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杨立华儒者的醒觉 精品.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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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杨立华儒者的醒觉精品
杨立华:
儒者的醒觉
杨立华儒者的醒觉
于仲达
引子·印象
2019年3月29日晚,杨立华讲墨子。
开讲以前,一名北大女生敬献一束鲜花,下面的男生一阵口哨,杨先生恭敬地从女生那里接过鲜花。
杨先生的课在哲学系乃至全校乃是一景,旁听者众多。
上课还没有开始以前,我和北大哲学系刚入校的一名浙江籍的学生闲谈,他笑着对我说你也是杨立华的粉丝吧?
我笑答呵呵,是,是……
杨立华讲课,从来不带书本,他的表述从容、干脆和节制,整堂课下来,逻辑严密,没有什么废话。
他咬字特别清晰,汉语经他排列道出的效果非常不一样,说到激情处,妙语连珠,引人发笑。
杨立华何许人?
男,祖籍重庆铜梁,1971年生,黑龙江人,北大哲学系教授,哲学博士。
他的课,是我经常光顾的。
他讲课的神态,十分难忘。
每当讲到激动处,杨先生都会情不自禁停下来,若有所思,声音也会变得格外清晰,用粉笔轻轻敲着讲桌。
你会觉得,杨先生绝不是在向你讲授一套与他无关的学问,他似乎是想把他真切体验过的那些智慧通过他的整个身心告诉你。
在杨先生那里,你不会觉得哲学有多么的玄虚,你会觉得哲学是可以亲近的,你会觉得只要你像台上这位大师那样,全身心地去体验哲学,哲学也会体现在你身上。
杨立华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他袒露自己的缺点,自我嘲讽,并且能做到深刻地反省,实属难得。
他不仅学识丰富,重要的是非常坦诚,经常袒露自己的人生经历,这样的讲课无疑是一场心灵的对话。
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十分出众,既有文学的感悟,也有哲学的思辨,中间插入段子,配以对当今大众文化的解读,所以,学生听他的课,丝毫不感觉疲倦。
前段时间,我曾经惊异于一个90后小朋友的消沉。
他毕业于山东一所三流大学,来北大旁听,跟我同住一室,购买了许多书。
之前特地拜访精神导师钱理群,言谈之中藐视余杰,痛斥孔庆东,可一个月不到就泄气了。
不继续考北大了吗?
我问。
他摇摇头说不考了,北大竞争太大,考进来也干不了什么事。
我尽力说服他,末了告诉他说你去听听杨立华的课吧,或许可以帮你提神。
90后小朋友去听了一次,回来高兴地告诉我,不错。
先不说学术见解,杨立华身上有一股子劲,像个小火炉,对于消沉的青年,或许可以养养精神。
第一次系统听杨立华的课,是在2019年春的北大三教,上课以前座位已经被挤占完毕。
当时情形如今仍历历在目。
一个年轻人,黑衣瘦削,看起来十分精干。
他从人堆外一路挤上讲台,才知道竟是副教授了。
细细打量,他的身材不高,略显单薄,行止文雅,神态沉静,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儒生。
然而当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却变了,一时之间气场十足。
他的声音温正和悦,润物无声,眼睛时常眯着,薄唇微微上挑,露出亲切诚恳的神气。
那次是中国哲学史上的绪论。
杨立华指出,按照古希腊和德国古典哲学的标准,中国无哲学,如果将哲学定义为终极意义的思考,中国当然有自己的哲学。
中国哲学是在生活中辨明出来的智慧和真,而非西方意义上的爱智慧。
胡适先生首开风气,然而精细不够,冯友兰先生拿西方哲学论证中国哲学,接受西方文化的主体性位置,将自己文化的主体性降低。
西方文明富有侵略性,不承认价值观上的多元。
中国文化硬是挺了过来,成为了西方文化不能征服的他者。
