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第七感.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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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能第七感
序言
为什么总是有不祥的预感?
不应该这样。
但是,我时常觉得将有坏事发生。
他们说,你太敏感,太忧虑了。
你太在意错的东西。
捕风捉影,就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察觉。
久而久之,它们会改变你。
但是此时此刻,我必须忘掉自己的支离破碎。
在漆黑的树林深处,一个寒冷、昏暗的房间里,望着这个躺着的陌生人的眼睛,我需要战胜自己。
我需要相信,我身上拥有之前从不知晓的力量。
在我内心最深、最黑暗、最无用的角落,有一个秘密。
一个最终可能会拯救我、拯救我们的秘密。
我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我不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我只知道一点:
尽管这个女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但是我们要说服她,帮助我们。
因为这关乎我们的性命。
我们得走出那扇门。
1
爸爸的手机剧烈振动,屏幕发出的微光照亮了我们旧旧的餐桌。
爸爸把手机拿起来,关掉了它。
“不好意思。
”他笑着用手摸了摸自己厚厚的灰白色头发,又推了推鼻子上的黑框眼镜。
这副眼镜很酷,但是他之所以买下来,并不是这个原因。
爸爸一点儿也不酷。
“我以为已经关机了。
手机怎么会在餐桌上?
”
这是规矩:
手机不能带进餐厅。
规矩一直都有,只是以前大家对它视而不见——妈妈不遵守,我的孪生哥哥吉迪恩不遵守,我也不遵守。
但是4个月前妈妈的那场事故改变了这一切。
现在这个规定对爸爸来说非常重要。
很多小事都是如此。
有的时候,我觉得他在试图一点点地重建我们的生活。
正因如此,我很爱他。
然而,爱一个人与理解一个人是不同的。
但我觉得还好,因为爸爸也不理解我。
他并不真的理解我。
妈妈不在了,有的时候我感到不会再有人理解我了。
不过,爸爸改变不了自己,他仍旧是那个不善言辞、完全自我的科学怪人。
意外发生之后,他说“我爱你”的次数变多了,还经常拍拍我和吉迪恩的后背,就像我们即将奔赴战场。
但是,这一切怪异又尴尬,我觉得一家人更不自在了。
真正的问题在于,他不擅长温情脉脉。
以前妈妈做得很好。
不是说妈妈有多么温柔,相反,要不是强硬,她不可能成为一名奔走各国的战地摄影师。
但是对妈妈而言,感受只以一种形式存在,那就是:
强化。
她自己的感受也会被放大:
每次看了我或者吉迪恩自制的欢迎卡,她都会尖叫。
她对他人的感受也很敏感,似乎总能在我或者吉迪恩进门之前,就知道我们不开心。
正是因为妈妈神奇的第六感,让爸爸对人类的情绪智力很感兴趣。
爸爸是一位科研工作者,也是一名大学教授,他专注于情绪智力一个很小领域的研究。
靠这个发不了财,但是本杰明·朗博士一心扑在科研上,并不在乎钱。
爸爸还有一个优点:
像铁皮人一样。
妈妈发生意外之后,他没有垮掉。
只有一次他差点失控,那是与他最好且唯一的朋友、导师、代理父亲——西蒙斯博士通电话的时候。
哪怕只是那一次,他也迅速收住了情绪。
但是,有的时候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能失控一次,与我相拥而泣。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明白我受了多大的伤害。
但他又何尝不是。
“你接电话吧。
”我说,“我不在乎。
”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
”爸爸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神情伤感,这让我心里更加难受,“这很重要,威利,否则就没有什么重要了。
”
这是他很爱说的一句话。
我耸了耸肩,“随你吧。
”
“今天谢巴德医生在电话里跟你聊的,你怎么想?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回学校去,上半天课?
