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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也会老的.docx

1、声音也会老的声音也会老的 ( 外二篇)我想要一件件记下喜欢过的事物, 假使有一天,万一真有 那么一天,我慢慢失去了记忆,从这个备忘录里,能够掇拾的, 是我真心喜欢过的事情。比方我喜欢在午后弹琴唱歌, 唱整整一 个下午。失忆的人,手指触抚琴弦还会有感应吗?歌声可以跨越 认知、奔扬内心最深处的感受,是吗?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天天过这一种惬意的下午时光。 我离开 一家莫名其妙的杂志社(呃,那是个杂志大爆炸的时代),老板 是个官方关系良好的科技博士, 找来不少年轻人开办一个他自己 也说不清楚要做什么的杂志, 管帐的是他老婆,很典型地长着一 张刻薄的脸相。真的是无头苍蝇瞎撞啊,撞三个月我头就昏了, 昏到离

2、职后竟去应征一份证券记者的工作,而我对股票的知识, 连一个公司的营业额和盈余是什么都分不清楚。那是一份要三十五元的证券晚报, 在台湾迎接大多头市场来 临时大张旗鼓征才。面试时,社长一边低头看着我在杂志社写的 报道说:“文笔不弱啊!”另一位面试主管问我:“你对郭婉容 一句话造成股市连跌十九天有什么看法?”我愣了愣才开始说:“买卖股票课税,很公平啊”没站在股票族这一边,我以为一定不会被录取的,继续看着 报纸上的人事广告,第二天要我去上班的电话却来了。我一张股票都不曾买卖过,连公司小妹都比我懂;组长指派给我的却是当时的产业龙头水泥股,再搭配纸业,两个路线,扣 掉在中南部的公司平日只要电话联系, 加起

3、来需要跑的上市公司 不到十家。比起在杂志社,每月企划新题目、重新建立人脉、不 断归零的状态,报社工作很单纯。不过一切从头,我不避讳对人 说:“我不懂财经,更不懂股票”不久却发觉,“什么都不 懂”,在那个股市狂烧烟雾弥天的时空里, 竟成一道微妙的护身符,令我处处遇贵人。那些公司发言人第一次见到我时似乎都觉得怪怪的, 那是我的尼泊尔时期。一位同业,某报的阿仁有次忍不住对我说:“去 买几套正式点的套装穿吧! 你的形象太不专业了。 ”不是我少女 病,我解释:“我穿那种正式的套装、窄裙很难看的,我嫂嫂说 我太瘦穿窄裙好像修更。”“像谁?” “小卷。”阿仁大笑。不 必穿名牌套装我也很有自信的,忍不住炫耀:

4、“别小看我,不信 你试试看! ”我问他有哪家公司是平常采访不到的?他说了家不 太理他的水泥公司,唔,那位发言人比起来稍年轻,未婚,很健 谈,三句话要夹一个英文单词。我立刻带阿仁找他去。阿仁出来 后很感慨的样子:“你知道你们女孩子在这个圈子里跑新闻, 最 好的出路是什么吗? ”“什么?” “找个有钱老公吧,把握机 会,我说真的。”阿仁真直接啊。其实我常接触的都是公司“发 言人”,至少都是中年人了,我又没有恋父情结。而那些发言人, 可能平日见到的记者,更在意的是指数与股价, 我乱问一些怪问 题,比他们有趣多了,大概会有这种心理吧。“你还是小孩子! ”那个满口英文单词的发言人曾重复对我说这句话, 他

5、说:“我看女人的年龄不看外表,讲话的声音、语调,比什么都准。”那年 我二十四岁。声音也会老的。种种的回春手术、秘方,针对的都是外型上 的。近日听到一位医师的说法:都没有用的,因为眼睛会泄露年 龄,无法整型!我想还有声音,声音里饱含时间的残留物,像海 浪退去后留在沙滩上的贝壳、碎砾,亦是不能整型的。有一位纸业公司的副总,每次见面耐心地给我上财经课、建 议我找什么书参考,我很快地恶补、熟悉了所有相关术语,才能 听懂别人说的话。有一位水泥公司副总,每个月水泥业各公司发 货量报表一出来,首先传真给我,我的新闻刊登出来时,他报记 者都才刚收到工会的公告而已。 发货量是水泥业的景气指标, 我 到同业工会找

