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本《李娃传》艺术结构探析.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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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本《李娃传》艺术结构探析
内容摘要
本文通过对《李娃传》情节结构、情感结构、人物结构和篇章结构的分析,认为小说到了唐代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情节更加曲折复杂;情感刻画也愈加细致入微;人物结构方面,打破了史传文学人物类型化、模式化的结构特征,塑造众多生动鲜明的人物形象,并开始为小人物列传;文章脉络更加清晰,注意起承转合、前后呼应,体裁也从笔记体发展为故事体,形成“一人一事”的传奇体,创作上也打破了六朝以前“记实”的框架,自觉进行夸张和虚构。
唐传奇在汉魏六朝小说的基础上创新与发展,标志着中国小说日臻成熟,被世人称为“一代之奇”。
关键词:
情节结构;情感结构;人物结构
一、《李娃传》的情节结构……………………………………………………………………………1
二、《李娃传》的情感结构……………………………………………………………………………4
三、《李娃传》的人物结构……………………………………………………………………………6
四、《李娃传》的篇章结构……………………………………………………………………………7
注释……………………………………………………………………………………………………10
参考文献………………………………………………………………………………………………10
《李娃传》艺术结构探析
引文
唐传奇承袭了汉魏六朝小说的艺术成就,以“作奇好奇”为特色。
现今文坛对唐传奇的研究已逐步增多,《李娃传》是唐传奇中的优秀名作,当然也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
本文主要通过对《李娃传》艺术结构研究来揭示小说到了唐代才开始有目的、有意义地进行创造。
现今文坛对唐传奇的研究已经越来越多了,唐传奇在中国小说史上的地位也愈力口受到肯定。
本文主要通过《李娃传》情节结构、情感结构、人物结构、篇章结构四方面来论述唐传奇的变化。
小说到了唐代开始设“幻语”、“作意”为小说。
本文就是从这四方面入手,结合其它唐传奇的艺术成就,来分析《李娃传》的艺术结构。
本文通过《李娃传》艺术结构分析,运用现代研究方法论述初唐传奇文,在汉魏六朝小说的基础上,结合前代小说的成就,在历史的纵向上肯定唐传奇在汉魏六朝小说基础上的创新与发展。
后世小说所沿用的种种艺术手法在唐时已经逐渐形成。
唐传奇是小说日臻成熟的标志,《李娃传》是其中优秀的代表作之一,其情节结构、情感结构、人物结构都很有特色。
一、《李娃传》的情节结构
《李娃传》情节曲折复杂,细节描写更加生动而细致。
魏晋南北朝小说在情节上是比较简单的,唐传奇因“作奇好奇”而形成曲折复杂的情节。
《李娃传》是唐传奇中情节最为迂回曲折的名作。
六朝时的志人志怪小说情节单一,结构粗糙,而唐传奇文“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
”[1](P44)《李娃传》的情节围绕李娃与荥阳公子二人境遇展开。
李娃由卑贱的长安倡女,到为自己赎身,嫁入荥阳府,被封为汧国夫人;荥阳公子则由贵公子,沦为挽歌郎,被父亲毒打后竟沦为乞丐,终于在李娃的帮助与鼓励下,取得功名,授成都府参军,最终父子相认,大团圆结局。
现今学术界认为《李娃传》的情节主要围绕四个阶段进行:
院遇,计逐,鞭弃,护读。
情节跌宕起伏,男女主人公的经历,构成错综复杂的故事情节,完整地再现唐代生活的方方面面。
院遇一节写郑生与李娃的第一次相遇,郑生对李娃的一见钟情,就为后文郑生留宿李娃家的情节作好铺垫。
正因一见钟情,才会有郑生上门求见,才有以后情节的发展。
