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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词两首》有关资料
《柳永词两首》有关资料
【关于柳永】
柳永是北宋真宗、仁宗时(11世纪上半期)一位杰出的词人。
他继承并发展了民间的和文人的词的优良传统,超过了他以前和同时的词人所已经达到的成就,为宋词开辟了一条新道路,并给后代的词以相当大的影响。
柳永在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写词。
他精通音律,熟悉旧调,并能创制新调。
他长期过着羁旅和冶游的生活,和歌伎、乐工们混在一起,他对有些歌伎还怀有真挚的感情。
他为她们创作新词供她们歌唱,也可能从她们那里学习一些来自民间的曲子,因而他创制的词有许多新调子在别处是不易看到的。
这一点对词的发展史有很大的贡献。
反映都市的繁华面貌,体现市民阶层的思想意识,描写爱情生活的甜蜜,抒发离怀别感的痛苦,表现不幸妇女的遭遇和失意文人的感受,是他的作品的主要内容。
其中爱恋歌伎和悲叹羁旅的思想情感交织在一起的作品,如《雨霖铃》《八声甘州》《夜半乐》《临江仙引》等,是他作品中最突出的、最具有强烈的感染力的部分。
其次写都市生活、锦绣山河的作品,如《望海潮》《抛球乐》《内家娇》《早梅芳》《木兰花慢》等,也给人较深刻的印象。
而个别的蔑视统治阶级或触犯统治阶级的忌讳的作品,如《鹤冲天》《醉蓬莱》,则和他的出处进退有关,也可以看出他在一定时期内的人生态度。
他的词的表现艺术主要是即事言情和融情入景。
即事言情的较朴素,还渗透着一些口语方言,接近民间曲子词;融情入景的较清丽,还有一些相当高雅的。
音律谐协,美妙动听,也是柳永词的特征。
他的表现手法是善于铺叙,一气贯注,首尾完整;即使表达曲折复杂的情景,也自然流转,毫不呆滞,而深入细致,清晰明朗,好像说出了人们的眼前景和心里话。
这就使得他的作品在当时即“传播四方”(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六《柳三变词》),“天下咏之”(陈师道《后山诗话》),“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下)。
还有人因为羡慕它而妄图超过它以相标榜,把自己的集子叫做《冠柳集》;甚至一些平素鄙夷他的统治阶级的词人也不能不受他的词的影响;到后来,除一些词人学习它以外,它在讲唱、戏曲方面还起了不小的作用。
柳永是福建崇安人,字耆卿,宋工部侍郎柳宜的幼子。
初名三变,字景庄,和哥哥三复、三接都有文名,号“柳氏三绝”。
他在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中进士,曾做过睦州(今浙江建德)推官,定海(今浙江镇海)晓峰盐场官,最后做屯田员外郎。
他的词集名叫《乐章集》,流传下来的有二百多首。
【前人评柳词】
1、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
“柳词格固不高,而音律谐婉,词意妥帖,承平气象,形容尽致,尤工于羁旅行役。
”
2、宋翔凤《乐府余论》:
“柳词曲折委婉,而中具浑沦之气,虽多俚语,而高处足冠群流,倚声家当尸而祝之。
如竹垞所录,皆精金粹玉,以屯田一生精力在是,不似东坡辈以余力为之也。
”
3、刘熙载《艺概》:
“耆卿词细密而妥溜,明白而家常,善于叙事,有过前人,惟绮罗香泽之态,所在多有,故觉风期未上耳。
”
4、周济《宋四家词选》:
“柳词总以平叙见长,或发端,或结尾,或换头,以一二语勾勒提摄,有千钧之力。
”
【《望海潮》赏析(】
陈振孙说,柳永的词“音律谐婉,词意妥帖,承平气象,形容尽致”(《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一),祝穆曾经引用范镇的话说:
“范蜀公尝曰:
‘仁宗四十二年太平,(范)镇在翰苑十余载,不能出一语咏歌,乃于耆卿词见之。
’”(《方舆胜览》)这说明柳永描写“承平气象”的词取得了独到的成就,能说出别人想说却又说不出的话。
这话是不错的,这首《望海潮》就当之无愧。
《望海潮》是描绘北宋时期杭州景象的。
词的上片描写杭州的自然风光和都市的繁华。
要谈杭州,首先把杭州的情况做个总的、概括的介绍: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东南形胜”,是从地理条件、自然条件着笔写的。
