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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医院小医生实习手记

实习手记(ZT1)

实习手记

——这是一份真实的手记。

作者苏7年前用自己优美的文笔把实习生活记录了下来。

在网上发表后,引起许多读者的共鸣。

实习,是医学生成长的重要环节。

这里,我们把这篇文章编辑出来,是让在实习的同学们可以受到一点启发。

学校一点也不管我们学生的死活,7月10日联考才完,7月12日就要求到各大实习点报到,可苦了我们这班要去外地的,汗流浃背地在没有供水,没有电扇的宿舍里整理行李。

因为没有专车,自己托运,只好尽量减少自己的东西,看看《诊断学》也要,看看《药理学》也丢不了,《外科学》《内科学》《妇产科》全部都体积庞大,重量惊人。

咪咪为了准备考研究生,书本更加多。

商量了半天,只好三个人带一套。

好象逃难的人们要上诺亚方舟似的。

自行车是没有办法带了,学校也没有安全的地方可以停,抬上4楼,放在自己床上,蔚为奇观。

寝室里虽然少了4个人,仍旧十分拥挤。

因为考试考的非常厌倦,也因为这番整理的劳累,走出田家园的时候心情好象一下子释放了一样,有奔向新世界的冲动。

天是浅蓝的,彤云飞满西面的天空,六和塔在绿树掩映中离我们远去,火车远离了杭州的最后一处胜境也似乎是把4年的一个历程作了终结。

渐渐的,山来了,那种没有什么装饰的红泥土山,起伏绵延。

呆瓜黎翼辉定要和我换位置,趴在窗边看的兴致勃勃,一辈子没有见过山似的。

火车到站的时候吴源中心医院的车子已经等我们,一辆旧得混身乱响的中吧,装下了大大小小55件行李,(不是我特地记的清楚,我的职责是清点行李)我们15个混身臭汗的人只好挤成一堆。

黎翼辉仍旧是好兴致,大惊小怪地看穿城而过的婺江,这个季节婺江的水很清很浅,虚张声势地占了很大的河面,水流却被大大小小的石头分成一股股,小溪一样。

和江南规整的河道,丰沛浑浊的河流大不相同。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这种山里的河,只是不好意思象他那样大惊小怪地“咦”“哇”乱叫而已。

到吴源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太阳热辣辣的晒下来,融化了门前的柏油路。

医教科的范老师带我们去看宿舍。

那是医院里面的一幢老楼,底下的食堂算是一楼,其实有两晟的高度。

我和咪咪合力抬着最重的书箱子走到6楼,体内的水分似乎全部跑了出来,汗水答答答的往下滴,叫苦不跌。

咪咪说:

“好象带着箱子爬玉皇山!

”她的长辫子给汗水湿透了,贴在脖子上,我比她好不了多少,短发全部借着汗水的力量站了起来,刺猬一样。

男生们喊着号子,抬了一人多高的木箱上来,表情惨不忍睹。

我和咪咪对望一眼,全部是一付瞧他们不起的表情,一起说:

“指望他们还不如自己来呢。

”好在我们来的个个都是女泰山,象老朱,咪咪,我。

柏乙君也不算差劲。

工蜂一样自力更生。

也不知跑了多少趟楼。

待全部运上楼,我去灌了一肚子自来水,躺在光板木床上,几乎没有散了架。

好在不用马上上班,范老师宣布先放一天假,我们根本没有力气欢呼。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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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还好

二教楼

6

凭心而论,宿舍还算不错,有电风扇,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住贯了8个人一间,6个人的空间已经不觉得很狭小了。

我的床靠着窗,窗台上正好放录音机,光线太强,不适合睡懒觉,但是最不受干扰的位置。

探出头去望了望,楼下是个小喷水池,还有篮球场,对面就是病房大楼,不断有忙忙碌碌的人影。

下午的阳光炙烤着一切,似乎吱吱有声。

远远的天边居然有浓厚沉重的乌云影子。

我说“看呀,好多乌云,等下会下雨”。

柏乙君和咪咪一起伸出头来看,“那是山。

”她们一起笑话我。

我从来也没有看过这样的远山,很浓重地在地平线上起伏,弧度优美,有点象海浪,于是趴在窗边看了好久,倒忘了才笑过黎翼辉。

老狼的《恋恋风尘》一直在放,那个《美人》敲着清脆的鼓点,似乎让空气略有凉意。

大家都忙着贴墙纸,挂帘子。

女生寝室向来是这样的,非要用花花绿绿的布帘子隔出可怜的小空间来不可。

不然就要和大家分享你的一切生活:

