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人教版七年级上册朱自清文选.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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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人教版七年级上册朱自清文选
朱自清散文选
我们常常读到朱自清先生那些脍炙人口的名篇,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
难以矢口否认的是朱自清先生的散文清隽沉郁,总是能轻易地把我们引进他唯美的世界中去,对时光的感慨也好,对亲情的触动也罢,都写到了我们内心的那根弦上。
而恰恰也正是因为散文,朱自清先生才在星辉璀璨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夺目光彩。
而这些散文中,那些妙不可言的文段许许多多都已成为经典,让我们每次读起来都爱不释手......
——写在前面
1、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
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
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郁郁的。
路的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
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
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
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
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
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
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
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
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
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一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
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
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2、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
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是有人偷了他们罢:
那是谁?
又藏在何处呢?
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
现在又到了哪里呢?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
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
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
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
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
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
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
我掩着面叹息。
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3、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
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
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
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
风轻悄悄的,草绵软软的。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
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
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
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
野花遍地是:
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花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
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
鸟儿将窠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宛转的曲子,与轻风流水应和着。
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在嘹亮地响。
4、梅雨潭是一个瀑布潭。
仙瀑有三个瀑布,梅雨瀑最低。
走到山边,便听见花花花的声音;抬起头,镶在两条湿湿的黑边儿里的,一带白而发亮的水便呈现于眼前了。
我们先到梅雨亭。
梅雨亭正对着那条瀑布;坐在亭边,不必仰头,便可见它的全体了。
亭下深深的便是梅雨潭。
这个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岩石上,上下都空空儿的;仿佛一只苍鹰展着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
三面都是山,像半个环儿拥着;人如在井底了。
这是一个秋季的薄阴的天气。
微微的云在我们顶上流着;岩面与草丛都从润湿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
而瀑布也似乎分外的响了。
那瀑布从上面冲下,仿佛已被扯成大小的几绺;不复是一幅整齐而平滑的布。
岩上有许多棱角;瀑流经过时,作急剧的撞击,便飞花碎玉般乱溅着了。
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微雨似的纷纷落着。
据说,这就是梅雨潭之所以得名了。
但我觉得像杨花,格外确切些。
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
--这时偶然有几点送入我们温暖的怀里,便倏的钻了进去,再也寻它不着。
5、她松松的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她又不杂些儿法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却看不透她!
我曾见过北京什刹海指地的绿杨,脱不了鹅黄的底子,似乎太淡了。
我又曾见过杭州虎跑寺旁高峻而深密的“绿壁”,重叠着无穷的碧草与绿叶的,那又似乎太浓了。
其余呢,西湖的波太明了,秦淮河的又太暗了。
可爱的,我将什么来比拟你呢?
我怎么比拟得出呢?
大约潭是很深的、故能蕴蓄着这样奇异的绿;仿佛蔚蓝的天融了一块在里面似的,这才这般的鲜润呀。
--那醉人的绿呀!
我若能裁你以为带,我将赠给那轻盈的舞女;她必能临风飘举了。
我若能挹你以为眼,我将赠给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睐了。
我舍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
我用手拍着你,抚摩着你,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我又掬你入口,便是吻着她了。
我送你一个名字,我从此叫你“女儿绿”,好么?
6、我结婚那一年,才十九岁。
二十一岁,有了阿九;二十三岁,又有了阿菜。
那时我正像一匹野马,那能容忍这些累赘的鞍鞯,辔头,和缰绳?
摆脱也知是不行的,但不自觉地时时在摆脱着。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真苦了这两个孩子;真是难以宽宥的种种暴行呢!
阿九才两岁半的样子,我们住在杭州的学校里。
不知怎地,这孩子特别爱哭,又特别怕生人。
一不见了母亲,或来了客,就哇哇地哭起来了。
学校里住着许多人,我不能让他扰着他们,而客人也总是常有的;我懊恼极了,有一回,特地骗出了妻,关了门,将他按在地下打了一顿。
这件事,妻到现在说起来,还觉得有些不忍;她说我的手太辣了,到底还是两岁半的孩子!
我近年常想着那时的光景,也觉黯然。
阿菜在台州,那是更小了;才过了周岁,还不大会走路。
也是为了缠着母亲的缘故吧,我将她紧紧地按在墙角里,直哭喊了三四分钟;因此生了好几天病。
妻说,那时真寒心呢!
