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香格里拉.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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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行香格里拉
2012香格里拉骑行日记
交代一下背景,本人冯某,与淮海工学院阿树、小岩、秋仔一行共四人,于今夏进行了一场为期一个月的骑行。
此次旅行自七月一日起至七月三十一日止,穿越苏浙皖赣鄂湘贵滇八省,骑行距离3000公里。
旅程中冯某每天用手机在QQ空间记述当天主要事件。
日志有所不详,亟待按注,盖旅途劳顿,时有深夜困乏时草草写就,文字亦常见抒情,不明所以。
因而将三十一篇日志整理于此,适当加以注释。
望看官读得舒心,感同身受,收获一份别样的心情。
阿树,湖南籍人,家住湖北赤壁市,此次活动发起者。
小岩,吉林延边人,满族,我们的领骑和会计。
秋仔,江苏徐州人,性沉静,最后阶段是我们队伍中单兵爬坡最好的人,秒杀路上一切骑行者。
六月三十日科勒的逃脱匕首
科勒的逃脱匕首,当你第一次拿起它的时候,都会被它美好的名字欺骗。
后来你会知道,这把小刀在手的人,都不会依靠它苟且偷生。
拥有它,你将无所畏惧。
未知像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摆出静坐的姿态,从来不欢迎,也从来不抗拒。
现在,我们来了。
六月三十日小雨转晴,在连云港美利达车行作最后的调试,明晨出发。
(注:
出发前一行四人曾去连岛拉练,来回共八十公里,沿海大坝上顶风上坡,我在前半程垮了,回去的路上一直硬撑。
秋仔和我一样是头一次出来,回去也走不动了。
当晚有些虚脱,吃了很多东西。
三十号在沃尔玛边上的美利达车行拿了旗子和骑行服,另有刹车皮螺丝若干。
邀他们三人至我家吃了晚饭,晚上我就跟着住进了淮海工学院宿舍。
装驮包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
七月一日一路顺风
原先我的QQ昵称叫作愁容骑士,王小波对李银河说,在你面前,我就是一个愁容骑士。
今天下午路过阜宁时妈妈发来短信,她上了我的QQ号给我改了一个吉利点的名字,一路顺风。
在阜宁的一座桥上,我看到河流静静地流淌。
河流哺育我们,她时刻都在,可是我们何时何地才感受到她的秀美?
七月一日阴,最理想的天气,今天走了二百公里。
在灌云盖了第一个邮戳。
我亲爱的故乡,在早晨的泥泞中惺忪着。
在距盐城九公里的地方落脚。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饥饿,每两分钟,都是一次投胎的过程。
(注:
第一天阿树在经验上出现问题,我们没有安排像样的午饭草草赶路。
下午我出现低血糖症状,这也是我在这次旅途中最艰难的一天。
我每撑半个小时就要请求休息一次,几乎快要被拖死。
当时记录的里程不准确,实际大约有一百八十多公里。
此后我开始意识到要控制自己的心率。
)
七月二日过去那些大雨落下的瞬间
你看那些雨点怎样坠落。
飞翔靠的是技巧,坠落要的是勇气。
人的一生是在坠落的,抛开一切多余的东西,汇聚,或者直接粉碎,化为虚无。
七月二日震雨,在盐城被大雨困至十点,晚八点抵达南通如皋,行程一百五十公里。
(注:
早上起来遭遇暴雨,在吃早点的店家躲雨直到十点。
顶着大雨骑车,雨衣的唯一作用不是挡雨,而是遮风御寒。
膝盖暴露在外面吹了一天,当晚空调打得有点低,第二天我和小岩都出现膝盖痛的症状,这是后话。
我们的住宿一般控制在十五到二十块一个人,前半程一般挤三人间,有时住两个双人间,后半程直接就是四个人挤一个标间。
最便宜的时候达到一人十块钱。
)
七月三日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当我看到近靠着公路的田野里种着水稻时,我意识到自己来到了苏州地界。
我们在村头尝到了苏州的井水和西瓜。
早晨在南通的公路上看到一条被轧死的蛇,它于上一个雨夜尝试穿过这条公路,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有时候,为什么我们能坦然接受死亡的残酷,却不能接受残酷的死亡?
