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晕》.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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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晕》
第一日
天边是绵延不绝的山脊线,在两个尖尖的山头中间,如吊索一般自然地弯成一道下凹的曲线,每天早晨,太阳都会掠过这道帷幕,闪亮登场。
在这曲线的最低平处,尖起一个不起眼的小墩台,作为太阳的最初见证者,独自把守着边关。
“诺,你新来的那个,就在这里看着对面,不要让活物进来,任何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直接用那个。
”虎背熊腰的便衣士官轻描淡写地说,指了指墩台上方仅剩的两把有私自改装痕迹的巨轮机枪,而墩台的瞭望口,已被碎石和破木头铺了一地的迷你小丘,几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谁打你了,你也打回去便是。
”黑卷发的男人用深黑的眸子迎着阳光直直地望去,却被刺得闭起了眼。
“剩下能用的,随意用,捡着什么值钱的了,就自己留着吧,每天晚上前下山巡一圈。
就是这样了,我们的工资,今天开始都算你头上了,虽然我会拿走两成,苟活。
”年迈的士官简短的说了两句,背对着卷发男人点了一根烟,然后带着两个土气的小士兵,沿着土台阶向山下踱去。
卷发的男人还愣在原地,呆呆地没说一句,突然想起了什么,急迫地向他们追去,半个身子倚在拐角,一只手似乎向前抓去。
“哦对了”,士官停下了脚步,”每月会有两三次物资投递,记得到山洞里拿,有矿车来,不要被山贼劫了去,数太阳算日子就好,都这么干。
如果我们先到了,我们会拿走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是你一人的,他们不会亏待你。
”新来的男人似懂非懂地抓了抓卷毛,望着远去的三位前任,慢慢将探出的身子收回屋里,到喉头的话语,也不知不觉地滑了下去。
当天,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趴在窗口望着太阳,看金粉色的光如细密的小雨,将山脊洗了一遍,然后从峭壁断开了视线。
当晚,风和沙在谷底肆虐,将树叶扫地沙沙作响。
他起身拿了一根碎瓦片,从窗口向外使劲地伸出手臂比划着。
突然啪地一声,瓦片断裂开来,擦着墙壁滑向谷底,没有回音,消失不见。
第二日
清晨,太阳照常向山头赐予金粉色的灿烂阳光,只见破旧的墩台下方歪歪扭扭地划了一行“伊森”的字样,笔锋拖着渐弱的长蛇尾向下倾倒。
此时他——伊森,半梦半醒地躺在床上吐着泡泡,毫无防备地将古铜色的肚皮暴露给太阳。
第三日
伊森已经错过了一整天却毫不知情,猛然想起自己昨晚还没有下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急如星火地拉上了半边衣服,利落的一掌推开沉重的石门,头也不回地准备出门,突然“啊”地一声惨叫,感到身体陡然倾斜,无助地看着对山的山脊线迅速上拉,啪地一声--脸着地了。
然而厄运并没有停止,这次是整个身子被重力拖着下滑。
“噢—噢嗷”伊森在突如其来的下滑中头被套进了衣服里,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浸没在未知的恐惧中,紧张的他挣扎着想要拖出,尝试使用怪力将衣服逆向拔起。
然而此时髋部磕到了一个硬物,将下滑的平衡也打破了—身体开始摩擦着接触面向上转。
于是伊森没抓到自己的衣领,却无意将手指插入了蓬松的卷发中,用指缝紧紧夹了几根头发向外拔……“啊”—又是一声惨叫。