杭州地处东南,地理位置很重要,风景很优美,故曰“形胜”。
“三吴都会”,是从社会条件着笔写的。
它是三吴地区的重要都市,那里人众荟萃,财货聚集,故曰“都会”。
“钱塘自古繁华”,这一句是对前两句的总结,因为杭州具有这些特殊条件,所以“自古繁华”。
但又另有新意。
如果说前两句是从横的方面来写,写杭州的现状的话,那第三句则是从纵的方面来写,交代出它“自古繁华”的历史。
三句词,从纵、横两个方面勾画出杭州的粗略面貌,以横为主,以纵为宾,实写杭州的现状,对其历史,则是虚写,一笔带过,作为陪衬。
下面,就对“形胜”、“都会”和“繁华”这三个方面进行铺叙。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是就“三吴都会”一句进行铺展的描写。
“十万”,乃约略之词,只言人口之多,并不是确切的人口统计。
杭州在当时就有“池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宋仁宗诗)的美誉。
宋南渡以后,就有了更大的发展。
宋人吴自牧《梦粱录》云:
“柳永咏钱塘词曰:
‘参差十万人家’,此元丰(宋神宗年号)前语也。
自高庙(宋高宗)车驾自建康幸杭驻跸,几近二百余年,户口蕃息,近百万余家。
杭城之外城,南西东北,各数十里,人烟生聚,民物阜蕃,市井坊陌,铺席骈盛,数日经行不尽,各可比外路一州郡,足见杭城繁盛耳。
”(卷十九)“参差”二字,写出了楼阁房舍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景象;“风帘翠幕”,把“人家”具体化了,家家悬挂风帘,户户张设翠幕,一派宁静安详的气氛;而这大大小小的楼阁、张帘挂幕的人家,错落在“烟柳画桥”之中,这就不仅使我们看到了户户人家的具体景象,也看到了整个城市的风貌。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是对“东南形胜”一句做铺展的描写。
这里只选择了钱塘江岸和江潮两种景物来写。
钱塘江岸,绿树如云,写出了郁郁葱葱的景象;钱塘江水是“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杭州位于钱塘江畔。
钱塘潮的壮观景象是很有名的。
宋人周密的《武林旧事》里有这样一段描写:
浙江(即钱塘江)之潮,天下之伟观也。
自既望(十六日)以至十八日为最盛。
方其远出海门,仅如银线;既而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
杨诚斋(南宋诗人杨万里)诗云:
“海涌银为郭,江横玉系腰”者是也。
“怒涛”,写江潮来势之猛,犹如鏖战的貔虎,不就是“震撼激射”的景象吗?
“卷霜雪”,写“怒涛”的具体形象,也就是“玉城雪岭”的景象。
“霜雪”,不仅写出了怒涛如雪的白色,也写出了江潮带来的森森寒气,正如孟浩然《与颜钱塘登障楼望潮作》所云:
“惊涛来似雪,一坐凛生寒。
”只是柳永在这里对人的感受没有明言而已。
“天堑无涯”,写出了江面的宽阔,也暗示出江潮“吞天沃日”的气势。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则是就“繁华”二字进一步铺展,写杭州的繁华。
杭州,在宋代就有“销金锅儿”之号(见《武林旧事》),这是说,不管有多少金钱,都能在那里挥霍净尽。
诗人在这里又深入一步,透过那重重帘幕,描写了两个方面:
一是商业贸易情况──“市列珠玑”,只用市场上的珍宝,代表了商品的丰富、商业的繁荣;二是衣着情况──“户盈罗绮”,家家披罗着锦。
“竞豪奢”,又总括杭州的种种繁华景象,一个“竞”字,写出了杭州富民比豪华、斗阔气的情景,在诗人的笔下,杭州真是民殷财阜,繁华得不得了。
词的下片,写杭州人民和平宁静的生活景象。
“重湖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写杭州西湖的湖山之美。
这既是进一步描写“东南形胜”,同时又是杭州人游乐的背景。
西湖是美的,苏轼说: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饮湖上初晴后雨》)也是写了山和水两个方面。
“重湖”,写湖本身,西湖有里湖外湖;“叠”,写湖岸,山峰重叠。
西湖水碧山青,秀美异常,所以说“清嘉”。