七月三日晨从如皋雨骑,中午高温,在如皋港摆渡长江,下午雨骑苏州,行程共一百四十公里。
明日于苏州原地休整。
(注:
苏州水土好给人很深的印象。
小岩膝盖疼痛难忍,与我们分道前往吴江市丈母娘家,一直走到晚上十点多,一天奔袭二百一十公里,这一天十分黑暗。
我们另外三人住在苏州工业园区阿树的姨夫家,这块城区给我的印象是,虽然漂亮,但又很强烈的泡沫感。
)
七月四日接天莲叶映日荷花
在拙政园我看到一棵中空的树,仅剩一块空空的树皮。
在这个镂空圆柱体上,长出了蓊郁的叶子。
它并没有遮天蔽日,却也以了不起的姿态活了下来。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希望大伟看到这句话时,能够想起三年前某个夜晚我们的谈话。
希望他明白这层意思。
穿旗袍的女人真是性感。
七月四日,粗略游览苏州,参观拙政园。
明日奔杭州。
(注:
燕子来时细雨满天风满园,阑干倚处青梅如豆柳如烟。
在拙政园的一间厅堂看到这样的对子。
古人的工巧和风情让我击节赞叹。
当天还参观了苏州博物馆,平江路也很是漂亮。
身体很乏,有些影响游览的质量。
)
七月五日烈日下的苏杭
当戴着墨镜的人与没有戴墨镜的人对视时,总有一种安全感:
对方不知道你在以何种方式观察他。
为什么我们难以平等地对视呢?
当我看向黑夜的时候,黑夜也在看着我吗?
七月五日晴,我们遇到了出行以来首个全天高温。
行程一百四十公里。
明天减少行进速度,游西湖。
(注:
这一天前阿树的车胎漏气,临行前才发现。
早上装好车,他的后刹车皮一直磨钢圈,可他却浑然不觉。
临近中午的时候已经累得快垮掉了,加之喝了很多冰水,阿树出现肚子痛的症状。
当晚有些热感冒。
中午到桐乡,夜骑至九点才在余杭区扎下来。
)
七月六日淡抹浓妆总相宜
走进西湖的绿荫,才发现为什么绿色代表生命。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傍晚,风掠过湖面和我们灼热的肌肤。
夜色下的杭州,在静静地卸妆。
七月六日晴,在杭州原地休整。
睡了午觉,身体状况很好。
一行四人目前发生过两次爆胎,都顺利解决了。
希望我的轮胎不要出问题,延续好运气。
晚安。
(注:
中午时分已经骑进了杭州。
看到一个叫胜利河美食街的地方,不过不是很实惠。
杭州干净整洁,只是交通高峰时还是堵。
整座城市给人井然有序的感觉。
我们找了地方午睡,傍晚时分卸了行李骑去西湖。
在白堤上看粼粼水波依依荷叶,凉爽惬意。
很多当地车友环湖骑行,生活气息很浓。
)
七月七日我为你翻山越岭
原来,盛夏之最美丽,不是空调和冷饮,而是树荫和蝉鸣。
今天我们在天目山和黄山余脉的盘山公路中穿行。
上午遇到一个车队,一个漂亮的东台姑娘给我们指了条去临安的近路。
下午时阿树落了手机搭车回去取,我在山道旁的树下面躺了一个小时,时值傍晚,彩云依依。
有生之年,我还会重新回到这树下,重温此时的心情吗?
谁画下天地,又画下我和你?
我看到拄着竹竿的流浪者走过山道,他们如何度过露水沾湿的夏夜,如何同蚊虫交谈?
