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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chrysanthemums翻译泛读

年轻媳妇伊利莎住在一家偏僻的农场,一手高超的种花技能令她自豪。

一天,她突然有了与外界交流的愿望。

有什么故事发生呢?

请您往下看。

飘荡在半空中的冬雾呈现出灰法兰绒色,将萨利纳斯山谷严实地罩了起来;同时也把它与外界分隔开。

雾气锁着山头,四面象顶盖子,而山谷则成了一口盖得严严实实的深锅。

农民在宽阔平坦的土地上深耕,犁铧过处,黑色的土地闪着金属的光泽。

在横卧萨利纳斯河的丘陵地上,农场里的茬地泛着黄色,象是沐浴在冷冷的苍白日光下;不过,现在时至腊月,山谷里没什么阳光。

河边上密密麻麻的柳丛上的黄叶颜色鲜浓,象着了火似的。

这是一个安静,叫人等待的季节。

空气凉凉的,柔柔的。

从西南方向吹来一阵轻风,农民们隐隐地感到不久会有一场及时雨,但雨和雾是不一起来的。

河对岸亨利·埃伦家位于丘陵上的农场里已经没什么活计了:

干草都收割过并存放了起来,果园业已深翻过,好等到有雨的时候浇个透底墒。

高处山坡上的牛变得毛皮杂乱粗糙。

伊利莎·埃伦正在花园里干活儿,穿过院子朝远处望时,她看见丈夫亨利正在与两个身着工作服的人交谈。

三个人都站在拖拉机棚边上,一只脚蹬在那辆小型福特牌拖拉机的一侧。

说话的时候,他们边抽着烟,边打量拖拉机。

伊利莎看了他们一会儿,又继续忙自己的活儿。

她今年三十五岁,脸庞瘦俏并透着坚毅,一双眼睛清澈如水。

由于穿着园艺工作服,她显得鼓囊囊的、有点儿笨拙。

她头上戴着一顶男式的黑帽子,拉得很低,直到她的眼睛。

脚上是一双粗笨的鞋子。

下面穿的印花裙子几乎全给那个大号的灯心绒围裙遮盖了起来。

围裙上有四个大口袋,用来放她干活时用的剪刀、泥铲、刮管器、种子和刀。

干活时她戴着厚厚的皮手套,免得弄伤手。

她这会儿正用一把锋利的小剪子把去年的菊花枝剪短,还不时朝站在拖拉机棚边上的三个男人望一望。

她的脸上充满着渴望,看起来成熟漂亮——甚至连她拿着剪刀干活的样子都显得那么有力,饱含期待,以至于那些菊花的枯杆相比之下都显得纤细柔弱,容易收拾了。

她用手套的背部将眼前的一绺乌发抹开,一点污渍就留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身后是整洁的白色农舍,红色的天竺葵紧紧地簇拥着,直到窗户附近。

看得出这座不大的屋子好好打扫过,窗户也曾细心地擦拭过,就连前面台阶上的擦鞋垫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伊利莎又朝拖拉机棚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些陌生人正钻进他们的福特牌小客车里。

她脱掉一只手套,将自己有力的手指伸到从老的菊花根部新生的一丛幼苗里,然后分开叶子,在长得郁郁葱葱的幼苗里查看。

里面蚜虫、潮虫、蜗牛、毛虫什么的都没有。

如果真有的话,她那犀利无比的手指也会在这些害虫逃跑之前就将它们消灭。

听到丈夫的声音,伊利莎吃了一惊。

原来他已经悄悄地走到了她的旁边,从铁丝栅栏那边俯过身来。

铁丝栅栏把她的花园圈了起来,免得牛呀,狗呀,鸡呀这些家畜糟蹋。

“又侍弄你的花儿啦,”他说,“它们今年长势好啊。

”听到丈夫搭话,伊利莎直起身,顺手把那只手套又戴上:

“对,今年长势会很好。

”不管是言语中还是脸上都洋溢着得意。

 “你干活儿很有一手,”亨利说,“你今年种的黄菊花中有的有十英寸那么大,真希望你去侍弄果园,也结出那么大的苹果来。

”她的眼睛一亮。

“或许我也能。

我的确在种植方面有一手,我妈妈也是那样。

她随便把什么东西往地下一插,就能活。

她说是因为有了庄稼人的手才知道怎么去种植。

”“嗯,种花也是这样的,”他说。

“亨利,刚才同你说话的那些人是谁呀?

