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秋思.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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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秋思

叶落秋思

（一）

当我再次遇到沈佳鸣时，已有十年的光景了，也是临秋的季节。

如同第一次见到他时，同在楼梯转弯处，他阳光般健康的笑容，自然休闲的衣服，短短的头发，顷刻吸引了我的目光。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富有朝气。

在办公楼的楼梯间，意外的相遇，平添的成熟魅力，依然深深打动了我，而他的表情跟我一样惊讶。

“罗曼？

真的是你。

”他似笑非笑的咧着嘴。

“佳鸣，你不是在北京吗？

”我的声音有点颤。

他激动的几乎想拥抱住我，而我却伸出了右手，那宽大的，暖暖的手马上裹住了我的手。

“你还好吗？

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吧。

你还是那样，一点没变。

”他说不下去了，心里有点酸酸的。

我抽出手来，“你才没变呢，总是那么会说话。

”

此刻我们放松了许多，交谈中才知道，原来他是来报到的，是公司企划部招来的经理助理。

天啊，以后我们要在同一单位工作，企划部和我的文印室还斜对门。

真有点做梦的感觉。

谈了有十分钟，我就催他快去报到。

“上三楼，左拐走到头，就看见了。

”

“好，我先去，有空再聊。

”他迈上楼梯，又回头望了我一眼，高兴的走了。

（二）

记得那是刚开学不久，大课间，做为生活委员，我下楼到教务处，在二楼一楼转弯处，我看到一个穿蓝色T恤的男生正三步两步跑上楼来，我本能的闪到一旁，他跑过去，忽然转身停下，

“问一下，高三办公室在哪。

”

我这才注意到，他不是本校的学生，但阳光般的笑容一下吸引了我，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右边的额头，笑眯眯的眼睛期待的望着我。

没有男生问女生的拘谨，一嘴的京腔，显得怪怪的。

“上三楼，左拐第一个门。

”我快速的回答，他也快速的说了一声谢谢跑上楼去，我感觉脸有点烫。

上课了，班主任杨老师领着那个男生走进教室。

“同学们，我们又多了一位新朋友，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

“同学们好，我叫沈佳鸣，请多多关照。

”

“哗.......”我们都大笑起来，不知是他的用词，还是那怪怪的京腔。

他不但没尴尬，反而快乐的咧嘴跟着笑起来......

“罗曼，这份文件快点，一会要用，哎...”

我猛地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慌忙接过李秘书手里的稿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上午的工作就在这份文件打印出来送到李秘书手里结束了。

带上门，准备到食堂，转身正看见佳鸣从企划部出来，后面跟着企划部的张经理。

“小曼，你在文印室工作？

我们很近呀。

”

“怎么，你们认识？

”张经理惊讶的问他。

“啊，我们是同学，”我赶紧回答。

“那好，一起去食堂吧，”

“不了，我还有点事，你们去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回绝张经理，是因为有他在，说话不方便，还是突然的相遇让我还没理清头绪，其实我迫切的想知道佳鸣的状况，他过的好吗？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一切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十年的光阴难道还不能磨灭对他的幻想吗？

我坚定的转身离开了他们，但我仍能感到他那失望的眼神一直看着我。

（三）

备考的日子是紧张而枯燥的，为了缓解一下心情，我们自发的组织了一次郊游。

清晨，太阳还没睡醒，我们就骑车出发了。

连绵的山，环绕着村庄和绿绿的菜地。

清清的溪水，滋润着田地。

一路欢笑一路歌声，我们的心情豁然开朗。

到达目的地，我们展开阵势，洗水果，拿面包，开啤酒好不热闹。

突然，我听到一声惊叫，原来佳鸣用刀子戳了手，鲜血直冒。

大家围上来，这个帮他摁，那个帮他擦。

“扎的太深了，去医院吧。

”

“你傻呀，这哪有医院啊。

”

“别瞎嚷了，到村里找找，也许有卫生所。

”我果断的说。

可大家都骑了挺远的路，有点懒的动了，再说，沈佳鸣是新生，大家还跟他不太熟。

我看了他们一眼，

“走，我跟你去。

”