他们将去往哪个霓虹下乞讨,又是什么替他们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七月七日晴,我们几乎是和高温预警一起往南跑。
午至临安,晚至龙岗。
浙西大峡谷已然在侧,安徽黄山的俊美也在不远的前面。
山路难行,今日共计一百一十公里。
(注:
上午遇到这些车友的时候,发现他们装备精良。
而我们出发没几天,已经被天气摧残得有些狼狈。
东台姑娘把我们带上一条地图上尚未标出了新路,省了好些路程。
下午阿树在一个冷饮店落了手机,一个小时后才发现,回头坡多难走,只好搭车回去取。
本来是很轻松的一天,又是晚间到达。
这一天也是我们第一次进入黄山余脉,开始了翻山的历程。
我们开始琢磨爬坡的技巧,学会了更灵活地使用变速。
此时我们一行人的体力已经有了质的提升,我也从黑白颠倒的生活中走出来,跟上了这样的强度。
)
七月八日在山谷间穿行
今天喝了6000毫升水,体力消耗很大。
浙西的风光让我觉得不虚此行。
七月八日晴,从浙西行至安徽,行程一百一十公里。
(注:
这一日太累,草草休息了。
早上车座调得有些高,来来回回地调整,于是我就掉队了。
天气热,不停地喝水,明显感觉身体盐分不够,脑子昏昏沉沉的。
爬了一上午的坡,遇到几个上海车友迎面过来,他们称自己一路下坡过来,我们看着前路,甚是绝望。
一路爬到昱岭关,在山上一户人家吃饭,女主人告诉我们前面是十八公里的下坡。
铺防潮垫在树林子里睡了个午觉。
下坡时进入安徽地界,路面极差。
一路下坡,前叉抖得快要握不住。
一个接一个的发夹弯,下到底捏死了刹车都感觉要飞到悬崖下面去,码表示数走到近五十码,这个长坡下得我们心惊肉跳。
之后看到有玩峡谷漂流的游客,觉得他们简直是在澡盆里玩水,打了个呼哨从他们身边的公路掠过。
住在徽州,旅馆里有一只母猫和它的崽。
)
七月九日我都带了些什么我又将舍弃什么
昨天的日志寥寥几句,不是无话可说、纯为应付,而是旅程辛苦,无从谈起。
我的车子是3*7也就是二十一级变速,经过几天的适应,一般平地上直接挂满前进,心率稳定的情况下时速在二十二公里每小时的水平。
昨天从浙江龙岗镇的浙西大峡谷附近出发,中午爬到昱岭关,在山民家里吃了顿很舒心的饭和一盘酸酸甜甜的李子,在树林子里铺上防潮垫睡了个午觉。
我们负重骑车翻过了好几座山。
最长的上坡达到将近七公里,最后我们的档位挂到了1*2,以五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爬坡。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那种长坡会给人带来怎样绝望的感觉。
我带了四千毫升的水,全部喝掉之后又补了一千五百毫升,在抵达砚台的产地歙县时已经全部喝掉。
自行车行至坡顶时,我们又挂满档位往下滑行,在这些长达数公里的下坡里,我们几乎是在山谷之间飞行。
此间山风拂面,白云高高地挂在天上,碧绿的山岭和湛蓝的天空在盘山的溪水中现出旖旎的倒影。
在坡顶我们的脸上挂满豆大的汗珠,下完坡身上又重新干了,如此往复。
下午进入安徽地界,路况很不好,可以说在同一条山脉里,浙江的路和安徽的路存在着天壤之别。
然而,两地的自然风光,承上启下,用同样震撼人心的力量敲打着我们。
傍晚进入徽州,在滑最后一个坡时,晚霞迎面,我的心情就如同刚刚大哭了一场。
在出发时我带了很多东西,后来又陆续地选择放弃。
母亲给我的一包大蒜,我扔在了苏州阿树亲戚的家里。
我们一行四人经常要挤着睡,所以很少有机会吃。
我们喝掉了一整盒藿香正气水。
在我出发的第二天,我的眼镜腿就断掉了,我在盐城市大丰镇花二十块钱买了副休闲墨镜,就是大家看到的我托着一只八哥拍照的那副。
旧的被我扔在了如皋的雨水里。
我必须放弃它。
我还带了一条阿迪达斯长裤,那是汤润达落在我宿舍的,虽然路上不怎么穿,但是我打算把它带到香格里拉去。
在平江路买了一双迷彩回力。
汤山一年的生活都没让我穿起这种回力鞋,现在它伴着我穿过了苏浙皖三省。
劣质的回力底子很不耐磨,我很快就要扔掉它。
我带的东西越多,我扔掉的东西就越多。
我带了一本英文版的《三个火枪手》,我很少干扔书这种事情,可是现在我开始怀疑自己。
我带了一只上海牌口琴,可是旅途没有想象中那么悠闲。
我带了无偿献血时送的笔记本,盖了各地的邮戳。
这是很珍贵的,我打算把它带回去。
我每天都带上大量的水,又把它们挥洒在公路上。
我带了两条印有40号背号的篮球短裤,我放弃了骑行服,现在就穿它们。
这是印有我自己号码的衣服,我很珍爱它们。
旅途上我应该带些什么?
