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的上海五年.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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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的上海五年
一个女孩的上海五年来源:
刘妍丽的日志
当公交驶过南浦大桥时,我望着斜拉索,心想,我终于来到上海了。
毕业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去了深圳广州;只有我,选择了绍兴下面的一个小县城,为了朦胧的爱情。
记得签协议的时候,集团的人事部主任努力的从我的眼睛里寻找肯定的目光,在她看来,愿意从武汉落户到绍兴下面的“小地方”,无疑是脑子进水。
毕业前的散伙饭,大家都哭得东倒西歪。
我没有,只有满心的彷徨。
走的时候,爸爸给了我一千块钱和一个箱子,在老妈的泪水涟涟中送我上火车。
那个箱子是老古董,三十多年前陪着他从广西来到武汉,现在又陪着我从武汉奔向下一站绍兴。
若干年后我继续北上,爸爸还惦记着他的古董皮箱,让我不要扔。
可惜那个箱子早在奔波中坏掉。
也许这是它最好的结局。
我不喜欢旅行箱,只有极少数时候它能勾起甜蜜的回忆,大多时,伴随它的是分别和颠沛流离。
老妈没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希望我不要转户口。
老人的话,的确是要听的,可惜你要经过很久以后才会明白他们说的没错。
江南气候潮湿,偶尔从车间办公室出来,望着雾气弥漫的远山,我想我的未来也跟这阴霾一样,看不见,摸不清。
终于,在微弱的爱情小火花在冬夜里被掐熄后,我觉得我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
三月底在上海有招聘会,我带着简历在人潮中挤来挤去,充分见识了什么叫国际化大都市——人才遍地是,你连根草都不是。
3个小时下来,我只投出5份简历,脚已经麻木,浑身是汗。
走到南京东路,我在花坛边坐下来,伸直了双脚休息。
南京西路上高楼林立,冷冰冰的玻璃幕墙在太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扭头,看见哈根达斯——约会的热恋男女烧包的地方,最便宜的单球冰淇淋要28元,顶我一个星期的午餐钱。
我觉得要犒劳自己一下,虽然招聘会一无所获。
更重要的是,我要告诉自己,我以后一定吃得起。
后来每次经过南京东路那家哈根达斯,我都会停下来看一眼,甚至清晰的记得自己当年坐的位置。
四月,不死心的我继续在网上投简历。
终于拿到上海一个网络公司的面试机会。
面试很顺利,结束的时候面试官听说我还在绍兴工作,早上5点起床坐了四个小时的大巴当天赶过来,惊讶得嘴张了半天没合上,立即让我来上班。
回去的时候,我很开心。
离开上海回绍兴之前,我找了一家房屋中介物色房子。
中介拍着胸口对我说:
“放心吧,没问题,那房子可干净了,什么都有,一个月才800元,不过要先交一半的定金。
”从来没租过房子的我,将信将疑的付了400元。
半个月后,我拎着30斤的皮箱和2个大编织袋,一个人回到上海。
当中介把我带到出租的房子前时,我们都傻了。
房子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灯,没有床,没有家具,没有卫生间。
公共厕所在走廊里,没有门,只有半块黄得发腻的布帘挡着,正看着,一个光着上身的中年男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去里屋接了一桶水,返回去冲厕所。
“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有的800块的房子?
”
中介支支吾吾: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没来看过。
都是房东说的。
要么我再给你找一间吧。
”
就这样,一下午我们逛了5处,终于在我筋疲力尽的时候,在长宁的一片棚户区里找到了一间尚且干净但没有独立卫生间的房子。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了,决定先住下来。
棚户区里是温情的市侩,你侬我侬和斤斤计较是每天生活的必备调味品。
我住在楼上,门外有露台,种了几盆花花草草。
没有洗衣机,手洗衣服后搭在葡萄架旁的衣杆上。
几年后我去丽江,在客栈楼顶躺着看星空时,总觉得这周围环境怎么似曾相识呢?
仔细想想不禁莞尔,可惜当年窘迫中心境完全不同。
安顿下来后,去公司上班。
做网站销售,底薪800元,靠单子的收入提成。
我的房租也是800元,意味着如果拿不到单子,就没有钱吃饭。
在上海,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一个星期里打了几百个电话,全被一口拒绝,只有一个小公司的总经理肯见我,地址在复兴中路1号。
复兴中路在哪里?