伊森感觉到下滑的坡度越来越大,耳边传来硬物碎裂的声音,紧实的腹部也被沙石磨得生疼,情急之下他屏气运力,胳臂上青筋暴起,大吼一声,用怪力将麻布衣服硬生生撕成两半,从布缝中窜射出来对面山坡上光亮石头反射的阳光,又让他反射性地又用半边布回遮住眼睛,然后慢慢放开。
这时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状况:
身体不受控制的平贴地面,用脆弱的平衡姿势,沿着山坡向谷底俯冲。
然而眼前又渐渐黑了下去,直觉告诉他他此时必须关注眼前的状况,并保持平衡。
他绷紧神经,尝试摆出飞燕展翅翱翔的姿势,发现渐渐自己能掌控平衡了。
正当心中暗爽之时,眼前突然一黑,“梆”地一声闷响,伊森感觉自己的头部被锤子狠狠地砸了一记,同时以肩膀为轴心,下半身因惯性从头顶向前整个翻转过去,血液急剧汇向脖子,头部负压剧烈增大。
伊森感觉自己的头就像要被拧下来了一样,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凭着本能和强壮的上肢力量,他将自己狼狈地翻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
然而一转头,脚边却是悬崖峭壁,嗖嗖的风逆着裤筒横灌了进来,让上下肢血液还没分配均匀的伊森差点身体一软翻下悬崖去——那样就真的交代了。
仔细一瞧,他停在了悬崖边一个巨大的死树墩旁边,刚刚自己就是在这里以“大鹏展翅”的姿势,华丽地以脸吻向了树根,并因惯性像耍杂技一样来了一个,不,半个前滚翻。
回头望去,墩台只有指尖大小,不觉中,已经滑了几百米。
望着墩台的门,伊森惊奇的发现:
因为地势原因,原来出门第一个台阶左转九十度才是第二个台阶,而碰巧第一个台阶落差有普通台阶两倍大,不注意的话真的容易摔下山坡。
他想象胖胖的老士官踩坏第二节台阶的身影,刚想责怪,圆滚滚地滚下山坡的身影又突然涌现脑海,盖过了前一个画面,让他又不禁发笑。
伊森转身感激地拥抱了一下树根,感谢了它的救命之恩,并将自己已变成两半的布衣残骸系在了树墩的一个突起部上,远看就像一面旗帜,守卫悬崖。
今天伊森,也没有下山。
明天也不会了。
第四日
伊森醒的很早,可当他尝试起床时,却被腹部的剧烈酸痛逼回了床板。
昨天裸露的腹部在粗糙的背阳坡上摩擦几百米,已经皮开肉绽,因为头晕当时没有注意,没想到经过一晚上竟然这么痛。
不仅如此,撞击产生的脑震荡感似乎还有余震,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又因为伊森不习惯盖被子睡觉,腹部在发炎的情况下着凉了…...恶劣的环境下这多种因素混杂在一起——伊森发烧了。
能做的动作有限,只能仰躺,连床的范围都无法脱离,靠背部肌肉蠕动也不太现实,太耗能量。
自从来到这里,伊森并没吃多少东西,尽管体质强壮,体力却是有限的。
伊森干脆放弃了多余的动作,将头扭向右侧的窗外,望着金粉色的太阳缓缓升起,将阳光播撒,反射,让墙壁,窗框,一齐亮了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逐渐有了朝气的环境,伊森原本有些无奈的心情,也开始渐渐转好了。
伊森看着光暗交界的线,想象光圈漏过床沿,开始向上窗框转动。
不知不觉一束光线透过云层,溢入他深黑的的瞳仁,打断了他的幻想。
刺眼的阳光让他被迫扭过头去,改成背对着阴影的方向。
阳光晒着他的后背,晒出星星点点的汗珠,在粗糙的皮肤上显得晶莹剔透,每颗都带着金粉色的光圈。
随着时间趋向正午,温度渐渐升高,越来越多的汗珠被排出,蒸发。
伊森感到越来越渴,唇舌干裂,脖颈燥热。
无意中瞥见床头的墙壁,上面挂着前任守卫们留下的水壶,而且竟然有三排。
在本能的驱使下,他挣扎着去够。
第一个,空的,第二个,空的,第三个,几滴,杯水车薪…..第五个壶很重,伊森认为会有很多,毫不迟疑,举起便浇向自己的脸。
哗啦啦,冰冷的沙子瀑布般倾倒下来,呛了一脸,洒了一身。
“哈哈哈,笨猪”——水壶的侧面贴着磨损的字条,原来是守卫们无聊时互相开的玩笑。
伊森嚼着沙子,缓缓挪着身子,躺回原处,感到有些孤独