“三秋桂子”照应“叠”二字,写山中桂花。
杭州的桂花自来有名,据说是月中的桂树种所生。
《南部新书》说:
“杭州灵隐寺多桂,寺僧曰:
‘此月中种也。
’至今中秋望夜(十五日夜),往往子坠,寺僧亦尝拾得。
”这种传说,给杭州桂花蒙上了一层神话色彩,对人们有很大的吸引力。
宋之问《灵隐寺》诗云: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白居易《忆江南》词云: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杭州山中的桂子是让人向往的。
“十里荷花”,照应“重湖”二字,写水里荷花。
红花绿叶,莲芰清香,也是很能体现西湖特点的景物。
苏轼说那里“无主荷花到处开”(《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南宋杨万里说: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三秋”,从时间着眼;“十里”,从空间着眼。
桂为秋季开花,莲为夏季开花,写出了西湖不同季节的美景。
西湖不论任何季节、任何时间、任何天气,都是美的,因而游人不绝。
《武林旧事》曰:
“西湖天下景,朝昏晴雨,四序总宜;杭人亦无时而不游,而春游特盛焉。
”下面便开始描述杭人游乐的情景。
先写杭州民的游乐: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羌管弄晴”,写白天,写笛声。
“弄晴”二字,写出了吹笛人悠然自得的愉快心情。
“菱歌泛夜”,写夜晚,写歌声。
“泛夜”二字,写出了采菱女的歌声,在宁静的夜晚,在水面上轻轻飘荡的情景。
“嬉嬉钓叟莲娃”是就前面二句总而言之,说明这是杭州百姓在游湖,是民人之乐。
“千骑拥高牙”以下,写杭州官员的游乐。
“千骑拥高牙”,写出了人物的身份,写了出游时随从的众多,表现出官员的威势。
下面从两个方面写官员的乐趣。
“乘醉听箫鼓”,写宴酣之乐。
统治阶级经常携带酒宴游湖。
开怀畅饮,酩酊大醉,已经写出了饮宴的欢乐,醉后还要听音乐,把饮宴之乐推向了极点。
“吟赏烟霞”,写山水之乐。
前面写了山,写了水,这里以“烟霞”二字来表现景物之美,体现出山川灵秀的一面。
不仅欣赏湖山之美,情不可遏还要形之吟咏。
这既表现出官员的儒雅风流,更衬托出了山水的美丽。
词的最后两句是对官员的祝愿,说日后把杭州美好的景色描画下来,等到去朝廷任职的时候,就可以向同僚们夸耀一番了。
这首词歌颂了杭州山水的美丽景色,赞美了杭州人民和平安定的欢乐生活,反映了北宋结束五代分裂割据局面以后,经过真宗、仁宗两朝的休养生息,所呈现的繁荣太平景象。
当然,这种景象还只是生活的表面现象,没有能像他做杭州附近的定海晓峰盐场监督官时那样,揭示出“官租未了私租逼”所造成的广大盐民“虽作人形俱菜色”(《煮海歌》)的苦况。
这首词是写给当时任两浙转运使的孙何的(见宋人罗大经《鹤林玉露》卷一),虽为赠献之作,有一定的奉承成分,却不能说就是粉饰升平的歌功颂德的作品,它反映了当时一定的社会现实。
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
“太平日久,人物繁阜。
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
……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
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
金翠耀目,罗绮飘香。
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
花光满路,何限春游?
箫鼓喧天,几家夜宴。
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
”这虽然是记录都城汴京的景象,但也可以看出当时国内确有“太平气象”,因而纸醉金迷、竞尚豪奢,成为各地统治阶级的普遍风气。
《望海潮》所反映的,正是这样的现实。
据说“此词流播,金主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
近时谢处厚诗云:
‘谁把杭州曲子讴?
荷花十里桂三秋。
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里愁!
