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锦瑟 锦瑟作者李商隐唐诗赏析.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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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锦瑟锦瑟作者李商隐唐诗赏析

李商隐锦瑟锦瑟(作者:

李商隐)唐诗赏析

  《锦瑟》的作者是李商隐,被选入《全唐诗》的第539卷第1首。

  这首诗无疑是中国古代诗歌中最难理解的作品。

  但它毕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是经典中的经典,堪称最享盛名。

  自宋元以来,研究者众,揣测纷纷,莫衷一是。

  诗题锦瑟,是用了起句的头二个字。

  旧说中,原有认为这是咏物诗的,但近来注解家似乎都主张:

这首诗与瑟事无关,实是一篇借瑟以隐题的无题之作。

  古诗名句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就是出自《锦瑟》这首诗。

  《锦瑟》作者:

唐·李商隐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注释⑴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周礼·乐器图》:

雅瑟二十三弦,颂瑟二十五弦,饰以宝玉者曰宝瑟,绘文如锦者曰锦瑟。

  《汉书·郊祀志上》:

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

  古瑟大小不等,弦数亦不同。

  义山《回中牡丹为雨所败》诗有锦瑟惊弦破梦频;《七月二十八日夜与王郑二秀才听雨后梦作》诗有雨打湘灵五十弦。

  无端:

没来由,无缘无故。

  此隐隐有悲伤之感,乃全诗之情感基调。

  历代解义山诗者,多以此诗为晚年之作。

  商隐享年不足五十,故此借五十弦起兴,暗喻生平,引发以下一弦一柱之思忆。

  ⑵庄周晓梦迷蝴蝶:

《庄子·齐物论》:

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

不知周也。

  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

蝴蝶之梦为周与。

  商隐此引庄周梦蝶故事,以言人生如梦,往事如烟之意。

  佳人锦瑟,一曲繁弦,惊醒了诗人的梦景,不复成寐。

  这里面隐约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却又是虚缈的梦境。

  也有着人生如梦的惆怅和迷惘。

  李商隐锦瑟⑶望帝春心托杜鹃:

《华阳国志·蜀志》:

杜宇称帝,号曰望帝。

  ……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遂禅位于开明。

  帝升西山隐焉。

  时适二月,子鹃鸟鸣,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

  子鹃即杜鹃,又名子规。

  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一九《杜鹃》诗注引《成都记》:

望帝死,其魂化为鸟,名曰杜鹃,亦曰子规。

  传说蜀国的杜宇帝因水灾让位于自己的臣子,而自己则隐归山林,死后化为杜鹃日夜悲鸣直至啼出血来.。

  ⑷沧海月明珠有泪:

《博物志》:

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

  《新唐书·狄仁杰传》:

仁杰举明经,调汴州参军,为吏诬诉黜陟,使闫立本如讯,异其才,谢曰:

‘仲尼称观过知仁,君可谓沧海遗珠矣。

  ’⑸蓝田日暖玉生烟:

《元和郡县志》:

关内道京兆府蓝田县:

蓝田山,一名玉山,在县东二十八里。

  《文选》陆机《文赋》:

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

  《困学纪闻》卷十八:

司空表圣云:

戴容州谓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

  李义山玉生烟之句盖本于此。

  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拢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与开端的华年相为呼应。

  诗句是说:

如此情怀,岂待今朝回忆始感无穷怅恨,即在当时早已是令人不胜惘然惆怅了.那么今朝追忆,其为怅恨,又当如何!

