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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气
“文气”是中国古代文论史上最具中国特色的理论范畴,在西方传统文艺学中找不到
与之相近或相对应的理论术语。
对古代文艺理论研究者来说,“不了解气论,就很难深刻
把握华夏美学的精粹要义之所在”〔‘〕。
按古代理论家们的主张,“文气”是文艺理论的核心
问题:
艺术的本源乃“天地元气”,“养气”是艺术家提高艺术素质与创作能力的基本手段,
而文艺作品则“以气为主”(曹王),“有气则生,无气则死”(朱庭珍),气是作品的灵魂与
生命,是作品之成为作品的基本条件和根本特征。
“气”是中国古代文艺理论乃至整个中
国古典美学的“元”范畴,古代文论中的许多范畴都是由气“变异”而来,它们或与气相
通,或是气的别名;“文气”论在历史长河中的发展脉络,表征着中国古典美学逻辑展开
的过程。
“文气”论在长达一千多年的发展历程中浸透了民族文化精神,是中国文化传统
的表现形态之一,是先辈留给我们的宝贵思想资源。
“文气”论自曹王提出之后,就一直被艺术家、理论家们纳入文艺研究的视野,成为
历代文论家们热衷研究讨论的问题。
“五四”以来,除少数学者对此进行祛神秘性、追求
现实实用的研究外,研究往往停留在以下几个层面上:
或做整体性的描述研究,如对“文
气”的文脉历程做理论梳理;或对其进行某一理论侧面的探讨,如对它的源流进行论述,
对其生命意识、生命精神进行研究;或者对某一文论家“文气”的具体理论进行单独阐释
等。
这些努力使得“文气”研究在理论深度上得到了拓展,但对其内涵界定、总体特征、
价值层面的关注则相对较少。
“文气”论基本上贯穿了整个古代文论发展的全过程,源远流长的文脉历程使其具备
了许多不同与其他文论范畴的特征。
对“文气”总体特征的解读,可使对它的认识更加地
清晰、明朗。
“文气”范畴理论探源
目前学术界对于“文气”论的渊源问题主要有两种认识:
一是认为“文气”论是建立
在哲学“气”论的基础上;二是认为“文气”来源于“原始人的宗教观和生命主义思想”。
笔者更为认同前一种观点,即哲学“气”论凝结或者说被援引到文艺上便形成了“文气”。
魏晋之前“气”大量地被用来解释自然现象、人类社会现象等诸多问题,这就为“气”被援引到文艺领域创造了先决条件。
由于“文气”特征与“气”的某些特征具有内在的相关性,故对其理论渊源的探讨,有助于对“文气”特征的分析。
(一)“气”在“历史轴心期”的运用
先秦时代被称为中国“历史轴心期”(雅斯贝尔斯语)。
大量的文论和美学概念、命题、
范畴在这一时期产生。
“气”也在此时期出现并被广泛运用,它的意义也由自然领域拓展
到人类社会领域,逐渐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哲学范畴。
对于“气”的本义,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云:
“气,云气也,象形”,将“气”理解
为云气。
《殷墟书契前编》中云:
“贞今日其口(引者注:
疑为雨字)。
王占日:
疑兹气雨,
之日允雨,三月’,,罗振玉将“气”字解释为乞求。
气还表示水汽蒸发后的干涸状态。
气,
“象河床涸竭之形,=象河的两岸,加·于其中表示水流己尽,即讫之本字。
《说文》:
‘讫,
水涸也”,fsJ0“云气”、“乞求”等解,更多的偏重于理性,应为气的引申义,而“象河床
涸竭之形”更为接近气的初义。
此时的气为一种自然现象。
后来气又写作“氧”,《说文解
字》曰:
“馈客当米也,从米气声。
”尽管“气”字从文字学上讲是假借为“气”,但因其
从“食”,在义理的层面似乎又像是自然之气向生命体气的意义的潜在引申。
这两种涵义
汇入中国文化的发展之中,使文字学意义上的“气”逐渐成为一个哲学范畴。
《左传·昭公元年》记医和之言:
“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微为五声,淫
生六疾。
”《左传·昭公二十五年》记载:
“民有好、恶、喜、怒、哀、乐,生于六气。
”《国
语·周语上》中“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
伯阳父日:
周将亡矣!