但我的苦痛也是真的。
我曾给圣陶写信,说孩子们折磨,实在无法奈何;有时竟觉着还是自杀的好。
这虽是气愤的话,但这样的心情,确也有过的。
后来孩子是多起来了,磨折也磨折得久了,少年的锋棱渐渐地钝起来了;加以增长的年岁增长了理性的裁制力,我能够忍耐了——觉得从前真是一个“不成材的父亲”,如我给另一个朋友信里所说。
但我的孩子们在幼小时,确比别人的特别不安静,我至今还觉如此。
我想这大约还是由于我们抚育不得法;从前只一味地责备孩子,让他们代我们负起责任,却未免是可耻的残酷了!
7、茶房在轮船里,总是盘踞在所谓“大菜间”的吃饭间里。
他们常常围着桌子闲谈,客人也可插进一两个去。
但客人若是坐满了,使他们无处可坐,他们便恨恨了;若在晚上,他们老实不客气将电灯灭了,让你们暗中摸索去吧。
所以这吃饭间里的桌子竟像他们专利的。
当他们围桌而坐,有几个固然有话可谈;有几个却连话也没有,只默默坐着,或者在打牌。
我似乎为他们觉着无聊,但他们也就这样过去了。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倦怠,嘲讽,麻木的气分,仿佛下工夫练就了似的。
最可怕的就是这满脸:
所谓“施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者,便是这种脸了。
晚上映着电灯光,多少遮过了那灰滞的颜色;他们也开始有了些生气。
他们搭了铺抽大烟,或者拖开桌子打牌。
他们抽了大烟,渐有笑语;他们打牌,往往通宵达旦——牌声,争论声充满那小小的“大菜间”里。
客人们,尤其是抱了病,可睡不着了;但于他们有甚么相干呢?
活该你们洗耳恭听呀!
他们也有不抽大烟,不打牌的,便搬出香烟画片来一张张细细赏玩:
这却是“雅人深致”了。
8、秦淮河的水是碧阴阴的;看起来厚而不腻,或者是六朝金粉所凝么?
我们初上船的时候,天色还未断黑,那漾漾的柔波是这样的恬静,委婉,使我们一面有水阔天空之想,一面又憧憬着纸醉金迷之境了。
等到灯火明时,阴阴的变为沉沉了:
黯淡的水光,像梦一般;那偶然闪烁着的光芒,就是梦的眼睛了。
我们坐在舱前,因了那隆起的顶棚,仿佛总是昂着首向前走着似的;于是飘飘然如御风而行的我们,看着那些自在的湾泊着的船,船里走马灯般的人物,便像是下界一般,迢迢的远了,又像在雾里看花,尽朦朦胧胧的。
这时我们已过了
利涉桥,望见东关头了。
沿路听见断续的歌声:
有从沿河的妓楼飘来的,有从河上船里度来的。
我们明知那些歌声,只是些因袭的言词,从生涩的歌喉里机械的发出来的;但它们经了夏夜的微风的吹漾和水波的摇拂,袅娜着到我们耳边的时候,已经不单是她们的歌声,而混着微风和河水的密语了。
于是我们不得不被牵惹着,震撼着,相与浮沉于这歌声里了。
从东关头转湾,不久就到大中桥。
大中桥共有三个桥拱,都很阔大,俨然是三座门儿;使我们觉得我们的船和船里的我们,在桥下过去时,真是太无颜色了。
桥砖是深褐色,表明它的历史
的长久;但都完好无缺,令人太息于古昔工程的坚美。
桥上两旁都是木壁的房子,中间应该有街路?
这些房子都破旧了,多年烟熏的迹,遮没了当年的美丽。
我想象秦淮河的极盛时,在这样宏阔的桥上,特地盖了房子,必然是髹漆得富富丽丽的;晚间必然是灯火通明的。
现在却只剩下一片黑沉沉!