第五日
伊森第一次起的这么早,赶在太阳登场之前,甚至远处还没有鱼肚白。
意识清醒了很多,起码没有任何倦意了。
可因为腹部伤口还没有愈合,腰也一时半会还直不起来。
同时由于强烈的饥饿感,身体本能地渴求食物,这种意识避免了伊森再次躺回床上。
伊森打算下山觅食。
伊森还打算去看一次正式的日出。
本能的和自主的两种愿望结合在一起,驱动着伊森毫不驻足地披上床下的“新”衣服出门了。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伊森出门小心谨慎地望着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谷底的风向上吹来,横着吹去,让初愈的身体感受到奇特的凉爽,尽管因为能量不足而周身发冷,心情还是越发明快了。
伊森短时间内忘了腹部隐隐的锐痛,有节奏地几节一回地走,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半山,来到一条没有台阶的盘山公路前,有些惊讶,当初上山任职时并没注意到山坡上还藏着这么好走的路,好奇心驱使他往前走的更深了。
天空的色调渐渐亮了一些起来,从暗蓝变成了深海一般的深蓝,山中布满了黎明的迷雾,伊森张开干裂的嘴唇,贪婪地收集雾气中的水分,却被湿冷的空气灌肺呛了一口。
他决定加快觅食进度,于是他裹起了袖子,闯进朦胧的雾中。
“老人家,劝你还是识点数吧,要么就留下点东西,要么就换条路走了”
“不,不行…我要回家去,只能走这条路了”
伊森自任职以来,第一次听到人的声音,顿时警觉了起来,就好像一直以来宁静的,个人的世界,撕裂了一个口,闯入了陌生人的声音。
这算是入侵吗?
他不明白,他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
任职的要求里是驱逐消灭境外者,没有人教他如何和境内人相处。
他只是来觅食的。
“我今天,还不能…”
“你走吧,留下行李,走吧,我们不想做多余的事情。
”
伊森加快了脚步,他想远离那些声音,虽然会继续孤独,他想继续让自己的世界保持安宁。
“这些都是我生存的口粮,你们断了我的道路,还想断了我的粮路吗。
堂堂几个年轻人不自食其力,竟然只会向我一个老头子装腔作势!
”
“…….”
“对不住了,恐怕你将到此为止了。
”
随后便是混乱的抢夺声,走的远了,声音反而变大了。
饥饿到极点的伊森耳朵很尖,一听说有粮食,也顾不上麻烦,决定去看看怎么回事。
欲望战胜了自主。
迷雾之中视野模糊,加上还未到日出时间,一时也无法辨明方向,伊森尝试去听声辨位,但山间的回声也使之得并不是那么容易。
于是伊森想了一个办法,原地拾起一个石子,向多个方位扔出去来分别听落地声辨位。
嘿,他出手了第一颗。
并没有花费很大力气,但因为没吃饱饭力气不足,石头甚至落在了肉眼可见位置,他感到非常失望。
第二颗,他向右手边用了最大的力气投掷,石头划出一道长抛物线,没入了迷雾中。
只听见咚一声闷响,紧接着传来了“哎哟”一声惨叫——石头似乎遇上了陌生人
更准确的说,是砸到了。
远处的争执声似乎因此停止了,接着便是多个参杂着负面情绪的声音。
“哪来的石头?
”“你砸我的?
”“怎么可能,什么东西啊,是谁?
”似乎产生了更大的混乱。
“喂!
——”伊森尝试性地吼了一声,响彻山间,想试试对处的反应。
不久底部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太好了,来人啊,这里需要理!
需要帮助!
”
伊森没想到会有人主动寻他,吃了一惊,但仍有些犹豫不决,便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在哪里?
”
“正下方,好心人,快来,从坡上可以滑下来!
”老人的声音更加激动了。
伊森一听要从坡上滑下去,顿时打了退堂鼓。
脑中条件反射地想起第三天那令人最不愉快的回忆。
甚至只是想着,腹部和头部就有如剥皮的痛。
“喂,上面的,不管你是谁,最好不要来插手。
或者你替他给?
