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词研究述评.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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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词研究述评

李煜词研究述评

李煜词研究述评

池伟（安徽大学中文系,安徽合肥230039）

【摘要】”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李煜作为五代十国时期一个偏安小国的亡国君主,他的词作却能穿历史

的时空,受到历代不同层次的读者的接受和喜爱,并有一代又一代的评论家对其进行深入研究和品评.自宋代始,研究李煜词的

评论层出不穷,大多围绕其词亡国之音的哀婉情怀及词作”词之正宗”词史地位的评价,总的说来褒扬多于贬抑,他的词改变了

花间派裱丽香艳的艺术风格,提升了词的境界,扩大了词的抒情内涵,为各代研究者津津乐道.

【关键词】李煜词;研究史;亡国之音;词之正宗

李煜,唐五代最后一位杰出词人,也是中国词史上最优秀

的一位帝王词人.据统计,李煜现存词作可信者仅三十余首,

数量虽不多,但却广为传诵,名篇佳句妇孺皆知,深受历代读

者的喜爱.

李煜的词作随着生活境遇的变化呈现出不同的特色.通常

研究者将其创作分前后两期,前期受其时代创作风格影响,多

绮丽浓艳之作,有一种富丽之气,而其在后期作品中融入个人

生活体验,亡国的屈辱,痛苦,绝望等思想的表现,呈现出亡

国之音,使词的意境趋于深远,悲慨,有强烈的感染力.

对李煜词的研究自宋代开始,其后各个朝代研究规模,深

度不断扩展,本文就按朝代顺序分别叙述自宋始古代各朝代对

李煜词的研究状况.

一

宋代的研究

据现存资料,李煜词最早进入词学批评的视野是从宋初的

两位统治者宋太祖,宋太宗开始的.蔡僚《西清诗话》记载:

“南唐后主围城中作长短句,未就而城破……艺祖（宋太祖赵

匡胤）日:

’李煜若以作诗工夫治国事,岂为吾虏也!

…出身

行伍的宋太祖对李煜其治国为人是非常不屑的,但李煜的文学

才华还是给予了肯定的.宋太宗也是这样,作为李后主词的接

受者之一,他最先品出的是亡国之音的凄惋意味.”后主在赐

第,因七夕命故妓作乐,声闻于外,太宗闻之大怒;又传’小

楼昨夜又东风’及’一江春水向东流’之句,并坐之,遂被祸

云.”

自此开始,对李煜其人及词的品评,研究不断出现.归纳

起来,宋代对李煜词的研究体现在三个方面:

其一,是记词本

事.宋代文人对李煜及其词作的认识还不够深入,主要还是在

片断的议论中叙其本事,记其词作,且内容比较集中.他们感

受到了李煜词的艺术感染力,但他们感兴趣的主要还是词本

事,即隐藏在这些词作背后的故事.其二,是词句评说.马令

《南唐书》卷五有云:

”后主词云’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

垂’,又’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皆思故国

者也.”赞赏其融点之妙.陈郁《藏一话腴》内篇卷上评”问

君能有几多愁”,见其语言之创新.赵令畴《侯鲭录》卷八

评李煜《浣溪沙》讽云:

”金陵人谓中酒日酒恶,则李后主诗

云’酒恶时拈花蕊嗅’,用乡人语也.”关于李煜渔父词的评

价,刘道醇《五代名画补遗》屋木门第五记载了卫贤把李煜两

首《渔父词》题于其《春江钓叟图》上之事,而俞成《萤雪丛

说》卷上则赞赏李煜”一纶茧缕一轻钩”f}fi尽形容之妙.

涉及艺术风格,宋代对李煜词的研究多着眼于词中亡国之

音的流露.苏辙有对于李后主《临江仙》（樱桃落尽春归去）词

的题跋云:

”凄凉怨慕,真亡国之声也.”李清照《词论》中

写道:

”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息.独江南李氏君

058l东京文

臣尚文雅,故有’小楼吹彻玉笙寒’,’吹皱一池春水’之

词.语虽奇甚,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也.”黄异评李后主

《乌夜啼》（无言独上西楼）一词时也说:

”此词最凄婉,所谓

亡国之音哀以思.”

总的说来,宋代文人对李煜词的研究还只是建立在欣赏之

上的随感式评点,虽说对李煜诃的艺术成就评价较高,但并不

系统.并且偏重于”亡国之音”的感性体认,缺少对其词史地

位的理性观照.