”
他肯定是从我们一坐下来,就想问我这个问题了。
他最爱聊的就是我停上家教课,回到牛顿地区高中完成学业的事儿。
如果聊的不是这个话题,那肯定是他在硬憋着。
爸爸担心要是我还不回学校去上课,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在这一点上,我的心理医生谢巴德和爸爸的观点一致。
他们在很多事情上看法一致,大概是他们经常邮件沟通的缘故。
意外发生之后,我同意他们邮件沟通。
当时爸爸非常担心我,而我想表现得冷静、配合、格外理智。
但是我一直不喜欢他们私下沟通,尤其是现在他俩站到了同一阵营,让我重新回学校上课。
我觉得这没有帮助,三周前,我不得不把心理咨询从面谈改成通电话,因为我不想再走出家门。
这似乎证明了谢巴德医生的观点:
我逃避学校只不过是问题的冰山一角。
谢巴德医生一开始就不赞成我找家教。
因为她知道,我不想去学校上课,并不是因为四个月前妈妈出的那场车祸。
“我担心最后会出事,威利,”谢巴德医生上次见我的时候说,“退学对你没有好处。
你屈服于恐惧的话,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纵使你有理由悲伤,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
谢巴德医生说着,换了个坐姿。
她总是完美、娇小地坐在那把大大的红色扶手椅上,好像仙境里的爱丽丝,快要缩小不见。
从上中学算起,我已经断断续续接受谢巴德医生的心理辅导六年了——中断的时候不多。
有的时候我还是会怀疑,她这么娇小,而且年轻漂亮,是否真的是一位心理医生。
但是这些年来,她的特殊治疗法——呼吸练习,思维技巧,还有很多很多的对话——让我的状况有了好转。
刚上高中的时候,我是个拘谨的正常孩子。
但是,妈妈的去世给了我沉痛一击。
“准确地说,我不是退学,只是不去学校,”我挤出一个笑容,这让谢巴德医生仔细修过的眉毛蹙在一起,“而且我又不是没尝试过坚持去学校。
”
实际上,去学校的日子只有两天让我怀念:
妈妈出事后第二天,以及举行葬礼那天。
我甚至让爸爸提前打了个电话,确保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大家不会表现得很奇怪。
因为我的计划是:
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这样持续了一阵子——大概有一周,然后发生了一件事。
那是葬礼后的一周又一天又十四个小时,在那个周一的上午,我开始呕吐。
我吐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他们给我吃了止吐药。
爸爸当时大为震惊,所以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居然同意给我请家教。
我心想,那个时候只要能让我好起来,不管让爸爸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但是我怎么可能好起来,没有了妈妈在身边帮助我看光明面——我的光明面。
“威利,你只是比较敏感。
”她总是这样说,“世界需要敏感的人。
”不知怎的,我相信了妈妈的话。
也许,妈妈只是一直在否认。
毕竟,她的妈妈——我的外婆——孤苦伶仃地在死在一家精神病医院。
也许妈妈不愿相信历史会在我的身上重演。
或者,她可能真的认为我没有哪里不对。
我以为总有一天她会告诉我答案。
现在她死了,我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我低下头,避开爸爸的目光,把一些煮好的芦笋拌进饭里。
我难受的时候,总吃不下饭。
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就一直很难受。
但是,我不吃实在不好。
爸爸做饭很好吃——他一直是家里的厨师。
“你之前说过,什么时候回学校由我决定。
”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虽然我很肯定,我永远不可能准备好,永远也不愿意,永远也没有能力回到牛顿地区高中。
但是这些没有必要让爸爸知道,至少现在没有必要。
“什么时候回学校由你决定。
”他故作轻松地说,但是他没有动筷子,额头上还暴起了一根青筋,“但是我不想看你天天一个人在家。
我觉得——你闷太久不好。
”
“我喜欢自己待着。
”我耸耸肩,“很健康,不是吗?
