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视你北大荒.docx
《仰视你北大荒.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仰视你北大荒.docx(14页珍藏版)》请在冰豆网上搜索。
仰视你北大荒
仰视你,北大荒
报告文学
仰视你,北大荒
序
朋友,你到过北大荒吗?
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祖国高纬度的东北角是她所在方位,苍茫的三江平原和松嫩平原是她宽阔的胸怀,雄浑的兴安岭和完达山是她不屈的脊梁。
北大荒,又是一片豪迈的土地。
军号响,红旗扬,千古荒原第一犁,拉出一轮红太阳。
三代北大荒人前赴后继,披荆斩棘,化严寒为春雨,变苍凉的北大荒为辉煌的北大仓。
如锦绣般的耕地铺向天边,像列队卫兵似的林带把田园划成世界最大的棋盘。
由卫星导航的金戈铁马奔驰其间,装满谷粮的幢幢银塔耸立云端。
色彩缤纷错落有致的座座城镇,如童话般矗立在田头、林间、湖畔。
5.4万平方公里的北大荒像一个聚宝盆,113座农场如113颗璀璨明珠,在北疆闪烁着绮丽的光彩,那是上天给予献青春献终身献子孙的伟大拓荒者的最高奖赏,更是数以百万计解甲归田重上战场的转业军人、热情如火大有作为的内地支边青年和城市知识青年以青春与生命为代价铸就的丰碑和奇观。
一个古老的农业大国的农业现代化曙光,就在这片荒原上闪现;千百年来饱经苦难的中国农民的小康梦想,终于在这片土地上实现。
朋友,你知道北大荒的贡献吗?
在过去的60多年里,北大荒累计为国家生产粮食3922亿斤,交售商品粮3065亿斤。
目前,他们的粮食供给能力,足以保证京津沪三大直辖市、人民解放军三军、港澳地区和藏青甘宁四省区的全部口粮供应。
北大荒已经成为服从国家利益,服务国家战略,抓得住、调得动的“中华大粮仓”。
“美丽北大荒,塞外鱼米乡。
/富饶北大荒,中华大粮仓。
啊,北大荒,我的骄傲,/啊,北大荒,我的希望。
建设现代化大农业,/光荣的旗帜迎风扬!
”
就让我们踏着《中华大粮仓》的旋律,仰视北大荒吧!
1.“铸剑为犁”
唤醒千古荒原
在那遥远的年代,风雪呼啸,塞外苦寒,曾让人望而却步;山险林密,水泽莫测,曾使多少豪强硬汉有去无回,只留下狼嚎、熊吼和虎啸。
新石器时代渔猎部落的石弩沉落在荒原深处,魏汉时期满族先祖的100多座城郭海市蜃楼般消逝在历史的烟云中,侵略者扩张的野心和掠夺的魔爪被埯葬在寒地雪暴和漂垡鬼沼中。
北大荒啊,谁敢走近你的身旁?
曾羁绊于这片荒原上的作家聂绀弩在《北大荒歌》中这样喟叹:
“不有天神下界,匠星临凡,天精地力,鬼斧神工,何能稍改其面庞!