”“啊,对了,我正要跟你说呢。

他们是西部肉制品公司的。

我把那三十头三岁的菜牛卖给他们,差不多是我要的价格。

“太好了,”她说,“真有你的。

”“我想,”他接着说,“现在是周六下午,我们可以去萨利纳斯的一家饭店吃顿饭,再去看场电影,庆祝一下,你看怎么样。

”“太好了,”她重复道。

“真是好极了。

”亨利接着开玩笑说,“今天晚上有拳击赛,你愿意看吗?

”“不,”她紧张地说,“我可不喜欢拳击赛。

”“骗你哪,伊利莎。

我们去看电影。

让我想一下,现在是下午两点,我去叫斯哥迪,把牛赶下山。

这大概要两个钟头。

我们会在五点钟到城里,去克民诺斯酒店吃晚饭。

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可以,在外面吃饭好。

”“那好,我去准备几匹马。

”“我想我会有充裕的时间把这些苗儿种上的。

”伊利莎说。

继而,她听到丈夫在谷仓那儿叫斯哥迪。

又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他们两个骑着马,走上灰黄的山坡找菜牛。

花园里有一块四四方方的沙地,是用来种菊花幼苗的。

她用泥铲把土翻了又翻,又弄平,再拍结实。

然后又挖了十道平行的小沟,好栽种菊苗。

她从菊花园里拔了些脆嫩的幼苗,用剪刀剪掉叶子,然后整齐地放在一起。

路边这时传来了车轮的吱嘎声和马蹄的声响。

伊利莎抬起了头。

河边上密密麻麻的柳树和杨树旁是条乡间小路,沿着这条路来了一辆奇怪的车,走的样子很怪。

那是一辆老式的带弹簧的四轮马车,上面的帆布圆顶子象是拓荒者用的大篷车的顶篷。

拉着它的是匹栗色的马和一头灰白的小毛驴。

在车顶盖的下面坐着个胡子拉碴的人,赶着这辆车往前爬行。

在马车后轮之间,一条瘦骨嶙峋的长腿杂种狗不声不响地跟着。

车蓬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修理锅、罐、刀、剪子、割草机”。

修理的器皿写了两行,“修理”两个字在下面,显得很自信。

写字用的黑色颜料在每个字母下面都流成了一个个小尖头。

伊利莎蹲在地上,看着这辆怪模怪样、松松垮垮的马车驶过去。

但它并没有从她的眼前过去,而是弯上了经过她家门前的农场小路,破旧的车轮吱嘎吱嘎尖厉地响着。

车下面轮子间的那条瘦骨嶙峋的长腿狗冲到了马车的前面,马上,两条牧羊犬朝着它冲了上去。

于是,三条狗都站住了,尾巴直竖着、颤抖着,绷紧了腿,带着外交官般的庄重神情。

它们互相围着打转,挑剔地嗅着对方。

大篷车在伊利莎家的铁丝栅栏边上停了下来。

那条初来乍到的狗这时感觉到数量上的众寡悬殊,垂下尾巴,退回到车下,脖子上的毛竖着,牙齿露在外面。

坐在车上的男人喊道,“这条狗打架受惊时不是条好狗。

”伊利莎笑道,“我看是的,它一般要多久就会受惊?