拜托,你是心理学家。
自尊心强,你明白的。
”
奇怪的是,每一次我强装的微笑都缺少说服力。
大概是我心里知道,如果我说不过他,如果爸爸强迫我回学校,其实对我比较好。
“好了,威利。
”爸爸盯着我,双手抱在胸前,“你喜欢一个人待着,并不等于……”
这时候,突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我们俩都吓了一跳。
千万别是吉迪恩——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因为上一次突然有人敲门,我俩就有一个被带走了。
而现在吉迪恩——性格迥异的孪生哥哥,妈妈曾经开玩笑说,我们一点也不像,吉迪恩喜欢科学和历史,而我爱好数学和英语。
“谁啊?
”我问道。
心怦怦直跳,我只能尽力保持镇定。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保证。
”爸爸说。
但是他显然也不知道是谁在敲门,是不是应该担心,“可能是推销东西的。
”
“爸爸,这年头已经没人上门推销了。
”我正说着,他已经把餐巾放在桌上,走过客厅去开门了。
我到拐角处的时候,他已经把门打开。
“卡伦。
”他松了一口气,但是马上又紧张起来,“你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
我终于看清楚来人是谁,站在门口的是凯西的妈妈,卡伦。
节能灯昏黄的光下,卡伦如往常一样精致——齐肩棕发,柔顺整齐,合身的白羊毛外套前系着一条翠绿色的丝巾。
已经五月份了,不过波士顿的天气还是凉飕飕的。
“我很抱歉打扰你们。
”卡伦的声音有些尖锐。
她有些慌张,喘着粗气,“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她,她都没有接,于是我开车到处找她,后来我看到你们家的灯亮着,我想她会不会在你们这儿——天哪,周围我都找遍了,就是没看到她。
”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当她走近了一些,我才发现她没有穿鞋。
“找谁找遍了……”爸爸也看见了她的赤脚,“卡伦,你的鞋哪儿去了?
快进来。
”爸爸见她不动,于是伸出手轻轻拉她进来,“你一定冻坏了,快进来。
”
“凯西不见了。
”卡伦进来后,声音变得十分嘶哑。
“你能——我真不想麻烦你,本,但你能帮帮我吗?
”
2
爸爸将卡伦带到客厅的椅子跟前。
卡伦坐下来,身体僵直,面无表情。
这十分反常,因为平时的卡伦不只衣着完美,她本身也很完美。
实际上,凯西说她“太过完美”——那么瘦,那么美,总是带着笑容,没有一丝乱发。
那么瘦,这一点必须说两次。
因为用凯西的话来说,这是卡伦最大的特点。
确实是这样。
卡伦对我一直很好,但是有的时候她会挑凯西的刺儿。
似乎卡伦虽然爱自己的女儿,但是并不完全认可她。
“威利,你去给卡伦倒杯水,好吗?
”
爸爸望着我。
他的担心——不管他在担心什么——让我沮丧。
说真的,我已经很沮丧了。
而他这会儿为我考虑,想把我支开。
就好像我一旦离开这个房间,就可以停止担心凯西。
但怎么可能,我已经听到了那么多。
“白开水就可以。
”卡伦说,她要的好像不能再简单了。
她只是按爸爸说的在做。
“谢谢。
”
“威利,去啊。
”爸爸看我盯着地毯没动,于是催促道。
我得小心。
如果我看起来快要失控,爸爸就会让我上楼去。
他甚至会在我搞清状况之前把卡伦打发走。
但是我需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算我和凯西之间发生了那些事情,就算这不是凯西第一次出意外,我还是很关心她发生了什么事。
我始终关心她。
但是透过爸爸的表情,我知道他想尽快了结此事,然后让卡伦回去。
无论他多么关心卡伦和凯西,他都会这样做。
自从妈妈出了意外,爸爸就给爷爷奶奶、老师、医生、邻居设了很多新的界线,只为保护我们。
其实更多的是为了保护我。
吉迪恩一直比我“阳光”。
人们私下里都这么说,而我的奶奶当面说过。
妈妈的葬礼那天,奶奶在屋里叫住我,说我应该多向吉迪恩学习。
从那之后,爸爸再也不让奶奶来了。
事实上,奶奶并不喜欢我,因为我太像妈妈,奶奶不喜欢妈妈。
但是奶奶说的没有错,吉迪恩确实恢复得比我快,他一向如此。
他不为情绪所困,更少受坏心情的影响,大概是因为他有一个计算机般的巨型大脑。
而我一直闷闷不乐,陷在情绪里出不来。
别误会我的意思,那件事吉迪恩也很伤心。
他想念妈妈,但是他的性格比较像爸爸,很坚忍。
而我的性格更像妈妈,不过我和妈妈有一点不同:
她的情绪总是慢慢积累,而我的情绪总是快速爆发。
“好的,白开水,知道了。
”我对还望着我的爸爸说道,“我这就去。
”
凯西和我相识在洗手间,准确来说,是在塞缪尔·F·史密斯纪念中学的洗手间。
那时我还在上六年级,12月的一天,我为了逃课,打算躲在洗手间里。
当我用力推开最后一个隔间的门时,我没有想到,那里还有一个和我一样想法的人。
“啊!