背上有条疤,肚子上多长了一圈肉都不是个人的秘密。

夜来了,夜仍旧是酷热难当的,浓重的远山似乎借了夜色*进了一步,路灯下弥漫着烤酥饼独特的甜香。

正式上工是星期三,7月13日。

医教科长召集我们集中训话。

然后把我们一个个带到不同的科室。

我和黎翼辉是一组。

想想要面对这么陌生的环境,自己什么都不懂,心里自然有点害怕,看看他也表情呆滞紧张,不由的有了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进外二科的时候,办公室里人不多,医教科长把我们介绍给一个很瘦削的医生,他前额秃了一大块,也许年纪倒并不很大,只是十分疲倦的样子,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与边上的一个医生商量:

“女生给我把,那个臭小子什么也不会写。

”“喂!

”然后他对我说:

“下午有个阑尾炎要开,跟我上去。

”我注意了一下他的名牌:

朱声源医师。

讲完他就脱了白大褂出去了。

我也没有敢问“现在该干什么”。

新到一个地方只好先多动动眼睛。

免得露怯。

黎翼辉的带教老师正在指示他该干什么,我赶忙过去听。

他那一组的女生十分热情地介绍“我叫张淑娟,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管的床位。

”黎翼辉这个呆瓜长的清秀腼腆,在人际关系上简直无往而不利,他很高兴地跟着她出去,一边东张西望,问个不休。

我左右看看不知道该干什么,这时候,门口进来了矮个子男生,满脸油光的。

也许是热,脸上的许多疙瘩红的发亮。

他满不在乎地看看我说:

“终于来救兵了,你跟我来吧。

”我马上知道他就是那个“什么也不会写的臭小子”。

终于有人答理我,我很高兴地跟着他走。

病房楼是半新的,样式古老,弥漫着医院特有的味道。

他不停的指指点点“6,7,8,14…..是我们的……这个,下午要开阑尾炎的,要把病历写掉,……”。

我有点晕头转向。

不停的点头,其实一头雾水。

我有点不放心地问他“我们老师很凶吗?

”“朱声源吗?

”他说:

“对你大概不会很凶,他今天值休,下午还要开刀,当然没有那么好气,不用怕他。

”他看了看钟,很高兴地说:

“十一点了,吃饭去喽!

”说完,就去脱白大褂。

我左右看看,没有人走,不敢学他的样,乖乖坐下来翻看病历。

到大多数人离开的时候才和黎翼辉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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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2006-02-0922: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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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教楼

6

寝室里,咪咪正在生气,他们放射科主任认为她应该早两天报到的,不问青红皂白就说了她一顿。

咪咪饭也不吃,气呼呼地睡觉了。

柏乙君捧着《诊断》书,盘着两只长腿坐在床上恶补心电图,饭碗丢在一边,向每一个回来的人问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

老朱坐了没有十分钟就回科室去了。

大家第一个上午好象都有奇特的经历,全都变的神经兮兮。

我则惦记着那份阑尾炎的病历,照例我知道去手术前要先写好大病历,但老师没有关照,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写。

柏乙君陷在心电图的迷宫里还没有问完十万个“为什么”,我不敢招惹她,决定牺牲一个午觉,偷偷溜出去。

中午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我决定把病历写好,一决定认真,钢笔字也特别来了力道,力透纸背的划破了好几处,也不觉得时间过去,到下午上班时间,刚好写完。