’”(《鹤林玉露》)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并不正确。
诱使金兵入侵,导致北宋灭亡的原因,是由于统治阶级“竞豪奢”,醉生梦死的腐朽本质所造成的;引起金兵南下,给南宋王朝带来威胁的,仍然是统治阶级“直把杭州作汴州”(林升《题临安邸》)的腐朽本质造成的,与柳词本无关系。
不过,从这个传说中却可以说明,《望海潮》的写作是很成功的,读了这首词,不由得会使人对杭州心向往之。
──选自《历代名篇赏析集成》,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8年版
【《雨霖铃》简析两则】
(一)
此乃别京都恋人之词,当是出为屯田员外郎时所作。
上半阕叙临别时之情景;下半阕乃设想别后相思之苦。
从今宵以至经年均一时想到。
“今宵”二句,传诵一时,盖所写之景与别情相切合。
今宵别酒醒时恰是明早舟行已远之处,而“杨柳岸,晓风残月”又恰是最凄凉之景,读之自然使人感到一种难堪之情,故一时传诵以为名句。
──选自《唐五代两宋词简析》,作者刘永济,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二)
此首写别情,尽情展衍,备足无余,浑厚绵密,兼而有之。
宋于庭谓柳词多“精金粹玉”,殆谓此类。
起三句,点明时地景物,盖写未别之情景,已凄然欲绝。
长亭已晚,雨歇欲去,此际不听蝉鸣,已觉心碎,况蝉鸣凄切乎。
“都门”两句,写饯别时之心情极委婉。
欲饮无绪,欲留不能。
“执手”两句,写临别时之情事,更是传神之笔。
“念去去”两句,推想别后所历之境。
以上文字,皆郁结蟠屈,至此乃凌空飞舞。
冯梦华所谓“曲处能直,密处能疏”也。
换头,重笔另开,叹从来离别之可哀。
“更那堪”句,推进一层。
言己之当秋而悲,更甚于常情。
“今宵”两句,逆入,推想酒醒后所历之境。
惝恍迷离,丽绝凄绝。
“此去”两句,更推想别后经年之寥落。
“便纵有”两句,仍从此深入,叹相期之愿难谐,纵有风情,亦无人可说,余恨无穷,余味不尽。
──选自《唐宋词简释》,作者唐圭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雨霖铃》赏析】
柳永词《雨霖铃》是描写他要离开汴京(开封)去各地飘泊时和他心爱的人难舍难分的痛苦心情。
通过这种描写,十分真实地反映出封建社会中离别给予青年男女的爱情以多么深重的打击。
这首词正是爱恋歌伎和悲叹羁旅的思想情感交织着的作品,是柳永的代表作品之一。
这首词的上半阕主要是写临别时的情景,下半阕主要是写别后的情景。
开首三句,如果简单看成叙事,好像只从送别的时间、地点说起,而其实,即没像后面的“清秋节”明确指出时间,也没像后面的“都门”明确指出地点。
如果简单看成写景,也好像只在对着长亭的当儿,听到寒蝉在叫,看到骤雨刚停,而其实,不仅声音、形象中有异样的情味,即呆对着的长亭也不是单纯的建筑物。
可见这里着重的是在酿造一种足以触动离情别绪的气氛,先给人一种无可奈何的感受,打下情感的基础,以增强下面抒写情事的真实性和感染力。
应该说,这主要是抒情,是融情入景,是即景抒情,从抒情写景中可以看出时间和地点,不能简单作叙事或写景理解。
这是一个很好的“冒头”(开端)。
柳永的词中像这类写法的是不少的,如《引驾行》的开头是:
“虹收残雨,蝉嘶败柳长堤暮。
”接着才是:
“背都门,动消黯,西风片帆轻举。
”《卜算子》的开头是:
“江枫渐老,汀蕙半雕,满目败红衰翠。
”接着才是:
“楚客登临,正是暮秋天气。
”或者写出有人在“对”,或者没写出,都是一样的写法。
因为作品中的景物描写都是作者所看到、听到或想到的,总不能离开人。
而这里的“长亭”也不是一个专有的地名,在送别的场合都用得着。
如王褒《送别裴仪同》的“河桥望行旅,长亭送故人”,王昌龄《少年行》的“西陵侠少年,送客短长亭”,两首诗里的“长亭”和这首词里的“长亭”,当然不能看成是实指一个地名。
但作为送别的所在是一样的。
从下面的“都门”看,这词里的“长亭”应在汴河岸上。
宋代的汴河两岸,多种杨柳,因此宋代词人写到“长亭”,往往和杨柳联系起来说(这词下面的“杨柳岸”和周邦彦的《兰陵王·柳》都可以证明)。
柳和蝉是结不解缘的,柳树多的地方蝉总是特别多,因而词人往往把柳和蝉并用,从上引《引驾行》的“蝉嘶败柳”和《少年游》的“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看来,柳永自己就一再这样用过。
一阵骤雨过后,景色特别鲜明刺眼,周围都是凄切的蝉声,又正是暮色苍茫时分,对着这送别的长亭,这是多么动人愁思的境界啊!