”
63年前的6月,一辆以木炭为燃料的汽车喘着粗气驶出哈尔滨,艰难地爬上张广财岭的山坡。
车上坐着18个人,前面两个20多岁的年轻人,眸子闪烁着兴奋和激情。
那位瘦小精干的叫李在人,是松江省建设厅的秘书,那位魁梧英俊的叫刘岑,是建设厅的农林科长。
此刻,他们去执行一个特殊任务,松江省政府主席冯仲云行前交待:
“党中央、毛主席号召在东北建立巩固的革命根据地,要求在北满办一批粮食工厂,主要是总结经验,培养干部,示范农民,为将来实现农业机械化做准备,陈云和李富春同志让我们先走一步。
”两人被任命为中国第一座“粮食工厂”——松江省国营第一农场的场长和副场长,携带的全部家当就是两辆烧炭的汽车和三台日本开拓团扔下的旧“火犁”,还有从农村刚买来的11匹役马。
他们在一个叫做“一面坡”的地方落下脚,那里灌木丛生,树下是一片黑黑的土地。
13日那天,李在人把一块写着农场名字的松木板挂在一座草房前。
接着,曾在北京上过农业大学的刘岑开着那台旧“火犁”,轰隆隆地拉动4副大犁,身后便隆起四条翻开的土垄,闪着黑油油的诱人光亮。
这就是拉起一轮红太阳的“东方第一犁”。
共和国农垦事业和机械化建设的篇章就此翻开。
此刻,解放战争的炮火还在几百公里外轰响。
那一天,李在人在一片坡的小镇上买了点猪头肉,打了一茶缸白酒,庆祝开犁成功。
就在这一年冬天,一个大雪呼啸的日子,一个叫周光亚的延安干部,领着战友进入嫩北铁路上一个叫通北的小站旁、当年日本开拓团遗弃的一座四面漏风的房框,用茅草堵上透风的口子,住了下来,小通讯员冻得不得不抱起一只小羊羔取暖。
很快,这里成了“东北政委会通北机械农场”所在地。
他们先在附近的冰河里刨出了一台日本人扔下的“火犁”,又从苏联买进12台“纳齐”牌拖拉机。
第二年春天,这片封冻许久的大地终于翻身了。
他们的故事,后来由《人民日报》特派记者、著名作家李准创作拍成电影《老兵新传》。
共和国那些伟大的元勋领唱的这部“化剑为犁、解甲归田”的壮歌,最早回响在这片沉寂千年又被侵略者欺凌和蹂躏的黑土地上。
那首歌的主旋律是用“火犁”代替木犁、用机械代替人力,因为刀耕火种的原始方式和“老牛破车疙瘩套”的小农经营,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世界第一人口大国的吃饭问题。
现在,可以回答聂绀弩先生的问题了。
让千古荒原旧貌换新颜的下界“天神”,就是化剑为犁、解甲归田的中国军人,还有那些以天下为己任的知识分子和用圣火燃烧自己的热血青年,而临凡的“巨星”就是李在人、刘岑、周光亚、郝光浓……
当然,最伟大的军垦“巨星”是王震将军。
这片土地上的人景仰他,传颂他的故事。
1954年秋天,担任铁道兵司令员的王震来到汤原县看望正在山野里施工的战士,抓起一把黑土兴奋不已:
“这土多肥呀,肥得流油啊!
”他对随行的人说:
“民以食为天,种地打粮是第一位的工作。
我主张把大批复员军人留下来,在这里办农场,为国家多生产粮食!
”
就在那一年,王震亲自带队踏察原野。
赤脚涉河,风餐露宿,蚊虫扑面,野狼出没,他等闲视之。
红旗挥舞处,新中国最大的国营农场群落神话般地耸起:
副师长余友清以铁道兵8508部队的800名复转官兵为骨干创建850农场,接着让850农场“母鸡下蛋”,以“8”字头在完达山南北的密山、虎林、宝清、饶河县地域组建了十多个大型农场。
在一次场长会议上,他说:
“快过年了,我送大家一副对联,上联是:
密虎宝饶,千里沃野变良田;下联是:
完达山下,英雄建国立家园;横批是:
艰苦创业。
”
1958年,已经担任共和国农垦部长的王震向中央提出:
动员十万转业军人开发北大荒。
他豪迈地说:
“新中国的荒地都包给我干吧!
我这个农垦部长有这个信心!