又应该舍弃些什么?
当你看到这么多字时,你应该反应出来我是坐在一家网吧码字。
阿树把一只皮夹落在了龙岗镇,里面有一枚很重要的戒指。
他放下自行车搭车回去取,我们其他三人原地休整。
原本打算去宏村,六十五公里的路程打消了我们的念头。
千万不要在旅途上带太珍贵的东西,它会阻碍你前进的脚步。
人生亦如是。
听说了连云港变成一片汪洋的消息,我略微有些牵挂。
两天内我将进入江西省,此后一直往南,离家越来越远。
我的亲人和朋友们,很是让我惦念。
此行有太多的第一次,往南每到一个地方,都是和一个新的地名的邂逅。
旅行的意义是什么?
我的心里是有答案的,但是我不想现在就说,我要看看在回家的火车上,我会不会有新的答案。
我也想知道,你们的答案是什么。
我在公路上见到进入省界的路标——大大的写着浙江界、安徽界的蓝色牌子——却没空拍照。
自行车在瞬间掠过,留不下回头的时间。
旅行就是这样,踏上旅程之前,或者迈出任何重要一步之前,都不会知道事情一旦发生,是如此地轻易和顺理成章,一切理由和借口都将不复存在。
在电影《龙虎门》里,董洁用平板车拖着谢霆锋和余文乐来到奇侠的塔下祈求,最后在塔顶一跃而下。
其实在她捡起第一颗佛珠的时刻,命运已经在自己手中了。
人生亦如是。
七月十日皖南赣北黛瓦粉墙
安徽和江西是如此紧密地相连。
初入江西大畈,满眼是批发徽砚的店铺。
错落的民居,保持着相同样式的漂亮屋檐。
我们在大畈村前的路边午睡和补胎,有个衣衫褴褛的痴婆娘站在路对面观察我们。
她含混地叫嚷着,似乎是想和我们这几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交流些什么,却不幸被我们生硬的言语驱逐。
她也许很想要一个像我们那样的防潮垫,那对她来说会是天大的好处。
我们最终还是无法面对她,就像她最终无法面对生活的提问一样。
婺源的山水美得不可方物。
傍晚行至婺源,火红的夕阳在水中映出另一个孤单的自己,河面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芦苇、翠竹和参差的树木,在河面下的世界里倒挂下来,那绿色直要滴入水下雪白的云朵里。
小岩的车子出了些问题,明早去捷安特车行修理,计划明晚抵达景德镇。
七月十日晴,自皖南徽州穿山至赣东北婺源,计一百二十公里。
(注:
大畈吃中饭时,看到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狗,黑乎乎肉滚滚的,很是可爱。
江西做的菜明显要辣一些。
晚上到了婺源住下来,由于是淡季,整个旅店只有我们几个人,店家有点想出去乘凉,苦于店里无人看管,于是鼓励我们晚上出去看看。
一家三口,小孩子很小,看起来特别的和美,我们不忍拒绝。
去了市民广场,有条很漂亮的长廊,灯火通明,有人在走廊里唱戏,很是热闹。
找了个理发店剪了个圆寸,花钱很少,店里的女士甚至都不愿意帮我洗头。
走在路上,可以讲究的事物越来越少,对周边的要求也越来越低。
这才是过日子的正确方式。
)
七月十一日十里不同音
十里不同音。
这些日子,雨天跟不上我们的脚步,在我们身后笨拙地下着。
我们每天顶着烈日前行,落过脚的城市则在次日迎来阴雨。
每天吃菜的口味都有所不同。
如今,不会说普通话的当地人,我们已无法正常地与之沟通。
我们遇到过热心的人家,也见识过抠门儿的店主。
走了这么远,已经深知不能用自己那些存在偶然性的经验来武断地给某地区的人下定义。
存在太多偏见的人,往往是见识短浅的人。
上午在婺源捷安特车行修车未果,下午至景德镇美利达修理。
在照片墙上我看到女店长骑车活动的照片,英姿飒爽。
景德镇到处都是陶瓷,路边树立着像行道树一样的瓷柱子。
买了一副护腿,保护一下被曝晒的小腿,换了护臂,原先的太焐人。
共花了一百元。