金元的研究

金元的词论对李煜词,乃至唐五代词都未有专门细致的研

究,而是将其作为与苏轼对立的一方,受到较多的批判.究其

原因,与当时词坛尊崇刚健词风,贬抑绮艳情词的创作倾向有

关.同时,金元时代曲代词兴,词本身不受重视,因而李煜词

研究遭受冷遇也不足为奇.

三明代的研究

明代是词史的一个中衰时期,虽与繁荣的清代词论无法媲

美,但较之前代还是有很大进步的.李煜词的研究在明代无论

在规模上还是深度上,都取得了一定的进展,李后主”词之正

宗”的历史地位也得到了确立.

崇情主情是明代词学批评的一个重要理论,明代词风也颇

重言情,故而对唐五代以来的言情之作较多褒扬,李后主词中

描愁写恨的词句凄婉动人,感人肺腑,也成为明人品评赏玩的

热点.

李煜《鸟夜啼》（无言独上西楼）一词以抒写”别是一番滋

味”的”离愁”而着称,沈际飞评云:

”七情所至,浅尝者说

破,深尝者说不破.破之浅,不破之深,’别是’句妙.”

《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一词,传为后主的绝笔之词,

以含思凄婉而擅胜,李攀龙评云:

”结句’春去也’,悲悼万

状.”

与崇情的词学观相联系的,是明人趋向浅俗和香弱的词体

审美观.本着这种偏嗜香弱绮艳的词学观和审美观,明人不再

像宋人那样注重后主凄婉的”亡国之音”,而是对其风流才华

和艳词情词津津乐道,赏赞不迭.对于后主词,尤其是早期艳

情词,品评较多,称赞也特多.

对《菩萨蛮》f花明月暗）一词,《古今词统》卷五载徐士

俊以”珠声玉价”来评论,而潘游龙《古今诗馀醉》卷一则赞

赏”结语极俚极真”.对于《菩萨蛮》（铜簧韵脆）一词,《古

今词统》卷五载徐士俊评语曰:

”后主率意都妙,即如’衷

素’二字,出他人1:

3便村.”又《玉楼春》（晚妆初了）一词,

茅映《词的》卷二从中看出的是”风流帝子”的本色,李廷机

于《草堂诗馀评林》卷三中亦以为”人主叙宫中之乐事自是亲

切,不与他词同”.这些品评都体现了明人对李后主风流才华

及其艳情词的欣赏,对艳丽香弱词风的认可.

同时,李煜的词史地位也得到了确认.胡应麟《诗薮?

杂

篇》日:

”（后主）乐府为宋人一代开山,盖温韦虽藻丽,而气

颇伤促,意不胜辞,至此君方为当行作家,清便宛转,词家

王,盂.”王世贞《艺苑卮言》云:

…归来休放烛花红,待

踏马蹄清夜月’,致语也.’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

向东流’,情语也.后主真词手.”

明代对李煜词的研究着重在词中蕴含的真切,哀婉情感的

体悟上,以及对其艳丽香弱的词风的认同.

四,清代的研究

清代是词学全面复兴的时代,同学研究也日益系统和深

入,展现出集大成的风貌,李煜词的研究也取得了空前的成

就.如果说明人对李煜词的接受主要以赞赏肯定为主流,那么

清代对李煜词的接受则更为丰富多彩.

崛起于明清易代之际的云间词派,其努力的方向是接续明

以来的”词统”观念.这一派理论的主要贡献者陈子龙不满明

词淫哇俚俗之风,力倡雅正,但他却从”言情”的角度推崇李

煜的词作.其《幽兰草词序》云:

”晚唐语多俊巧,而意解深

至,比之于诗,犹齐梁对偶之开律也.自金陵二主,以至靖

康,代有作者.或裱纤婉丽,极哀艳之情;或流畅淡逸,穷倩

盼之趣.然皆境由情生,辞随意启,天机偶发元音自成,繁

促之中,尚存高浑,斯为最盛也.”

明人对李后主”词之正宗”地位的认识,在清代也得到了

进一步深化.王士稹继承明代王世贞关于词体正变之说的理

论,而阐发得更为精细:

”语其正,则南唐二主为之祖,至漱

玉,淮海而极盛,高,史其嗣响也.”在”词之正宗”内部重

排座次,尊后主为正宗之祖.