因此《李娃传》的情节结构都是有严密安排的。
计逐一节的情节结构安排更是巧妙,虚实相生,跌宕起伏。
郑生都是被动行事,李娃要谒祠,就跟着谒祠,后李娃要访姨,郑生也毫无防备地跟着去,根本不知道有陷阱正等着他。
文中也有层层暗示,只是郑生沉浸在爱情中,他对李娃是绝对信任,根本不曾想到这是个局。
李娃闻母病离去,郑生则受姨挽留,姨遣则返,回去后又找不到李娃,李姨又失所在,这时候整件事情才清楚明白,郑生中计了。
事先不点破,才使读者在突然的震惊中,感受强烈而深刻,而且重新引起读者对于以往情节的回味,深索。
情节结构安排细致入微,将李娃的金蝉脱壳法与对郑生的调虎离山联系紧密,层层相扣,一环连着一环。
鞭弃这一节情节结构出现了变化,郑生经历由生到死再到生的过程。
郑生因“怨懑”而差点送命,后来得到凶肆里的人的帮助,才保住了性命。
身体好转后为了糊口,做起了挽歌郎。
本来日子平淡,也不会发生什么事,但情节却出人意料,安排其父子相见,荥阳公一气之下鞭而弃之,断绝父子情义。
郑父原来是多么疼爱郑生,但关系到家族颜面的事情上,郑父为了家族声誉弃父子之情于不顾,连尸体也不予收殓。
幸而郑生命大,未死,却从此沦为乞丐。
写到这里,作者笔锋一转,安排郑生与李娃的再次相遇,护读这一情节也随之逐步展开。
李娃见郑生的处境悲惨,后悔不已,他们最终由离而合。
终于风停雨歇,出现万里晴空。
李娃深感内疚,于是为自己赎身,决心护救郑生,“志不可夺”。
小说情节达到高潮。
赎身之后,李娃相助郑生考取功名,当郑生考上后,她却又提出“愿以残年,归养老姥”,这时他们又由合而离。
当读者以为他们将不能长相厮守时,郑父却出乎意料地接受李娃,有情人终成眷属。
此外,《李娃传》十分重视细节描写。
郑生初见李娃时,“诈鞭于地”,这个细节写出了郑生想看又不敢太直露,只好假装坠鞭于地,借其随从取鞭的时候偷顾李娃,这显示出郑生不同于其他纨绔子弟,也知道不能随意亵渎女子,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爱慕之意,于是只好略施小计了。
还有一处的细节描写也十分精彩。
郑生扣门拜访,侍女还没回答郑生的问话便疾走大呼日:
“前时之遗策郎也!
”从侍女的呼语可以看出,李娃在见了郑生第一面后,也心常勤念,侍女也知道她的想法。
但所有这些作者都没有明白道出,而是通过一动作一呼语的细节处理埋下伏笔,最后在李娃与郑生第一次详谈的情语中得到了印证,让读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其三,老竖与郑生相认一节,写的顿挫有致,有九曲回肠之美。
老竖初看东肆中唱挽歌的“乌巾少年”,“举措辞气”非常像自家公子,但“将认之而未敢”,于是愁容满面,想起失踪多年的公子,不觉黯然神伤,此一曲也。
老竖将此事告诉荥阳公,荥阳公却认为不可能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儿子,此二曲也。
从小说结构上补充了荥阳公子与家人久无音讯后家人的反应。
老竖仍不死心,问东肆关于“乌巾少年”的名字,却不是自家公子,此三曲也。
老竖慢慢上前窥察,郑生看见老竖而藏匿于人群中,此四曲也。
老竖抓住他,上前追问他是否是少爷,此五曲也。
至此,二人得以相认。
这些细节增加了小说情节的跌宕起伏,使小说情节结构更加完善。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说:
“行简本善文笔;李娃事又近情而耸听,故缠绵可观。
”《李娃传》的情节虽曲折却不离奇,有似突兀奇崛,实则自然完整,将情节的发展与刻画人物、描摹人情世态结合在一起,再现了唐代社会下层生活的面影。
[1](P44)总之,《李娃传》的情节结构安排巧妙,跌宕多姿,细节描写更有其独到之处。
唐传奇的其他作品也具有这些特点。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小说情节都甚为简单。
如《幽明录·焦湖庙祝》:
“焦湖庙祝有柏枕,三十余年,枕后一小坼孔。
县民汤林行贾,经庙祝福。
祝曰:
‘君婚姻否?