朱声源招呼我和卢星辉去手术室。

以前参观过手术室,知道规矩很多,一步也不许乱动。

不由很紧张。

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帽出来,正好赶上一个人从男更衣室出来。

每个人在手术室几乎都一个样子,绿色的布褂和裤子,帽子戴到齐眉,口罩遮住大半个脸,只露出两个眼睛。

如果个头也一般大,简直分不出来。

我从一次性帽子口罩的缝隙中好不容易确定那只小眼睛属于卢星辉,就跟着他走,要不不是他,我可分不清7-8间手术室中该去哪一间。

所有手术室也几乎一样。

常规洗手,泡手,消毒,换手术衣。

以前在书上学过,实际做起来不免有点慌,护士们说起话来从没有好气,不停地给她数落,没有办法,只好老老面皮,反正是戴了口罩,好象加厚了一层脸皮。

我的任务是管器械,阑尾炎是个很小的手术,没有真的器械护士。

但器械倒也有20几样,各种型号的刀,剪,止血钳,持针器,拉钩一字排开,如同检阅队伍。

一声令下就要准确地找到东西,立刻传递过去。

那边开刀的步骤,也不能拉下,我不停的伸头去看,心里与以前书上学的步骤对照,信息量太大,觉得脑袋实在不够用。

眼睛光顾着看无影灯下的手术野,手上于是就不停的出错。

器械的行列很快乱成一团糟。

巡回护士怨声载道,不停地指正我。

但此时朱老师在讲荷包缝埋的关键步骤,我生怕没记住,哪还做得到耳听八方?

护士尖利的声音只在耳朵旁翁翁乱响,进不到脑子里去。

卢星辉已经实习两个多月,比我熟悉得多,下了台,他指点我去洗器械,他似乎看出我有点垂头丧气,就安慰我说:

“都是这样的,这个叫持续性拉钩,间歇性挨骂。

听久了会习惯的。

”恍惚中似乎听见他也给老师骂了好几次,他一付似笑非笑的表情,倒是满不在乎,大概已经久经考验了。

紧张了一个下午,回到办公室,觉得脑子有点缺氧,在电风扇下呆坐了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看见黎翼辉,就问他:

“下午你干了些什么?

”他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干,老师不上班,没有新病人。

”看看他百无聊赖的样子,觉得挨骂也还算值得,长见识当然要有代价的。

这么想想,心情就好了很多。

晚饭后,仍旧去科室。

看了一个手术,我脑子里列了一溜的问题,从洗手次序,到阑尾炎的病理,都需要拖出《外科学》来炒炒冷饭,准备一气呵成,把它解决掉。

所有的实习医生都来了,一屋子的人,气氛比白天轻松了好些。

卢星辉派我去问病史,我是新来的,乖乖听他指挥。

渐渐有点熟了,我有什么不明白,有东西找不到,就大声叫“卢星辉”……他很乐于当“先辈”(日剧中的意思),什么都肯讲。

他说:

“你看到过老汪没有?

副主任”。

我摇头,我认人的本事差得要命。

他瞄一眼门口,说“那个老汪花得很,你小心他”。

女生们全部附和,邢思娟说:

“他说话就象这样。

”她手搭在我肩膀上,靠过来放软了声音“小苏”。

我赶紧逃开。

说说笑笑间,手里也没有停,病历写得飞快,一晃就10点多。

哎!

太多问题,太少时间。

第一天?

我躺在床上回想了一下,觉得很满意。

也许累过头了,没半分钟,早已经呼呼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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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2006-02-0922: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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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教楼

6

夏天的早上来得太早,光线透过玻璃直射到我的床上。

不过6点半钟,上铺的钟灵和对面的徐益萍起了个大早,去帮护士抽血。

我给钟灵起床的动静摇醒,干脆也起来了。

老朱一大清早翻箱倒柜地找长裤,昨天她的长裙给老师说了,嫌拖拖拉拉碍事。

我也赶紧找了条短裙。

时间还早,我就去看昨天开阑尾的那个病人。

她气色大好,居然也还认得我,问我“医生:

现在可不可以吃早饭?