”没有上锁的门后传来一声大叫,“搞什么啊!
”
“哦,对不起。
”我的脸唰的红了,“我以为没人。
”
“是,你以为没人。
”那女孩听起来很生气。
当她终于把门打开,她也很惊讶。
凯西——新来的女孩——也猫在洗手间里面,衣服完好,做着我想做的事。
她看了我一分钟,然后翻个白眼,给我腾了个地方,“别傻站着,快进来。
别让其他人看见。
”
凯西和我之前就见过面——我们的学校不大——但我们不是朋友。
凯西没有什么朋友。
我讨厌看到有些孩子因为她穿着肥大的运动裤,扎着鬈发,或者胸和肚子比其他女孩大,就欺负她。
她还因为是一个体育明星而受到排挤。
那个夏天,她以一己之力让足球队体面取胜,但人们只会觉得,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然而,并不是说我会站出来为凯西辩护。
我从来不会。
我只会在心里想想。
“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我们的膝盖一碰到马桶,凯西就问我。
过去的我是绝不可能告诉她任何事的。
但突然之间,我只想把一切都告诉她。
“我所有的朋友都讨厌我。
”我说,“他们现在都在教室里。
”
“他们为什么讨厌你?
”凯西问道。
我很高兴她没有试图劝我。
一般人总喜欢劝你摆脱不好的情绪。
(相信我,这种事情我遇到过太多次了。
)相反,她似乎只是好奇。
“发生了什么事情?
”
于是,我把八岁起就和玛雅、斯蒂芬妮、布鲁克三个人是好朋友,后来他们总是取笑我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一开始我还不肯相信,但是那个周六晚上在外过夜,他们开始询问我关于心理医生的事情。
玛雅的妈妈在学校办公室做志愿者,一定是她看见我为了去见谢巴德医生而早退。
显然,她告诉了玛雅,这一点出乎我的意料。
“哎哟,威利,跟我们说说啊。
”他们不依不饶。
我满头大汗,然后感到房间开始在眼前旋转。
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情。
“听到尖叫声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在吐。
”我对凯西说,“‘哦天哪!
!
’‘好恶心!
!
!
’这些话一直环绕在我耳边。
”
“哦,真不幸。
”凯西说,就好像我告诉她的事情虽重要,但并不惊人,“我的篮球教练,你知道是谁吧,普利策先生,昨天给我看了他的家伙。
训练完之后,他开车送我回家,然后就把它拿了出来。
更不幸的是,他还是我的班主任。
”
她的口气,就好像她的脸红也不是那么可怕,只是有点儿不自在。
“哦。
”我应了一声,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到普利策先生做那么猥琐的事情,我就难为情。
“呃。
”
“是的,呃。
”凯西皱着眉,点了点头。
然后她面露忧伤。
“你告诉父母了吗?