其实,杨先生的这种对中国文化传承的忧虑绝非个案,它是这个时代文化人的使命。
在北京大学哲学系、宗教学系听课的日子,从楼字烈、陈鼓应、余敦康、陈来、张学智、朱良志、张祥龙、王博、张志刚、吴玉萍、周学农、李四龙等诸先生身上,我都感受到了中国文化复兴的征兆,他们是觉醒了的有着中国文化主体性的学者,在他们的启示下,相信会有更多优秀的学者出现。
那时,一两粒悲凉、绝望、忧伤的种子将会诞生。
后来,我又陆续旁听了《四书》精读和中国哲学史上、下。
正是杨立华开设的《四书》精读课程让我真正地开始入门杨先生带着学生读《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虽只读了其中他认为的精华部分,但却教会了我怎么阅读和如何理解。
从那以后,我的阅读,伴随着对经典中哲文本的反复咀嚼,不断深入贴近儒学的基本精神并改变着自己的气质,不断中和和深化着鲁迅带给我的影响。
这是最重要的成长。
精深的阅读受用最大。
才子和演讲家
与一般哲学教授相比,杨立华多了两点,那就是才子和演讲家。
提到儒者,不禁让人联想起老先生端严肃穆的姿态。
但杨先生给人的印象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文采与幽默。
他从小就说自己爱胡思乱想,一直爱好文学,受过古诗词的熏陶,并且一度很想写小说。
虽然后来放弃了,但文字水准得到了锻炼。
近日搜索得到杨立华所作的诗
道崇自然德崇钦,
竹林伊洛两关心。
每录稽阮狷狂迹,
又慕程朱德业岑。
无望哀尘纷超落,
有心明相任浮沉。
惟期暗夜承薪火,
不因微薄忘古今。
杨立华的诗颇有儒者气象,启发我对自家身心的涵养培壅,由格致诚正的内向工夫,开出修齐治平的家国关怀,处处要人在自身着实用力。
杨立华讲课也如作文一样,尤其善讲故事。
他曾做过诗歌演讲,主题是《黑色地图——中国当代诗歌的汉语性思想》。
他认为,并非回到古代就是回到国学,而是要把我们的根、把我们现在汉语的根重新扎回古代深厚文化土壤中。
北岛诗歌第一个主题是汉语,第二个主题是乡愁,第三个主题是祖国。
但是这三个主题,在不同的诗歌中是分裂的,直到《黑色地图》的出现这三个主题才凝聚在父亲的形象里。
这首诗歌让人看到了杜甫的某个侧影,看到的中国古代最深厚的感情的某个侧影,看到了儒家的某个侧影。
其所揭示的东西,恰恰就是我隐约看到的汉语性,汉语性思想不在朴素的生命之外,去寻找一个超越性的实体,而超越性的实体就在朴素的生命当中,就在我们对父亲的感情当中,就在我们对根源的不断回归,就在以情感为本体这样一种情本体当中。
最后他表示我们整个的探索还走在路上,无论是汉语性思想,还是汉语性诗歌。
可能还真的像北岛说的那样,我们还走在一个披头散发的阶段,但这条路我们会坚定走下去。
整个的努力,包括我站在这儿的努力,包括你们来听的努力,我希望都是一个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扎根回到民族文化的历史母体过程去的一个过程。
有一次开课前,我问杨先生为什么这样反感王小波?
他说王小波能有什么,除了写性还不如上海的王安忆。
当然,我不完全认同他的看法。
他讲中国哲学史,个性化的语言,穿透性的思想,开阔的精神视野,独特的生活趣味,也喜欢鲁迅,特别让我亲近。
也许我们都是70年代后出生的人,有着自然的亲近。
有一次下课,我对他说很喜欢他的课。
他说,他尽量严谨,怕误导学生。
杨立华的讲课流淌着生命的温度和情感的热度,关注的是个体和共同体建构,在他那里,佛陀、孔子、孟子、老子、庄子等一个个圣贤无不饱绽生命的气象。
在杨先生那里融会着中国哲人的精神光芒,孔子的高贵、毅力、饱满、宽厚、温暖、优雅,孟子的狂直、阳刚、善辩、明爽、气势,老子的朴素、俭约、柔韧,庄子的极端、游戏、达观、逍遥,佛陀的慈悲、解脱,墨子的刻苦简朴、英雄主义,韩非的冷酷,都被杨先生演绎了出来,一个个散发着精神气息的古代人物,无不带着精神的体温流淌了出来,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