这一百花得犹为心疼,旅途上,一百块钱等于一百瓶冰水。
七月十一日晴,午至赋春镇,晚至景德镇,计九十公里。
(注:
这一路我们发现,美利达的售后服务质量要比捷安特高出太多。
基本上我们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是在美利达车行解决的。
而捷安特的师傅,对异地的车友总是缺乏耐心。
我们每到一个地方,无论吃饭住宿,只消告诉别人我们从江苏北面来,往云南西面去,往往会得到赞许和帮助。
路上共有两次受到路人的谩骂侮辱,一次在江西,一次在湖北。
我的管前包里放着一把二十多公分长的扳手,阿树手里有一把多功能手斧,小岩那里贴身带着一把手刺。
我们甚至有些暴躁,江西那个朝我们做挑衅手势的家伙,骑着摩托车被我们撵了两条街。
如今细想,更多的是我们不对。
出门在外,不只是旅行,更是江湖。
我们只习惯于他人的夸赞,却不能忍受冷眼和屈辱,这一点就很不成熟。
)
七月十二日独行侠
今天早上走了没多久,看到前面有个人在骑行。
我们赶了上去,于是认识了正在环江西省的小陈。
他骑了一辆和我相同的白色勇士560,没有头盔,戴了一副劳保手套,手臂晒脱了皮,座位的高度也不够,背着一只双肩包慢悠悠地在上坡。
聊了一会儿我们得知,他是第一次骑行,从想要出发到买车上路,只用了三天。
手臂上晒出了水泡最终脱皮,去看了看医生又继续走。
他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就出发了,在路上又补充了一些简单的防晒用品,实在爬不动的坡就推着走。
我们带着他走了一天,给了他一条捆扎带,用来把背包绑在货架上以减轻负重。
我们没有问他为什么如此草率地出行,因为那没有意义。
很多人说,期待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可是最终,是什么拴住了人们?
我只能说,拥有,使人胆小异常。
七月十二日晴,傍晚至湖口未搭上渡轮,期待明天的雨。
高温低压,行程一百二十公里有余。
(注:
小陈一人上路,比较节俭,找住处花了多一些时间。
我们和他于次日上午分道。
他有着坚忍的性格,虽然个子矮胖,但是从他的衣着看,他平时是爱打篮球的。
这是一个能给人带来正面能量的人。
吃晚饭是遇到一个年龄和我们相仿的厨师,我们说明缘由,要求他给我们五个人做一顿不超过五十块钱的晚饭。
我们相信他,他也没让我们失望。
这种“最高消费”的模式在剩下的路途上成为了我们谈价格的主要方式。
)
七月十三日暴雨阳新镇
原计划去浮屠镇,傍晚遇暴雨,留宿阳新县城。
浮屠者,佛也。
浮屠就是佛陀的意思,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和此地一个传说有关。
暴雨砸下来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心肝肺腑和筋肉肌肤,都已经干渴了太久。
连续的高温,让我分外地渴望这场雨的到来。
雨点落在身上,那难忘的温柔的抽打。
七月十三日阴转暴雨,行程一百二十公里。
(注:
这场雨下得太大了。
我没有花过多的笔墨去渲染它,只是考虑到出门在外,怕母亲看到日志担忧。
这是我见过的下得最猛的雨,离阳新不远的时候,在空旷的路上,雨砸得我们无处遁逃。
先前雨小,雨水沾湿眼镜,小岩等人把眼镜收了起来。
可后来雨太大,迎面的大风带着雨点砸在脸上,眼睛根本睁不开,他们又把眼镜重新戴上。
我没有戴眼镜,把头盔往下拉,盖住脸部,从头盔的缝隙里看路。
到了阳新雨停了,到处修路,雨后显得十分脏乱。
临街的音响开得格外的大,轰隆隆的,到处弥漫着一股浮夸的气息。
凡是巴掌大的店面,都冠以“某某大酒店”的名号。
)
七月十四日乏
变速出了问题,坡多难走。