诗人用这两句诗表达出了几层曲折,而几层曲折又只是为了说明那种怅惘的苦痛心情。

  五十的锦瑟乃是天神所用,世间用的锦瑟乃是二十五弦的。

  五十弦的锦瑟,音律太丰富,音域太广阔,音韵太悲美而让凡人享受不了,五十弦的锦瑟是作者自喻:

才高志远却难为世用。

  翻译锦瑟无缘由地有五十弦,引起我近五十载丰富人生的伤心往事。

  追思已逝的岁月,其中有一件事对我半百的人生来说,更是悠悠难忘。

  我像庄生梦蝶一样梦到了你,到彼岸与你短暂相会,但未来得急畅叙幽情,就梦醒在痛苦的另一岸。

  我醒了,但悲痛未绝,我的思绪又来到杜宇的年代,我化作了杜鹃鸟,你看到我哀啼中泣出的鲜血了吗?

归来吧!

归来吧!

曾经的夜晚,你我共赏明月,伤心处看到你泪眼婆娑;而今的白天,风和日丽,只待与你把玩,你却香消玉殒,化作缕缕轻烟。

  悲乎!

对你的款款思念之情,本待慢慢地、详细地、长久地追忆,只是自从你玉殒之后,就不堪思量,每当思量都悲痛欲绝,脑袋里一片模糊,迷失掉自我。

  赏析李商隐《锦瑟》赏析施蛰存撰南朝宫体诗绮丽的辞藻,到盛唐时,已被摈斥在诗坛之外。

  王、孟的诗,固然清淡;即使李、杜、高、岑,也绝不堆垛秾艳的字面。

  从此以后,诗家一味祟尚清淡,到了郊、岛,已清淡到质朴无华的古拙境界,不免有人感到枯瘁。

  物极必反,首先出现了一个李贺。

  他从齐梁诗赋中汲取丽辞幽思,运用在唐代的声韵琅然的近体诗中,登时使唐诗开辟了一片新境界。

  受李贺影响的有施肩吾、段成式、温庭筠、李商隐。

  段、温、李三人都排行十六。

  所以当时人称他们的诗体为三十六体。

  杜甫作诗,极讲究句法,如《秋兴》八首之类,诗句都极为雄健。

  作长篇诗,又在叙事方法上,继承了司马迁、班固的史笔,如《北征》、《自京赴奉先咏怀》之类,形式是诗,精神却是一篇散文。

  这一特征,首先由韩愈继承了下来,于是使后世有以文为诗的评语。

  李商隐的诗,在句法与章法、结构方面,显然可以看出杜甫、韩愈的特征。

  为了要运用绮丽的字面来结构对偶的律诗句法,有许多思想、情绪,甚至事实,不使用本色词语来表达,于是不得不借助于运用典故。

  在李商隐以前,诗人运用典故,不过偶尔用一二处,不会句句都用典故。

  而且一般的用典故,都是明用,读者看得出,这一句中包含着一个典故。

  只要注明典故,诗意也就明白了。

  但是,李商隐的诗,往往是逐句都用典故,即使都注明白了,诗意还是不易了解。

  因为在运用典故的艺术手法上,他也有所独创。

  他在诗中运用典故,常常是暗用、借用或活用。

  典故本身所代表的意义,常常不是李商隐企图在他的诗中所显示的意义。

  南朝宫体诗,使用绮丽的辞藻,描写男女欢爱的宫廷生活,这些诗的思想内容,不会越出文字意境之外。

  因此,宫体诗的创作方法,绝大多数都是赋。

  李商隐有许多诗,也是组织了许多绮丽的辞藻,描写男女欢爱。

  但在文字表面现象的背后,还隐藏着与男欢女爱不相干的意义。

  这样,李商隐的艳体诗,或说情诗,仅是他的某一种严肃思想的喻体,我们说他是用比兴的创作手法来写这一类诗的。

  温庭筠与李商隐齐名,文学史上称为温李,但温庭筠的诗很少比兴手法。

  无论意义与价值,温庭筠的诗远不如李商隐。

  在唐诗中,李商隐不能说是最伟大的诗人,因为他的诗的社会意义,远不及李白、杜甫、白居易的诗。

  但我们可以说李商隐是对后世最有影响的唐代诗人,因为爱好李商隐诗的人比爱好李、杜、白诗的人更多。

  北宋初年,以杨億、刘筠等人为首的一群诗人,掀起了一个学习李商隐诗的高潮。

  他们刊行了一部唱和诗集,名为《西昆酬唱集》,后世就把李商隐风格的诗称为西昆体。

  自从欧阳修、石介、梅尧臣等提倡魏、晋风格的古诗,黄庭坚创立了江西诗派以后,西昆体就不时行了。

  但是,王安石还说:

要学杜甫,应当从李商隐入门。

  明代是唐诗复兴时期,从前、后七子到陈子龙、钱谦益、吴梅村,都有李商隐的影响。

  清代中期以后,诗人好做情诗,专学李商隐的无题诗,流品愈下,出现了王次回的《疑云集》和《疑雨集》。

  再以后,就有鸳鸯蝴蝶派小说中的那些香艳诗了。

  金代诗人元遗山的《论诗绝句》云:

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

  前二句是《锦瑟》诗中的句子,下二句说诗家都爱好李商隐的诗,但苦于不解诗意,最好有人把它们笺注明白,像汉代郑玄笺注《诗经》一样。

  这是历代以来读李商隐诗的人共同的愿望。

  到了明代末年,有一个和尚道源开始为李商隐诗作注解。

  这部书现在已经失传,无法见到,据说是徵引虽繁,实冗杂寡要,多不得古人之意。

  但清初王渔洋在《论诗绝句》中曾极力推崇他,比之为笺解《诗经》的功臣毛公与郑玄:

獭祭曾惊博奥殚,一篇锦瑟解人难。

  千秋毛郑功臣在,尚有弥天释道安。

  据宋人笔记《杨文公谈苑》云,李商隐每作诗文,一定要查阅许多书本,乱摊在屋子里,人家比之为獭祭鱼。

  原来水獭啣到了鱼,并不立刻吞食,它要把得到的鱼,一条一条陈列在面前,好象祭祀这些鱼。

  好久以后,才把这些鱼吃掉。

  李商隐乱摊书本,找寻资料,以写诗文,情状也和獭祭鱼一样。

  獭祭这个词语,现在已被用来讥讽人家东抄西袭做文章了。

  道安是苻秦时高僧,自称弥天释道安,诗中用以指道源。

  清初,朱鹤龄在道源注本的基础上,增补了许多。

  其后,经过程梦星、姚培谦、冯浩等人的笺注考释,现在我们用的是冯浩的《重校玉溪生诗详注》。

  借助于这个注本,我们对李商隐诗中的典故,大致可以了解。

  但是,对于整首诗的涵义,还是不容易明白。

  尽管冯浩作了大量的考证笺释,恐怕还有许多不能作为定论的地方。

  李商隐的诗,既然有了详尽的注解,还是不容易看懂,而读者偏偏还是爱好,这不是很有矛盾吗?

并不矛盾。

  这正是唐诗的特征,尤其是在李商隐诗中体现了出来。

  唐诗极讲究声、色、意。

  首先是声,平仄谐和,词性一致,都是为了追求音律的美,所以称为律诗。

  隋代以前的五言诗,在不合乐的时候,都是平读的,象我们现在朗诵白话诗一样。

  唐代的律诗,即使不配音乐,也可以象歌曲一样吟唱,因为它的文字组织有音乐性。

  其次是色。

  它属于文字的美,是诉之手视觉的。

  李商隐极能组织绮丽的辞藻,他运用的单字和语词,浓淡,刚柔,非常匀称,看起来犹如一片古锦上斑斓的图案。

  最后才是意。

  深刻的思想、感人的情绪,都是诗的内容,我们称为诗意。

  李商隐的诗,尽管我们不能理解其诗意,但是它们的声、色同样有魅力能逗取我们的爱好。

  现在我举出一些历代以来众口传诵的名句:

永忆江湖归白髪,欲回天地入扁舟。

  (《安定城楼》)水亭暮雨寒犹在,罗荐春香暖不知。

  (《回中牡丹》)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无题》)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无酒又无人。

  (《春日寄怀》)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卷旗。

  (《重过圣女祠》)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无题》)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无题》)神女生涯元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无题》)以上八联,都是不朽的名句。

  第一联不用绮丽字面,而句法却俨然是杜甫,钱良择在《唐音审体》中称之为神句。

  这些诗联,放在全篇中,尽管全诗的涵意不甚可解,但就是这一联,已具有吸引人的魅力,使人击节心赏了。

  此外,还有许多联句,连意义都在可解不可解之间,只因为有高度的声、色之美,也使读者不求甚解而仍能感到它是好诗。

  李商隐的诗,有许多题作《无题》、《有感》、《读史》的,这些诗题,并不象历来诗人那样,用以说明诗的内容。

  为了记录他的恋爱生活,或者发泄他的单相思情绪,他写了一首隐隐约约的诗,并不要求读者完全明白,于是加上一个题目:

无题。

  如果他在社会生活、政治生活方面有所感触,也用艳情诗的外衣写下来,也题之为无题或有感。

  如果他对当时的政治、国家大事有所愤慨,他就用借古喻今的手法作诗,题之曰读史。

  读史就是咏史,这种诗题是古已有之。

  有感也有人用过。

  无题则是他的创造。

  此外,李商隐还有许多诗,用第一句开头二字为诗题,如《锦瑟》、《碧城》之类。

  这些诗,其实也就是无题。

  白居易作《新乐府》,惟恐读者不明白他的诗意,在诗题之下,还要摹仿《毛诗》,加上一个小序。

  例如诗题《杜陵叟》下面有一句小序:

伤农夫之困也。

  白居易希望自己的作品大众化,要做到老妪都解。

  尽管他的诗已经够明白浅显,他还是不惮烦地要在诗题上表现清楚。

  李商隐恰恰相反,诗意已经朦胧得很,还不愿加一个说明性的题目。

  留有馀地,让读者自己去感觉,而不是理解。

  白居易和李商隐,代表了两种文艺观点,两种创作方法。

  一个是现实主义,一个是近于象征主义。

  现在我们就以《锦瑟》这首诗为例子,看看历代以来许多人的体会: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宋人《许彦周诗话》云:

《古今乐志》云:

‘锦瑟之为器也,其柱如其弦数。

  其声有适怨清和,又云感怨清和。

  ’昔令狐楚侍人能弹此四曲。

  诗中四句,状此四曲也。

  章子厚曾疑此诗,而赵推官深为说如此。

  这大概是解释此诗的最早资料。

  许彦周记录赵深的讲法,以为这首诗是李商隐听了令狐楚家妓弹奏锦瑟以后写的。

  锦瑟有四种音调,诗中两联四句即分别描写这四种音调。

  庄生句是写适,或感,望帝句是写怨,沧海句写清,蓝田句写和。

  这样讲诗,真是可谓曲解。

  望帝句勉强可以说是形容其怨,其馀三句就扣不上去了。

  瑟与琴一样,都是一弦二柱,锦瑟的柱数与弦数同,显然是胡说,既然李商隐自己没有注明此诗本事,又何从知道令孤楚家妓女曾弹奏过适怨清和的瑟曲呢?