这些年来,杨立华所开设的《四书》精读、中国哲学史、魏晋玄学、中国古代思想的世界等专业选修课,均深得学生好评。
尤其是中国古代思想的世界这门通选课,据说在2019年开设过,十分火爆,此后不知为什么就停开了,我一直期待着能倾听。
我一直觉得,最好的学习效果就是变化气质。
如果仅仅做学术研究,不是根本目的。
而在这点上,杨先生能让学生接受并喜欢他的课多么难得。
要知道,在北大听过他的通选课的学生将近万人,这些学生来自北大各个院系,他们将来就是治理这个国家的栋梁。
要知道,坐在下面的学生当中或许就有未来的部长、省长、市长、处长、院长、教授甚至总理。
我一直坚持认为,相比普通大学,北京大学无疑对于民族要承担更重大的责任。
因为精英阶层一旦出现问题,影响更坏。
所以,能登上北大讲坛,就必须要有所承担。
杨先生的讲课,一直坚持一种批判立场。
他说将古代思想文化作为批判当下世界的资源和力量,这是我的基本态度。
我拒绝站在今天的立场去批评一个已经消逝的世界,这没有任何意义。
谈及当今文化,杨立华颇有痛感当今的文化已经糟糕到不能容忍的地步,没有灵魂、精神。
满世界看到的只有对欲望的诱导、顺服和安顿。
太多的人把自己活成了一堆肉。
时代没有高贵,甚至连想象高贵的能力和愿望都没有。
我觉得,这是人心底涌出来的力量。
作为北大的年轻教授,杨先生是负责任的。
他说我觉得丰富很重要,我最怕我自己的精神变干瘪。
有些老师上课总是举很多例子,我上课常常是用我从中国古代思想里得出的道理来理解和思考当下的一些事情,其实是具有解释性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简单的例子。
这些当然和课前准备有关系。
我有时上课只有一张纸的提纲,偶尔有一两次课一张纸都不带,但是所有的东西都在脑子里。
整个课程结构、讲课内容都是烂熟于胸的。
杨立华通常在几个小时的讲授中,不用讲稿,娓娓道来,通俗易懂,风趣幽默,饱含睿智,围绕主题,引经据典。
尤其是大段《论语》等经典篇章,深入体贴,准确把握,激情澎湃,让我很受感染。
使听者深刻感受到哲学思想的精神实质,深刻体会到国学的魅力。
可以知道,他是花费不少课下工夫的。
为什么学生喜欢杨立华?
我觉得,不仅是他的才华与演讲能力,更主要他身上涵蕴着的儒家的那种承担精神与儒者的精神气质。
生命的醒觉
学哲学的人,通常都是带着自己的问题进入的。
杨立华也是一样,他是弃工从文的。
2019年时,他在一篇访谈中道出了学习哲学的心路历程,每天要站在80多米高的未完成锅炉上看它的每个部分——于是我就想,这个和我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一想到一辈子就在这样的生活里过,我就非常绝望。
当时,杨先生还在宁波北仑电厂。
那个时候的他,正处于人生迷茫之中,那个年代商业化已经开始了,选择中哲,就意味着‘没有前途’,物质生活注定极度贫寒。
如果没有一点社会承担意识,根本不会走到那上面去。
之后,他如愿师从陈来先生和许抗生先生进行深入的儒家哲学研读,从此正式开始了以儒学为主的哲学求索生涯。
这种承担不是那种空泛的所谓承担,而是具有深刻自我反省基础上的,难能可贵。
有段时间,杨立华很喜欢读西方哲学尤其是海德格尔。
他说中国的东西更能贴近人生。
读书最主要的还是解决自己的问题,而中哲能真正直指人心,给出答案。
虽然开始读中国的东西半懂不懂,但是你读过了就不一样。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有方向感,读中哲的时候就会感到模模糊糊的贴近和温暖。
我越来越发现中国哲学的伟大之处,海德格尔论证了半天也不给答案,而中国哲学不仅告诉你该怎么做,还给出这么做在人心上的理由,还有比这更高明的哲学吗?
西方哲学虽好,但是总觉得无法贴近和温暖我的生命。
选择什么作为精神成长的核心滋养?
这是一个严肃问题。
本来社会需要读书人,是因为读书人能超越私心。
读书本来也是为了解决自己的问题,先贤的经典尚没有领会,如何发扬鲁迅精神?
又如何做自由主义知识分子?
如果中西经典没有基本的领会,怎么思考?