夫天地之气,不失其
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
”《左传》、《国语》从气与自然宇宙、个体生命、社会方面三个
角度对“以气为本”做出了最初的理论阐释。
“气”己是一个涵盖自然、社会和人生的普
遍概念,开始成为哲学范畴。
《左传》、《国语》之后,先秦诸子对“气”做了比较充分的论述。
《老子.四十二章》
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叶朗认为,“这
是老子的宇宙发生论。
‘道’产生混沌的‘气’(‘一’),混沌的‘气’分化为‘阴’、‘阳’
二气(‘二’),‘阴’、‘阳’二气互相交通而形成一种和合的状态(‘三’),万物就从阴阳
二气交通和合中产生出来。
所以万物的本体和生命就是‘气’,也就是‘道’。
”(9J日本学者
大田晴轩也认同“道一气一物(人)”的宇宙发生模式,他说:
“道,理也;一,一气也;……
二,阴阳也;三,行气质之始也。
……意谓道生一气,一气分为阴阳,气化流行于天地之
间,形气质具,而后万物生焉,故日‘三生万物’也。
”〔5,两位学者都认为这是对万物生成
的描述,“冲气”即是不停运动着的阴阳二气,二气相互激荡,万物和合而化生。
孔子重点谈到了与人相关的“血气”说。
他认为:
“君子有三戒:
少之时,血气未定,
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论语·季
氏》)其“血气”说没有只停留在生理方面的涵义上,而是将其与人的心性相联,“它(血
气)与人的心性相关,包含着孔子对修身立性的基本判定,与血气相关的是人的感性情感
欲望,呈现为‘色、斗、得’这些具体形态的欲求行为。
他比较客观地认识到人的心性欲
念的复杂性,并承认这都是人的自然本性,然而放任人的欲念必将导致血气失和,而血气
平和才是生命体和谐存在的前提,故而人的心性欲念在社会人文化成中被塑造,让‘仁’
逐渐内化入生命体中,成就理想的生命存在样态—君子。
;[s1“孔子关于‘血气’的观念,
包含有气与心性相互联系的思想,为后世儒家所发挥,发展成为儒家心性学说的重要内
容。
,
《管子》的精气说,对后世“气”的理论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叶朗在《中国美学
史大纲》中谈到:
“抽调《管子》四篇,中国古典美学体系中‘气’这个重要范畴,以及
和这个范畴有关的一系列重要命题,就不可能得到历史的说明。
”[8]由此可见精气说在历史
承传上的重要性。
“《管子·业内》等四篇认为‘道’就是‘精气’,从而明确地提出了以
‘精气’为化生世界万物的元素和本原的思想。
”[9]《管子》一方面认为气是宇宙万物根源和本体,认为物质和精神现象都是由“气”构成的,万物都是“气”变化的结果。
例如:
凡物之精,此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
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人。
是故此气,呆乎如登于天,杳乎如入于渊,淖乎如在于海,卒乎如在于己。
是故此气也,不可止以力,而可安以德;不可呼以声,而可迎以意。
敬守勿失,是谓成德。
德成而智出,万物果得。
(《内业}))
另一方面是用“气”来解释人的生命和智力,认为生命力的大小和人的智力的大小与个体所凝聚的气成正比关系,并提出采用保持虚静的方法来获得气。
如:
世人之所职者,精也。
去欲则寡,寡则静也。
静则精,精则独立矣。
独则明,明
则神矣。
(《心术上)))
气者,身之充也。
充则美,则心不得。
”《心术下)))
灵气在心,一来一逝,其细无内,其大无外。
所以失之,以躁为害。
心能执静,道将自定。
(《内业}))
《管子》与《老子》相比,不再是单纯地谈论自然之气,而是将气的范围扩展到人之
气,这一点对孟子“浩然之气”的提出影响巨大。
孟子谈“气”受到了齐国翟下学派自然元气论的直接影响,如“夫志,气之神也;气,
体之充也。
夫志至焉,气次焉。
故日:
持其志,无暴其气。
志壹则气动,气壹则动志也。
今夫撅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对其心”(((孟子·公孙丑上))),此时的“气”与属于人的精
神方面的“志”相对,更多侧重于人的生理方面。
孟子没有仅仅停留在这个物质层面,而