6、来历年各月份发货量数据, 做成趋势图、比较图表, 就把产业新闻当图像诗写好了,有时则找些人物,当小说写吧。 随着水泥业景气的狂飙,我居然成为组里的杰出记者, 每个月拿 奖金。像我这样一个数字感奇糟、绝对不要问我身上任何东西多 少钱买从来记不住价格的人, 竟然会是杰出财经记者,真是 我人生的光荣时刻啊!在我的好朋友们大牙还没笑掉之前, 还真的有人来挖角了。那时报禁解除不久,报社普遍人才荒吧,同时有三家报社向 我招手,其中之一是阿仁帮我推荐的。找我去,不怕我抢他饭碗 吗?阿仁笑着重申一次他对我的“出路”的忠告。 我跟他的上司 谈过,一切都说好了,结果没去成。因为妈妈。妈妈那时已经是癌末了。她洗完头

7、发,我帮她上卷子,摸到 她的头皮底下有地方软软的,紧张得不敢问,我们总不谈病。我 那时几家公司早已跑得烂熟,有什么事情,他们会主动通知。我 每天睡到自然醒,不像同事们要早起看盘。做早餐跟妈妈一起吃, 我做的法国吐司不是吹牛的, 妈妈不会弄这些西式的东西。 中午 以前进报社写稿;下午选一家公司走一趟,甚至有时哪也不想去, 两三点钟就回家了。母亲在楼下,我在楼上弹唱,或者敲扬琴。 我自学的扬琴,已能敲天山之春、春到沂河这样的曲子。 书桌上,有时妈妈剪枝茶花给我插着。那是我俩一段亲密的时光, 虽然大半时间并不太对话。我好像处在一种近乎极乐世界的状态里。 常看到一些小故事描述天堂的样貌,说在那里每个人

8、静静的看书。那的确是天堂, 但有点无聊;怕读书的人吓得说:还是不要上天堂吧!我的天堂, 早晚读喜欢的书,下午要弹琴唱歌的。许多作家描述对音乐的痴 狂,都只在聆听,但人体就是一个最好的乐器啊。 太多人写美食、 看画、听音乐的美感经验;而歌唱,声气从腹部悠悠通过咽喉、 唇齿,把具象的歌词、抽象的旋律抛吐出来,听觉器官同时承接 住这歌声,不更是一个完满自足的美感创造!那真是一段奇异的时光,我在股市疯狂长红的年代, 近距离 从事报道工作,心灵却是彻底的与世隔绝。一边陪伴生病的妈妈, 一边整个人放空了,暂不考虑未来,完全没有工作压力、成就压 力,一旦换工作,这个状态就结束了。我跟妈妈说了,大报大概 吵得

9、比较凶吧,以后没有这种好日子了, 最主要日报是晚上进报 社,白天跑新闻,以后要很晚才能回家哦!我忘不了妈妈失落的 眼神。那完全不是她,她是极好强的女性,我大学成绩不错,但 对自己的未来彷徨犹疑不想考研究所, 她曾失望得不得了,她希 望我当教授。她不是那种要小孩陪在身边的人。那时候的她,真的不像她。在我书桌上插瓶花?她从来不做 这种文诌诌的事,在以往,大概连听到都会啐一口:“肉麻!” 也许,她已经预感自己的时候到了。我们又亲密,又遥远,一个 在楼上弹琴唱歌,一个在楼下翻报纸读小说;仿佛我是退休的人, 而她倒比较像蕴酿着要写作的样子。我已经预演了自己的退休生活吧?那些午后, 我玩吉他玩得指尖长了茧