对一个不到30岁的人一上来就鼓励自由地思考,他有什么能力独立理性地思考吗?
这也是我反对钱理群去基层中学传播鲁迅的原因之一。
我第一次向杨立华请教,有点诚惶诚恐的。
杨先生先是站住,端正了姿态,认真地看着我,然后说话,态度十分诚恳。
在交谈中,他严肃而又不失淡然、温和。
聆听他的话,有如沐春风之感,并让人不由自主地体察到一种源自心灵深处的震撼。
现在回忆起来,突然想起《论语》里的某个画面,颇有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那一刻,我觉得,这个70后身上有我向往的品质。
杨立华所讲授的中国哲学史并不是僵死的思想史,而是活生生地将古人的思考与当下的境遇关联起来,并且有了一种奇特的观照作用。
在他的课上,我开始坚信古典的力量,也找到了返回古典的可能性。
他的思考精致但不矫揉造作,感性但也富有力量,因此学生都尊称他为杨子。
有段时间,我总觉得,杨子也太拘囿儒家的假名里了。
个人以外,要在儒、释、道、基督教和鲁迅多元的精神资源里观照自我。
因为,一个复杂的民族需要复杂的文化。
仅仅单一的儒家视角怎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呢?
杨子是矛盾的,一方面想从儒家的假名里出来,另一方面又苦干无法摆脱执著。
杨立华称自己是儒者,应该就是现在常被提起的新儒家。
他在课上所讲其实就是如何做一个中国人,以儒家思想来贯穿自己的生命,给生命一个支点。
杨先生也是在划圈,划出一个中国人的行为方式和思想的框架,给人灌输一种积极入世的生活态度。
我认为,某种程度上,杨先生做的事情同列奥·施特劳斯所做的是一样的回归古典,回归常识世界。
这是否算是中国人对于现代性反叛的一种方式?
这么多年来,杨子在讲课中反复宣讲着他的儒者情怀,颇有一种布道者的悲壮,他试图唤起的无非是个体醒觉的灵魂。
尽管这种声音很少有人唱和,我却觉得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醒觉就是人的心灵的最自由最端正的状态,无倚著的状态。
进一步就是爱。
换言之,一个人完全听命于自己的感觉器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感官世界,这样的人一定是小人,而一个能听命于自己心灵召唤的人才可能是大人。
如果一个人仅仅追求感官享受,这个人不仅仅是小人,甚至他的生活跟禽兽也没什么区别。
同样是人,有的人把自己活成了一堆肉,有的人则能在凡俗的肉身之上建立起高贵的精神。
儒者的情怀
在北大中文系听课,常常有一种轻飘的感觉。
面对这个虚浮惶惑的世界,轻盈如何承受生命的沉重?
这或许是这一学科的特点吧,文学的承受方式,总是一种卸下沉重的无奈回避,久而久之,困境成了一种审美;哲学有所不同,它是对困境的安顿,是智慧的穿透。
相比中文系的某些老师,哲学系老师的精神负载似乎要丰富得多,人格和精神内涵也厚重一些。
杨立华自称之前也是一个充斥着风花雪月文人气的青年,生性感伤柔弱,但是自从读了《四书》之后,一种力量冲着脊梁骨,感觉硬朗起来,浑身充满精气神。
他赞叹日孔子的一生是饱满的一生。
如果再加一句话,就是孔子是从不颓唐的。
孔子不断地在失败,不断地在受挫,他受挫不是受挫于个人利益的追求,而是受挫于政治理想的实现。
他一生都在受挫,但他一生都很饱满。
杨立华对《论语》原著极为熟稔,随手拈来,略加点转,就将深刻精微的哲理展示得明白透彻。
在他的讲解下,孔门弟子的形象个个那么鲜活子路果敢直率,曾点狂直,子贡明敏……连同孔子的温厚平正之气,都被他带了出来。
仅仅两节课的时间,杨立华就把孔门弟子的性格特色剖析得那么微妙。
没有对于文本细致的把握,难以做到。
有时觉得自己很幸福,能从一个同龄的北大教授——杨立华的身上感受到生命的饱满与力量。
在他的课上,我感受到哲学是内在于我们生命的。
哲学思考能给我们带来的变化气质的功效。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才开始明白本分的真谛所谓本分,并不是外在于我们的种种规定,而是最为切己的生活方式。