”
请记住这个日子,1958年4月13日。
在密山火车站临时搭起的台上,身着上将军装的王震一挥手,中国垦荒史最雄壮的一幕出现了:
数以万计的转业军人背着行李,有人还领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徒步走向没有路没有村落的荒原,边走边唱起一支属于自己的歌:
一颗红心交给党,英雄解甲重上战场。
不是当年整装上舰艇,不是当年横戈渡长江。
儿女离队要北上,响应号召远征北大荒。
用拿枪的手把起锄头,强迫土地交出粮食。
让血染的军装,受到机油和泥土的赞赏……
歌的词作者,是一位叫徐先国的来自河南信阳步校的少尉军官。
这首诗最先发表在《人民日报》,王震亲自写信鼓励并让谱成曲子,于是,就有了这首让十万转业官兵唱了一辈子的歌。
我站在兴凯湖畔当年王震将军最早踏察的8510农场10队的土地上,这里耸立着的直插云天的北大荒开发纪念碑。
碑下,埋着王震的骨灰,他的遗言是:
生为祖国开荒,死为人民站岗。
我还想起两位英名也刻在这碑上的老红军:
一位是852农场老场长黄振荣,他在“文革”中屈辱而死,亲人为遗体更衣时发现他满身的伤,还有那唯一的脚趾——失去的9根脚趾是在北大荒踏察时被冻掉的。
还有那位全身有18处战伤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副司令颜文斌。
为了抗灾夺丰收,他跳进水里和职工一起捞麦子,在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中跳进粪坑刨粪肥。
创业艰辛,伟业辉煌。
三代北大荒人在共和国历史上写下了史诗,献给祖国的不仅是一个安稳天下的粮仓,还有一种永世长存的精神,这是一个伟大民族不朽的灵魂。
追随十万转业军人的步伐,沿着挺拔的青杨林拥起的绿色长廊,我走进雁窝岛。
它是三江平原腹地一个三面临河、一面沼泽相拥的小岛,挠力河把它打扮成仙女,农垦人视它为“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掌上明珠。
人们敬它爱它,并不仅仅因为河汊暗动的无比神奇,芦苇荡的深邃辽远和鸟群飞起的遮天蔽日,更因为这里是北大荒精神的发祥地。
走进雁窝岛掩映在青松林中的烈士陵园,高耸的纪念碑上刻着“为人民的利益而死重于泰山”几个大字,碑后默默坐落着三座白色的坟茔。
从坟前的碑文中可以看到:
罗海荣,牺牲时年仅26岁;张德信,年仅22岁;陈越玖,年仅24岁。
三个人,代表了北大荒开拓者的三个主要组成部分:
转业军人、内地支边青年和城市下乡知识青年。
他们具有共同的人生追求,注定要以国家需要作己任,注定要视艰苦奋斗为乐事,注定要把贡献大小当标杆。
这支队伍中的许多人,并无顺风顺水的幸运,也没有坐享其成的福分,无论是在战争的胜利硝烟中“转业”的军人,还是在政治运动中被“贬谪”的各方名流、被“下放”的干部和知识分子、被“接受再教育”的北京、上海、天津、哈尔滨、杭州、宁波、温州等地知识青年,都忍辱负重,“绝地反击”,以超常的勇气和力量,在这个苦寒荒蛮之地创造出富足和文明。
这种顽强不屈、乐观向上的精神和勇于进取,乐于奉献的品德,已化作了北大荒人的基因。
因此,不管在这片土地上发生什么样的人间奇迹,都不足为奇。
在岛上,我听到一个活着的英雄的故事。
他叫任增学,来自中央警卫师的王震将军警卫班,因聪明机灵而被将军称作“小鬼子”。
1958年,面临转业,他有三个选择:
去警卫学校当教官,留在北京的重要机关当保卫干部,到北大荒种地。
结果,他自愿来到853农场,学会开拖拉机,参加了雁窝岛垦荒。
一天,拖拉机压碎冰层,陷进被称作“大酱缸”的泥潭。
他三次潜入冰水,把铁钩挂在拖拉机上,终于用绞盘机把机车拉上来,自己被战友捞出来时,身体已冻僵。
满身满脸泥草的他,完全失去知觉,再晚一会儿,雁窝岛上就会多了一座坟茔。
1969年,一个叫孙文珍的杭州姑娘来到雁窝岛附近的852农场。
自从当上这个方圆十里唯一的助产士,她从没有清闲过。
不管山有多高,路有多远,不管产妇的情况多么严重,没出过半点差错,而自己因过度劳累患上习惯性流产。
得知她第三次怀孕时,院长下达命令:
谁也不准找孙文珍出诊。
可是,就在当天午夜,一个产妇出现难产。
她二话没说,登上没有任何遮掩的小四轮车,风雪中颠簸十几里山路,当孩子平安降生时,她已经连续站了十几个小时。
就在回来的路上,血水顺着裤脚流了下来,冻在冰冷的车板上。
这个最会为别人保胎、让无数个母子平安的她,又一次流产了。
后来,1.68米的个子只剩下70多斤,领导强令她回杭检查:
癌症,晚期。
孙文珍寄回最后一笔党费,惟一的要求是:
骨灰送回北大荒。
因为,我是北大荒人!