10、,声音在最好的状态。可那声音是一去不复返了。一个春雷大作的午后,母亲突然休克倒在路上,送到医院时 已经不治。我想不起妈妈最后对我说过什么话, 我们总只是静静 的相处啊!我像小时候在夜市里迷路找不到妈妈那样大哭。一心一意弹琴唱歌的午后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母亲过世不到 一个月,便有报社的文化中心来找我。 那位留着两撇短髭的主任 跟我面谈时,手上拿着一份过期的流行杂志, 原来是一位老同事 向他推荐了我。我毕业后为那份杂志工作了一年多, 每天早出晚 归,是真的“上山”、“下海”采访,月月熬夜写稿、校对,那 可能是我工作至今吃最多苦头的一年, 严重睡眠不足,也面对最多不可预期的状况。比如在人马杂沓的屏鹅

11、公路上, 犹豫自己要 不要坐上飚车少年的摩托车?比如在超轻航机上, 亲手握住驾驶放开手丢给我的操纵杆,呼啸掠过脚下的大地、河川。比如面对 一位帅得不得了的建筑师, 考我某某他佩服的名女人,“你知道 她吗? ”我尴尬地摇摇头, “你完蛋了! ”他目光犀利地盯着我说。我痛苦得要窒息,到现在想起还难受,即使后来那“名女人” 的名声并不光彩、实在不怎么值得佩服,我想起当时的难堪还是 笑不出来。又比如我采访过一个作风特异的设计师, 他住在交通不便的山上,经营公司只用电话遥控;在家,他喜欢裸体。我奉 命约访他,挂上电话前,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 我去的时 候,你会穿衣服吧?”话筒里传来狮子般的狂笑。 那位

12、留着两撇短髭的主任,手里拿的正是那一期的杂志。我如愿进入那家报社跑音乐, 不知道自己即将 卷入生命里一段痛楚的风暴。风雨来临之前,我每天为那架五桥 半大扬琴一弦一轴细细调音。敲琴时,手腕要松,两手力度要平 衡,轮竹才轮得均匀不久,这些全都失衡、走音了。情感世 界像有人把我的琴轴乱拨乱转一通。 自己想做什么,更不知道了。 好像忽然失了声,也无法唱歌了。一年后,我终于打起精神,到美国去。临行前,我一一到那 些久违的公司告别,谢谢他们的宽容。尤其那位纸业公司的副总, 我对他深深一鞠躬,感谢他如师如父的教导。 还有那位水泥公司 发言人,临别那天我对他说了很多话,说自己这一年来的近况,过去总是我听他说。

13、我们握手道别时,他说:“你比较不像小孩 子了。”唉,声音也是会老的。指尖滑过冰块 十一年了,你离开这个世界,在我渐渐迈入中年的旅途上, 你,还是永远的三十三岁,与我的那些记忆,一同冰封,凝固。那一通电话,现在想起,犹觉得惊心。你在半夜里突然一阵 抽?,之后就不醒人事了。血癌、脑出血,手术后,你的小妹在 电话里对我说:“我哥现在情况还好,但是伤到了语言神经,所 以不能讲话了。”我手持话筒,茫然地听,好像完全不能理 解那话的意思。那些日子,我甚至认真阅读心理学书, 从最基础的脑部行为 部分逐句逐句的读。读到“接受性失语症”这个词汇一一“接受 性失语症通常是在左脑的颞叶与顶叶的地方有受伤。 这个区域

14、在 医学上叫做维尼基区域,邻近听觉投射区。”这大约就是你动手 术的部位,那么,你将会听不懂我们说的话一一手术之后,你丢 失了对于语言的认知?本来就不擅言词的你,动脑手术之后第一个抛掉的就是语言 能力?而你能恢复多少记忆呢?你的手还可以拉琴吗?推开病房门,你的父亲、弟妹们都在,你睡着。 他们把你喊醒,说你也该起来复健了。要我走上前给你看,问你认不认得?你很快地摇头。我几乎立刻就涌出眼泪,小妹拍拍我说:“你 要让他看久一点,他动完手术后才第一次看到 ?,连我们他到现 在也还搞不清楚,只是我们一直在他身边,所以他知道是他家 人。”小妹鼓励你回想,她说着我的名字,“你最要好的朋友啊, 你再想想看。”我