我们一前一后，一深一浅的走下了山。

等我们找到卫生所，上药包扎完毕后，已近中午了。

一直沉默的他终于开口了，

“谢谢你，罗曼。

”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继续低头走路。

一会儿，他买了两瓶矿泉水，追了上来，递给我。

“不，谢谢，我不渴。

”我违心的说。

推开他的手。

而他却负气的硬塞给了我。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拒绝他，平常我是挺大方的呀？

我一边喝水，一边不自然的看着两边的风景。

真是老天不长眼，一不小心，崴了脚。

佳鸣急忙扶我坐在石头上。

不争气的眼泪已流出来，他脱掉我的鞋，刚一碰，我就疼的缩了回来，他焦急的抬起脸，

“别怕，我帮你揉揉，我爸爸是骨科医生。

”我犹豫着，又把脚放在他手里。

三下两下，真的揉好了，当他让我站起来走走时，才发现我的手紧紧抓着他厚厚的肩膀。

（四）

夜笼罩在步行街的上空,点点的星星一闪一闪地，但比起步行街的霓虹灯来,就逊色多了。

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音响里放的流行曲,似乎根本与我没关系。

自从见到佳鸣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没平静过。

想想上天为什么又让我们相遇,过去的十年中,我以为早就忘了他,原来是在欺骗自己。

平静的生活一下被打破，从与刘冬离婚一年多来，我的心就死了，想这辈子真的带着女儿这样过了，没有激情，更不相信爱情，平实的有点沉闷，但很踏实。

我已经习惯每天上班下班，周末把女儿接回来，完全封闭自己，封闭了感情，因为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是不好再谈什么爱情，最起码我认为那是个笑话。

可从佳鸣出现的那一天起，我的世界就像撒进一丝阳光，某种期待得到了回报。

难道我一直没有忘记他？

过去跟刘冬争吵，无理的挑剔，现在想来，就是因为如果换了佳鸣，绝不会那样做或那样说。

围城六年，佳鸣就像影子，在我的生活里晃来晃去。

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怨我对自己没信心，对爱情没信心，从与佳鸣分手的那一刻，我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心。

我停住茫然的脚步，扭脸看着绚丽的橱窗。

这条街,经过规范和装修比过去漂亮多了,每天晚饭后,我总是到这里走走,曾经我和佳鸣最爱在这里逛,买零食，互送小饰品，现在物是人非了。

新潮的店铺,夸张的装潢,耀眼的彩灯,让人觉得漂亮的有点庸俗，正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时,发现不远处沈佳鸣在一个灯箱下兴奋的东张西望,我连想都没想一下,逃回了家。

终于让佳鸣堵在我楼道里，他一脸的埋怨，

“你为什么总躲我?

”

“谁躲了，你又不是老虎。

”我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惶恐。

“好，下班请你吃饭，必须去。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快下班了，我象蚂蚁一样转来转去，一会儿照照镜子，一会儿拿拿包，正犹豫着，佳鸣已推门进来了。

“准备好了吗，罗小姐，可以走了吧。

”我已别无选择了，象俘虏一样跟他走了。

我坐在花墙的影子里，看着他点菜，发现岁月给他的幸福是刻在脸上的，

也许到现在挫折对他来说也只是个模糊的概念。

佳鸣端起酒杯，笑眯眯的看着我，

“来，为我们相逢干一杯。

”

我真有点被他感染了，情绪一下开朗许多。

放下酒杯，他给我加了一个虾，

“给，你最爱吃的，”

“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

”我酸酸的说。

“是啊，有些东西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他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

我低下头，不自然的夹着菜。

“怎么样，你过的还好吗，”他打破了尴尬。

“很好”

我扬起脸，给了他一个特明媚的笑容。

但很快被他锐利的眼神淹没了下去。

我慌忙装作津津有味的吃着菜，漫不经心的问他，

“北京不好吗？

怎么想起回来混拉。

”

“奥，政府部门，沉闷死了，专业一点也用不上，我都快憋疯了，想想一辈子这么平淡下去，都后怕，所以心一横，辞了。

”他痛快的说着，吃着。

“那－－－，你爱人没一起来？

”我轻轻的问。

“她？

跟我大吵特吵，光等看我笑话，哼，我的事还作不了主吗？

”他狠狠的说。

“你什么时候又作过自己的主啊。

”我讽刺着，

他窘的嘿嘿干笑了两声。

手一挥，

“不管怎样，现在我自由了，我的人生从三十三岁真正开始了。

”

典型的阿Q精神，天真的有点可爱。

佳鸣看了我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说，

“小曼，听说你离婚一年多了，真的吗？

”

心顷刻象被针猛地了扎一下,我徒然地放下筷子，沮丧的感觉如同跌进了谷底，委屈羞辱重重的撞击着内心。

坏事永远比好事传的快。

我猛的抬起脸，挑衅的盯着他，

“是啊，离婚怎么了，又不丢人，难道一见面我就得炫耀吗？

我真的过的挺好，不用你可怜。

”