”她似乎不明白,并不是穿了白大褂的人全可以算得医生的,比如我。

我想了想,术后吃饭的问题在外科总论里,模糊记得要等肠道功能恢复了才可以,怎么样算恢复,开始吃什么,统统不记得了。

考试从来不考这种小问题的,想不到一上班就用到了,于是我只好含糊地回答:

“现在还不可以。

”看到切口的纱布上血渗出比较多,就马上说:

“你不要动,我去拿东西给你换药。

”她伸头看自己的肚子,倒也忘了追问下去。

我赶紧出来,到办公室里翻《外科学》,翻了一下就记起来了:

肛门排气嘛!

排了气就可以吃东西了,当然从流质,半流质开始。

然后就去换药,一边换一边问她:

“你手术后放过屁了吗?

”“没有”她答。

“要放过屁才可以吃东西,开始最好吃流质。

”我说着,心里觉得很好笑。

好象考试做弊成功了一样。

这是上班的第二天,昨天去得晚,没有赶上清早的查房,所以还没有做了一天完整的医生。

我的上级医生朱声源来了之后,我们就去查房。

我和卢星辉跟在他后面听候指示。

大清早,他脸上仍旧是一付没有睡醒的样子。

每到一个床位他就告诉我这个病人的诊断,目前的治疗,我的脑袋接受信息过量,又有点翁翁乱响。

看到昨天的新病历已经写掉,药也已经换过,他好象高兴了一点,鼻子里呜了一声表示赞许,脸上是没有笑意的。

随即给我指派任务,“这个胆囊炎的病人等下把病历写好…这几个全部要换药…”。

我生怕脑袋记不住,掏出本子来记。

从病房出来,到办公室改医嘱,卢星辉很高兴地把抄医嘱的本子交给我:

“我的字不清楚,天天给护士骂。

”这倒不是谦虚,他的字非常潦草,黏呼呼地连成一片,不分彼此。

朱老师依次翻病历牌:

“4床,停凯福龙……”我按他的要求写在医嘱本上,尽力写清楚,越写就越紧张。

除了生理盐水和糖水,我竟然什么药都没有听见过,《药理学》上学的一点也用不上。

我只好一个个地问过去:

“凯福龙是什么药?

…PAMBA是什么药?

….”好象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

朱声源倒没有露出不耐烦来,只是他的回答高度精练。

“抗生素”

“先锋三代”

“止血药…”…

我嘘了一口气,原来那些古怪的名字只是商品名,实质还是一样,刚才有一刻,我还以为《药理》白学了呢。

单商品名和药名一对一的记牢,又得花一番功夫。

因为不断给我解释,改医嘱的速度就慢下来了,卢星辉把我写完的一张送到护理站去处理。

过不了半分钟,一个护士跑过来,挥着我开的医嘱单大声问“这是谁开的?

”,她的声音太响,语气太干脆,听起来好象在质问。

我吓了一跳,赶紧承认。

“4床的凯福龙是开啊是停?

”她把医嘱单放到我鼻子底下。

我看了一眼,原来漏了个“停”字,赶紧补上。

她站在我跟前等我修改,好象在监督我,吓得我重心后移。

她白一眼朱声源“再写错扣你老师的钱!

”然后她又拿出一张大声问:

“这是谁开的。

”我看见黎翼辉一脸紧张,缩了缩脖子。

查完房,我按要求去问病史,没想到,麻烦了。

那个胆囊炎的是个40多岁的农民,不会讲普通话,一口地道的吴源土话。

我一句都听不懂,如听鸟语一般,同是浙江省的,语言竟相差这么多!

没办法,只好求卢星辉来做翻译,他是吴源卫校的,本地人。

他说“可以可以,我帮你把1床的也翻译掉,病历归就你写拉!

我知道他怕朱声源又让他重写病历,有求与人,只好答应下来。

旁边的病人看见我还带了个翻译,不禁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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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2006-02-0922: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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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还好

二教楼

6

采病史和体检,在学校里我们曾经经过严格的模拟病人的训练,是HOPE基金会美国医学会的一个援助项目,难不倒我。

只是一下两份病史,工作量太大,于是就埋头苦写。

朱声源过来看了一下我的进度,又翻了翻写好的那一份,不置可否。

快下班的时候他说:

“下午还有个斜疝要开,你好好看看书,就当一助吧。

”我雀跃,不过一天工夫已经可以升级了!