怎么过去?
公司不给交通补贴,我没钱打车,必须坐公交。
问了同事,有一部公交可以到复兴中路,但离那栋大楼还很远。
于是我上了那部车,在离复兴中路最近的一站下了。
下了车,我顿时傻眼,分不清东南西北。
眼前是复兴中路1000号,我坐什么车才能到复兴中路1号呢?
问了旁边的几个人,都说不知道。
看看表还有3个多小时,一咬牙,走过去!
于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花了两个小时,从复兴中路1000号,走到了1号。
奇怪的是,我至今丝毫不记得那个下午有多么的累,只记得路边老洋房庭院深深,梧桐成荫,一路上应接不暇的风景。
那天以后,我能清楚的说出复兴中路上的每一条小岔路叫什么名字,周围都有什么建筑。
至今,复兴中路仍是上海我最有感情的一条街道。
几年后我买了相机,拍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复兴中路。
当我满面尘灰烟火色的出现在衣冠楚楚的总经理面前时,他吓了一大跳。
销售他见过很多,这么土的销售大概还是第一个。
人靠衣装马靠鞍,销售一半是靠脸吃饭的。
这是个小公司,总经理是个30出头的年轻人。
他狐疑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懒懒的说“你介绍一下你们公司的情况吧。
”
我从没做过销售,也不知道什么叫销售技巧。
所以当我两个星期后拿到单子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天上掉馅饼。
只记得总经理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你做事很认真。
”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件算是成功的事。
过了很久回想起来我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对的。
我能拿到这个单子,不是因为我销售技巧有多好——我从来都不是个善于推销的人;也不是因为我们公司给他做的网站有多好——那个网站简直一塌糊涂。
他给我单子仅仅只是因为,我很努力。
我很感恩。
两年后我稳定下来,职业生涯走上正规后,查到他的地址,给他寄了一张新年贺卡。
他一定不记得当初那个见客户前都不知道打扮一下自己的小丫头,但我记得他是我的贵人。
这个单子给我带来了两千元的收入,第一个月生活有了保障。
我立刻从网络公司辞职,去了一家台资公司做总经理助理。
给我单子的老总问我去不去他们公司,我摇头。
我自知不是适合做销售的人。
去这家台资公司上班后我才知道,这个公司即将倒闭。
我上班第一天的第一件事,就是代表总经理开掉所有的销售人员和行政人员。
办公室里顿时炸了锅,大家都用憎恨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而我已经没有退路,我也要吃饭,就算我不给你们发辞退信,一样会有别的人代替我来发。
我们都没有错。
才一个月,我就接受了这样血淋淋的现实教育。
辞退只是个开始,因为资金周转不灵,连辞退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上海交大MBA毕业的销售总监一怒之下,把台湾老板告上了公堂。
台湾老板一如既往的延续着他的风格:
不露面,通过邮件和电话背后指挥一切。
官司开庭不能不去。
谁出席?
当然是我。
人生的第一次对簿公堂居然是以如此滑稽的方式进行。
打完官司后,被辞退的销售们自己组建了一家新公司,想从我老板手里抢产品在中国的代理权。
销售总监来找我“借”公司的公章,我摇头不借。
销售总监说“你要多少钱吧?
这个公司都要垮了!
”我说: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诚信的问题,就算这个老板不给我发工资,我也不能把公章给你。
”
销售总监走了,一个星期后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去他们公司:
“我觉得你不错”。
我没去。
就算台湾老板再无耻,能想出这种地下手段来搞垮他的人也一样不是什么好鸟。
台湾人很精明,经常让我不寒而栗。
但我没有说“不”的资本,暂时。
做助理比起做销售,好处就是旱涝保收。
每月两千元钱对我来说已经是笔大数字,我立刻从贫民窟般的棚户区搬离,开始找新的房子。
在锦江乐园看了一套,三室一厅中的一间出租,隔壁是两个好动的女孩。
我对房子非常满意,准备马上搬家。
一个星期后,女孩给我打电话,无意间提起房租是950元。
“不是700吗?
”我问。
“不是不是!
中介一定说错了!
我报出去的价钱就是950元。
不好意思,700元我不能租的。
”
这事儿黄了,只得找下一套。
在网上看到一个房源,上海南站地铁边上,是两室中的一间,有简单家具,独立卫生间。
这种条件的房子只租600元,简直是奇迹。
我飞快的打电话过去问。
那边是一个男生接的,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柔和。
我对男人的声线非常敏感,心里咯噔的动了一下。
“房子比较简单,有很多人来看过了。
不过我还是想租给一个男生,不好意思。
”
那我怎么办?