能将我们的日常一言一行回归到自己的本分,那么就是回归我的心灵本身。
这种对于本分的思考,不仅来自于哲学的启发,也来自于自己在时光中的投入。
此后对于中国哲学的热爱与日俱增,也尝试思考如何在匮乏的当下过一种温暖、饱满而又丰富的生活。
哲学本是一种生命的学问,更多启发我过一种经过思辨之后的生活,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要像杨立华所说的,都要保持敬畏与醒觉,过一种谨慎、谦恭与达观的生活。
听完杨立华的《四书》精读,再三思考,仿佛找到了存在的方式。
我感悟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伟大的成就来自于一个人对自己本分的专注。
既然我做不了鲁迅先生所说的所谓精神界战士,那么我就做一个踏实有益于他人的人,效法先贤,知分尽分,在不完美的当下,活出生命的底色。
一个人越是以自我为中心,越不能发现自己的天命之性。
一个人能够飞多高,取决于你能够把自己放多低。
对世界的认知,取决于对自己的认知,而最难的,就是诚实地面对自我之心——它是那么自私阴暗和狡猾,把我和外界区分开,用我的标准塑造了一个虚妄不实的世界。
一旦涤荡了自我心,天命之性的智慧就会喷洒而出。
中庸之道,以诚为体,以中庸为用。
一个人真正的自由,是内在的主体性的自由,超越环境,不与物迁。
高贵的人格,就是在什么都无可倚傍的情况下,仍然能够保持精神上的自由和意志上的独立,保持刚毅平正。
所谓智慧,就是建立这样一种简单朴素一以贯之的人生态度。
郁闷与焦虑
杨立华最近几年的讲课上,不时传达出他的郁闷以及对于儒家的深刻反思。
2019年秋季,杨立华在讲王弼思想的时候,说了如下一段话
儒也不能作为一个姿态,一个假名,执著在儒的假名之上,好象儒了就怎么着了,别的道理都看不到了。
儒是一个单独的道理,别的道理都在儒之外,那么这样的儒是一个什么样的儒呢?
这个儒只能待在博物馆里面,只能是待在保护区里。
我们有些前辈说搞个儒家保护区,如果儒家需要这么去保护,我觉得还不如让儒家死掉算了。
我多年来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凡是已经死掉的就让它死掉吧,不要让他再还魂了。
如果儒家有意义,一定在今天这个世界上能面对许多道理,它应该对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有根源性的支撑力量。
我个人是认可儒家的,我认可儒家的原因是儒家说的这个道理我是信服的,而不是我把它当作一种信仰。
最近我越来越坚定地认为,儒家对我从来不是信仰。
我也不需要这样一个信仰,我信仰的就是一个道理,只要把这个道理讲清楚,只要这个道理对,我们就按照这个道理做。
如果儒家要按照某个前辈所说的要设一个保护区的话,还不如干脆让它死掉算了。
杨立华和李零曾经发生过争论,因此有人就觉得杨立华有点锋利。
我觉这是非常有意思的。
有人把杨立华说成是儒家原教旨主义者,其实不晓得他也在思考和变换之中
很多人一提到孔子,一提到儒家的时候,马上就会问儒学能救中国吗?
这问题本身很荒谬,谁说过要用儒学来救中国了?
我们只是说中国文化根基里有这一脉,将来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离不开这个,没说儒学能解决一切,儒学有它的使用范围。
把一个局部的道理无限放大,那当然会出错。
杨立华认为,所谓的思想出错,其实就是把某一种局部性思想越界为普世性思想。
任何一种思想都要放到历史处境当中去考察,要是把思想适用的范围和适用的空间搞错了,就是思想的误用和思想的越界。
我个人的态度是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批判性知识分子,就要约束各种思想越界的现象。
以儒家为例,儒家学说主要是对人伦、风俗方面的思考。
如果非要把儒家学说贯彻在方方面面,比方说用儒家来治国,有人说儒学治国,可以运之掌上,我觉得这是荒谬的。
治国哪那么容易啊?
如果道德能解决一切,我们还派军舰去索马里干吗?
我们派两个人拿《论语》去念两遍不就完了?