仍旧牺牲掉睡午觉,用中午的时间去看斜疝的解剖结构和术式。

柏乙君看见我在寝室门口的镜子前换衣服,一付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泼我冷水:

“你看看你,就象幼儿院小朋友套了白大褂扮医生玩,怎么看都不象。

”我仔细看看,圆脑袋,圆眼睛,圆鼻子,圆嘴巴,好象是没有医生该有的轮廓。

但柏乙君自己:

瘦伶伶把条工作衣穿的象仙风道骨的道袍一样肥,也不算太象。

我就不去采她。

再去手术室就好点了,没有那么慌。

挨骂仍旧是免不了的。

朱声源很仔细讲手术的步骤,我好象把脑子开到最大马力来接受新东西,巡回护士的骂只当耳旁风。

这两天每时每刻都处在紧张里,特别累,一个小手术下来,竟是筋疲力尽,眼冒金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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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2006-02-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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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教楼

6

接下来一天是我的带教老师值班,外二科医生不多,值班勤得很,他说:

“今天你跟值班,睡在护士值班室里。

”他不太搭理卢星辉。

五点半,科室里的人早已经走光,朱声源跟着付主任去了开刀房,卢星辉还没有来。

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在护理站里忙碌。

这时候急症室送进来一个车祸的小女孩,我赶紧去看。

她神色很淡默,不太喊疼,但面孔和嘴唇苍白得可怕,听了听呼吸音,左面很低。

我体检完,又量了一次血压,觉得是很急的出血性休克。

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心急得“东东”乱跳。

我是实习的,没有资格开医嘱,也不知道该怎么开。

负有医生的职责却没有医生的权利,一脑子书本,却找不到可以用的知识,实在矛盾得可以。

我跑去看了看,卢星辉还没有来,一个人也没有,有点发急了,就去问值班的护士。

她年纪不小了,我就叫她老师,希望叫得好听点她态度可能会好一点。

她说:

“你开瓶平衡液,再到手术室去看看他们好了没有。

”我按她的指示直奔手术室,手术室门口那个管衣服的护士,我实在是怕她,没有一次不给她凶的。

但是急得没有办法,我只好问她:

“老师,请帮忙叫一下外二科的朱老师,我们来了很急的病人。

”她很不耐烦地说:

“又来催,刚才电话不是来过了!

才上台,现在催也下不来,台上的就开着肚子等吗?

”她的声音又尖又响,好象在质问我。

吓得我后退了好几步,我碰了一鼻子灰,又气又急跑回来。

这时候,大主任来了,去更衣室套白大褂,我才知道值班护士已经通知了主任来救急,砰砰乱跳的心才回到肚子里。

不由得又有点感激那个值班护士,好象她救了我的命一样。

卢星辉这时候才来,他大概觉得我这么急得脸通红的样子很傻冒:

“你急个什么,他们自然会处理的,我们是实习的,又不能派用场,也不用担责任。

”我来不及想,急着就去看主任给病人体检。

回头想想,也许是我大惊小怪吧,投入太深,一不小心就把角色演成真的了。

主任演示给我们看胸腔挤压实验,他很肯定地说:

“这个是肋骨骨折造成的肺挫伤,有胸腔内出血。

”他指挥卢星辉去准备胸腔引流的东西,派我开输血单和胸片单。

有了主任在,我不再紧张,定下神想了一想,其实刚才我也诊断出来了,也记得休克的处理原则,只是还不了解医院的治疗运作程序才紧张过头。

这样想想,我很原谅自己。

暗红色的积血从引流管里流出来,鲜血由静脉里输进去,小病人的脸色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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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2006-02-0922: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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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还好

二教楼

6

我认人的水平很差,上班了几天,人头都认不全,连李明洋都不认识。

李明洋带的实习生小胖子张文师告诉我:

“就是那个一进门就大骂‘***’,‘笨蛋’的那个瘦子。

”他说:

“你知道吗?