21年过去,每到清明节那一天,总有老北大荒人领着孙文珍接生的孩子,或由这些孩子再领着自己的孩子,来到她的墓前,对这位长眠于此的杭州知青表示深深地怀念。
啊,北大荒北大荒,我把一切都献给了你!
你的果实里有我的生命,你的江河里有我的血液,
即使明朝我逝去,也要长眠在你的怀抱里……
这是孙文珍那一代知识青年最爱唱的歌,也是所有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的北大荒人爱唱的歌。
这歌声,饱含三代人对这片山河的深情,悲壮,豪迈,历久弥新。
2000年8月22日,江泽民同志在三江平原的腹地佳木斯接见北大荒人的代表,他说:
“最主要的是要继续弘扬北大荒精神——这是垦区三代人创造的精神财富。
”会见后,他和北大荒人一起唱起这首歌。
2007年8月16日,在纪念北大荒开发建设60年的日子,《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
“在创造巨大财富的同时,垦区孕育出‘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精神,成为黑龙江农垦事业的灵魂,成为人民学习的榜样。
”
神奇的雁窝岛,北大荒的象征。
长篇小说《雁飞寒北》取材于这里的生活,北大荒版画的代表作之一《第一行脚印》构思在雁窝岛上,以岛上的真实故事创作的话剧、电影《北大荒人》让北大荒精神传扬全国。
而艾青、丁玲、吴祖光等大家,都在北大荒写下令人回肠荡气的诗篇,表达了对这片土地特殊的爱,进而被镌刻在北大荒的碑林上。
还不止于此。
经历苦寒的梁晓声写出《今夜有暴风雪》,张抗抗的《隐形伴侣》诞生在北大荒无花的季节,聂卫平最大的棋盘是林网纵横的黑土地,姜昆带泪的笑声最早回响在伏尔基河旁连队的食堂里,濮存昕铿锵的金石之声练就在风雪之中,樊纲的经济理论起步于对国营农场“大锅饭”的忧思……这些,也都是北大荒的结晶。
2.“机械化”
为农业现代化安上引擎
从佳木斯东去,爬上锅盔山的余脉,山下那片被纵横交错的林带环抱着绿锦般的大地,就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场”的友谊农场了。
这是一个占地1888平方公里的巨型农场,相当于香港和新加坡面积的总和。
无论在中国还是在全球,它都是规模最大的农场,它还是中国农业机械化、现代化的实验场,是世界农业机械“谁是天下英雄”的比武场,更是农垦英雄开天辟地的舞台。
友谊农场的大,还因为它包容天下为我用的宽大胸怀,而这种大是对小农经济自我封闭、自给自足、自艾自怜的一种逆动。
共和国刚刚诞生,毛泽东主席访问苏联时,斯大林就表达了要帮助中国建设一座大型机械化国营农场的愿望。
在新中国五周年大庆时,来访的苏联领导人又在天安门城楼上向毛泽东表达了这个意向。
他笑着点了头,他知道建设机械化的大农场是解决中国吃饭问题的最好办法。
1954年10月12日,苏联政府代表团正式向中国政府发来建设大型谷物农场的方案。
12月7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正式通过《关于建立国营友谊农场的决定》。
周恩来总理提出友谊农场的任务是:
出粮食、出经验、出人才。
“中国最大的粮食工厂正在荒原上崛起”、“中国农业鞍钢在北大荒开建”,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国。
《黑龙江日报》记者这样报道:
“苏联专家们在雪雾蒙蒙和严寒天气里勘测是这样的艰苦,从勘测镜里寻找在寒风中摇摆的测旗,眼睛被寒风吹出了热泪,很快在睫毛上结成了一串冰珠。
脸被冻白了,手被冻僵了,做记录的笔顺手掉在雪地里。
在零下30摄氏度的天气里,他们刨开冻土,光着手一层层地剥取土样。
手里拿着铁器就像针扎一样疼,稍有不慎,就会粘一层皮下来,疼痛钻心呀!