”那人被伊利莎的笑声感染,也大声地笑了起来。

“有时好几周也不会,”他说。

说着,他生硬地从车轮上爬下车。

那匹马和那头毛驴耷拉着脑袋,象缺了水的花。

伊利莎看得出他是个大块头,虽然头发胡子都白了,却并不显老。

褴褛的黑色西装皱皱巴巴的,还有星星点点的油渍。

笑声一停,他眼角眉梢的笑容也顿时没了。

他双眼乌黑,充满忧郁,这种眼神通常只出现在卡车司机或水手的眼里。

他放在铁丝栅栏上的手打满了老茧,裂着一条条黑乎乎的口子。

他脱下了那顶破烂的帽子。

“夫人,我走岔路了,”他说,“沿这条土路过河上得了去洛山矶的公路吗?

”伊利莎站了起来,把那把大剪子放到围裙口袋里。

“啊,上得了。

不过,这条路要绕很远,然后还要从水中蹚过河,我想你很难走过那片沙滩。

”他粗暴地回答,“要是你知道这些家伙都走过什么样的地方,或许会吃惊的。

”“一旦它们受惊吗?

”她问。

他笑了一笑。

“是的,一旦它们受惊。

”“嗯,”伊利莎说,“我想,要是你拐回去到萨利纳斯的路,再从那儿上公路,会省些时间。

”他用一个大手指弹了一下栅栏,它响了起来。

“我一点儿都不着急,夫人。

我每年从西雅图走到圣地亚哥,再回来,总是不慌不忙。

一趟大概半年光景,哪儿的天气好我就往哪儿走。

伊利莎脱下手套,把它们放在装着剪子的围裙口袋里。

她碰了碰自己那顶男式帽子的底沿,看有没有头发从里面跑出来。

“听起来很不错的活法,”她说。

他把身子弯向栅栏里面,显出很亲密的样子,说,“或许你看到了我马车上的那些字,我修理锅,磨剪子磨菜刀。

你有什么东西要修吗?

”“哦,没有,”她忙说。

“没什么要修的。

”她的眼神坚定起来,透出拒绝的神情。

“剪子是最难对付的东西,”他解释说。

“大部分人只知道拼命磨它,结果却糟蹋了它,可我知道怎么能把剪子磨快又不糟蹋它。

我有专门的工具,是一件小玩意儿,还取得了专利,好用得很。

”“不过,我的剪子都很快。

”“那好吧。

”他继续劝说着,“拿口锅修修吧,不管是瘪了的还是有洞的,我都能修得象新的一样,这样你就不用买新锅了。

这你不是省钱了吗?

”“不用,”她简短地答道。

“我告诉过你我没什么要修的东西。

他的脸顿时变得一种夸张的痛苦,就连声音也变得呜咽了。

“我今天一件活儿都没干成,或许今晚饭都吃不上。

你看我走错了路,我认识从西雅图到圣地亚歌沿途所有的人,他们都把那些坏的家伙放起来等我来修,因为他们知道我活儿干得好,给他们省钱。

”“对不起,”伊利莎有些着恼。

“我没什么东西好让你修。

”他的目光离开了她的脸,落到了地上,四处瞥了瞥,最后停到伊利莎忙碌着的那片菊花地上。

“夫人,那些是什么呀?

”听到这话,伊利莎脸上的恼怒和拒绝缓和了。

“啊,那是菊花,巨白菊和黄菊。

我每年都种,开起来比方圆左近的人种的都大。

”“是一种长茎花吗?

看起来象是一朵彩色烟雾?

”他问。

“正是,你这样比喻太恰当了。

”“要是不习惯它的香味,闻起来有点儿难受,”他说。

“那是一种好闻的苦香,”她反驳道,“一点儿也不难受。

”他马上改了口。

“我就很喜欢那种香味。

”“我今年有直径十英寸那么大的花,”她说。

那人又朝栅栏里边靠了靠。

“喂,我认识下面离这儿不远的一位太太,从没见过那么好的花园,里面几乎什么花儿都有,就是没有菊花。

我上次给她修了一个铜底洗衣盆。

那可是件棘手的活儿,不过我干得很好。

她跟我说,‘如果你能碰上什么好的菊花,希望你能给我带点儿种子来。

’她这么跟我说。

”伊利莎眼睛一亮,变得热切起来。

"她不可能知道很多关于菊花的知识。

你可以下种,但插幼苗的方法更容易,就是你在那边看到的那些。

”“啊,”他叫道。

“这样的话,我估计一棵也给她带不去了。

” “为什么不能?