但是桥上造着房子,毕竟使我们多少可以想见往日的繁华;这也慰情聊胜无了。
过了大中桥,便到了灯月交辉,笙歌彻夜的秦淮河;这才是秦淮河的真面目哩。
大中桥外,顿然空阔,和桥内两岸排着密密的人家的大异了。
一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衬着蓝蔚的天,颇像荒江野渡光景;那边呢,郁丛丛的,阴森森的,又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
令人几乎不信那是繁华的秦淮河了。
9、这是在花园里。
群花都还做她们的清梦。
那微雨偷偷洗去她们的尘垢,她们的甜软的光泽便自焕发了。
在那被洗去的浮艳下,我能看到她们在有日光时所深藏着的恬静的红,冷落的紫,和苦笑的白与绿。
以前锦绣般在我眼前的,现有都带了黯淡的颜色。
——是愁着芳春的销歇么?
是感着芳春的困倦么?
大约也因那濛濛的雨,园里没了秾郁的香气。
涓涓的东风只吹来一缕缕饿了似的花香;夹带着些潮湿的草丛的气息和泥土的滋味。
园外田亩和沼泽里,又时时送过些新插的秧,少壮的麦,和成荫的柳树的清新的蒸气。
这些虽非甜美,却能强烈地刺激我的鼻观,使我有愉快的倦怠之感。
看啊,那都是歌中所有的:
我用耳,也用眼,鼻,舌,身,听着;也用心唱着。
我终于被一种健康的麻痹袭取了。
于是为歌所有。
此后只由歌独自唱着,听着;世界上便只有歌声了。
10、在台州过了一个冬天,一家四口子。
台州是个山城,可以说在一个大谷里。
只有一条二里长的大街。
别的路上白天简直不大见人;晚上一片漆黑。
偶尔人家窗户里透出一点灯光,还有走路的拿着的火把;但那是少极了。
我们住在山脚下。
有的是山上松林里的风声,跟天上一只两只的鸟影。
夏末到那里,春初便走,却好像老在过着冬天似的;可是即便真冬天也并不冷。
我们住在楼上,书房临着大路;路上有人说话,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
但因为走路的人太少了,间或有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还只当远风送来的,想不到就在窗外。
我们是外路人,除上学校去之外,常只在家里坐着。
妻也惯了那寂寞,只和我们爷儿们守着。
外边虽老是冬天,家里却老是春天。
有一回我上街去,回来的时候,楼下厨房的大方窗开着,并排地挨着她们母子三个;三张脸都带着天真微笑地向着我。
似乎台州空空的,只有我们四人;天地空空的,也只有我们四人。
那时是民国十年,妻刚从家里出来,满自在。
现在她死了快四年了,我却还老记着她那微笑的影子。
11、柏林的街道宽大,干净,伦敦巴黎都赶不上的;又因为不景气,来往的车辆也显得稀些。
在这儿走路,尽可以从容自在地呼吸空气,不用张张望望躲躲闪闪。
找路也顶容易,因为街道大概是纵横交切,少有“旁逸斜出”的。
最大最阔的一条叫菩提树下,柏林大学,国家图书馆,新国家画院,国家歌剧院都在这条街上。
东头接着博物院洲,大教堂,故宫;西边到著名的勃朗登堡门为止,长不到二里。
过了那座门便是梯尔园,街道还是直伸下去——这一下可长了,三十七八里。
勃朗登堡门和巴黎凯旋门一样,也是纪功的。
建筑在十八世纪末年,有点仿雅典奈昔克里司门的式样。
高六十六英尺,宽六十八码半;两边各有六根多力克式石柱子。
顶上是站在驷马车里的胜利神像,雄伟庄严,表现出德意志国都的神采。
那神像在一八零七年被拿破仑当作胜利品带走,但七年后便又让德国的队伍带回来了。
12、开铺子少不了生意经,福也尔的却颇高雅。
他们在旧大楼的四层上留出一间美术馆,不时地展览一些画。
去看不花钱,还送展览目录;目录后面印着几行字,告诉你要买美术书可到馆旁艺术部去。
展览的画也并不坏,有卖的,有不卖的。