”
友谊农场的史册,记载了几位北京人,他们是千百垦荒者的缩影:
在北京参加过“一二·九”抗日运动、曾领着垦荒队两年开出40多万亩土地的老场长王正林;14岁就从北京跑到北大荒、后来成为新中国第一位女康拜因手的刘瑛;抱着出生才几个月的孩子来荒原的留苏女专家李特特——她的父母是老一辈革命家李富春、蔡畅。
北大荒的冬季漫长,但春天来得并不晚。
友谊农场和整个垦区又一次升腾,依托的是改革开放大潮。
组织这次进发的也是一位抗日老战士,名叫赵清景。
1977年夏天,刚刚摆脱“文革”恶梦的他走上黑龙江省国营农场总局的领导岗位,到北京参观“世界先进国家农机设备博览会”。
面对各种高性能的农机产品,他大为震惊:
”过去总说垦区已经实现了机械化,现在一看我们的农机设备比人家落后了半个世纪。
我们再也不能自欺欺人,闭关自守了。
只有一条路,迎头赶上!
”
走出北京农业展览馆,搞一个全套进口装备试验点的设想形成了,这在拨乱反正尚未完成的年代,是需要勇气的。
赵清景回来和已经担任总局副局长的友谊农场老场长王正林一商量,就决定在友谊的五分场二队来试。
最终的决策在北京。
国家以一种超乎寻常的迅速,特批外汇数百万美元,从美国迪尔和凡尔蒙公司引进62台套设备,把二队武装成世界一流的农业生产队。
1978年10月30日,迎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东风,《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刊发消息:
“现代化农业初显神通,友谊农场五分场二队夺得大丰收,20人种11000亩土地,平均每人产粮20万斤。
”同时发表按语:
“这个农业机械化试点的成功,是党中央决定利用外国先进技术来加快农业现代化步伐的一个试验的初步胜利。
它对于我国逐步改变几亿人搞饭吃的落后局面,为我国农业高速发展带来了可喜消息。
”
一时间,赞扬的肯定的说它是“我国农业现代化的报春花”,但质疑的否定的说它是“用钱买来的现代化,得不偿失”,说得还有更难听的:
“当年老美的飞机大炮没打进来,现在用拖拉机推开中国大门了!
”
不久,还真有一个叫韩丁的美国人走进了中国,走进了友谊农场的五分场二队,接待他的是当年在太行山解放区曾向他学开拖拉机的马连相。
见到自己的学生在组织这次现代化试验,韩丁说,你们当年引进的设备,是加拿大1900年的技术,20年代传到美国,后来传到苏联,苏联又传到你们这里。
不能再用30年代的设备干70年代的活了!