他未婚妻刚刚跟他拜拜了。

他气不太顺呢。

”卢星辉说:

“他上个月出了个事故,嗨,还不是给老汪害的,扣了两个月奖金。

”两个男生偷偷散布八卦新闻。

这天是李明洋值班,门口传来拖腔带调一声:

“他……妈的。

”张文师朝我使个眼色:

“来了。

”进来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两三根胡子,半长不短的。

脸上笑兮兮的,嘴里却在继续骂:

“这年头,护士都爬到老子头上来了。

”“来,胖徒弟,我们今天来讲讲斜疝。

”他叫张文师,顺便还给他起了个外号。

我们全部围坐过去听他讲。

传授技艺,全看老师高不高兴,是难得得机会,所以听见有小讲课大家都很兴奋。

快8点的时候,收进来一个肠梗阻的老头,我们一窝蜂跟着李明洋,看他做体检。

他一边问,一边示范体检的阳性体证,解释肠梗阻的特征:

痛,吐,胀,停。

讲完腹部表现,他考我们一考,就问:

“说说看,为什么会肠梗阻呢?

”我们学了快两个小时的肠梗阻,思路正陷在梗阻的表现上,突然给他一问,有点面面相觑,我看看黎翼辉,看看张淑娟,不敢回答,隔了好久,我才试探性地说:

“斜疝嵌顿?

”他哈哈一笑,:

“还算聪明。

”拉下病人的裤子,果然,腹股沟有个很大的肿块,一摸,病人惨叫“痛死了。

”他有点未卜先知的得意。

说:

“行了,马上准备开刀。

”今天应该张文师当助手,我和黎翼辉一起上去看。

哪晓得晚上的手术不允许参观。

管衣服哪个护士凶巴巴地拦住我们。

黎翼辉已经拿在手上的参观衣也给她没收。

正好给李明洋看见,大叫:

“***,别管她,进去进去。

”一边把参观衣扔给我们。

护士拿他没折。

我回头看看护士铁青的脸色,又给李明洋骂:

“笨蛋,快去换。

”这才溜了进去。

病人肠梗阻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打开腹腔,一段肠管已经变成紫黑色,没有蠕动,李明洋本来每一步都给二助的张文师讲解的。

这时候,用普鲁卡因在动脉根部打封闭,又用温盐水纱布敷上去,手里一阵忙乱,就停住没有讲。

黎翼辉看得不明白,轻轻问我:

“在干什么?

”。

因为手术台上有几分钟要等,李明洋就斜过眼睛看住我,摆出一付考你一考的表情。

我想了想,学过的,“外科学上说:

要等几分钟,看看肠道血供能不能恢复。

”就轻轻告诉黎翼辉,李明洋一笑,用剪刀柄在湿敷后的肠道上一拍说:

“看你活不活,活不活。

”肠子有气无力地动了一下,果然,紫黑色渐渐退去,变成了暗红色。

这样就不必切掉了。

关腹的时候,李明洋让张文师站到主刀的位置上说:

“奖励你缝皮!

这个时候,外二科电话通知要送了个孕妇阑尾炎的上来。

李明洋问:

“看不看,很少见的。

”我说:

“上都上来了,当然看。

”已经10点多了,等候的一会儿功夫,人困马乏的黎翼辉“冬”的一声坐在靠墙的踏脚凳上,摊开手脚,一付累成一摊烂泥的样子。

几乎没有睡着。

孕妇阑尾炎非常少见,隆起的子宫绝对不能碰到,因为少见,李明洋打起精神,一步步给我们讲解。

巡回的护士说:

“哎!

李明洋,你对老婆也这么尽心尽力,人家哪还会跑掉呢?

”两台手术下来,已经午夜,我和黎翼辉一路走回去,话也没有力气讲。

医生这个行当也不知道算白领呢,还是蓝领,对体力的要求,真是高的要命。

第二天上班,张文师一早就叫苦不跌,原来,昨天又来了个胃穿孔的,必须连台开刀。

开到早上4点多才有得睡觉。

李明洋敲着他的脑袋对我们说:

“这个小子真叫本事,站着拉钩就睡着了!