显然我满不在乎的神情激怒了佳鸣，

“你看你，还那样，总那么在乎别人怎么看你，恰恰是你自卑，才表现的那么好强。

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不能表现的脆弱一点吗？

女人多少都会需要别人关怀和帮助的。

”

他一口气说完，脸憋的都有点红了。

我怔怔的盯着他，直到发觉眼睛湿润，才轻轻叹了口气，扭过脸去，独自黯然。

（五）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我失眠了。

望着挂在窗外冷冷的月亮，思绪在时空中快速的穿梭着。

那年的暑假，我们是异常的轻松，等待通知书的压抑，早被放肆地甩到脑后，

我们把许多上学时无法实现的活动都挤在这个火热的夏天，只恨每天的时间短，疯狂的发泄着，游泳蹦迪打球卡拉OK，连父母们都显得大方起来。

沈佳鸣有时也参与其中。

我们不过多的叫他，好像他妈妈不喜欢让整天在外疯跑，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直到有的同学接到了大学通知书，我们又回到了漫长的等待中。

终于，有一天佳鸣给我带来了通知书，也带来了他的表白。

也许是我们被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录取的缘故，他认为这是上天的安排，不让我们分开，记得当时，他通红着脸，傻傻地拉着我的手，眼睛羞涩的望着我，觉得真有点好笑。

大学的生活，因为爱情的滋润显得多姿多彩，快乐如水一样，流过指间，直到恋情被他妈妈发现，我们的感情出现了阴影。

沈佳鸣的父母都是高干，为了佳鸣毕业能分到北京，他们竟把工作都调到了北京，因为佳鸣的爷爷奶奶是北京某部队离休的，理由顺理成章。

现在只有我成了绊脚石。

大四那年，许多同学都在为毕业去向忙碌着，而我异常平静，因为工人家庭出身的我，没有门路，没有依赖，父母供我这四年，已经很吃力了，我只求快点毕业，早点挣钱来回报他们。

终于，佳鸣的妈妈来了，可以说是苦口婆心的为我上了一课，在他母亲大人的强大的攻势下，我突然发现，我是那样的渺小，我的家庭又是那样的卑微，而佳鸣的光明前途如他妈妈所说，正要毁在我的手里，为了沈佳鸣的未来，我答应了他妈妈的要求，与佳鸣分手。

我有意的疏远着他，而他每次见我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

当那天我提出分手时，佳鸣竟然毫无表情的盯着远方时，我的心被深深的刺痛了，脸上流的不是泪，是血，大脑一片空白，我真的希望他为了爱情留在我身边，象电影那样，义无反顾的冲破家庭的束缚，珍惜这几年的感情。

可他当时竞然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月亮已不知藏到哪儿去了，我动了动发酸的脖子，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回荡着佳鸣吃饭时对我说的话。

他承认当年不够勇敢和坚强，但我的离去也给他致命的打击，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他才发现对这份感情的依赖，每当夜晚来临，泪水会伴着回忆一遍一遍的侵蚀着他。

也许初恋时真的不懂爱情，只有失去了才感到珍贵。

才明白，第一次是那样的刻骨铭心，岁月并没有磨灭记忆，相反，更深深的铭刻在内心深处，藏在不被别人发现的地方，时常拿出来回味。

凌晨，我似乎睡着了，梦里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轻松的在河边奔跑，不远处，有人向我招手，可总是跑不到他面前......

（六）

深秋，我最喜欢的季节，天总是高高的，太阳分外红，风爽爽的吹起头巾掠过面庞。

我们依旧会在楼道碰面，也会下班结伴同行，偶尔吃吃饭聊聊天，佳鸣每次都是笑容满面，我也开始为他稍稍打扮自己了。

日子就这样轻松的过着，没有承诺，也没有未来，我想三十多岁的人，也许少了一些浪漫激情，更看重心灵安慰，相知理解，自然默契。

我们都把对方当成生活的支撑，因为有了对方，世界变的有趣起来。

路旁的梧桐树叶开始变黄了，随风飘落许多。

枯黄的叶子，还透着绿色，如同一颗颗憔悴的心，被寒冷无奈的打落，失意的不知飘向何处。

我的心悲凉起来，随着片片落叶摇荡，明年春天又会有新绿挂满枝头，而我的等待是不会有春天的。

注定每个人的生活都有或多或少的无奈，所以就会有多少港口等你停靠。

仿佛我追寻了多年，就是为了此刻静静的望着他，听着他。

我想，今生能够认识他，就足够了，因为这么多年叙成的缘分，已经历经了千山万水，那么就忽略未来吧，忽略不可知的来生吧，让我在等待中幻想春天的来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