你可以,”伊利莎大声说,“我可以把幼苗种在湿的沙土里,你就可以随身带着了。

只要保持沙土不干,这些幼苗就会在花盆里生根,然后她就可以移栽它们了。

”“她肯定很高兴有这些菊花,夫人。

它们是很漂亮的菊花,对吧?

”“漂亮,”她说,“啊,非常漂亮。

”她的双眼这会儿炯炯有神。

她一把拉下了那顶破旧的帽子,乌黑漂亮的头发散了开来。

“我把它们栽到一个花盆里,你再带走。

到院里来吧。

那男人进了尖木桩做的大门,而伊利莎兴奋地沿着两边都是天竺葵的小路跑到房子后面,回来的时候抱着一个大个儿的红花盆。

手套已经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她跪在苗床旁的地上,用手指挖些沙土,然后捧到那个新的红花盆里。

接着她捡起准备好的一小捆苗,用自己有力的手指将它们插到沙子里,然后再用指节在周围拍了拍。

男人低头看着她。

“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她说。

“你得记着,好告诉那位太太。

”“好的,我尽力记住。

”“那好,记着,这些幼苗会在一个月左右扎根。

然后她就得把它们移栽出来,移到象这样肥沃的土壤里,每隔一英尺种一棵,你明白吗?

”她抓起一满把黑色的土壤让他看。

“它们会长得很快很高。

你记着:

告诉她七月的时候把它们剪短,剪到距地面大概八英寸高。

”“在它们开花前吗?

”他问。

“是的,在开花前。

”她的脸因为兴奋绷得紧紧的。

“它们很快就会长起来;九月末就开始打花骨朵了。

S

她停了下来,好像有点儿不知所措。

“打苞的时候最需要好好照看,”她欲言又止地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好像在寻找什么。

她的嘴微微张着,象是倾听什么回答。

“我给你讲讲看,”她说。

“你听说过庄稼里手吗?

”“我想没有,夫人。

”“那么,我只能给你说说那是什么感觉。

那是在你摘掉那些多余花蕾的时候。

一切都聚集到你的手指里,你看着自己手指的活计。

它们在自己干着活儿,你能感觉到那是怎么一回事儿。

它们在不停地摘着,摘着,不出一点儿差错。

它们与庄稼是天生的搭档,你明白吗?

庄稼和手指间。

你可以感觉到,一直到你的手臂。

它们知道该怎么做,从不出错。

你可以感觉到。

只要这样,你就不会出什么错。

你明白吗?

你听懂了吗?

”她跪在那里,朝上看着他,胸脯激动得涨了来。

那个男人眯起了眼。

好像自己意识到什么,朝远处看了看。

“或许我理解,”他说。

“有时候,晚上,在马车里……”

伊利莎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她打断他说,“我从没象你那样生活过,但我知道你的意思。