更多的是“对于气与精神思维相联系的一面则作了肯定和发挥”。
(iol0《孟子·公孙丑上》
谈到: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曰:
“难言也。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
于天地之间。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
”其
“浩然之气”,“并不是《管子》四篇中讲的物质性的气,而是一种主观精神力量,是一种
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主观心理状态”〔“,,是“指人的仁义道德修养达到很高水平时所具
有的一种正义凛然的精神状态”fiz]。
孟子把“气”与义、道相结合,将“气”上升为一个
道德层面的范畴,并提出“养气”的思想,开“养气”之先河,对后世文论家产生了深远
的影响。
孟子的“气”论也使儒家的心性学说向前发展,“孟子提出的‘善养浩然之气’
的思想,深化并丰富了孔子的‘血气’观念,奠定了儒家心性道德之学的理论基础,从主
体道德心性方面丰富了中国哲学的气范畴”。
[13]
《庄子》认为宇宙间流行生息变化的就是气本身,气的聚散交感运动形成、凝结、显
现为各种生命样态。
如《庄子.秋水》篇中论述北海若“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阴阳”,
就是说,明阴阳二气交互作用是北海若(万物)得以化生的缘由。
庄子在《知北游》篇中
更将气上升到与“道”相当的本体论意义层面,他提到:
“人之生,气之聚也。
聚则为生,
散则为死。
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
故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腐臭。
腐臭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腐臭。
故日:
通天下一气耳。
圣人故贵一。
”它强调了气为
生命的根本,天下万物皆是气。
由此可见,庄子将“气”拓展到人的层面上来,为以后“气”
拓展到文学领域奠定了基础。
故“庄子从气寻求天地人物的共同基础,以气解释生死、美
恶等生命和物体的本质,比老子的气论思想更为深刻。
”(14]
荀子既对庄子的“通天下一气耳”有所继承,又对孔孟主体之气有所发挥。
“水火有
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越有知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
(《荀子·修身》),由此可知荀子指出人因有气、生、知、义,故贵于一般万物。
而所谓
“水火有气”,是指一切事物均“有气”的意思。
荀子以气为万物之始基,同庄子“气”
的思想相一致。
荀子接受并发展了孔子“血气”与“三戒”的思想,在《修身》篇中提出
“治气养心之术”即通过调节体内阴阳之气,达到内心血气平和,比如血气刚强的人,就
应以柔弱来调和,知虑渐深之人应以率直来纠正。
最后达到人的言行举止都符合“礼”的
目的,这也是“治气养心之术”的关键所在。
故张立文总结到:
“荀子继孔子和孟子之后,
从自然之气和治气养心两个方面论气,进一步发展了儒家的气范畴。
……荀子从自然、社
会和人的道德精神及其相互联系论气,其涵义比孔子、孟子的气范畴更为丰富、完整。
”[IS]
《易传》作为对《易经》的阐释,它反映了战国后期儒家的思想。
它认为“精气”是
构成天地万物和人类的细微原始物质。
《易传·系辞上》: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
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故不违。
”就是说,“精气”构成万物,“游魂”也是·“精气”
流变而成。
它将自然之物、人类形体和精神意识都置于共同的物质基础之上,使万物统一
于“精气’,,“比荀子‘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的提法更为明确,表明了《易传》对气
的认识更加深入了。
”f}s}
(二)具有生命色彩的秦汉“气”论