15、不忍了,要他们别再逼你想了吧。我从包包里拿出一卷录音带,收录的都是你喜欢的音乐。 俞逊发的汇流。才几个音符淌出来,你的眼睛就有了神 采,开始跟着哼,左手大力地摆动,小妹笑着对我说:“你看, 你一给他音乐,他又要指挥了!”我惊讶地看着你的手,真是指挥家的态势呢!你从高中时就 拉南胡的,现在不懂得压抑自己,更能挥洒开来。我在你耳边说: “那是俞逊发跟中广民乐团合奏的, 彭修文 指挥的哦,比以前唐山出的那卷有气势哦!”你看来是听不懂, 但仍专心地哼,连曲中的水滴声都噘着嘴尝试去做出来,听完, 你自然而然地说了一句:“好听。”我又试你一向喜欢的月儿高,你同样跟着哼、跟着指挥。 我向你家人叹口气: “他

16、的音感、对音乐的记忆力倒是一点一分 都没失去,真不可思议!”小妹说:“对呀,我哥当初实在应该 做音乐家的!”口气中对你怀着无限崇拜。再从病床底下找出一卷校园民歌, 心想什么年代了还在听这 个!小木船,我高中时代喜欢的一首民歌,以前常常唱给你 听的。我跟着陈明韶的歌声哼唱:“小木船哪,小木船哪,几番 风雨,几回夕阳,我们都曾历经人生”你弟弟忽然打岔:“你跟她的声音好像卩育!”我愣了一下, 发觉病床上你的表情似乎也停下来在倾听,像你从前听我唱歌时 的样子,又像是在思索回忆着什么,我又忍不住滚下眼泪来,唱 不下去了。那当儿你的表情一一好像是记得我的歌声?我想, 难 道你完全忘了我这个人,我的形貌、个

17、性、相处过的种种细节, 情爱、争执、离苦,去卩独独记得我的歌声?走出医院时,我的脑海里仍然转着那支 小木船,我又想, 或许你记得的正是我最好的部分呢?六月的这一天,又是走向台大医院的路。半年来,常走的这 条路,愈来愈艰难。而过去种种,动不动就像又翻倒了什么,声 音、影像滚落一地,不可收拾。这一天,他们叫喊你,要你看看我,你的两眼无意识地张开, 喉咙发出的唯有呻吟之声。 小妹说你白天因为药物,意识特别不 清楚,有时到晚上勉强可以认得人的。但是下午你就要回到后里的家中了,我隐约知道他们的暗 示,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了。你闭着眼,枯萎地躺着,虽然 盖着被子,仍然看得出整个身躯缩小了。 你吊着点滴的

18、左手露在 棉被外头,干缩得像老人的手,上头布满了瘀痕、针孔,两嘴微 微张着,更显出两颊的凹陷,心电图在枕畔低沉安稳地画过一道 一道浅波画面。我凝望你,这会是我最后见到的你吗?我不相信你会病重,病重之后,我不相信你会撑不下去,我 不相信。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个礼拜都到医院看看你, 那时你的复健情况令人鼓舞。你的家人盼望我常常出现,帮助你恢复记忆。陆续来看你,感觉你慢慢在进步。而且熟悉了我的面孔,见 到我时常常陷入沉思,可能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吧?皱着的眉头 显示你想不出来。“认得你们了吗?”我问你弟弟。“还是搞不清楚我们是谁,连我爸也不认得。”你弟说,“但 是他有学习能力,很多新教他的词汇都能听懂。