他们又常在馆里举行演讲会,讲的人和主席的人当中,不缺少知名的。
听讲也不用花钱;只每季的演讲程序表下,“恭请你注意组织演讲会的福也尔书店”。
还有所谓文学午餐会,记得也在馆里。
他们请一两个小名人做主角,随便谁,纳了餐费便可加入;英国的午餐很简单,费不会多。
假使有闲工夫,去领略领略那名隽的谈吐,倒也值得的,不过去的却并不怎样多。
13、北门这里一片空旷的沙地,最宜于露天演说家,来的最多。
也许就在共产党队伍走后吧,这里有人说到中日的事;那时刚过“一二八”不久,他颇为我们抱不平。
他又赞美甘地;却与贾波林相提并论,说贾波林也是为平民打抱不平的。
这一比将听众引得笑起来了;不止一个人和他辩论,一位老太太甚至嘀咕着掉头而去。
这个演说的即使不是共产党,大约也不是“高等”英人吧。
公园里也闹过一回大事:
一八六六年国会改革的暴动(劳工争选举权),周围铁栏干毁了半里多路长,警察受伤了二百五十名。
公园周围满是铁栏干,车门九个,游人出入的门无数,占地二千二百多亩,绕园九里,是伦敦公园中最大的,来的人也最多。
园南北都是闹市,园中心却静静的。
灌木丛里各色各样野鸟,清脆的繁碎的语声,夏天绿草地上,洁白的绵羊的身影,教人像下了乡,忘记在世界大城里。
那草地一片迷蒙的绿,一片芊绵的绿,像水,像烟,像梦;难得的,冬天也这样。
西南角上蜿蜒着一条蛇水,算来也占地三百亩,养着好些水鸟,如苍鹭之类。
14、鱼房鸟房也特别值得看。
鱼房分淡水房海水房热带房(也是淡水)。
屋内黑洞洞的,壁上嵌着一排镜框似的玻璃,横长方。
每框里一种鱼,在水里游来游去,都用电灯光照着,像画。
鸟房有两处,热带房里颜色声音最丰富,最新鲜;有种上截脆蓝下截褐红的小鸟,不住地飞上飞下,不住地咭咭呱呱,怪可怜见的。
这个动物园各部分空气光线都不错,又有冷室温室,给动物很周到的设计。
只是才二百亩地,实在旋展不开,小东西还罢了,像狮子老虎老是关在屋里,未免委屈英雄,就是白熊等物虽有特备的台子,还是局蹐得很;这与鸟笼子也就差得有限了。
固然,让这些动物完全自由,那就无所谓动物园;可是若能给它们较大的自由,让它们活得比较自然些,看的人岂不更得看些。
所以一九二七年上,动物学会又在伦敦西北惠勃司奈得地方成立了一所动物园,有三千多亩;据说,那些庞然大物自如多了,游人看起来也痛快多了。
15、不靠婆婆妈妈气去乞怜青年人,不靠甜言蜜语去买好青年人,也不靠刀子手枪去示威青年人。
只言行一致后先一致的按着应该做的放胆放手做去。
不过基础得打在学校里;学校不妨尽量社会化,青年训练却还是得在学校里。
学校好像实验室,可以严格的计划着进行一切;可不是温室,除非让它堕落到那地步。
训练该注重集体的,集体训练好,个体也会改样子。
人说教师只消传授知识就好,学生做人,该自己磨练去。
但是得先有集体训练,教青年有胆量帮助人,制裁人,然后才可以让他们自己磨练去。
这种集体训练的大任,得教师担当起来。
现行的导师制注重个别指导,琐碎而难实践,不如缓办,让大家集中力量到集体训练上。
学校以外倒是先有了集中训练,从集中军训起头,跟着来了各种训练班。
前者似乎太单纯了,效果和预期差得多,后者好像还差不多。
不过训练班至多只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培植根基还得在学校里。
在青年时代,学校的使命更重大了,中年教师的责任也更重大了,他们得任劳任怨的领导一群群青年人走上那成德达材的大路。
16、在笔者看来,诗文主要是靠了声调,小说主要是靠了情节。
过去一般读者大概都会吟诵,他们吟诵诗文,从那吟诵的声调或吟诵的音乐得到趣味或快感,意义的关系很少;只要懂得字面儿,全篇的意义弄不清楚也不要紧的。