秦汉之际的“气”论更侧重于探讨与人相关的问题,如“气”与人的生命问题。
对具
有生命色彩“人之气”的广泛论述,向“文气”的出现又迈出了重要一步。
《吕氏春秋》继承了庄子“气聚则生”的思想,明确提出了气“动”的属性。
“流水
不腐,户枢不蛾,动也。
形气亦然,形不动则精不流,精不流则气郁。
郁处头则为肿为风,
处耳则为揭为聋,处目则为目蔑为窒,处鼻则为翩为窒,处腹则为张为疗,处足则为痪为
撅0《吕氏春秋·尽数)))气犹如流水一样流动,“动”气是生命健康的保障。
“气郁”则
有损健康。
“而且这里又提出了一个‘形一气一精’的生命三维结构,是汉代《淮南子》‘形
一气一神’生命三维结构说的前期表述。
n(i71这是《吕氏春秋》的一个创新之处。
《淮南子·原道训》讲到:
“故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
一失位而三者伤矣。
是故圣人使人各处其位,守其职,而不得相干也。
故夫形者,非其所
安而处之,则废;气不当其所充而用之,则泄;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则昧。
此三者,不可
不慎守也。
”此段话从形、气、神相统一的角度,来论述生命的三维生命结构,还要求要
守住精气。
另外,“天地之气,莫大于和。
和者,阴阳调。
”(((淮南子·祀论训)))还明确
提出了气“和”的属性。
正因为此,童庆炳提出“‘和’正是中国文论基本范畴一气、神、
韵、境、味一的文化之根。
,,(}s}
董仲舒提出“元气”说。
他在《春秋繁露·天地之行》提到:
“布恩施惠,若元气之
流,皮毛胺理也。
百姓皆得其所,若血气和平,形体无所苦也。
无为致太平,若神气自通
于渊也。
”“元气”是指人的肉身、精神的生理根元。
随后“元气”被扬雄、张衡、王符所
运用,并成为他们哲学思想的重要范畴。
王充“自然元气论”也受其影响较大。
扬雄论“气”通常是以其“玄”说来表述的。
在《太玄·玄璃》中讲到:
“玄者,幽
搞万类而不见其形者也。
……,通天地古今以开类,璃措阴阳而发气,一判一合天地备矣,
天日回行刚柔接矣,还复其所始终定矣,一生一死性命莹矣。
”“玄”是扬雄哲学的本原性
范畴。
气由“玄”而发,从属于“玄’,。
王充是第一位以“气”为最高范畴来构建哲学体系的哲学家。
他在反对官方宗教神学
体系、反对神秘的天人感应说的基础上,构建了元气自然论的哲学体系。
“夫课虫三百六
十,人为之本。
人,物也,万物之中有智慧者也;其受命于天,察气于元,与物无异。
”
(((论衡·辨祟篇)))、“人之所以生者,精气也。
”(((论衡·论死篇》)即是认为万物因察受
元气厚薄精粗的不同而呈现出千姿百态,且人因察受“精气”而有智慧。
“夫察气涯则体
强,体强则其命长,气薄则其体弱,体弱则命短。
”(((论衡·气寿篇》)、“人察气而生,含
气而长,得贵则贵,得贱则贱。
”(《论衡·命义篇)))即认为人察受元气而生,其所察之气
的精粗厚薄,对人的强壮虚弱、寿命长短、人性的是非善恶,人生的贫富贵贱,有决定性
的影响。
王充的元气自然论思想,用气来构建自己的哲学体系,开中国气本论哲学之端。
它直接影响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气”的论述。
阮籍所谓“天地生于自然,万物生于天地”
(《达生论》)、Tw康提出的“夫元气陶烁,众生察焉”(((明胆论》)等观点很明显受到了
王充元气自然论的影响。
二、“文气”论的形成与发展
宗白华在《美学散步》中讲到:
“汉末魏晋南北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昏乱、社会上最苦
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
因
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
;(tsl就在“精神史上极自由”的时代,曹王提出“文
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典论·论文》),开创了“文气”论之先河。
自此,作为哲学范畴的“气”便凝结在文艺上,一方面,“气”的涵义在哲学领域继续拓
展、延伸;另一方面,“气”便成为古代文论重要的范畴,并衍生出“气象”、“气韵”、“气
味”、“神气”、“逸气”、“生气”等其他子范畴。