”打劫者开始尝试性劝退
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伊森不想下去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想到从这迷雾中下去,还会撞到什么树墩,石头,甚至只是沙子,伊森都不要了。
或许他们只是在欺骗,或许下方的方位并不正确,谁能说得清楚?
经过利弊权衡,伊森选择了调转了身体。
等等,伊森想到自己只是想靠自己找点吃的,那为什么不问问他的粮食哪来的呢?
“请问”,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伊森扭头大喊,“哪里可以找到吃的?
”
下方沉默了片刻。
“哈哈,这也只是个饿肚皮的恶鬼””什么嘛”打劫者哄笑了起来。
“喂。
好心人!
你下来,我带你去,我自己的,也还能分你一些。
”老人激动的声音颤抖着,祈求着,哀求着。
最后关头,已经将希望寄托于伊森这个陌生人。
“哈哈,行,你下来,和我们一起劫这个老头,我们也能分你!
怎么样?
”打劫者竟然也开出了交易的筹码,三方都停了下来,这是利益的博弈。
原本几乎义无反顾回头离去的伊森,竟然被双方吸引了,无论帮助哪边都能得到粮食,出来觅食的意义,某种程度上达到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粮食。
问题已经从需不需要下去,变成了必然下去,只是帮哪一边的问题。
不平衡的山路走过的中间人,成了天平上的新稻草。
这是二段式博弈,一场巧赌。
伴随着”刺喇“的摩擦声,欲望再一次战胜了自主。
这次伊森用的是臀部。
滑行约莫十米,脚板底顺利地击中地面,经过一个小缓冲,伊森摸了摸被露水沾湿而感到发凉的屁股,拍掉了多余的尘土与杂草,并环视四周。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伊森看见面前三米的地方,立着三个朦胧的身影,中间的一个站位略远,身材魁梧但略显老态,左右两边各伫立着一位略矮的身影。
在听见伊森弄出的声响后,他们齐刷刷地转了过来——原来先前他们是背对着的。
这下伊森蒙了,老人在哪里?
或者说位置并没有算准确,而是落在了其中一方的身后?
“好心人,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只要你协助我一起将他们赶走,绝对不亏待你!
”老人的声音从前五米外传了过来,让伊森再次打起了精神,同时判断出了老人的位置。
”究竟在哪儿可以弄到吃的?
“伊森用虽响却无中气的声音遥呼着,他迫切的想做“正事”,这意味着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天空的色调又更加明亮了些许,即使是透过厚薄不均的晨雾,也能瞥见青蓝色的天空了。
“在我来的路上,我身后!
”“我现在就过去!
”伊森旁若无人地和老人一问一答着,并开始向前方迈出步伐。
“慢着!
””不把我们当回事吗?
””站住,这事儿没完谁也别想别想过去!
”伊森愣住了,他的胃将他的注意力直直地拉向老人,方才的对白让打劫者存在感尽失,他们感到己方虽人多势众,却毫无威慑力,就算是“人墙”就在面前,也丝毫不管用,此时有些恼羞成怒了。
雾气渐渐散开了,伊森逐渐看清了各个人的身影。
三位打劫者穿着裁剪匀称的不知什么时期的黄色旧制服,一律用旧围巾兜着头。
身后的老人摇摇晃晃地侧站着,正在朝这个方向张望,一只手死死地扒住一辆似乎是木质的三轮小拉车的边沿。
一定是那个!
伊森直直地盯着小车,身体不由自主地被驱动,弓着身子小步向前跑去,随手将面前的人墙扯出一个缺口,右手边的一名打劫者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哎哟叫了一声倚跌在坡上。
为首的打劫者瞬间被激怒了,一个肘击打在掠过身旁的伊森的颈背,伊森也没有注意闪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眼冒金星,毫无防备地脸着地了。
另一个打劫者也围了上来,对着趴在地上向前蠕动的伊森,补了一脚。
“喂没事儿吧”,老人前倾半步,低下身子张望着,颤巍巍地问了一句,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此时体力几乎耗尽,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的伊森却似乎隐隐的听见了鸟鸣声。
好像还忘了一件事,是什么呢?