19、”他示范给我看:“眼睛眯眯,休息! ”你立刻很乖地把眼睛闭起来。“来,哥你该做运动了! ”你弟把两手手指交叉握住举到 头上示范给你看,你照着做了,放下来、再举起,如此可以帮助 手部的复健。你弟要你自己数,于是你一、二、三、一下一 下地数数目,但是不完全按次序,有时十九完了跳到三十,而且 通常逢四都省略,十三、十五、十六看着你不按次序地数数目, 我忍不住心疼,当年你大学联考 数学是满分的啊!你做累了,自己数到三十的时候说:“三十、 休息! ”手便放下来了。我和你弟不禁好笑。而喂你吃东西,问你好不好吃?你总是非常认真地回答“很 好”或是“不好”,这是你新学会的。愉快时你已经懂得微笑, 一着急、恐慌

20、便大声地哭泣,完完全全是个孩子。看着你纯真的脸,你亦看我,带着几分好奇和困惑,你一定 在想:这个人常常来,想必跟我有什么关连吧!可是到底跟我有 什么关连呢?而我脑海里浮起的是好多年前的画面, 清境农场,那年我二十一岁。我露营早起,随身带着一本袖珍本的庄子,坐在帐篷口 面对无垠绿草愉快地读着逍遥游里的句子。你不知道什么时 候醒来了,从背后环抱住我,问我:“一大早在读什么?”我用做作的声腔念出来:“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 若冰雪,绰约若处子”“这是说你吗? ”你很难得地谄媚。“哼! ”我愉快地笑着说,“神人一定是很老很老的吧!” “那还肌肤若冰雪呢!”你笑着,轻抚我年轻的脸庞。人几岁算老呢?

21、我说:“三十岁就算老了吧,上帝造人为什 么不让人从老人长成小孩呢?渐入佳境不是比较好吗?”你说:“长到小孩然后呢?”“婴儿呀!”“然后呢?”“回到妈妈的肚子里面啊,消失啊。”你把我搂得更紧些, 说,“我真怕你有一天真的从我身边消失!”我消失了,为了热情的消失,我离开。那造成你深沉的伤痛和挫折, 而你是鲜少遇到挫折的,在病魔还未折磨你以前,你一直顺利,从一中到清大,到台大研究所这时候,站在病床前的我已经三十一岁了, 依照从前的想法, 早该很老了,而你,却变成一个天真无邪的婴孩。你的语言逐渐在复健中。转来台大医院后,跟你同一个病房 的也是个血癌病患,已经跟病魔奋斗很多年了, 他给你很大的鼓 励,也

22、经常热心地跟你沟通。那一阵子你的病房很是热闹,因为你变得多话,你这辈子也许从没讲过那么多话吧。有一天,你想要对你病房的难友介绍我,你不会说名字,那 阵子把每天照顾你的弟弟叫成“爸爸”, 其余的人一概被你取了新名字,“阿伊诺”、“莎宾诺”、“卡及诺”我们面面相 觑:他上辈子是哪国人啊?你急于要对他介绍我,你说一句,我们猜一句,把我们揣测的意思告诉你,“是这样吗?”因为你的语汇都变得很怪异。 譬如有一天你妹夫来过,你想问你小妹是不是怀孕了,你说:“你 有没有那个,很多人、很少人的?”我们猜测了老半天,加上肢 体语言,最后终于明白你的意思是“怀孕”。而你所有的形容词只剩下“好”与“不好”。你说了一堆

23、话,竟也让你的室友弄懂了一一我是写作的。 然后你举了身边所有的人,你说他们都很好,可是我,你费力地再点头,你的室友 说:“你是说其它的人也很好, 但只有她最好?”你很开心地笑 了,我站在你二人的病床中间听着你们奇怪的沟通方式和赞美, 竟脸红起来。你却“话锋一转”, 我实在很难记住你断断续续又叨絮着什么,我们翻译了很久,不断修改之后终于得到你的豁然同意,原 来你是要告诉我,我有时会陷入沮丧,可是你要我知道,你一直 认为我是“最好”的,要我不要失去信心 我不敢相信此时此地你这般费力表达的,竟是对我的鼓励!我感伤地挪动脚步, 要去洗手间, 你的室友忽然指着我颈上 的项链,问你漂不漂亮,你点点头,然后