“文气”由曹王提出,并被援引到文艺领
域,绝非偶然,而是由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一般而言,文学理论总是要以一定的哲学作为其理论基础,中国古代文论也不例外。
魏晋之前哲学“气”论得到了充分的发展,特别是王充“元气自然论”,对曹王的思想产
生了重要影响。
这一点可以从曹王《玛瑙勒赋》中得到印证:
“有奇章之珍物,寄山中之
崇冈,察金德之灵施,含白虎之华章;扇朔云之玄气,喜离南之炎阳;歇中区之黄采,耀
东夏之纯苍。
苍五色之明丽,配皎日之流光。
”在他笔下,玛瑙的美是由生成万物的阴阳
五行去解释的。
这与王充“天用五行之气生万物”、“上天多文而后土多理,二气协和,法
象本类,故多文采”是一致的,都认为自然万物的美由“五行之气”而来。
建安时期,被称为“个人自我觉醒”(钱穆语)的时代。
“社会动荡,生命危浅以及士
人重返政治舞台所带来的英雄意识与无常意识的尖锐冲突,促使了一大批文人思考人的价
值、人生意义以及个人的生活道路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文人们惊奇地发现人之生命的可
贵,个体存在的价值。
”X20)于是,士人间清议流行,品评人物才性、人物品藻成为一种社
会风尚。
特别是曹操设立九品中正制,主张“唯才是举”,更使这一风尚延续和展开。
文
学就是人学,由人物品藻继而转向品文,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东汉末年,社会思想得到了极大的解放。
特别是刑名之学和黄老之学,完全打破了汉
武帝以来“罢黝百家,独尊儒术”的局面。
文学摆脱了从属的地位,此时的文学不像汉赋
那样偏于歌颂帝王功绩,而能面向现实和人生,摈弃模拟因袭,自创新体,倾向于作家性
情的抒发,在形式和风格方面也进行了探索。
曹氏父子重视文学,招揽文士,面对现实进
行创作,开“建安风骨”之先风。
饱经战乱颠沛之苦的建安七子和蔡淡等著名作家,直接
继承了汉乐府民歌的现实主义传统,掀起了诗歌创作的高潮。
文学创作的繁荣发展,推动
了对文学特点、社会作用、写作方法、文体风格等方面的批评。
《文心雕龙·时序》说:
“文帝以副君(太子)之重,妙善辞赋。
”又《才略》说:
“魏
文之才,洋洋清绮。
……子桓虑详而力缓,故不竞于先鸣;而乐府清越,《典论》辨要,
迭用短长,亦无惜也。
”依刘姗所评,曹王既有文学创作的丰富经验,又具有深邃的批评
眼光,这就使他有可能担负起文学理论研究的责任。
综上所述,在哲学思想影响、品评人物的社会风气、建安文学的繁荣、个人素质修养
的综合作用下,“文气”论的提出绝非偶然。
“文气”的形成与发展有着相对清晰的脉络,
很多研究者往往仅按照理论家进行梳理,而忽视了对其发展阶段的划分,这就造成了对“文
气”文脉历程缺乏历史的纵向的把握。
“文气”论在曹王提出后,大致经过了三个重要的
发展阶段。
由于对“文气”的论述较多,故择其要者进行简要、概括的梳理。
(一)魏晋南北朝“文气”论体系的基本形成
曹王开“文气”论之先河,正式确立了以气论文的传统。
而系统地将这一概念应用于
文学理论的是后继者刘腮0“气”在《文心雕龙》中被广泛使用,有人统计“《文心雕龙》
使用‘气’这个概念多达七十一处”,fzi)“其直接提到‘气’字的如‘气往栋骨’(((辨骚))),
c,慷慨以任气’(((明诗》),‘气变金石’(((乐府))),‘撮齐楚之气’(同上),‘气爽才丽’(同
上),‘气盛而辞断’(((檄移》),‘气实使之’(((杂文》),‘气伟而采气’(((诸子》),……,
‘英华秀其清气’(《物色))),‘气形于言矣’(《刁一略》),‘孔融气盛于为笔’(同上)。
其他
间接提到气的地方,这里不及肪举。
”[22]《文心雕龙》对“文气”的论述主要集中在《神
思》、《体性》、《风骨》、《养气》四篇。
在讨论艺术构思问题的《神思》篇中,刘姗论述到:
“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
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
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关键将塞,则神有遁心。
”他认为,
“志气”指作家的情志、气质,是艺术构思精神活动的关键。
那么情志与气质是什么关系?