伊森此时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目的--看一次日出。
鸟儿的叫声正是清晨的信号,黎明正在褪去!
“不,我只是…你们没有,他有……来不及了。
”伊森用几乎没人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他决定站在老人的一边,准确的来说,只是偏向,作为一个陌生的外援,而不是完全地插手。
尽管自己的处境并不乐观。
感觉身体很重,伊森的左手本能地寻找可以支撑他站起来的支点,短暂的胡乱摸索之后,他摸到一根粗的,有弹性的柱子。
“嗯?
”,一个低沉的嗓音传来,随即是惊慌失措的怪叫声,“畜生干什么抓着我的脚,放开!
”为首的打劫者突然感觉到脚腕上多了只冰凉的手,仔细一看伊森此时正紧紧地抓着它,便慌忙抬起了那只脚想要挣脱。
而此时的伊森却将几乎全部的力气压在他的左手上来支撑自己完成脱离地面的过程。
”喂别傻站着,都来帮我,快踢开他的手咳咳!
”为首的情绪有些激动,倾斜着身子,将体重完全压在另一只脚上,疯狂地甩动,踹踢着来挣脱伊森的手。
然而伊森的腕力本身离奇地大,尽管是在空腹状态下,泵入上半身血液的手腕也如同台钳一样卡住了对方的脚踝。
另外的两个随从见状,一声不吭,上来就是两脚,齐刷刷地踢来。
“咚”的一声闷响,为首的年长者倒抽一口冷气,眼睛不可思议地突了出来——“蠢货,你们踢的是我的腿,长点眼睛!
”
年长者痛的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愤怒地下达了一条新的指令——踢伊森的头。
只见右手的打劫者会意,缓缓扬起脚跟,猛然刷地一声踢了出去…
山间传来一声响亮的撞击声—哐——
只见右侧的打劫者眼睛泛白,嘴唇不停地抽动,左脚一脚踢空,极限地掠过伊森的后脑勺,膝盖惯性向后弯曲,上半身直挺挺的躺了下去,摔在地上,从身后浮现出慢慢走近的老人的身影。
布满褶痕的面部充着血,额头两条黄暗的血管暴突,双手向上紧握着一根手杖,肩部因为急促的喘息而上下抖动着。
“你…呼呼…”其余两位打劫者显然也吓了一跳。
“不可以…伤无辜的人..不行”老人吹开繁茂的胡须,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来,情绪未定。
而此时的为首的打劫者注意力完全被老人吸引了去,毫无防备地直起了身子,完全没注意到再次发力尝试站起的伊森。
“嘿咻”,伊森哼了一声弓起身子站了起来,提起一点后猛地松开了为首的的脚踝,对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失去了平衡,竟然、、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向侧后方翻了过去,而更巧的是作为支点的另一只脚拖着身子一起连连后退,竟踩在了路边缘松软的泥土上。
”哎?
”对方流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竟一去不复返地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伊森直愣愣地望着年长的的打劫者在自己面前飞快地变得越来越矮,向后翻滚,似乎刷地‘睡’进了地里。
他回想起了前天自己因踩空台阶而下滑几百米的悲惨经历,不禁有些同情那个“坏蛋”了,而此时年迈的老士官圆滚滚地滚下山坡的身影再一次涌现脑海。
他不禁有些想笑。
“啊——啊”山间回荡着绵延不绝,愈来愈远的叫喊声。
此时仅剩的两位打劫者,一位手足无措,说不出话,另一位被老人敲晕,仍以诡异的姿势躺在草坡里。
”呼…若是不赶紧滚,你…你也和他一样!
”老人拿起手杖‘哒哒’地连敲着路面,另一位打劫者吃了一惊,哆哆嗦嗦地扛起草堆里的那位,狼狈地奔向老人身后,消失在了剩余的薄雾里。
雾气又散开了一些,鸟儿叫得愈发欢快,山的轮廓清晰了起来,上下明暗分明,头顶的天空已经如同银镜一般地白了。
“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那么是什么人?