他手把手地教中国职工怎样使用美国机械。
他在农场讲演,告诉人们如何建设比他在美国的农场还要好的现代化农场。
临走时,他对马连相说:
“学生应该超过老师。
”
赵清景和他的同事们一鼓作气,实现了中国农垦的“三级跳:
1978年,使用外汇在3万亩的五分场进行现代化试点。
1980年,采用补偿贸易的方式,用日本的资金创建了30万亩的洪河农场。
1983年,又用世界银行的贷款建设了300万亩的二道河、鸭绿河两个新型农场。
北大荒令人瞩目,几十万人涌进这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小村落——五分场二队。
他们要看一看,农业的现代化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时,有一位老人也踏上了这片田野。
1983年8月7日,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邓小平同志来到五分场二队农场考察,一路上问起农场的发展情况,说到垦区要建设好商品粮基地,还要大力发展畜牧业,繁育良种,赵清景一一回答。
他听了,不时点头表示赞成。
后来有人说,小平同志在深圳画了一个圈,确定了中国城市改革的方向;在友谊农场点了个头,肯定了中国农业加快改革开放实现现代化的道路。
现在,我也站在当年小平同志光顾的这片土地,稻菽如浪翻滚,稻香芳芬扑面。
管理区一位技术员说,这片水稻的亩产不会低于1200斤。
在过去31年里,五分场二队的每个农业工人年产粮已达到年产50万斤,在世界也是先进水平。
在他们的示范下,今天的北大荒人均年生产粮食突破65000斤,创造了全国农业最高生产率,已经相当于法国、意大利和英国的水平。
3.“中华大粮仓”
从此天下不缺米
1969年,为备战备荒,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组建第六师。
于是,在中国最先看到太阳的抚远三角洲,在那一片大雪覆盖的荒草萋萋的荒原上,出现了一幅千军万马会战的壮景。
师长王少伯,15岁参军、17岁入党,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战争中都担当冲锋的角色,又自告奋勇投身于屯垦戍边,这一年才39岁。
面对那个无名村落,有人提议:
“咱们给这地方起个名字吧。
”王少伯想了想说:
“就叫‘建三江’,咱们要在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汇合的三江平原,建设一个米粮仓!
”
今天走进这个已经住有10万人的农垦新城,只能用“震惊”这两个字来形容感受:
像北京长安街一样宽阔的十里大道让人震惊,沿街高耸的鳞次栉比的楼群让人震惊,正在建设的职工住宅小区那一排排造型新颖的别墅让人震惊,街上走过的穿着时尚的年轻人让人震惊……
而这只是建三江垦区的中心,在它1.235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已开垦出572万亩土地,15个装备精良的农场以高出全国52个百分比的机械化程度,每年为国家生产近百亿斤的粮食。
这才是真正值得震惊的。
在一片绿波荡漾的16000亩的作业面,可以容纳6架飞机同时作业。
如果亲临其境,就会真切体会什么是天高地阔、一望无际的意境,就会领略大农业的雄浑气魄和北大荒人的宽广胸怀。
被称为建三江“王铁人”的建三江分局党委书记王金会,经常早上三点多钟跑地号、晚上十点多钟召开会议。
对于这种工作方式,他有自己的道理:
“我们事实上是农民,要赶农时,不能像城里的机关干部一样按部就班。
再说了,王铁人能少活二十年,拿下大油田,我们就不能多辛苦点,早日建成大粮仓?
”
建三江能发展到这样的规模,有两个人不能忘记:
刘文举、徐一戎。
前者提出的“以稻治涝”的思路和后者的技术支持,使建三江走出灾难。
王金会颇有些自豪地说,我们创造了好几个中国粳稻生产之最:
种植面积最大,730万亩;总产最多,年产近100亿斤;单产1200斤,全国最高,超过了日本韩国这样的水稻高产国家,是世界平均水平的1.4倍。
2006年,建三江被中国粮食协会授予“中国绿色米都”。
辉煌的建三江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三江环绕和七河贯通,曾把抚远三角洲变成一片水泽。
一到雨季,那些河流都从淑女变成了妖女,冲毁堤坝,吞没麦田,让十几万人一年的辛苦顷刻化为乌有。
最惨的是1991年和1992年,这两年的损失相当于30年来国家给建三江的全部投资,等于一万台新出产的拖拉机被水冲走。
就在这个关头,刘文举走上局长的领导岗位。
1956年早春,农校毕业的刘文举背着一套行李和几本书,从佳木斯乘火车出发,在齐齐哈尔北一个叫双山的小站下车,开始了农垦生涯;20年后的1976年,他带着一双儿女和一汽车家当,又从双山回到佳木斯,当上了新恢复的农场总局的副局长、局长。
他为之奋斗的理想很简单,就是要让黑土地多打粮。
面对垦区的地图,他满脸严峻。
这么多年,在国家支持下,水网密布的三江平原修建了大量水利设施,却经不住两年的连续水灾。
现在,必须换一个思路:
“咱们再也不能在种小麦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旱路不通走水路,多种水稻,少种小麦。
”他为垦区制定了一个3年发展水稻100万亩的计划,以稻治涝,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刘文举靠他的真诚和经验,很快统一了全局上下的思想,“以稻治涝”从一句口号变成全垦区的“化害为利”的行动。
但是,种什么水稻,用什么方法种稻?