24、把眼光往下移,指着我 的裙子笑。 我吃了一惊, 想起来这条黑色的大圆裙是好几年前你 陪我去买的。“你认得这条裙子?”你点头,并说很好,你只会说很好。 你室友指着我上身的毛衣问你认得吗?你摇头, 指着我的靴子问 你认得吗?你还是摇头。不错,那些都是后来添购的,唯有这条 裙子你该认得。 他还问你那毛衣好看吗?你竟摇头, 然后很像怕 我生气,说错话似地羞赧地笑。你记得我穿过的衣服! 你室友对我说: “你以后常常穿戴他 看过的服饰来,也许可以刺激他的记忆。”其实那一刻,我深深 觉得,你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只是说不出口而已。如果世上真有所谓信心这种东西, 那么我确实曾经惨烈地失 去过。惨烈。你曾经那样地

25、为我痛惜,而我却那般地不可自拔。“你是一个完全没有想象力的人。”这是C伤我最深的一句话。“没有想象力?”当我无可救药地对我几个好友诉说时, 敏 敏直接打断我的话头: “那是因为他知道你比他聪明一百倍! 我 告诉 ?,有些男人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贬低你、压抑你,来掩饰他 对自己的焦虑!”话头转入她的痛苦经历,啊,男人,我们共同 的敌人!我们苦苦地再喝一杯咖啡。想象力是什么? 而我现在对你的自白里,有多少是真实?多少是我自己的想 象?具有想象力的人,会不会比较具有爱的能力? 人对音乐有所谓音感,对于色彩有所谓色感,眼耳鼻舌,无 不可测量其灵敏度,对于爱情呢?如何测量?生命中有那么几年我执迷于追究爱向何

26、处流逝, 回首才悚然 察觉失去的不只是爱情,信心,这个我甚至怀疑它是否真正存在 的名词。人啊,要怎样才能够不依傍别人的爱、眼光、评价而独 立存活?我今生到底能不能够?一段注定作废的爱情,是指尖偶然滑过的神秘电台。 指尖滑过铜钱草。指尖滑过吉他的六条弦。指尖滑过冰块,辨认记忆的触感一行人穿街走巷回报社时, C 与我并肩而行,他说:“你喜 欢黑塞。”我很好奇他怎么判断?他说刚才他们提到黑塞时看你 眼睛好亮。那是没有的事,我不过是感到惊奇罢了。不过,我是真的喜欢黑塞,近乎羞怯地深深喜欢。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他 的观察,过马路时,他忽然就牵住了我的手。从此,把我安稳的 世界炸得粉粉碎了。C的爱情在很多

27、方面对我而言都是一种启蒙。从游戏的本质,到无可挽救的厌倦,我学会去正视爱情里一些残酷的面相。 爱一 个人,常常带点糊涂,即使欲生欲死也是迷茫昏 ?的,然而,不 再被爱的感受却绝对是清醒酷寒的。那年我已二十五岁,无论如何都算晚熟。和 C相恋,退掉与你的婚约,和家人几乎反目,可谓众叛亲离,后来甚至辞去工作, 远走美国。在这些过程里,真正扮演我的精神支柱的人,仍然是 你!只有你原谅着我、安慰着我。我的心灵曾经一片疮夷。现在想来好笑,当我得知C同时有了新的女友,一位插画家。 我问C,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C淡淡地说,“她跟你不同。” 我又问C一位写诗的朋友,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诗人一脸坦 白从宽地

28、说:“她一一确实很漂亮!”我敏感得像林中的鹿,遍察周身的足迹。我的脏腑痛楚异常,我不停地哭,哭得十分哀伤。硕大的黑蝙蝠在我的灵魂里滑翔。 咬嗫我的神经,啃食我仅 存的一点点自信。噢!那长长的一段萎敝的生命,我惊异自己好好地活过来了! 过去,我一直不曾对你诉说这个过程,无颜啊。但你仍然在我俩 偶尔的联系中感觉到了我的消沉,默默地给我支撑。甚至,当你病了,失去了语言能力,仍不忘以你的手势给我 鼓舞。上帝却对你做了什么样的手势呢?你离开世界的那几天,连续下起滂沱的大雨。午后,我惯于 听着音乐小睡,音符却像小舟在浪涛里颠簸。那天睡不着了,起 身到书房换个音乐吧,一进和室,差点滑了一跤,地板上有一滩 水