“都门帐饮无绪”两句是实写不忍别又不能不别的情况。
“都门”是指汴京门外。
北宋自赵匡胤称帝那年(960)起就建都在汴京,即东京。
“帐饮”是沿用向来搭起篷帐请行人吃酒的词语,不要呆看,在小馆子饯行也是同样的意义。
“无绪”是当时心绪非常不安,不知所措的表现,这六个字明显地写出地点、动作和情绪,是高度压缩的精练的写法。
“留恋处,兰舟催发”,是说正在留恋不舍的当儿,舟子已经催促他出发了。
“留恋处”,《花庵词选》作“方留恋处”,意更明显。
“兰舟”是用木兰刻成的船。
从“催发”中可以看出他们多么依依不舍。
从这种依依不舍的情况中也可以更清楚地看出上句的“无绪”是已经达到了“黯然魂消”的程度。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进一步刻画两人难舍难分的形象。
在这时候,真是纵有千言万语也给喉咙噎住说不出口了。
只有紧握着手,泪眼相对而已。
这一形象的刻画,看来似很简单,实则是情感的集中表现,是很真挚动人的。
《红楼梦》第三十四回写宝玉受贾政鞭笞之后黛玉去看他时,有这样一段描写:
“此时黛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利害。
听了宝玉这些话,心中提起万句言词,要说时却不能说得半句,半天才抽抽噎噎的道:
‘你可都改了罢!
’”虽然后来黛玉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但这段描写正可以说明为什么会“无语凝噎”的道理。
就这首词的思想情感的活动过程来说,这样集中地刻画这种形象是有必要的,因为作者主要情思的表现是放在后面的层层设想上,不可能在这方面做过多的描述。
作者在另一首词《鹊桥仙》里也描写临别时的情况,我们不妨拿来对照说明一下:
届征途,携书剑,迢迢匹马东去。
惨离怀,嗟少年,易分难聚。
佳人方恁缱绻,便忍分鸳侣。
当媚景,算密意幽欢,尽成轻负。
此际寸肠万绪,惨愁颜,断魂无语。
和泪眼,片时几番回顾。
伤心脉脉谁诉?
但黯然凝伫。
暮烟寒雨,望秦楼何处?
这首词和《雨霖铃》一样是写别情,一样是从离别时的情景出发。
然而实际情况不同:
这首写的是陆程,《雨霖铃》写的是水程;这里写单身匹马赴征途,没有人“催发”,《雨霖铃》有“兰舟催发”。
内容的广狭也不同:
这首写的限于临别时的情景,仅下半阕结尾提到别后的去处,《雨霖铃》所写的,上半阕结尾已经提到别后的去处了,下半阕完全是别后情景的设想。
可以说,这首词表现范围只抵得《雨霖铃》的上半阕。
两首词的创作思想已有所不同,表现手法不能不和它相适应。
这首词可以曲折详尽地写临别时的情景,《雨霖铃》就必须用三言两语抓住最能给人强烈印象的表达出来。
从这里我们可以体会到对某种情景的或详或略的写法还是由具体内容决定的。
以上都是实写当时的情景。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念”字一直贯注到下半阕别后心情的描写。
“去去”是越去越远的意思。
“烟波”是波面像轻烟笼罩着,和“金波”相反,是愁人的景象。
“暮霭”是傍晚的云气。
“沉沉”是重重下压,极深邃的样子。
从汴河南下是古代楚国的地方,所以说“楚天阔”。
这两句是由当前情景过渡到以后情景的写法,也是融情入景、即景抒情的写法。
时间接近黄昏,景色模糊了,而别离的情绪也是黯淡的。
作者在这种景色中,那黯淡的情绪就变得越发黯淡了,更何况渺茫的前途?
于是就把所有的景色都涂上了更加黯淡的色彩,复加以必要的扩张,说“千里”,说“沉沉楚天阔”。
这么一来,给予读者的感受就不光是自然的景色,更深刻的是这种景色中充塞着茫无边际的离愁别恨。
下半阕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两句是特提,是说道理,是把一时的、特殊的情况说成永恒的、普遍的情况。
词学批评家刘体仁曾这么说过:
“中调、长调转换处,不欲全脱,不欲明黏”(《七颂堂词绎》)。
我们从这两句词中可以体会出这种道理。
说全脱吗?
不是。
分明是说“伤离别”,又是“清秋节”,和这词的表现是一致的。
说全黏吗?