”老人转向伊森,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问道。
“伊…伊森。
”伊森蓄了一口长气,却只能吐出两个字来——和陌生人如此近距离的直接对话让他有点紧张,何况还是个性格刚毅,不苟言笑的长者。
“哦,是吗,伊森。
”老人点了一下头,似乎并不很在意,“那么,为什么像你这样壮实的年轻人,会大清早一个人饿着肚子,在偏僻的山路上奔跑呢?
”伊森愣住了,他在咄咄逼人的疑问语气面前,没有办法组织自己的逻辑语言去解答这对他来说有些复杂的问题。
、
”…很饿,请问…”伊森鼓起勇气,直奔重点。
”停停,朋友,若不对救了你的老头抱有一点起码的尊重,反而理所当然地索取,那么,你和那些勾搭在一起的劫匪,有何分别?
”老人说完,忘了伊森一眼,转身走向自己的小三轮推车,将手杖放了进去。
伊森低下了头,望着脚尖,不敢再说话,他觉得自己的愿望,可能要落空了。
伴随着老人靠近的脚步声,伊森以为他要拿手杖敲打自己,两手乖乖地护住自己的头。
“先拿着吧。
”伊森胸前出现了两块馍,他惊讶地慢慢抬起头,视线遇上了老人笑得很夸张的脸,牙龈外露,两腮横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没有多余的指责和冷眼,只有热心的帮助。
伊森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馍,触碰到了老人冰凉的手,却感觉心中有些微热。
接过的瞬间,伊森心中感激满溢,放下所有的拘谨和顾虑,一口咬下大半个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是老实人,没有恶意,老夫看得出来。
我虽视力不如往年,但这几十年的饭可是没白吃,一般差不了,哈哈”,老人望着伊森野兽般地吃相,不禁轻轻的笑了出来,“你和不劳而获的他们不是一类人,你年纪轻轻,浑身有健壮的肌肉,应该没少干活。
且方才若不是你经过,我的粮食可是要被劫得一干二净了,我一个老头,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去和年轻人硬拼这个…对了,你究竟是出来做什么的?
莫不是那位没心肺的上头克扣了你的血汗?
”
伊森弓着身子,将脖子埋在胸前“吧唧吧唧”啃着馍,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走丢了?
”
摇头。
“来找什么人?
”
摇头。
老人停了下来对着伊森打量了一周,突然倒抽一口凉气后退一步,快速地环视四周,悄声问道:
“莫非你是…境外人?
”伊森此刻也停下了动作,小幅度点了两下头后疯狂摇头:
“我,看那的。
”伊森嘴里塞慢食物,口齿不清地解释道,顺手抬起一跟小拇指指向山顶。
老人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山顶,似懂非懂信了伊森的样子,递上了一个小竹筒
“慢点儿,慢点儿,有水。
”老人不再多问,静静地看了一眼伊森,走向了自己的小车。
“我得走了,年轻人,祝你好运,路上小心,留意点劫匪。
”老人收拾着东西,向前走去。
“话说你的嗓音可真好听,我有个孙女嗓音也很好听呢!
真想给你听一听,‘赫瓦勒’一般的声音”,老人捋着胡须,得意地说道,“哦对了,你刚刚问了什么来着”“拿梨(哪里)有刺(吃)的?
”伊森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你不正拿着么?
”老人反而特别奇怪了。
“明天,后天,都要自己找吃的””哦!
“老人恍然大悟,这个年轻人是想要自己解决生计。
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无名的草,放在了伊森的手上。
“我住在这山里很多年了,有一些自己开的地,你若要寻,便拿着这草。
”伊森此时已经吃完了第一块大馍,便将另一块草草地揣在怀中衣兜里,恭敬地接过那根“草杆子”。
只见这株植物颜色饱满,青翠欲滴,从中间向外,间错伸着五片叶子,从上边看形成了一个五边形。
质地坚硬,略沉而有分量,虽表面凹凸不平,手感却异常顺滑。
伊森第一次见到这种精致的植物,甚至都不能确定是不是植物。
“这是一种奇特的草,在这种边境的偏僻的山里特有的。
只有插在这里的土里才能活,只要被拔下来,三天后就会突然失水,直接化成土了,认不出来也找不到,而且没有样本的话,无论你看多少次,你都无法完全记住它的样子。
这就是国内没人见过的原因,寿命一周左右,最多十天…”老人得意地讲解到,却没有注意到伊森望着天空,显得有些焦急。
“怎么了?