奔袭一百六十公里有余,身心疲惫。
明日修车补觉,暂留赤壁市。
日后再表。
七月十四日大雨转阴,计一百六十公里。
(注:
我拆刹车线上油,结果档位下不去了。
这一天是频繁的小上下坡,档位降不下来,只能不停地冲坡,又累又焦急。
一天一百六十公里走下来,晚上进赤壁市时已经忘了疲劳。
刚进赤壁市就被路人吊高了嗓子骂了娘。
中午在咸宁遇到几个骑摩托车的,在一个加油站攀谈了几句。
他们的装备很烧钱。
这一天遇到了河南的许文峰,这小子和我们共处两天多,感觉他不太讲究,这是后话。
刚见到他小岩就爆胎了。
晚上许文峰摔车连累秋仔,两人双双挂彩。
我和阿树多次就夜骑的事情争吵,今天终于出事了。
很晚才赶到阿树家,许文峰也在阿树家过夜。
)
七月十五日东风不与铜雀春深
旅行中见到形形色色的牲灵。
在江西的一条路上,有只轧死了的刺猬。
记得当年,新海高中一带还是警卫区农场的时候,我在地里捉到过两只刺猬,它们不知道反抗,只是支起自己的刺无谓地蜷缩着。
捏着刺拎回去,骚不可闻,遂放生。
我在进湖北的山道里,看到很多瘸了腿的狗。
于半天之内看到七八条瘸狗,很是令我惊讶。
我还遇到两只羊羔,一黑一白,我在一米不到的地方和它们擦身而过,感到了它们的迟缓,也感到了它们的惊慌。
它们生活在公路旁,也许穷尽一生,折断四肢,肺腑俱裂,都不能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危险还是安全。
旅行的意义是什么?
它为我们创造一种新的可能。
没有这种新的可能,我们无法从肤浅和我执中走出来。
这种可能,把我们从安全带入危险,从危险带入安全,从一种安全带入另一种安全,一种危险带入另一种危险。
它让我们飞离地面,多一个维度观察生活。
这是我对旅行之意义的理解的其中一半。
下午游赤壁,长江水涨,湮没赤壁两个大字。
千年江水,不闻笑谈。
七月十五日多云转晴,修车、游赤壁,原定期限过半,是为小结。
(注:
这一路见到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
鸡鸭鹅、猫狗、鸟、蛇、刺猬、老鼠、穿山甲、羊羔等等,惨状不忍直视。
他们在公路上若无其事地徜徉、休憩,永远不知道危险是那么的接近。
骑车骑到非常累的时候,头都抬不起来,低头骑车,陡然看到一具五脏迸裂的尸体,心里就咯噔一下,喘好久才能缓过来。
目睹尸体,给我们新的契机去认识死亡。
这些尸体被碾压曝晒,最终成为公路的一部分。
路是人类延伸和征服欲望的一种象征,并且有太多的生命在为此付出代价。
另外需要提的是,赤壁景区不怎么好玩,花钱也多,不推荐。
)
七月十六日许市镇阴谋论
今天一天内我们一行人爆了四次胎,阿树爆了两次后,搭车先去许市镇,与此同时张超爆胎,用掉了最后一个备胎。
在距许市镇五公里处张文博爆胎,补胎胶在阿树那里,直接导致我们陷入困境。
我们爆胎的方式非常可疑,均是被折弯的枪钉扎穿。
在这样的公路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枪钉?
去许市镇的路上每隔二三百米就有修摩托的地方,这么小的镇子有如此多的摩托车要修吗?
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呢?
七月十六日晴,行程一百三十公里。
再叙。
(注:
后来我探了一下当地修摩托的人的口风,基本确定那些钉子就是人为撒下去扎摩托车的。
晚上遇到一位高中老师和我们攀谈,称自己安顿好了儿子考大学,就想去拉萨。
并表示第二天早上请我们吃饭。
第二天早上他放了我们鸽子。
后来多次发短信给我们,我们都不想理他。
住处店家的男人在做十字绣,很大一幅。
我想我就是没有这么大把的空闲时间,不然也能做些这个,我可是个工巧之人呢!
