁"而发议论,这样,在较低的价值参照系下,汉魏文学的价值就有了被提升的可能性,而"风骨"一词也就随之降下了"神坛",成为大约与"气象"含义相近的范畴(后来严羽提"建安风骨",正是着眼于气象)。

陈子昂所高扬的是汉魏诗歌个性中必有时代感觉、华采中又含浑茫古风的文学风貌,既适应了初唐用诗教来反浮靡的时代趋势,又满足了文人喜爱个性鲜明、情致婉转的汉魏风格的审美趣味,所以才能产生巨大的影响力,"风骨"一词才渐渐与诗教相脱离。

(23)

其次,陈子昂视汉魏为一体,改变以往将魏、晋等量齐观的批评传统。

曹魏本是承前启后的一代。

在刘勰看来,建安开了新风,士子们安身立命处与古迥异,从而结束了经学时代,这是为刘勰所不满的。

而在四百年后的陈子昂看来,建安却是继承了古义。

建安诸子所言之志虽于古人有异,其文章因失去经学背景支持而产生的逻辑力量,但毕竟"音情顿挫","有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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