”
“我妈妈是不会相信的。
”凯西耸了耸肩。
“我撒谎太多次了。
”
“我相信你。
”我说道。
我真的相信她。
“谢谢。
”凯西笑了。
“我很遗憾你失去了所有的伙伴。
”她点点头,闭紧了嘴。
“好在你现在有了一个新伙伴。
”
厨房这头,我的动作很快,还没等水凉下来,就赶紧给卡伦倒了一杯。
实际上,我一直在等待和凯西有关的这件“大事”发生。
拯救她一直在我的日程当中——在她吹嘘八年级学生有多牛时,做人体盾牌,以免她挨揍;带钱到捐款米里亚姆式上,以免她入店行窃口红(凯西不涂口红)被人逮着。
全是一些无害的、愚蠢的小孩行为。
不过今年秋天,情况确实恶化了。
凯西喝起酒来最要命。
我不只是担心她喝多少(一个晚上五六瓶啤酒),频率如何(一周两到三次)。
换作别人,这两个问题就已经够恼火了,但是对于凯西来说,这注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难。
曾几何时,她自己说绝不能喝酒。
她爱她的父亲,但是她不想像他一样,因为喝酒而丧命。
但是突然之间,凯西好像背弃了所有之前对自己的承诺。
天哪,她还不准我提醒她。
今年升入高年级后,她变得太快了,我不知所措。
但是我越担心她,她越是生气。
幸运的是,等我回到客厅,卡伦还在讲话。
我或许还能听见一些关键的信息。
“嗯,所以……”她抬眼看我,然后清了清嗓子。
“我回家看凯西放学了没有,但她不在家。
”
我把杯子递给卡伦的时候,杯子一定是温的。
她接过去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但是她后来注意到了我的头发。
那一刻被我捕捉到了。
不过她很快缓过来,定了定神,喝了一口水,笑着看看我。
“凯西会不会还没回来?
”爸爸问道,“毕竟天色才刚暗下来。
”
“她其实应该在家。
”卡伦坚定地说,“这一个礼拜她被我禁足了,因为她——我都说不出口她说我什么。
”那种讨厌凯西的语调又出现了,可能比讨厌我更甚,“我告诉她,如果她敢出去,我就给找好的寄宿学校打电话——就是那种治疗中心。
我不想这样威胁她,我更不想送她去寄宿学校。
但是没有办法,现实摆在眼前。
对了,我在家里看到了这个。
”
卡伦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交给了爸爸。
那是凯西的证件袋。
“我给她这个证件袋后,她一直随身带着,都三年了。
”卡伦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我只是提了一下那个愚蠢的学校,没真的打算送她去。
我只是很担心她。
也很生气。
真的。
我很生气。
”
爸爸用手卷起证件袋,疑惑地看了看,又望向卡伦。
“可能是不小心弄掉了吧。
”爸爸提高语调,像是在提问。
“本,我是在我的枕头下面发现它的。
”卡伦说,“早上还不在那儿。
肯定是凯西中途回来,又走了。
那是一个暗号,我知道,她想告诉我‘去你的,我不在这里待了’。
”说着,卡伦转向我,“你那儿没有她的消息吧,威利?
”
我和凯西还是朋友的时候,每个小时都会短信联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一阵子没跟她联络了。
”
至少已经一周了,也可能更久。
在家里待着,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但我知道,这是那件事后,我们最长的一次失联。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我们不可能永远装作是朋友。
那件事后,凯西就一直在假装。
那件事发生在1月,但是我和凯西最后一次说话是在感恩节后。
漫长的两个月,对16岁的我来说,就像是一辈子。
然而,第二天早上,凯西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我的眼睛哭得酸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直到凯西给我换下已经穿了两天的衣服,我才相信她是真实的。
也一直到她帮我放下乱作一团的头发,梳开,然后编好辫子——就像她要送我上战场——我才意识到,我是多么离不开她。
我不知道凯西是怎么跟卡伦说,我们不再是最好的朋友,然后又暂时和好,几周后又再次绝交。
但我应该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们母女的关系并不亲密,而且为什么凯西和我不再说话,她也没有把原因说得很明白。
“你和凯西有一阵子没联系了?