有急事吗年轻人”
“不…那个,我想看看太阳升起的样子。
”望着伊森澄澈的黑眸子,老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真对不住你,朋友,竟耽误了你这么久。
快去吧,这里的日出很美的,比我年轻时看的还要美!
”
伊森快速地点了两下头,在能量获得补充之后,似乎身上充满了力量,便飞一般地向山顶爬去了。
“只要草还活着,就能找到我的地,也能找到我!
….”老人在身后补充式地大喊,望着伊森奋力爬坡的背影,越来越小,消失在一个上坡处。
舞台的帷幕似乎快遮盖不住主角的光芒,月牙形的山脊线上的颜料正在膨胀,山间的雾气正在冉冉腾起,如同直接放入锅中因高温而裂口的番茄,,拼命地吹出蒸汽,酝溢着热量。
天边薄雾般的云海,涌动着,搅动着即将沸腾的水。
穹顶上晕染着一层一层的暖色调,如同油画般,通过不断变换手法刷抹,过渡,让朝霞充满了质感,附加了温度。
由紫到红,由红到橙,不知道还有多少颜色,不知道背后还藏有多少变幻。
月牙前方的正中部,世界舞台的头等席,钻石折射出的般绚丽精巧的光束,从似纱的薄云中先行刺了出来,经过短暂的停留,主角登场了。
初生的洁白无暇,自然的瑰丽荣华,环绕在金粉色的雀屏上,仅仅这一次对世界的探头,足以吸引所有的视线,让所有的焦点,以自己的中心收束,繁衍。
肆意散射的光芒,拉长了山脊上筋疲力尽的人影,每一声粗喘都伴随着一次光晕在黑色瞳仁中的收束。
他穷尽脑汁也想不到足够澎湃的颂词,只有全身的细胞在高歌着,赞美着世界瑰宝。
手中的一抹绿色在阳光下绿的更加纯粹,随着风的吹拂而摇摆,为新鲜的阳光献上祝福。
他头一次觉得,被美好侵入自己的世界也不错。
第六日
自昨天起,伊森就决定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为了每天都能看到当天的日出——这已经成了伊森生活中必要的一部分,一个仪式,向太阳朝圣,向世界问早,听起来似乎并没有特别的意义,但能让先前喜欢睡懒觉的伊森变得勤奋,更有精神,更有年轻人的朝气。
总归是好事
“如果不清楚日子的话,数太阳就好了。
”伊森现在对起老士官说过的话,理解得更加深刻了。
今天也早起了的伊森,感觉白天变得更加漫长,既然对年轻人来说虚度是一种罪过——他需要做一些事情。
就从了解这座墩台开始,伊森下定了决心。
墩台共有三层,从上到下一体式,包括台阶没有任何改装的痕迹,用的也是同一种材料。
这让伊森敬佩不已,因为这个墩台只有可能是用两种方式建立的:
一,在山下建成后被运上山;二,调动大量人手在山顶就地取材日夜兼修,还得用整材。
这还是没有台阶的情况下,可能悬崖边的树墩就是那时候被砍掉的吧,伊森幻想着。
无论是通过哪种方式建成的,那些能工巧匠都令人佩服。
第一层似乎是大厅和储藏室。
墙上贴着些掉色的奖状,过时的报纸之类。
嗯,报纸?
伊森突然来了兴致,凑上前去眯着眼睛看。
可因为时间已久,已经变得破败不堪,大概能看出是和境边局部武装冲突有关的,算是工作相关。
但伊森不禁想到,这里的报纸,是怎么送来的呢?
老士官似乎并没有明确地告诉过他,他猜想可能是物资投递,并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第二层是卧室和清洁房,有一个假的阳台(并不透光),光线特地绕过这个阳台从两边的天窗进来,好在阳光还算充裕,伊森的早晨意识也是来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