但是,尽管许多人不能同意如此讲法,而王世贞还说:

李义山《锦瑟》诗中二联是丽语。

  作适怨清和解,甚通。

  然不解则涉无谓。

  既解则意味都尽,以此知诗之难也。

  (《艺苑巵言》)他以为李商隐的这一类丽语,讲不通就没有意思,讲通了反而又觉得不过如此,没有馀味了。

  这一评语,正说穿了李商隐诗的特征。

  刘攽《中山诗话》说:

锦瑟是当时某一个贵人的爱姬。

  《唐诗纪事》说是令狐楚的妾。

  总之,都以为锦瑟是人名,而这首诗是李商隐写他对锦瑟的爱恋。

  这一讲法,也只是臆说,毫无根据。

  但是《唐诗鼓吹》中郝天挺注此诗,仍用适怨清和之说。

  廖文炳从而解云:

此义山有托而咏也。

  首言锦瑟之制,其弦五十,其柱如之。

  以人之华年而移于其数。

  乐随时去,事与境迁,故于是乎可思耳(以上解第一联)。

  乃若华年所历,适如庄生之晓梦,怨如望帝之春心,清而为沧海之珠泪,和而为蓝田之玉烟,不特锦瑟之音,有此四者之情已(以上解中二联)。

  夫以如此情绪,事往悲生,不堪回首,固不可待之他日而成追忆也。

  然而流光荏苒,韶华不再,遥溯当时,则已惘然矣(以上解尾联)。

  这样解释,已经是逐句串讲了,但是读者还未必能豁然开朗,信服他讲得不错,已表达了作者本意。

  钱良择在《唐音审体》中释云:

此悼亡诗也。

  《房中曲》云:

‘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

  ’即以义山诗注义山诗,岂非明证?

锦瑟当是亡者平日所御,故睹物思人,因而托物起兴也。

  集中悼亡诗甚多,所悼者疑即王茂元之女。

  旧解纷纷,殊无意义。

  以此诗为悼亡而作,以锦瑟为兴感之物,朱彝尊、朱长孺、冯浩也都有此设想,不过对诗句的具体意义,各人的体会又各有异同。

  锦瑟无端五十弦,钱氏云:

瑟本二十五弦,一断而为二,则五十弦矣。

  故曰无端,取断弦之意也。

  冯浩最初的笺解,以为此句是言瑟之泛例,引李商隐诗另一句雨打湘灵五十弦为例。

  又说:

以二十五弦为五十,取断弦之义者,亦误。

  又说:

此悼亡诗,定论也。

  以首二字为题,集中甚多,何足泥也。

  这样,冯氐虽然也以此诗为悼亡而作,但锦瑟和五十弦都没有任何寓意。

  但他在重校本中却同意了钱氏的讲法。

  一弦一柱思华年,钱氏云:

弦分为五十,柱则依然二十五。

  数瑟之柱而思华年,意其人年二十五岁而卒也。

  杨守智笺云:

琴瑟喻夫妇,冠以锦者,言贵重华美,非荆钗布裙之匹也。

  五十弦、五十柱,合之得百数。

  思华年者,犹云百岁偕老也。

  何焯解此诗首二句云:

首借素女鼓瑟事以发其端,言悲思之情,有不可得而止者。

  冯浩笺云:

杨说似精而实非也。

  言瑟而曰锦瑟、宝瑟,犹言琴而曰玉琴、瑶琴,亦泛例耳。

  有弦必有柱,今者抚其弦柱而叹年华之倏过,思旧而神伤也。

  庄生晓梦二句,钱氏以为言已化为异物。

  何焯云:

悲其遽化异物。

  冯浩则以为上句是取物化之义,下句则谓身在蜀中,托物寓哀。

  沧海月明二句,钱氏以为上句言其哭之悲,下句谓已葬也,犹言埋香瘗玉。

  何焯以为悲其不能复起之九原也。

  这两家的意见是同样的,上句寓悲悼之意,下句惜其长眠地下。

  冯浩不同意这一讲法。

  他以为这首诗的下半是重致其抚今追昔之痛,沧海句是美其明眸,蓝田句是美其容色最后一联,此情二句,钱氏解释道:

岂待今日始成追忆,当生存之时,固已忧其至此矣。

  意其人必婉弱善病,故云。

  冯浩在初校本中,讲法与钱氏不同。

  他说:

惘然紧应无端二字。

  无端者,不意得此佳耦也。

  当时睹此美色,已觉如梦如迷,早知好物必不坚牢耳。

  但是在重校本的《补注》中,却全部否定了自己的旧说,认为钱氏起结之解,究为近理。

  中四句必如愚解。

  他承认钱氏对此诗首尾两联的解释,较为近理。

  可是还坚持他对中间二联的解释。

  以上所引诸家,都是清初康熙、乾隆朝的笺注家。

  他们都认为这是一首悼亡诗,但是全诗八句,各人的讲法都不尽一致。

  即使有相同处,也是同中有异。

  总的说来,清代诗家。

  都同意这是为悼亡而作。

  只有一个纪晓岚,以为它是一首艳情诗:

始有所欢,中有所阻,故追忆之而作。

  (《李义山诗辨正》引)差距其实不远,只是那位美人死与不死之别而已。

  据说有一个宋刻本李商隐诗集,第一首就是《锦瑟》,因此,何焯又曾以为是李商隐自题其集以开卷,此诗有自伤生平之意。

  此说记载于王应奎的《柳南随笔》。

  冯浩以为这不是何焯的话。

  近代张采田作《玉溪生年谱会笺》,关于《锦瑟》这首诗,就采用此说。

  最近出版了一部《李商隐评传》,其作者更以为这样讲法最得其实。

  他又从而发挥之。

  现在节录如下:

  《锦瑟》实际上是李义山一生遭遇踪迹的概括。

  宋刊义山诗集把它置于卷首决不是偶然的。

  首联以锦瑟兴起,是虚写。

  思华年三字统摄全篇,是本诗基本主题思想的概括,中四句是纯系自伤生平之辞。

  庄生句包含两方面意思。

  一方面是实写,即追忆青年时代仙游生活。

  庄生,诗人自谓;迷蝴蝶,喻入道仙游。

  另一方面又是虚写,是说自己青年时代有过许多绮丽美好的理想,后来在冷酷的现实生活中逐一幻灭,化为泡影,晚年回忆起来真是既辛酸,又甜蜜。

  望帝句谓我满腹忧愤,惟有假诗篇以曲传。

  春心寓迟暮之感。

  沧海句取沧海遗珠之意。

  意思是说:

沧海的遗珠长对明月而垂泪。

  蓝田句意思与上句相近,是说蓝田的美玉,每临暖日而生烟。

  总的说来,这两句义山自慨不遇。

  珠、玉,诗人自喻美才;泪、烟,抒写沉沦不遇之痛。

  尾联运用递进句式,今昔对照,突出诗人内心的惆怅寂寞。

  诗用反问句式更有力地肯定正面意思:

凡此种种遭受,何待今天回忆,就在当时也够令人惆怅伤感的啊!

又诗题曰《锦瑟》,取首二字为题,犹《无题》也。

  作者每讲一个词语,都引李商隐其他诗中同一个词语为证。

  例如庄周梦蝶的典故,李商隐用过好几次,作者都引用来作为旁证,以证明这是写游仙生活。

  看到句中有沧海和珠字,就说这是沧海遗珠之意。

  从来讲唐诗的,何止数百家,尽有讲得很深奥屈曲的,但没有见过如此穿凿附会的讲法。

  李商隐原诗虽然不能诼句实讲,但体会其涵义,我以为悼亡之说,还是近情。

  自伤生平的讲法,或者可以聊备一说,但如果用《评传》作者这样的曲解,恐怕无论如何也讲不清这是一首自伤生平的诗。

  以《锦瑟》为例,可知李商隐的许多无题诗,尽管注明了诗中所用典故,还是不很容易了解其主题思想。

  冯浩在几十年的研究及笺注工作以后,写下了两段结论。

  其一云:

自来解无题诸诗者,或谓其皆属寓言,或谓其尽赋本事。

  各有偏见,互持莫决。

  余细读全集,乃知实有寄托者多,直作艳情者少,夹杂不分,令人迷乱耳。

  《鼓吹》合诸无题诗而计数编之,全失本来意味,可尤噱也。

  其二云:

说诗最忌穿凿。

  然独不曰‘以意逆志’乎?