”爸爸惊讶地问。
妈妈一开始就知道我和凯西绝交的事。
显然,她一直没有告诉爸爸。
可能是因为我让妈妈别那么做——我记不清了。
但是我记得,当我告诉妈妈我和凯西不再是朋友的时候,妈妈说了什么。
我们并排躺在她的床上,我说完之后,她说,“我一直想做你的朋友。
”
我耸了耸肩。
“最后一次收到凯西的短信,可能是上周,可能是周二。
”
“上周?
”爸爸压低眉毛,说道。
事实上,我也不确定。
但是今天都已经周四了,所以肯定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哦,那么久了啊。
”卡伦的失望多过惊讶,“我知道你们最近联络少了,但是我没有想到……”她摇了摇头,“我来之前报了警,但是因为凯西已经满了16岁,而且我们一直在闹别扭,所以警方好像并不着急找她。
他们立了案,准备去当地医院看看,但是不打算去树林之类的地方找。
他们会派一辆车,但是要等天亮才能行动。
”卡伦把指尖按在太阳穴上,来回摇晃她的头,“距离天亮还有12个小时。
谁知道那个时候凯西会在哪儿,会怎么样?
一想到她有个三长两短——本,我不能等到天亮。
我怕再也没有机会挽回。
”
我很惊讶,卡伦似乎对凯西有多失控一清二楚。
不过也对,没有我给凯西做掩护,她迟早要暴露。
卡伦设想的这种境况——凯西醉倒在某个地方——并不是不可能发生。
就算现在天色还早——临近晚上7点,也是有可能的。
牛顿地区高中的孩子们把这种人叫作“白日侠”。
显然,他们觉得正午就喝得酩酊大醉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我上回赶去搭救凯西是11月的时候,那时才下午四五点。
她在马克斯·罗素家的派对上喝多了,没法自己回家,所以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去接她。
她很走运,那天卡伦在外旅行,而我的爸爸像往常一样,在学校实验室忙工作,吉迪恩还在学校,为他的英特尔科学竞赛做准备。
我偷偷溜了出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带回了我家。
凯西走不稳,头撞到了墙上。
她一直呕吐,我就在旁边帮她拉着头发。
后来我打电话给卡伦,说凯西头疼,想留在我家过夜。
第二天,我对凯西说必须戒酒,否则会出大事的。
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是她唯一的伙伴了。
我只是她朋友中的一个,而且还在劝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3
“你还好吗,威利?
”爸爸望着我。
不知道他这样看我有多久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一直顶着客厅的后墙,就像想穿墙而逃一样,“你为什么不坐下来?
”
“我很好。
”我回答道。
但是我的回答听起来并不好。
“哦,亲爱的,对不起。
”卡伦看着我,好像又要哭起来。
“现在你们最不需要的就是我——我们——”她强装欢笑,看起来更像要崩溃。
我看着地。
如果她失控了,那我也会失控的。
“威利,凯西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也许警察说得对,是我太担心了。
这种事情,我总是大惊小怪……”
她的话没有说完。
她想说的是凯西的爸爸,文斯。
我认识凯西的时候,她父母已经离婚,但是凯西把和文斯一起生活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文斯喝醉之后会发酒疯。
夏日烧烤会上和邻居打架,打电话回家,让家人到开得最晚的酒吧把他拖回来。
但是击垮卡伦的是文斯第二次酒后驾车,那一回,文斯开车撞上了市里的一个邮筒。
而现在卡伦正和我之前一样,担心文斯的悲剧会在凯西身上发生。
当我抬眼看地毯的时候,爸爸还望着我。
“我很好。
”我又说了一遍,但是声音很大,“我只是想帮着找凯西。
”
“威利,我知道你想帮着找凯西。
”爸爸开始说,“但是现在,我觉得你……”
“拜托。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坚决,而不是绝望,“我要帮忙。
”
我真的想要帮忙。
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么严重。
一部分原因是,我想证明自己帮得上忙。
另一方面,我感到自责。
我不同意凯西做那些事情,我怕她再不停下会出事。