天黑的时候——啊,群星亮闪闪的,周遭一片寂静。

你觉得自己愈来愈高,每一颗亮闪闪的星星都融入自己身体里。

就是那样。

热热的,亮亮的——美极了。

”她跪在那儿,她的手朝他穿着脏兮兮的黑裤子的腿伸了去。

她迟疑不决的手指几乎碰到了他的裤子。

接着她的手垂了下去。

她蜷缩在地上,象只摇尾乞怜的狗。

他说,“对,就象你说的,那很美。

只要不是没有晚饭吃。

”听到这些她站了起来。

腰挺得很直,脸上有些羞愧。

她将花盆抱出来,轻轻地放在他的怀里。

“好,放在你的车上,放到座位上,这样你就可以看着它。

或许我能找些东西来你修一下。

”她在屋后的罐子堆里很找了一通,找到了两个破旧的铝炖锅。

她拿着它们回来交给他。

“喂,或许你可以把这些东西修一下。

他的样子为之一变,显得很专业。

“我会把它们修得跟新的一样。

”他在马车的后面支起了一个铁砧,然后从一个油乎乎的工具箱里鼓捣出一个小机锤。

伊利莎走出大门,看他将锅上的凹痕敲平。

他的嘴巴显得自信,踌躇满志。

活儿不好干的时候,他就咬着下嘴唇。

“你就在马车里睡觉吗?

”伊利莎问。

“就在马车里,夫人。

下雨也好,天晴也好,我身上都不会湿。

”“那肯定很棒,”她说。

“肯定美极了。

我希望女人也能这样生活。

”“这种生活不适合女人。

”她的上唇轻轻地一扬,露出了牙齿。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能这样说?

”她说。

“我不知道,夫人。

”他不满地说。

”当然我不知道。

好,你的锅好了,你不用买新的了。

”“多少钱?

”“啊,五十美分好了。

我的要价一向很低,但活儿是高质量的。

所以沿途的客户对我都很满意。

伊利莎从屋里拿了五十美分放到他手里。

“如果你发现自己有个对手可能会大吃一惊,。

我也能让剪子锋利起来。

而且我也能弄平小锅上的凹痕。

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一个女人能干些什么。

”他把锤子放回了那个油乎乎的工具箱,然后胡乱把那个小铁砧放到看不见的地方。

“夫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每天晚上都躺在马车上,下面蜷缩着牲畜,这种生活太寂寞而且叫人害怕。

”他爬到马车前的横木上,一只手放在毛驴白色的屁股上,让自己坐稳。

他把自己安顿到座位上,拿起缰绳。

“非常感谢,夫人,”他说。

“我会按你交代我的去做。

回去上萨利纳斯的公路。

”“记着,”她喊道,“要是到那儿时间很久,要保持沙土湿润。

”“沙土,夫人?

……沙土?

哦,当然。

你是说菊花根部吧,我肯定会的。

”他的舌头发出咯咯的声音。

那两匹牲口舒服地在它们的轭上靠着。

那条杂种狗站在两个后轮间。

马车调了头,慢慢地从来的入口徐徐出去,上了来时沿河的那条路。

伊利莎站在铁栅栏前,看着大篷车慢慢走远。

她直起身子,头往后仰着,双眼微微闭着,眼前的景色也因此变得模模糊糊。

她的双唇无声地动着,说“再见——再见”。

然后她低声道,“那边霞光万丈,多么亮啊。

”这声音吓了她一跳。

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四处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听。

只有那几条狗听见了,它们睡在地上,朝伊利莎抬起头,伸长了下巴,然后又倒下睡了。

伊利莎转过身,匆匆跑进了屋里。

在厨房里,她把手伸到炉子后面,摸摸水箱。

里面盛满了热水,是中午做饭时烧热的。

她走进浴室,脱掉脏衣服,扔到墙角;然后用一小块浮石擦洗起身子来,腿、腰、胸、胳膊,直到皮肤擦得红红的,留下一道道擦痕。

她把身上的水弄干,站在卧室里的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身体。

她收腹挺胸,然后又转过头从肩膀上看自己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穿衣服,穿得很慢。

她穿上自己的新内衣,最精致的长袜,还有那件象征她的美丽的裙子。

她仔细地梳理着头发,描眉,涂口红。

还没等她收拾好,外面传来了马蹄的得得声。

亨利同他的伙计吆喝着往牲口圈里赶牛。

听到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她准备好,等着亨利过来。

走廊上传来亨利的脚步声,他走到屋里喊道,“伊利莎,你在哪儿?