29、!那水,流到木板底下去了,我存放旧物的“地窖”进水了。那里边有我的日记,有你所有的信件,有我的少女时光啊!我拉不起那厚重的木板,只能呆愣地等待丈夫回来。 我始终 没有跟你聊过他。清大毕业、擅长数学二事,大概是你俩最大的 相似点吧。不知是不是辨识出一种前世的印记,遇见他,使我那 几年里躁动和受伤的心平静下来。结婚前夕,我曾犹豫再犹豫, 彷徨地说,渴望海洋,不愿待在鱼缸,他回答我:“海洋,也是 鱼缸。”我等待他回来,帮我拉起了木板,确认所有的东西都安然无 恙丿匕、O我和他对坐在和室木板上,空间局促得无法呼吸。我对他说, 下午发现地窖进水了,我以为关于我大学时代的“记忆”已经全 部淹没了。他想了想说

30、:“文字,怎么能代表所有的记忆?”除了文字,还剩下什么呢?“他过世了!”我以为我是 ?喊着说出来的,却只听见自己 细细小小的声音。他轻轻拥着我,任我放情地哭了。那房子,那时光梦见老房子, 并不是我回到那里, 而是梦见当年我住在那里 的时光。 大概是白天去参加好友清志的告别式, 会中反复播放的 幻灯片里不断出现我的老房子,我就梦见它了。它夹身在小山坡上一栋七层楼旧式大厦里, 前屋主是中研院 的研究员,太太从事室内设计,因为两个孩子大了,另觅新屋; 而我们注定也只能是过客,住了五年,在孩子两岁半时,一样另 寻新巢,寄居蟹一般换了较大的壳。按理说,那房子连同阳台有 三十坪, 三口之家未见得住不下,

31、但前屋主太太显然是在新婚时 做的设计,完全没考虑未来,她做了两个和室,主卧室小到不能 买床头柜组,把空间留给了客厅。我们接手时正新婚,一样地没 有考虑未来, 只因为它离娘家近, 只因为我从客厅起居间望向其 中一个和室的窗, 幻想自己坐在里边写作的画面, 便觉得那是我 的房子了。两个和室都做了隐藏的收纳空间,把榻榻米上的铜环拉起 来,底下有四个置物格。其中一个没有窗的和室我放棉被。我喜 欢那间有窗的和室,把它做为书房,两面墙摆满书柜,而它的收 纳格里我放的是过去所有的日记和信件, 我把它称为地窖, 放进 一包包日记、信件时,有一种封藏、酿酒的感觉,酿的是我的青书房和室的门不但从不拉上,我更把窗纸

32、拿 掉,留下空空的格子做为装饰,让客厅的视觉更宽敞些。和室是 垫高的,走上和室有个台阶, 那和室门口便是我弹吉他的好地方, 脚刚好可以放在台阶上不会酸麻, 我可以弹唱一整个下午。 也可 以听一整天的音乐。我从美国带回来的音响一次可放六片 CD,把六种版本的二泉映月放进音响,或者几种版本的巴哈大提 琴奏鸣曲,反复反复反复。我婚后工作一段短暂的日子便辞职在家里, 享受这一段悠闲 写作,毫无压力的时光。除了睡觉是在那小小的卧室,大部分时 间都待在书房或书房外的那张木头小餐桌前。 那时候我不太知道 外面的世界,不认得文坛上的什么人,默默的写作,投稿,几个 月后刊出,展开收到的剪报看了又看,便觉得欢喜。那房子真的 适合这样的人生,这样的心情。那房子有一个 L 型的大阳台, 公公说该种些花, 我那时不谙 花事,种过一两盆据说最好养的黄金葛, 居然被我种得奄奄一息, 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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