然而,我应该早点让她知道,无论她犯了什么错,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她。
“我来这里,真是太自私了。
”卡伦用手托着前额。
“你们经历了太多痛苦,我还给你们添麻烦,我太欠考虑。
”
爸爸看着我,眼睛眯着,好像在评估一个复杂的恒等式。
最后,他做了一个深呼吸。
“不,威利说的没错。
我们想帮忙,我们要帮忙。
”他说道。
我的心里酸酸的。
可能他听见了我心里的话。
可能他有那么一点儿理解我。
他转向卡伦。
“说说吧,今天早上你和凯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
卡伦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将目光转向别处。
“我们手忙脚乱,做着准备。
我们像平常一样吵了起来,因为她不想起床。
这两个礼拜,她已经误了五次公交车,而今天早上我要去办点事,所以不能……”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皱的纸巾,声音变得低沉,“最后我失去了耐心。
我……我对她怒吼,本。
她得逞了。
她对我说出了最恶劣的那个词。
我说不出口。
那个词我这辈子都不会说。
但是凯西却那样说我。
”她垂下头,手拧着那张纸巾,声音又逐渐恢复了,“于是我对她说,我要打电话给寄宿学校,让他们把她带走,给她点颜色看看。
‘带走’和‘颜色’是我的原话。
”
爸爸点头,好像很明白卡伦在说什么。
好像同样的话,他也曾经无数次对我吼过。
但是现在只有一次怒吼我能记起,那就是7月4号在雅宝场,我赤脚走在烟花秀活动场地,差点踩到一个破碎的瓶子。
“最糟糕的是,我匆匆忙忙,不是因为工作会议,不是要公开发言,也不是约了潜在客户,更不需要把食物放上餐桌。
那根本是一件不重要的事情。
”卡伦抬起头,望向天花板,似乎想在那里找到答案,“我是去上瑜伽课。
为此我失控了。
”卡伦看着爸爸,就像爸爸可以帮她说出她的懊悔,“我和文斯离婚,争夺凯西的抚养权,就是为了能够陪伴在她身边,可是现在……我是多么自私。
”
卡伦用手捂着脸,前后晃动。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但我希望不是。
因为我并没有她那么担心凯西。
讽刺的是,我希望最担心凯西的那个人是我。
感觉就像我在否认。
不论如何,这种感觉很糟糕。
这些天和凯西混在一起的人,会在凯西无助时伸出援手吗?
他们会留下来陪她,以防她睡着后呕吐,或者醉倒后被人占便宜吗?
不会。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不论何种情况,他们只会顾全自己。
“卡伦,你别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个世上没有完人。
”爸爸上前一步,身体前倾,就好像准备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而是双手抱在胸前。
“凯西今天逃课了吗?
”
“我没有收到学校的短信,但是我猜……”卡伦手里的纸巾更扭曲了,“凯西中途回来放身份袋的时候,把短信给删了。
几周之前她就这样干过一次,我本来准备换掉留在学校的联系电话,但是一忙起来,我就给忘了。
”
凯西还逃课?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威利,要不你给凯西发条短信?
”爸爸建议道,“她可能会听你的也说不定呢。
”
凯西可能只是不回卡伦的短信。
爸爸没有明说,但他是这样想的。
卡伦威胁凯西要把她送去寄宿学校之后,凯西可能就不想理卡伦了。
但要是凯西不理自己的妈妈,她大概也不会理我。
原因是一样的:
我们都让她讨厌自己。
“好吧,但是我不知道……”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凯西发了一条“凯西,你在哪里?
你妈妈急死了”的短信。
我等啊等,并没有收到回复。
最后,我举起了手机。
“回短信可能要花些时间。
”
但事实是,她一直也没有回复。
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复。
我认识的凯西,手机从不离手,好像秒回信息是一种荣耀。
或者,那更像是她的救生衣。
随着凯西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