)
七月十七日当旅行成为生活
书接昨日,昨天上午路遇河南两人行,小王和小田。
同行至中午,又与迎面而来的北上七人在饭馆相遇,骑行大军济济一堂。
其中有个山西的哥们儿,没有固定路线,环游中国,走到哪是哪。
下午与河南两人分别,便去了凶险的许市镇。
他们今天也要走这条路,不知运气如何。
今天又是一整天的雨。
在加油站遇到一个热心的阿姨,看到我吃早上打包的糖三角,要弄点东西给我们吃。
我们谢绝了她的好意。
在如此的雨中骑车,原本是不可想象的。
而今烈日毒火,雨季连绵。
今天下午在持续的风雨中赶路,我对这种特殊的生活已经毫无知觉。
每天要吃七碗米饭,习惯了店家的冷眼和惊诧。
当旅行成为生活,一切将会怎样?
好比一次军训到了一半,如果突然你要离去,你会无所适从吗?
七月十七日中雨,夜宿常德津市镇,冒雨前行一百公里。
(注:
这一天突然觉得自己出门很久了,心生感慨。
有的时候你一直在行走,却得到了最好的休息。
这一天和河南许文峰分道,他在阿树家白吃白住两天,连句感谢都没有,吃完午饭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今天是第一次大规模地遇到骑行队伍,殊不知,远在滇西,遍地的强驴等着我们。
)
七月十八日桃花源
今天仍然是一整天的雨。
下午路过桃源镇,见巨大牌坊,上书“桃花源”三个大字。
沿着公路向前走,看到一户人家,门上书“闻香下马,知味停车。
”上下联顺序正确,一看就是懂得笔墨的人家。
此时正值下午五时,蜻蜓在山谷间低飞,不停地撞在我们的胸脯上。
柏油路上落着许许多多被车撞死的蜻蜓,在这山间,氤氲起一股忧伤的绿色的死亡气息。
路旁的人家炊烟袅袅,黑色的湘式瓦房,透露着岁月和雨的痕迹。
雾气与炊烟从竹林间升腾上去,在冰激凌似的山包上飘起一层白幕。
在高高低低的稻田里,烟熏成黑色的木头电线杆落寞地站着,而白鹭则在水田里悠闲地伫立。
我们在桃源镇往前几公里的地方遇到一座被淹没的桥,桥面的水与河面连为一体,只有红白色的护栏依稀可辨。
我仿佛看到洪涝之中故乡的样子。
盖邮戳的时候遇到两个很健谈的姑娘。
我感到整个身体都快要被润湿,湿气渗入我的肺里。
买了一包白沙烟。
阴雨入肝肠,何时到我心?
七月十八日中雨,于茶庵铺镇落脚,行程一百五十公里。
展望古镇凤凰。
(注: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从这句话可以看出,桃花源出现在这个位置,应当算是靠谱的。
景区弄得很玄乎,我们没空进去细看,不过景区外的风景,已经让我们心旷神怡。
说实话,这一路遇到的最好的风景,往往是在路上。
这里是湖南腹地,湘式的瓦屋,加之阴雨和翠绿的植被,让我们领略到一股子恬美的风情。
在邮局门口遇到两个姑娘,我们聊到时速不到六十是不能上高速的,她们很可爱地说:
“那你们就骑到时速六十以上呀!
”那座被淹的桥相册里有照片,走起来像是骑车过河,真是让我有点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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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九日山谷里的居民
上午仍然下着沥沥喇喇的雨,而湘西山水的壮美和秀丽,恰巧在这雨中卸下妆容来。
壮美则山之不语水之平阔,秀丽则竹之清朗花之灼灼。
巨大的芭蕉植株提醒你进入了全新的世界,山谷间的竹林上空,有雾气轻轻飘动。
山洪混进黄浊的河水,从大桥下哗哗地淌过。
湘西仿佛盛产正太,到处是出落得俊美的男娃。
傍晚时分一个男孩子看到我们,把拖鞋提在手里,赤脚在柏油路上奔跑起来。
我把手伸给他,他没有领会我的意思。
我问他多少岁,他答九岁。
我怎么看到小孩子就去问年龄,这是不是岁月在少年身上留下的印记?
下午顶着太阳爬坡,看到人们在山顶附近盖房子。
他们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