…还真睡着,骆驼一样。

”他顺便又给张文师起了个外号—“张天师”—捉鬼的那个。

张文师觉得很冤枉:

“那个输液器就在我耳朵边上滴答,那种单调的声音,好象催眠一样!

我想着闭闭眼睛也好,一闭就睡着了嘛!

”他好象也觉得自己本事很大。

他们开了一晚的刀,还不能下班呢,一组人全部打点起精神去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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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2006-02-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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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还好

二教楼

6

我知道黎翼辉跟的张老师是我们的校友,他是在科室里最多的医生,整天不说一句话。

我们见他怕得很,黎翼辉有什么问题都不敢问他。

邢思娟说:

“你来的那天,他说的那些已经很对得住你了,我比你早来半个月,他加起来也没有说过那么多话!

”黎翼辉说:

“我问他,他也不大理我。

”他们一组还有一个第一年的住院医生王建平,这样黎翼辉只好和张淑娟轮流干二助的活,操作的机会也就少了很多。

我想想朱声源至少还肯很精练的回答我的问题,觉得还是我们组好一些。

这几天科室里连连加床,手术开的接二连三,记录的各种量大得要命。

出入院,手术记录,术后记录无数东西要写,上班时间根本全在手术室里度过,哪来得及写?

朱声源只好也和我们一样,天天下了班也在科室里,阴沉着脸,写当天的手术记录。

其他的,他就全部交给我。

他规定卢星辉不能写大病历:

“哪有那么多工夫给你修改!

”反正卢星辉也不在乎,理所当然地把他的工作全部交给我写,暗地里,还乐着呢。

我们每天的全部生活就是在科室里当全职苦力。

写字多了,右手中指的老茧长大了许多。

一双手开始象古龙书里的绝代刀客:

“手洗得很干净,指甲修得很短,磨得很整齐,绝对没有任何东西防碍用刀。

”没有想到他是按现代刀客来写的,特征完全符合和手术室里的要求!

做为奖励,我的操作机会又比卢星辉多些。

小女孩徐程福长了一个巨大的颌下脓肿,她不过6岁多一点,小小的下巴肿得又红又大,一直连到脖子上,混身散发着一种特殊的腥臭。

每天,我给她涂软膏,换敷料的时候,她都放声大哭,扯着喉咙地叫,走廊尽头都听地到,好象在上酷刑。

我没有换过这样的药,一般成年人就算怕痛也能够控制得很好,我每次都手发软,换一次药,就出一身大汗。

听到她的嚎叫,心脏都在颤抖。

过了几天,那个脓肿熟透了,朱声源摸了摸脓肿说:

“你来给她切排吧,在这里切开,把手指伸进去,打通中间的分隔,再放个凡士林纱条引流。

”虽说操作的机会来得不易,这个我还是有点害怕,不过是检查了一下,她已经又叫又跳,眼泪鼻涕乱流,卢星辉一个人都按不住她。

我紧张得消毒的手都有点陡,脓肿的切口当然不给局麻,划开皮肤的时候,她尖利的哭声惊天动地,卢星辉和朱声源连忙一起按住歇斯底里乱动的身子。

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局部脓肿上,反倒不紧张了。

黄绿色,浓稠的液体流出来,我伸进手指去打通脓肿的分隔,虽然戴着乳胶手套,光滑的脓腔壁感觉得清清楚楚,不免有点肉麻。

更多脓液顺着手指留下来,整个治疗室都是那种浓烈的腥臭味道。

放纱条的时候,小女孩的尖叫仿佛震得四壁乱晃。

朱声源说:

“很好,干得不错。

我精神太集中,干完这一点事情,就有点眼冒金星。

心理上倒好象跨过了一关。

其实手术室里更加血淋淋,但手术的病人全部都是麻醉的,安静的。

这是我第一次在哭号中治疗,而每一个医生最终都会习惯哭号,嘶叫,这些人类最惨烈的声音吧。

后来几天,我去换药,她的红肿已经完全消退,也许认出我是“凶手”,死也不同我合作,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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