对李煜词体现的艺术成就,众多批评家给出了极高的赞

誉.沈谦《填词杂说》:

”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

行本色”,又…红杏枝头春意闹’,’云破月来花弄影’,

俱不及’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予尝谓李后主

拙于治国,在词中犹不失为南面王,觉张郎中,宋尚书,直衙

官耳.”余怀《玉琴斋词?

序》:

”李重光风流才子,误作人

主,至有人宋牵机之恨,其所作之词,一字一珠,非他家所论

及也.”周之琦《词评》:

”予谓重光天籁也,恐非人力所

及.”谭献《谭评词辨》卷二:

”后主之词,足当太白诗篇,

高奇无匹.”

关于后主的词情,词风,赞赏者有:

王士稹《花草蒙拾》

云:

”钟隐人汴后,春花秋月诸词,与’此中日夕,只以眼泪

洗面’一帖,同是千古情种,较长城公煞是可怜!

”纳兰性德,

其论词作词皆追求情致,故对李后主词极为推崇和赏爱:

“《花问》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宋词适用而少贵

重.李后主兼有其美,更饶烟水迷离之致.”常州词派代表人

之一周济对李煜词的评价也极高,其《介存斋论词杂着》云:

“李后主词,如生马驹,不受控捉.毛嫱,西施,天下美妇人

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妆

也;端己,淡妆也,后主,则粗服乱头也.”此外,陈廷焯在

《白雨斋词话》中,一方面批评后主词不够沉郁深厚,”非词

中正声”,另一方面又称赞后主词以情取胜:

”李后主,晏叔

原皆非词中正声,而其词则无人不爱,以其情胜也.情不深而

为词,虽雅不韵,何足感人!

’”后主词思路凄婉,词场本

色,不及飞卿之厚,自胜牛松卿辈.”

对李煜赞赏最高的莫过于王鹏运”词中之帝”的评价,他

在《半塘老人遗稿》中称:

”莲峰居士词,超逸绝伦,虚灵在

骨.芝兰空谷,未足比其芳华:

笙鹤瑶天,拒能方兹清怨?

后

起之秀,格调气韵之间,或月日至,得十一于千百.若小晏,

若微庙,其殆庶几.断代南渡,嗣音盖然.盖闲气所钟,以谓

词中之帝,当之无愧色矣.”

况周颐《蕙风词话》中也有正面的评论.”其铮铮佼佼

者,如李重光之性灵,韦端己之风度,冯正中之堂庑,岂操斛

之士能方其万一.”刘毓盘《词史》论后主:

”于富贵时,能

作富贵语;愁苦时,能作愁苦语.无一字不真,无一字不

俊.”

对李煜词负面评价的也有,清代后期常州词派创始人张惠

言《张惠言论词?

词选序》云:

”五代之际,孟氏,李氏君臣

为谑,竞作新调,词之杂流,由此起矣.”斥后主词为新调之

变声,词之”杂流”,这是对明代以来视李后主为”词之正宗”

的词史定位的一种否定.其《词选》所录李煜词7首,均为南唐

亡国以后的作品,而对其前期一些以直叙自描手法描写的闺情

词和艳情词一概摒弃,表现出重雅正求兴寄的倾向.

总之,清代对李煜词的研究还是褒扬多过贬抑,评论家更

公允的看待后主词,以一个文人的创作来对待后主的作品,而

不是一个国君不恤政事却热衷填词.

纵观宋代以来李煜词的研究,可以说取得了非凡的成果.

李煜词的研究经历了一个曲折复杂的过程,一方面对李煜国君

地位却专注填词的鄙夷,另一方面,又普遍接受了李煜词中真

挚哀婉时情感表达,亡国之音的悲痛为评论家深深同情,李煜

词”词之正宗”的词学地位得到确立,对李煜词的艺术成就也

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李煜词的古代研究为近代以来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经受了历史的考验后,李煜词的艺术价值和审美积淀越来越

得到读者的肯定与欣赏,李煜词的研究也伴随着新的文学观念

和研究方法逐渐深入,既有宏观视野的拓展,也有深入的微观

研究,出现了王国维,唐圭璋,叶嘉莹等一大批古代文学的研

究者,对李煜词研究在古代的基础上也迈入了一个新的学术境

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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