可就枕坼边。
’令汤林入坼内,见朱门,琼宫瑶台胜于世。
见赵太尉,为林婚。
育子六人,四男二女。
选秘书郎,俄迁黄门郎。
林在枕中,永无思归之怀,遂遭违忤之事。
祝令林出外间,遂见向枕。
谓枕内历年载,而实俄顷之间矣。
”全文只有百来个字,结构粗糙,情节仅为梗概。
唐传奇《枕中记》的内容与之相类,而面貌却大异。
全文以“人生之适”犹如梦寐为主题,以旅店主人“蒸黄梁”这一细节为线索,精心剪裁,组成一个情节丰富完满的感人故事。
唐开元七年,青年卢生赴京赶考,途中住在邯郸北面一小客店,遇道士吕翁,授其青瓷枕,遂入梦境。
梦中娶妻名门,飞黄腾达,出将入相,五子登科,享尽人间富贵,八十多岁善终。
一觉醒来,悟破人间真谛,见店主人蒸的黄梁米饭还未熟。
小说首先写卢生的“苟安”之叹,次写卢生荣辱悲欢之梦,最后揭示尘世现实犹如梦幻的道理。
情节复杂多变,现实与梦境亦真亦幻。
这比之魏晋六朝小说《焦湖庙祝》,情节更加曲折,结构更加完整,内容更加丰富。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小说情节都甚为简单,全文只有百来个字,主要情节常常用两三句话就带过,而唐传奇的情节复杂多变,篇幅增长,甚至达到千字以上;六朝小说结构简单,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是简单交待,唐传奇则不然,其情节结构复杂严谨,细节描写更为细致生动;六朝小说的内容十分简练,寥寥几笔就将事情交待完了,但唐传奇的内容却丰富而又充实。
综上得出,唐传奇在情节结构安排上较魏晋六朝小说有长足发展。
无论在情节上,还是在结构、内容上都更盛一筹。
二、《李娃传》的情感结构
唐传奇在小说发展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小说到了唐代产生了变化,叙述更加婉转,文辞趋于华美。
连小说中的情感都刻画得细致入微,复杂多变。
《李娃传》抒写了一首坚贞绵长的爱情恋曲,全文叙述了李娃与郑生二人的爱情故事。
郑生对李娃由始至终都是爱慕。
二人初见时,李娃惊人的美丽,使他徘徊不去,再见李娃时,竟不敢仰视,将李娃作为平等女性热恋着。
计逐时,还不知道是计,如痴如狂地往来奔走,寻找李娃。
当他知道是计时,虽对李娃产生“怨懑”,但爱仍在。
考取功名,飞黄腾达后,不仅不嫌弃李娃身份卑贱,还恳求她与自己共享富贵。
李娃则不同,她的爱情是步步深入的,不是从刚开始就付出真情。
全文由李娃与郑生的感情交错形成一个网状结构,贯穿始终。
“李娃,长安之倡女也。
”身份低贱。
郑生初见李娃时,惊为天人,但他不像其他贵公子一样轻浮,他感觉到一直盯着女子看不好,于是假装将鞭子丢在地上,尊重李娃。
李娃看到了这个细节,对郑生产生好感。
此时,也仅仅是好感,还谈不上爱。
后来郑生登门求见时,从侍女口中知道李娃心中惦记着郑生,而李娃也表现出高兴的神色,还要“整妆易服而出”。
二人相处年余,“姥意渐怠,娃情弥犊”,李娃对郑生的感情渐深。
虽然李娃亲自参与了计逐郑生,但这只是碍于风月场合中的世故与现实,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李娃深于世故,很明白这一点,因此才狠心逐走郑生,其实她的内心并不好过,她也是无奈的。
接下来都是写郑生,没有提及李娃,实际上通过后文我们可以知道,李娃一直都在惦记着郑生。
这由她从郑生在门外疾呼“饥冻之甚”,就马上肯定“此必生也”。
我们不难看出李娃自从逐走郑生后,仍是对他念念不忘,这可以说明分别后李娃对郑生是刻骨思念。