也不是。
分明是说“自古”怎样怎样,不限于这个场合。
这样的写法,用文艺理论上惯用的话来说,那就是作者有意识地把自己的私情作为具有典型意义的问题提出来了,说明在冷落的清秋的时候这种难堪的离情,凡是多情的人都会具有的。
这种把个别的特殊的现象提高到一般的合情合理的现象,也就扩大了这首词的意义。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是历来为人所传诵的句子。
就词义看,是顶接上面“念去去,千里烟波”两句而来,是深一层的想念。
想到今夜酒醒的时候,不见心爱的人,只对着岸上的杨柳,晓风轻拂,残月微明,这情景是多么难受。
这也是情景交融的写法。
为什么特别为人们所爱赏,甚至有人拿这两句词来代表柳词呢?
这两句的好处怕还是在于集中了许多触动离愁的东西来表现他这次的愁怀。
怎么说呢?
离人饮酒,是作为麻醉剂来消减愁怀的,酒醒就无异愁醒。
经过麻醉后再醒过来的愁,就越发使人感到无法排遣了。
李璟《应天长》的“昨夜更阑酒醒,春愁过却病”,周邦彦《关河令》的“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
”都明显地说明这种情况。
这是一。
“晓风残月”是天还未亮时的景象,这时一切景象都特别凄清,难以忍受。
古代要赶远程的行人也往往在这个时候动身,因而也经常在这个时候送别。
如温庭筠《菩萨蛮》的“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韦庄《荷叶杯》的“惆怅晓莺残月,相别”,都是把别情和这时候的景象联系起来说的(温词还提到“柳”)。
这是二。
至于杨柳和别情有关,自灞桥折柳的故事产生以后,历来都是这样看法,“年年柳色,霸陵伤别”,杨柳和离别似乎已具有必然性的联系了。
这是三。
两句词里集中写了那么多最能触动离愁的东西,又写得异常鲜明生动。
应该说,这是它感动了许多人的主要原因(柳永这次离别虽是傍晚,但他这两句接触到一般的情况了,是可以这样理解的,不能认为他自相矛盾)。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四句是更深一层推想到离别以后惨不成欢的情况。
只从“良辰好景”和“千种风情”这种特别美好的场合中来说明光景等于虚设,风情与谁共语,那平常日子的难挨就更不消说了。
这是一种简练的写法,在意(内容)不在笔(字句)。
“良辰好景”是值得欣赏流连的,离开了相爱的人,也就没有心情去欣赏流连,这“良辰好景”不是等于虚设吗?
作者在《慢卷?
》里说:
“对好景良辰,皱着眉儿,成甚滋味?
”说明没和欢爱的人在一起,对着“良辰好景”的苦处。
又在《应天长》里说:
“把酒与君说:
恁好景佳辰,怎忍虚设?
”说明与欢爱的人在一起时,须及时行乐。
这两种说法正可和《雨霖铃》的说法互相印证。
“风情”是指男女风流一类的情事,和一般的情事不同。
这样的情事就只有和欢爱的人可以尽情地说。
现在已经离开欢爱的人了,即使有许多许多的风情,又能跟什么人仔细倾谈呢?
这样地结束就包蕴了无限的意义。
我们从这里联想得到,作者和他欢爱的人平日里是有说不完的欢乐情事的,因而这次的离别才会感到这么痛苦。
柳永这首词是宋元时期流行的“宋金十大曲”之一,历来人们都爱赏它,认为是写别情的典范之作。
就具体内容说,作者真实而深刻地反映了自己重复过若干次的实际生活(这从他集子里许多这类的词可以明显地看出来),而这种生活是各个历史时期的青年男女经常体验过的。
这种揭开人们的心幕,大胆真率地说出人们心里话的作品,又怎能不为人们爱赏?
就艺术技巧说,作者无论写当前的或者别后的内心活动,都通过具体鲜明的形象展示在人们的面前,运用语言精炼准确,描写手法又很生动自然,通篇血脉流贯,读起来十分顺畅,绝无饾饤呆滞的感觉。
至于声调音节的美妙,使读者易于受它的感染,这是柳词所具有的特征,更不消说了。
作者抒写爱情的作品有许多是倾向于色情方面的,消极颓废的色彩较浓厚,这是应该批判的。
但就这首词来说,思想感情还是相当健康的,艺术技巧更达到高度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