他从不讳言自己的儒学立场,但不是一种复古主义的乡愁,而是推崇一种青春的儒家。
我从来不谈什么‘儒学复兴’,儒学不需要人为的复兴,如果它对今天的我们没有丝毫意义,那么就让它死掉好了。
杨先生以儒家作为依归,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儒家也不再是先前那样简单地认同,而是有了批判的眼光,在讲墨子时就曾深入反思,指出儒家的温暖优雅阻碍了走向极致理想主义的通道,此外儒家还缺乏权力的主体性意识,难进易退,导致儒家贤人政治理想的失败。
杨先生在讲孟子的时候,对儒家进行反省,与他以前言辞犀利大不相同。
他说,儒家对道德的要求确实太高了,政治权力斗争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政治当中总会含有灰暗的东西,灰暗的东西需要暧昧的心灵来回应,对于灰色的东西,不能简单说不道德。
有时,让一个人对自己曾经的理想说不,其实挺残酷的。
就如我,先前那般尊敬鲁迅,但是,我深知,有许多问题不是一个鲁迅所能解决的。
正如许多有理想的人一样,面对当下这么一个众生喧杂、高科技、充满物欲的时代,杨立华多少有点无奈与郁闷,这种心情集中表现在2019年10月28日所做的题为《孔子的精神家园》的演讲中
我越来越怀念共和国前三十年,具有开国气象,那时代的人朴素、干净、积极、乐观、向上,面部表情端庄、肃穆。
现在人就像蛋黄一样,精气神全散了。
总体上来说,我是乐观的。
悲观的功能已经退化了,绝望的功能基本没有了。
如果绝望能让这个国家变好,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大笑我的乐观是有理由的,我在课堂上教过上万的学生,不同的对象,过去十年,中国人人心的正向力量正在成长,这是非常好的事。
这种力量是从哪儿来的呢?
知识界教育出来的吗?
我们的知识界如此阴暗。
少数几个阳光的都在这儿。
笑我今天有个感觉,越是接近精英层就越是阴暗,越是接近大地就越是光明。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主动下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改造自己的小资产阶级情调。
笑越是接近精英层的艺术越糟糕。
比如电影《金陵十三钗》,香艳版的南京大屠杀,凡是看过的回去反省去。
笑这些年来最好看的电视剧《士兵突击》,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不抛弃,不放弃,都要做有意义的事,都要做有意义的人,这就是儒家精神。
儒家精神就是许三多精神,多么好啊。
有段时间,我只要心情不好,回家看两集,心情马上就好起来了。
笑这个电视剧空前绝后,从头到尾,一个女性角色都没有。
大笑这里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是终于有一部电视剧不再把男男女女之间那点事当成生活中唯一重要的事了。
大笑我当然也觉得这事重要,不是唯一重要的事。
中国有许多重要的事,父子、朋友、师生。
这些年来最恶毒的一部电视剧就是《甄嬛传》了,80多集就告诉你一句话这个女人变成恶毒是有理由的,论证她变得恶毒合法性的地方在哪儿——有一种东西叫爱情,其他东西夫子、君臣、夫妇都不算。
有一部电视剧是《金婚》,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爱这个词,不是轻易能说出口的。
这些年,爱这个词的贬值超过一切货币。
一天爱28遍。
笑
从杨立华的郁闷里,我多少窥探到这个理想主义知识分子在现实面前的无力,就如电影《孔子》里面那个有着理想的孔子在南子这么一个权力者面前的无奈一样。
尽管如此,郁闷的我还是喜欢杨立华阳光的笑声。
现代性的命运
杨立华相信,中国传统文化有极强的生命力,在20世纪剧烈的震荡之下,它能重新回来,而且绝不只是暂时的回归。
随着否定的完成,接下来就将是灰烬中的重生。
即使这次没有成功,传统文化热度的逐渐上升也是可以期待的。
他对于某些变味的宣扬传统文化,很是反感。
我们今天生活的基本逻辑,是19世纪中叶的欧洲建立起来的。
用德国哲学家斯特劳斯的话说就是现代生活意味着人类在最低水准上的统一,生命的完全空虚、无聊的自我不朽学说。
在这样的生活里,没有从容、没有专注、没有崇高,没有单薄,除了工作和休闲一无所有,没有个体也没有民族,只有孤独的一群。
这是杨先生对现代性的一个描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