这表现李娃对郑生的情感因思念而更进一步,爱的深也就痛的深。
李娃与郑生的再次相遇,使二人感情升华,也是全文情感发展的高潮。
李娃知道郑生悲惨遭遇后后悔不已,长恸乃至昏倒。
于是她毅然与鸨母决绝,拯救郑生,护他读书,成就功名。
此时的李娃已到达情感的最高点,她对郑生是义无反顾、绝不回头的真爱。
爱之深,护之切。
当郑生考取功名将要做官时,李娃又提出要离开。
这不是无情,而是有情。
当时社会,贫富之间尚有千沟万壑的距离,再加上人们笑倡不笑贫,李娃虽然衣食无忧,但始终处于社会最底层。
[3](P227)
她考虑到种种后果,现实是残酷的,他们不可能结合,如果逆行之,只会玷污郑生的身份。
因为爱,李娃选择离开。
此时李娃的爱已升华到无私的境界,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宁愿委屈自己。
离别有时也是一种爱。
作者通过错综复杂的情感纽带,将两个不同世界、不同地位的人安排在一起,并最终让两人结合,成就一段美好的爱情。
由此可见,唐传奇作品的情感结构模式是:
先写男女主人公第一次相见时就相互产生好感,相处下去感情渐深,接着出现复杂的情境,致使两人分开,然后写两人再次相遇,情感达到顶点。
这种细致的描写方法,在以前的小说作品中是极为少见的,魏晋南北朝的小说在情感安排上与唐传奇相比,还有一定距离。
小说到了唐代渐趋完善。
正如鲁迅先生所说:
“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
”[1](P44)
唐传奇在情感描写上有许多可取之处,而汉魏六朝小说在情感表现上还不够完善。
干宝《搜神记》在魏晋时期的小说中可谓是上作,但相较于唐人小说则还有一定距离。
如写七仙女与董永的爱情,百来个字就交代完了。
“董永,千乘人。
少偏孤,与父居。
肆力田亩,鹿车载自随。
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以供丧事。
主人知其贤,与钱一万,遣之。
永行三年丧毕,欲还主人,供其奴职。
道逢一妇人日:
‘愿为子妻。
’遂与之俱。
主人谓永日:
‘以钱与君矣。
’永日:
‘蒙君之惠,父丧收藏。
永虽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报厚德。
’主日:
‘妇人何能?
’永日:
‘能织。
’主日:
‘必尔者,但令君妇为我织嫌百匹。
’于是永妻为主人家织,十日而毕。
女出门,谓永日:
‘我,天之织女也。
缘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偿债耳。
’语毕,凌空而去,不知所在。
”(《搜神记》卷一)。
现今民间盛传追求爱情的典范——董永与七仙女,在魏晋时期只用寥寥数笔就勾画完他们的故事,没有明显的情感渗于字里行间。
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恋歌都是后人加的,文中只交代了一句“愿为子妻”,情感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和唐传奇作品比起来有天渊之别。
后人在此基础上,吸取唐传奇的创作手法,增加了情节,将二人情感描写得动人心魄。
唐传奇中也不乏将情感结构表现得淋漓尽致的作品,如《柳氏传》。
《柳氏传》写的是富翁李生家中的宠姬柳氏不慕名利,与贫贱中的诗人韩翊互相爱恋,李生觉出此意,将柳氏许给韩翊。
安史之乱起,韩柳二人失散,经过无数个相思之夜,后来两人终于相遇,但却不得团聚,此时二人真是伤痛欲绝啊!