梁启超先生说过李义山的一些诗,虽然不懂得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读起来还是很有趣味(大意)。
这种趣味大概一部分在那些字面儿的影象上,一部分就在那七言律诗的音乐上。
字面儿的影象引起人们奇丽的感觉;这种影象所表示的往往是珍奇,华丽的景物,平常人不容易接触到的,所谓“七宝楼台”之类。
民间文艺里常常见到的“牙床”等等,也正是这种作用。
民间流行的小调以音乐为主,而不注重词句,欣赏也偏重在音乐上,跟吟诵诗文也正相同。
感觉的享受似乎是直接的,本能的,即使是字面儿的影象所引起的感觉,也还多少有这种情形,至于小调和吟诵,更显然直接诉诸听觉,难怪容易唤起普遍的趣味和快感。
17、陶渊明有“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诗句,那是一些“素心人”的乐事,“素心人”当然是雅人,也就是士大夫。
这两句诗后来凝结成“赏奇析疑”一个成语,“赏奇析疑”是一种雅事,俗人的小市民和农家子弟是没有份儿的。
然而又出现了“雅俗共赏”这一个成语,“共赏”显然是“共欣赏”的简化,可是这是雅人和俗人或俗人跟雅人一同在欣赏,那欣赏的大概会还是“奇文”罢。
这句成语不知道起于什么时代,从语气看来,似乎雅人多少得理会到甚至迁就着俗人的样子,这大概是在宋朝或者更后罢。
18、连带着想到了国画和平剧的改良,这两种工作现在都有人在努力。
日前一位青年同事和我谈到这两个问题,他觉得国画和平剧都已经有了充分的发展,成了定型,用不着改良,也无从改良;勉强去改良,恐怕只会出现一些不今不古不新不旧的东西,结果未必良好。
他觉得民间艺术本来幼稚,没有得着发展,我们倒也许可以促进它们的发展;像国画和平剧已经到了最高峰,是该下降,该过去的时候了,拉着它们恐怕是终于吃力不讨好的。
照笔者的意见,我们的新文化新艺术的创造,得批判的采取旧文化旧艺术,士大夫的和民间的都用得着,外国的也用得着,但是得以这个时代和这个国家为主。
改良恐怕不免让旧时代拉着,走不远,也许压根儿走不动也未可知。
还是另起炉灶的好,旧料却可以选择了用。
应该过去的总是要过去的。
19、大丈夫也罢,小丈夫也罢,自己其实是渺乎其小的,整个儿人类只是一个小圆球上一些碳水化合物,像现代一位哲学家说的,别提一个人的自己了。
庄子所谓马体一毛,其实还是放大了看的。
英国有一家报纸登过一幅漫画,画着一个人,仿佛在一间铺子里,周遭陈列着从他身体里分析出来的各种原素,每种标明分量和价目,总数是五先令——那时合七元钱。
现在物价涨了,怕要合国币一千元了罢?
然而,个人的自己也就值区区这一千元儿!
自己这般渺小,不自爱自怜着点又怎么着!
然而,“顶天立地”的是自己,“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也是自己;有你说这些大处只是好听的话语,好看的文句?
你能愣说这样的自己没有!
有这么的自己,岂不更值得自爱自怜的?
再说自己的扩大,在一个寻常人的生活里也可见出。
且先从小处看。
小孩子就爱搜集各国的邮票,正是在扩大自己的世界。
从前有人劝学世界语,说是可以和各国人通信。
你觉得这话幼稚可笑?
可是这未尝不是扩大自己的一个方向。
20、可惜我们来的还不是时候,晚饭后在廊下黑暗里等月亮,月亮老不上,我们什么都谈,又赌背诗词,有时也沉默一会儿。
黑暗也有黑暗的好处,松树的长影子阴森森的有点像鬼物拿土。
但是这么看的话,松堂的院子还差得远,白皮松也太秀气,我想起郭沫若君《夜步十里松原》那首诗,那才够阴森森的味儿——而且得独自一个人。
好了,月亮上来了,却又让云遮去了一半,老远的躲在树缝里,像个乡下姑娘,羞答答的。
从前人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真有点儿!