他从方正县的经验中得到启发。
1980年7月,76岁的北海道农民藤原长作随日本的一个民间友好组织访问方正县。
他说,我虽然没有参加过侵华战争,但要把种水稻的技术传授给善良的中国人,以此来向中国人民谢罪。
在他指导下试种的27.4亩水稻,虽遭受旱灾,还是创造了亩产650多斤的好收成,比当地农民每亩多产200多斤。
这种方法可不可以在垦区推广呢?
刘文举想到了徐一戎。
身高面黑似老农的徐一戎,1937年在奉天农业大学就读时,就迷恋上水稻。
可毕业就失业的他一直到光复之后,才参加了人民政府农业部门的工作,为了研究水稻,自愿来到莲江口农场。
正当水稻种植初见成效时,他被打成“右派”;“文革”中,妻离子散的他被遣返辽宁北镇县,又自愿到一个叫“南大荒”的地方试种水稻。
第二年,他指导的50多个村子种的10万亩水稻,亩产提高了124斤。
1972年,他回到北大荒,唯一的心愿是在高纬度的寒带种出高产水稻。
经过1000个日日夜夜的风雨,终于在8亩试验田里,选用“合江19号”种子创造了亩产千斤的纪录,他研究出的寒地水稻直播技术获农垦部科技成果二等奖。
至此,已经功成名就的徐一戎可以坐享其成了。
可这时,日本农民藤原长作的“旱育稀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跑去一看大开眼界:
旱育比水育能增加积温,这正是寒地种稻要解决的问题;而稀植有利于稻秧分蘖,这正是高产要解决的关键。
他对刘文举说:
“我的直播打破了北大荒水稻不能高产的定式,但要想大面积高产就得学藤原的旱育稀植。
”徐一戎勇敢地否定了自己的种稻方式,决心全力推进日本人的方法。
得到徐老的认可,刘文举下决心在查哈阳农场进行大面积“旱育稀植”的试验。
这个场子有多年种水稻的传统,当年日本侵略者曾在这片水源充足的平原上规划过一个种150万亩水稻养10万关东军的“大查哈阳计划”,后来扔下半截子工程溃逃了。
日本人的失败却让刘文举看到中国人的希望,但由于种植方法不对,查哈阳的水稻产量不高,经营亏损。
这次,刘文举大力推行“旱育稀植”,徐一戎的课堂摆在了查哈阳的地头。
最终,奇迹发生了,查哈阳连续七年水稻丰收,创造了总产、单产、利润超历史纪录。
种地人最看重收成,有了查哈阳的经验,扩种水稻就成了大势所趋。
而刘文举最在意的是建三江的扩种步伐。
有切肤之痛的建三江分局领导请来查哈阳农场的技术人员现场讲座,又组织所有生产队长上查哈阳留学,很快在15个农场全面铺开,水稻的种植面积扩到耕地的八成。
这可忙坏了徐老,几乎每个农场的稻田里都印着他的脚印。
实在跑不过来,废寝忘食地编了《水稻栽培必读》、《寒地稻作》、《寒地旱育稀植“三化”栽培图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