而后在义士许俊的帮助下得以团聚,最后由皇上下旨才了结这桩公案,终使相爱的人能再次结合。
柳氏与韩翊历经磨难和悲欢离合,使全文情感主题极为突出。
韩柳二人感情真挚,读者无不沧然泪下,情感主线贯穿始终,表现了真挚而深厚的感情。
《柳氏传》明显体现出唐传奇情感结构的模式。
《李娃传》作者白行简以生花妙笔,饱蘸生活墨汁,高歌纯洁的情感、高尚的理性。
”[4](P102)全文叙写李娃与郑生的感情交织,形成一个网状结构,郑生是(“隋痴情种”,李娃却是崇高理想的化身。
上文也叙说了唐传奇的其他作品也明显体现出这种情感特征。
综上所述,唐传奇在情感表现上已渐趋成熟,逐渐形成了唐传奇固有的情感结构模式。
不再像汉魏六朝小说那样“粗陈梗概”,而是有血有肉,情感主线交错结合,为小说创作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为后世文学提供了极好的素材。
三、《李娃传》的人物结构
唐传奇在人物结构安排方面,比之以前的作品已有长足进步。
最明显的表现是它打破了史传文学人物类型化、模式化的结构,塑造了一系列具有鲜明个性的人物形象。
史传文学的人物描写缺乏立体感,塑造的是类型化、模式化的人,但史传文学的成就在历史上不容抹杀,后世的许多作品都延续了史传文学的写作方法,如《三国演义》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史传文学为人列传时,主人公的性格较平面化,如《史记》中的《酷吏列传》,那些官吏都是绝对的残酷而无道、心狠手辣,像张汤就是酷吏的化身。
这种类型化、模式化的创作方法为后世文学所继承。
《三国演义》就沿用史传文学传统的记传手法来塑造人物形象。
曹操奸绝,孔明智绝,关羽义绝。
这体现了人物结构单线条、平面化的特点。
但唐传奇所描绘的人物性格多样,人物内心复杂多变,这是唐传奇在史传文学基础上的一大进步。
《李娃传》中的李娃形象,塑造得极为成功。
全篇虽是用大量篇幅描写郑生,但实际上却重在描写李娃。
李娃怎样从长安之倡女而成为高贵的汧国夫人呢?
李娃形象的刻画是最有表现力的。
李娃与荥阳生相恋之初,是妓女与士子之间较为典型的恋爱,既有郎才女貌的互相钟爱之情,又是一种金钱买卖的庸俗色情。
这时的李娃则是一个精明世故、沉着老练的风尘女子,她具有一般风尘女子纯洁而痛苦的灵魂。
她出于善良的道德观念,恢复郑生原有的地位,自己却宁愿选择离去,因为她清醒地认识到她与郑生之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严酷的门阀制度,现实是不允许一个低贱的倡女进入士族阶层的。
残酷的现实使李娃不得不做出这个痛苦的决定。
这样的李娃又是一个多么纯洁的角色啊!
她渴望自由真挚的爱情,但是身不由己。
李娃这一人物性格内在矛盾冲突,实质上也就是自然纯真的爱情同封建等级制度、权势、金钱力量的冲突。
[5](P77)这样的李娃显得更真实,更让人喜欢。
唐传奇同史传文学叙写人物的方法不同的是:
史传文学人物性格较单一、平面化;而李娃的性格多样,有不同的侧面。
因此,唐传奇的人物描写和以前的作品相比,已有了很大的改变。
唐传奇在写同一类人时,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性格,这也是史传文学所不具备的。
李娃和霍小玉同是忠于爱情的妓女,李娃深于世故、沉着老练、无私奉献;霍小玉则显得痴情、善良和单纯。
唐传奇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打破类型化、模式化的传统模式,塑造了一系列性格鲜明、形象饱满的人物。
霍小玉也同是妓女,但她的性格却与李娃不同,她对封建势力的反抗程度也更加激烈。
《霍小玉传》是思想最深刻、认识价值最高的作品,集中体现在霍小玉的悲剧上。
霍小玉的性格也是多样的,她由于身世的遭遇而显得早熟,又因涉世未深而不可避免地天真幼稚。
她本是王府千金,但“出自贱庶”,最后还被赶出王府,沦为妓女,身世悲惨。
她对李益的认识也是清醒的,明知做不成李益的妻子,却还是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连小小的夙愿——与李益相爱八年,最终都不能实现,这表现她的单纯天真。
另外,霍小玉十分痴情,明知不会有好结果,却还要勇往直前地去追求,相离时她竟“遂成沉疾”,不能自持。
她真诚、坦率、感情浓烈,但她的骨子里还有刚烈。
被李益抛弃后,黄衫客将李益押到小玉面前,小玉“含怒凝视”,悲愤地指责李益的负心薄幸,最后“长恸号哭数声而绝”。
真是人间悲剧。
而“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则是她最后的呐喊与反抗。
综观全文,霍小玉的性格突出,人物形象塑造十分成功,是唐传奇中反抗门阀制度的最高呼声!