今以知人论世之法求之,言外隐衷,大堪领悟,似凿而非凿也。

  如《无题》诸什,余深病前人动指令孤,初稿尽为翻驳,及审定行年,细探心曲,乃知屡启陈情之时,无非借艳情以寄慨。

  盖义山初心,依恃惟在彭阳,其后郎君久持政柄,舍此旧好,更何求援?

所谓‘何处哀筝求急管’者,已揭其专壹之苦衷矣。

  今一一注解,反浮于前人之所指,固非敢稍为附会也。

  若云遁体一无谬戾,则何敢自信。

  冯浩最初不赞成以前许多注释家的观点,他在初刻笺注本中,对前人以为有寄托的好些无题诗,一概批驳,断定它们都是描写爱情的艳诗。

  但后来对李商隐的生平遭遇,经过深入研究,发觉李商隐並不是一个风流浪子,他的那些艳诗,在很大的程度上,可能是有隐喻的。

  于是他用以意逆志的方法,探索这些无题诗的微意。

  结果是,在他的重定本《笺注》中,他认为是有寄托的无题诗,反而更多于前人研究的结果。

  但是他也肯定有一小部分无题诗,还是赋艳情之作。

  在这种夹杂不分的情况之下,他认为必须有所区别,而《唐诗鼓吹》把李商隐的许多无题诗集中在一起,使读者不能区别鉴赏每一首诗的意味,这是他认为可笑的。

  但是,对于李商隐的诗,运用以意逆志的方法来求解,冯浩也还不敢自信其无误。

  所以,我以为还是采取陶渊明的方法,不求甚解为妙。

  一九八五年二月十八日原载:

《唐诗百话》下李商隐《锦瑟》赏析周汝昌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锦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爱诗的无不乐道喜吟,堪称最享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讲解的一篇难诗。

  自宋元以来,揣测纷纷,莫衷一是。

  诗题锦瑟,是用了起句的头二个字。

  旧说中,原有认为这是咏物诗的,但近来注解家似乎都主张:

这首诗与瑟事无关,实是一篇借瑟以隐题的无题之作。

  我以为,它确是不同于一般的咏物体,可也并非只是单纯截取首二字以发端比兴而与字面毫无交涉的无题诗。

  它所写的情事分明是与瑟相关的。

  起联两句,从来的注家也多有误会,以为据此可以判明此篇作时,诗人已行年五十,或年近五十,故尔云云。

  其实不然。

  无端,犹言没来由地、平白无故地。

  此诗人之痴语也。

  锦瑟本来就有那么多弦,这并无不是或过错;诗人却硬来埋怨它:

锦瑟呀,你干什么要有这么多条弦?

瑟,到底原有多少条弦,到李商隐时代又实有多少条弦,其实都不必考证,诗人不过借以遣词见意而已。

  据记载,古瑟五十弦,所以玉谿写瑟,常用五十之数,如雨打湘灵五十弦,因令五十丝,中道分宫徵,都可证明,此在诗人原无特殊用意。

  一弦一柱思华年,关键在于华年二字。

  一弦一柱犹言一音一节。

  瑟具弦五十,音节最为繁富可知,其繁音促节,常令听者难以为怀。

  诗人绝没有让人去死抠数字的意思。

  他是说:

聆锦瑟之繁弦,思华年之往事;音繁而绪乱,怅惘以难言。

  所设五十弦,正为制造气氛,以见往事之千重,情肠之九曲。

  要想欣赏玉谿此诗,先宜领会斯旨,正不可胶柱而鼓瑟。

  宋词人贺铸说:

锦瑟华年谁与度?

(《青玉案》)元诗人元好问说:

佳人锦瑟怨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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