云越来越厚,由他罢,懒得去管了。
可是想,若是一个秋夜,刮点西风也好。
虽不是真松树,但那奔腾澎湃的“涛”声也该得听吧。
西风自然是不会来的。
临睡时,我们在堂中点上了两三支洋蜡。
怯怯的焰子让大屋顶压着,喘不出气来。
我们隔着烛光彼此相看,也像蒙着一层烟雾。
外面是连天漫地一片黑,海似的。
只有远近几声犬吠,教我们知道还在人间世里。
21、在最近的将来里,我希望社会对于生育的事有两种自觉的制裁:
一,道德的制裁,二,法律的制裁。
身心有缺陷者,如前举花柳病者等,该用法律去禁止他们生育的权利,便是法律的制裁。
这在美国已有八州实行了。
但施行这种制裁,必需具备几个条件,才能有效。
一要医术发达,并且能得社会的信赖;二要户籍登记的详确(如遗传性等,都该载入);三要举行公众卫生的检查;四要有公正有力的政府;五要社会的宽容。
这五种在现在的中国,一时都还不能做到,所以法律的制裁便暂难实现;我们只好从各方面努力罢了。
但禁止“做父母”的事,虽然还不可能,劝止“做父母”的事,却是随时,随地可以作的。
教人知道父母的责任,教人知道现在的做父母应该是自由选择的结果,——就是人们于生育的事,可以自由去取——教人知道不负责及不能负责的父母是怎样不合理,怎样损害社会,怎样可耻!
这都是爱作就可以作的。
这样给人一种新道德的标准去自己制裁,便是社会的道德的制裁的出发点了。
22、天上偶见几只归鸟,我们看着它们越飞越远,直到不见为止。
这个时候便是我们喝酒的时候。
我们说话很少;上了灯话才多些,但大家都已微有醉意。
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若有月光也许还得徘徊一会;若是黑夜,便在暗里摸索醉着回去。
白马湖的春日自然最好。
山是青得要滴下来,水是满满的、软软的。
小马路的两边,一株间一株地种着小桃与杨柳。
小桃上各缀着几朵重瓣的红花,像夜空的疏星。
杨柳在暖风里不住地摇曳。
在这路上走着,时而听见锐而长的火车的笛声是别有风味的。
在春天,不论是晴是雨,是月夜是黑夜,白马湖都好。
——雨中田里菜花的颜色最早鲜艳;黑夜虽什么不见,但可静静地受用春天的力量。
夏夜也有好处,有月时可以在湖里划小船,四面满是青霭。
船上望别的村庄,像是蜃楼海市,浮在水上,迷离徜恍的;有时听见人声或犬吠,大有世外之感。
若没有月呢,便在田野里看萤火。
那萤火不是一星半点的,如你们在城中所见;那是成千成百的萤火。
一片儿飞出来,像金线网似的,又像耍着许多火绳似的。
只有一层使我愤恨。
那里水田多,蚊子太多,而且几乎全闪闪烁烁是疟蚊子。
我们一家都染了疟疾,至今三四年了,还有未断根的。
蚊子多足以减少露坐夜谈或划船夜游的兴致,这未免是美中不足了。
23、春晖是在极幽静的乡村地方,往往终日看不见一个外人!
寂寞是小事;在学生的修养上却有了问题。
现在的生活中心,是城市而非乡村。
乡村生活的修养能否适应城市的生活,这是一个问题。
此地所说适应,只指两种意思:
一是抵抗诱惑,二是应付环境——明白些说,就是应付人,应付物。
乡村诱惑少,不能养成定力;在乡村是好人的,将来一入城市做事,或者竟抵挡不住。
从前某禅师在山中修道,道行甚高;一旦入闹市,“看见粉白黛绿,心便动了”。
这话看来有理,但我以为其实无妨。
就一般人而论,抵抗诱惑的力量大抵和性格、年龄、学识、经济力等有“相当”的关系。
除经济力与年龄外,性格、学识,都可用教育的力量提高它,这样增加抵抗诱惑的力量。
提高的意思,说得明白些,便是以高等的趣味替代低等的趣味;养成优良的习惯,使不良的动机不容易有效。
用了这种方法,学生达到高中毕业的年龄,也总该有相当的抵抗力了;入城市生活又何妨?
24、说到我自己,却甚喜欢乡村的生活,更喜欢这里的乡村的生活。
我是在狭的笼的城市里生长的人,我要补救这个单调的生活,我现在住在繁嚣的都市里,我要以闲适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