李益在《霍小玉传》中是一个负心汉,他好色、虚荣、轻狂,辜负盟约后自感心虚理亏,对霍小玉采取欺瞒躲匿的方式。
他答应盟约时信誓旦旦,发誓“粉身碎骨,誓不相舍”,离别之前重申“皎日之誓,死生以之”,这些都让我们产生一种错觉,认为小玉过虑了,李益对她应该是真心的。
可是当李益背弃盟约时,这种幻想就破灭了。
李益出生于豪门大族,他的家族成员无论从哪个角度,甚至是李益自己,都认为绝不能娶一个妓女为妻。
当士族们所讲的“门当户对”的婚姻来临时,李益也就轻易地背弃了盟约,与同是贵族的卢氏成婚。
作者将李益的个性刻画地淋漓尽致。
塑造负心汉形象,另一个成功的例子就是元稹《莺莺传》中的张生。
张生表面上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骨子里却透露着肮脏与不堪,尤其使人气愤不已的是张生抛弃了莺莺,却还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行为辩护,真是无耻至极。
虽然作者本意是要赞美张生“善补过”,不沉迷于美色,但事实上作品的艺术效果却让人痛恨这个薄情寡义之人,对莺莺充满了同情。
唐传奇以人物及其故事作为描写对象,注重个性化描写,塑造大量个性化的人物和独特的艺术形象。
任氏和龙女同属于“异类”女子,基本上是神话形象,而任氏的形迹与性格近似风尘女子,龙女则更像现实生活中的名门闺秀。
红线能顾全大局、识大体,具有远见卓识,聂隐娘则较多局限于个人恩怨。
总之,史传文学人物较为平面化,如《酷吏列传》中的酷吏都是绝对的心狠手辣、残忍无道。
唐传奇中人物性格多样,同是妓女的李娃与霍小玉,李娃有善良的一面又有世故老练的一面;而霍小玉既有单纯天真的一面又有刚烈的一面,她们本身的性格就多种多样,而同为妓女的两个人又有其不同的个性。
在唐传奇所塑造的一系列人物中,有共性,更有鲜明个性,每个人物的性格都与他们的地位、身份、经历相关,这是唐传奇优胜于以往其他小说的原因之一。
四、《李娃传》的篇章结构
唐传奇对文章脉络、起承转合及各段间的层次关系都精心处理,讲究前后呼应、层层回扣。
这在唐以前的小说创作中是几乎不存在的。
小说体裁也从笔记体发展为故事体,形成“一人一事”的传记形式,表现手法由“纪实”发展为虚构。
这些都突出体现了唐传奇在艺术上的进步与发展。
(一)脉络清晰,注意起承转合、前后照应
《李娃传》刚开篇就点出主人公一一李娃。
介绍李娃的身份和她的品德与性格,文章的脉络由此展开。
全文对郑生的叙述比李娃更多,但实际上写的却是李娃。
从某种意义上说,郑生只是一个串联故事的道具。
[6](P51)通过郑生的遭遇,作者展示了李娃清醒、明智、果断而善良的性格特点。
因此,作者虽大篇幅描写郑生,目的却是以郑生之事衬托李娃,关键是为了突出李娃的形象。
文章脉络清晰明了,详略得当,为中国小说的成熟打下良好的结构基础。
《李娃传》的结局可以被看成是人们理想婚姻观的反映。
[7](P29)篇末以大团圆结局,虽然这与当时的社会现实不符,但也代表新兴市民阶层的美好愿望,是对封建门阀制度的辛辣讽刺与嘲弄。
候忠义先生也认为:
“小说结尾写李娃受到郑父的敬重、皇帝的封赏等,则缺乏现实生活的基础,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过,这个情节在思想意义上来说,却是市民意识的一种体现。
”[2](P45)
此外,作者还十分注重起承转合与层次关系的处理。
文中插入东西两肆互争胜负的大段描写,也同时为我们展示了唐代底层人民生活的各个方面,起承上启下的作用。
上承前篇介绍郑生“隽朗”、“不群”,下启郑生的及第高官。
但最主要的是为读者展现了一幅唐代市民阶层的生活图画,展现了李郑二人自由相爱的大社会背景。
“四方之士”在郑生“曲度未终”时“欷歔掩泣”、“四座皆惊,莫之测也”。
作者也以此道出了市民阶层的价值观——不论出身,只言才华。
这也从另一方面抨击了门阀制度,为李郑二人的自由恋爱提供一个社会依据,也是唐传奇的进步。
《李娃传》在一些随意之处也念念不忘回扣全篇,注重前后照应,可称得上是一篇血肉丰满、情节完善、结构严谨的成熟作品。
郑生与李娃初识时密征其友以讯时,其友介绍了李娃的富庶,“与通之者多贵戚豪族,所得甚广”,为李娃从良埋下了伏笔,提供了依据。
李娃如若不是富有之人,又怎能为自己赎身并救护郑生呢?