在《体性》篇中他做了解释:
“气以实志,志以定言”,就是说“培养气质以充实情志,情
志培养文章的言语”[23]可见,“志气”中的“气”(即作家的气质)是最为根本的。
《体性》篇在论及作品“八体”(即典雅、远奥、精约、显附、繁褥、壮丽、新奇、
轻靡)前,指出“然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深浅,习有雅郑;并性情所砾,陶染所凝,
是以笔区云橘,文苑波诡者矣。
故辞理庸俊,莫能翻其才;风趣刚柔,宁或改其气;事义
浅深,未闻乖其学;体式雅正,鲜有反其习:
各师成心,其异如面。
”就是说,作者有怎
样的才(才能)、气(气质)、学(学问)、习(习性),便表现为怎样的文章体貌。
才、气、
学、习是作者创作时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才和气属于“性情”的部分,即是先
天而成的,学和习则属于“陶染”的部分,即后天的影响。
这较曹王的“不可力强而致’,、
“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中片面强调才气性情,是一大进步和创新。
它还强调“气”
的根本作用。
“若夫八体屡迁,功以学成;才力居中,肇自血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
吐纳英华,莫非性情。
”他不否定“功以学成”(成功在于学问),却把“气”作为性情的
根本,作家的才华来自先天的气质。
《风骨》篇对“文气”的论述最为精深、系统。
对于“风骨”,学术界没有一致的看
法。
叶朗在《中国美学史大纲》中,列举了五种不同的看法。
①郭绍虞在《中国历代文论
选》中讲到“气在于作家谓之气,形之文者谓之风骨”。
(24]徐复观在《中国文学中的气的
问题—<文心雕龙·风骨>篇疏补》中,详细论述了“风骨与气”、“风的问题”、“骨的问
题”、“风与骨的相待性”、“风与骨的艺术性”,指出“《风骨》篇之所谓‘风骨’,依然指
的是作者的两种不同的生理的生命力—气,贯注于作品之上,所形成的两种不同的形
相。
”[25]笔者认为,将“风骨”理解为“气”在文学作品中的体现更为准确。
将“风骨”
理解为“气”在文学作品中的体现,王弱认为可从行文逻辑上得到论证:
“这里平添出一
个‘骨’字,似乎发端唯独标举一个‘风’字在逻辑上不合,但若将他所说的‘骨’理解
为诗文在构思措辞体现的‘气’,将他所说的‘风’理解为诗文在思想情感上所体现的‘气’,
上下文就并无不合之处了。
}f[26,刘船将“气”分为作家内在的“气”和作品中所贯注的“气”
即“风骨”,是对曹王“文气”意义的深化和拓宽。
《文心雕龙》专设《养气》篇,可见刘腮对文学创作中气的重视。
他用“钻励过分,则神疲而气衰”、“长艾识坚而气衰”、“气衰者虑密以伤神”来论述养气的必要性,其中“神”经常和“气”用在一起,“其主要区别在于:
‘气’是人体所具有的内在因素,精神则是‘气’的外在表现。
……或称‘气’,或称‘神’,或称‘精气’等,大都是措辞上的变化,并无实质区别。
”[27]他还提出了“卫气之方”,即“是以吐纳文艺,务在节宣,清和其心,调畅其气;烦则而舍,勿使雍滞。
意得则舒怀以命笔,理伏则投笔以卷怀,逍遥以针劳,谈笑以药倦……,斯亦卫气之一方也。
”刘韶谈养气,注重从生理性能来讲,强调保养,要尊重创作客观规律。
然而需要注意是,要使作者精神饱满、思绪畅通、有充沛的创作活力,显然仅靠保养精神是不够的,还应要培养加强。
刘勰从作家、作品及创作等多种角度对“文气”说作了进一步的阐释,极大地丰富了
它的内涵。
特别是《神思》、《体性》、《风骨》、《养气》四篇对“气”的论述,使“文气”
内容不断拓展。
刘勰将曹丕简略而不成系统的“文气”说经修整、充实后有机地纳入其相
对完整的文论体系中,确立了“文气”说在我国古代文艺理论中的重要地位。
其后的文论
家,尽管在“文气”说的内容拓展上有所贡献,但总的来讲都沿其流波,循其所述。
(二)唐至明代古文论家的实践和理论创新
真正在理论和实践上对“文气”发展起重要作用的,当推唐代韩愈。
“气盛言宜”说
和“立言养气”说是他的两个贡献。
所谓“气盛”,指的是人的道德修养。
它承袭了孟子
“集义与道”的“养气”说,再往上溯乃是孔子所谓“有德者必有言”观点的延续。
对于
“养气”,韩愈论述到:
“虽然,不可以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
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而己矣。
”(((答李诩书}))他认为要养好“气”,首先
要“行之乎仁义之途”,即要信守仁义道德的标准,这和孟子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有
异曲同工之妙;其次要“游之乎《诗》、《书》之源”,即要多读书,且多读《诗经》、《尚
书》等古代圣人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