”“在我屋里穿衣服呢,还没好呢。

你洗澡的热水好了,快点儿洗,没有时间了。

伊利莎听到亨利在浴盆里哗啦哗啦的洗澡声,把他的黑西服放在床上,边上是他的衬衫、袜子和领带。

她把擦亮的鞋子摆放在床边的地板上,然后来到走廊上,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显得有些呆滞。

她朝河边的路上看去,那儿的柳叶上挂着霜,依然泛着黄色,因而在半空的灰白色雾气笼罩下,这一带柳树好象是道薄薄的阳光。

这是整个灰色下午唯一的色彩。

她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很少眨眼睛。

亨利出来时砰的一声关门,边走边往马甲里塞领带。

伊利莎直起身子,脸也绷紧了。

亨利蓦地停下来盯着她。

“嘿,伊利莎,你看起来真棒!

”“棒?

你觉得我很棒?

‘很棒’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我是说你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强壮、快活。

”亨利结结巴巴地说。

“强壮?

是的,我很强壮。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显得有些迷惑不解。

“你在玩儿什么游戏,”他无可奈何地说。

“你在玩游戏。

你显得很强壮,可以在你的膝盖上劈死一头小牛;又很高兴,能象吃个大西瓜那样把它吃掉。

”一时间她僵硬的神情没了。

“亨利!

别那样说。

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我很强壮,”她夸耀地说。

“我以前从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结实。

”亨利朝下看了看拖拉机棚。

当他收回目光再看她时,那眼神又变成他以前的那种了。

“我去把车开出来,趁这当儿,你把大衣穿好。

”伊利莎走进了屋。

她听到亨利把车开到了门口,马达空转着。

她磨磨蹭蹭地戴上帽子,按按这儿扯扯那儿。

这时亨利熄了马达,她很快穿上大衣,走了出去。

小敞篷车沿着河在土路上颠簸前行,惊起一群鸟,野兔也被惊得钻进了树丛。

两只鹤重重地拍打着翅膀,越过路边的柳树,然后落到河岸上。

远远的,伊利莎看到路上有个黑点。

她知道那是什么。

当他们经过那个黑点时,她尽量不去看它,可眼睛不听她的话。

她伤心地小声对自己说,“他可以把它们扔到路下边的。

那不会给他增加什么麻烦的,一点儿也不会。

不过他留着花盆呢,”她自己解释说。

“他肯定得留着花盆,所以没能把它们扔到路下边。

”他们的小敞篷车转了个弯,她看到了前面的大篷车。

她急忙转向自己的丈夫,以免汽车超过时看见那辆小小的篷车,那怪模怪样的队伍。

事情一会儿就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没有往后看。

她大声说,甚至盖过了马达的声音,“今晚会很好,一顿美餐。

“你又变了,”亨利抱怨说。

他一只手离开了方向盘,拍了拍她的膝盖。

“我应该经常带你到城里去吃饭。

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农场上的生活太沉闷了。

“亨利,”她问,“我们吃饭时可以喝一杯吗?

”“当然可以。

啊,真是太好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亨利,拳击赛时双方会不会伤得很厉害?

”“有时有一点,不过不常。

怎么了?

”“嗯,我从书上看到,他们有的把鼻子都打断了,鲜血顺着胸往下流。

拳击手套浸满了血,湿漉漉地很沉。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

“伊利莎,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还看这些东西。

”他把车停了下来,然后向右转,开上萨利纳斯桥。

“看拳击的有女人吗?

”她问。

“啊,当然了,有一些。

怎么了,伊利莎?

你也想看吗?

我觉得你不会喜欢的。

不过,要是你真想去看我会带你去的。

”她无精打采地坐在座位上。

“哦,不,不,我不想,真不想。

”她把脸转向了另一面。

“只要有酒,就够了。

就很高兴了。

”她把大衣的领子竖了起来,以免他看到自己在轻轻啜泣——象是一位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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