由此看出,《李娃传》不愧为唐传奇“第一流的作品”。
[8](P77)
全文脉络清晰,注意起承转合、前后照应,是唐传奇中的佳作。
在其他唐传奇作品中,也有很多此类作品,如《离魂记》。
它虽是虚构的产物,但也继承与借鉴了六朝志人志怪小说。
《幽明录》中的《庞阿》可以说是“离魂型”故事的鼻祖。
全文写的是石氏对俊美的庞阿一见倾心,因无由自达,常魂不守舍,她的梦魂常到庞阿家,以至数次被阿妻捉住送回。
这是因“精诚所感”而引起的离魂。
《庞阿》与整个六朝志人志怪小说一样,仅仅是“粗陈梗概”,“非有意为小说”,但从《庞阿》到《离魂记》我们可以看出六朝至唐小说“演进之迹”。
《离魂记》只有五百来字,但故事完整,叙次井然,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的身份、性格外貌以及人物活动的场景都交代得非常清楚,有头有尾,有前因后果。
《离魂记》描写了倩娘与王宙一生的三阶段:
成年前,五年漂泊,后四十年。
而着重描写的是离魂后五年的漂泊,故用一半以上的篇幅着力表现主人公这一段的生活。
这种结构是重点突出的。
《离魂记》的结构层次以时间为续,脉络清楚,但它又具有“直致之奇”,为了布设疑阵、引人入胜,前文未明写的,往往后文补出。
如倩娘魂离躯体之后,留在家中的失去魂灵的倩娘是何种情况,后文通过张镒的一句话,“倩娘病在闺中数年”,补充交代出来,这虽然还说不上是倒叙,却起到了倒叙的作用,前后照应,结构严谨。
当倩娘私奔王宙时,只写闻其“行声甚速”,继写倩娘“徒行跣足而至”,但并未交代她是人是魂,迷离恍惚,似真非真,使读者如坠五里雾中。
直到魂体合一,才真相大白。
这种设计悬念的方法是唐传奇在结构上的一大进步。
(二)“一人一事”的传奇体
小说至唐体裁由笔记体发展为故事体。
这是小说体裁发展过程中的一大进步。
六朝小说虽也有较长篇幅的杂传体作品,但一般是“片段的谈柄”,而不能成为结构完整的作品。
如刘敬叔《异苑》卷二:
“魏时,殿前大钟无故大鸣,人皆异之,以问张华,华日:
‘此蜀郡铜山崩,故钟鸣应之耳。
’寻蜀郡上其事,果如华言。
”[9](P99)小说到了唐代由笔记体发展为传记式的故事性作品,以传记载唐代奇怪事。
这种传记形式,不仅仅表现在以人物姓名为标题,还表现在写一个人的故事,委曲完备,首尾照应,结构完整。
唐传奇有三分之二的作品都以人物名字命名,如《李娃传》、《霍小玉传》、《莺莺传》等。
唐传奇的作者们借鉴《史记》、《汉书》等史传散文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