我最多只能付800元的房租,低于800元又在地铁边上的房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想起房源启事上有句话“若对方英语好尤佳”,我脑子一转,用英文写了封邮件给对方,说明我的大致情况,以及为什么要租这套房子。
几分钟后,那边回复邮件过来,很简单的一句话“你可以晚上来看房子”。
那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戴副眼镜。
去房子的路上他问了我毕业的学校,和平时的兴趣爱好。
那是一栋待拆迁的六层楼老公房,没有电视电话,唯一的电器就是一台微波炉。
房间里家具很少,只有床和两个衣柜。
的确很简单,但很干净,在我来说已经足够。
能从棚户区搬进楼房,对我来说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
转到他的房间的时候,他指着外面灯火阑珊的兴业银行大楼说:
“你的理想是环游世界,我的理想是拥有那样一栋大楼。
”
我笑起来。
年轻气盛,谁没有梦想。
看完房子,我离开回家。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一回头,诧异的又看见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又有个男生来看房子,我出来接他。
”
我急了:
“这房子我要的,不许租给别人!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
我又不是房东,凭什么“我要”“不许”?
他迟疑片刻“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
”
我乐开花了,“周末!
”
“行。
你的车来了。
你有零钱吗?
”
“有的”
他在裤兜里摸了摸,摸出两个钢镚儿“还是给你点零钱吧。
”
我跳上公交。
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深了,我发了条短信给老姐“准备搬家,新房子我很满意。
看到的时候觉得好像夜里突然看到一缕阳光。
”
现在我已经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闭着眼睛使劲回想也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但我清晰的记得七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感觉,“夜里的一缕阳光”。
我是天蝎座,感情方面直觉超准。
有的人,第一眼,你就知道,你跟他之间是会有故事的。
如果不是和那个女孩因为价钱起了误会,如果不是因为我当时穷得不能每个月多拿150元出来租更好的房子,也许我根本不会遇见L,以后的很多很多事情都会改写。
可是,生活就是这样不可预测,没有谁能掌控。
我搬进了上海南站的房子,带着很少的家当,和两百来张CD——这是我唯一的财富,从武汉攒到绍兴再攒到上海。
我的到来给屋子添了一样电器:
一套不到200元的电脑音箱,虽然便宜但音质很好。
L和我的生活都很简单。
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后各自在房间里看书学习。
我喜欢看书的时候开着轻轻的纯音乐,舒缓的旋律在空气里流淌。
L不懂音乐,也从来不听。
他的房间里总是静悄悄的,除了晚上7点到8点收音机的晚间新闻。
有时候他会穿过我的房间去阳台拿晾干的衣服,我抬头看他一眼,继续在台灯下看书。
给台湾老板做事很辛苦。
公司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只剩得一个财务、一个销售和一个司机。
每天上门来讨债的、要工资的、法院传唤的……类似事件层出不穷,但我没的选择,为了两千元工资,我得继续做下去,至少做满三个月。
有一天,公司里的人都出去了。
我出门拿东西,顺手把隔壁房间的门合上以免小偷进来。
门“咣当”一声锁上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公司所有的门钥匙都在里面!
明天开不了门了!
我当时冷汗全下来了,又不敢给老板打电话,怕被骂被辞退,于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天渐渐黑下来,我不敢回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手机响了,是L的短信,问大概我几点到家。
我说我还在公司,钥匙被锁在房间里了。
他说,我马上过来。
半小时后,L到了,什么都没说。
先试了试房间的锁能不能撬开,失败后就打算从窗户翻进去。
我魂都吓飞了,连忙阻止,这要摔出人命了可怎么办。
L说不会的。
过了一会,果然从窗户翻进了隔壁房间,取出了那串要命的钥匙。
我松了口气。
L开始教训我: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钥匙不见了要跟老板讲。
整层楼就你一个人,你准备等到几点?
夜里出事了怎么办?
……声调不高语气却很重。
L见我的脑袋越垂越低,叹了口气:
“肚子饿了吗?
走,带你去吃麦当劳,再说下去我看你就要哭了。
”
我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跟在L身后,在麦当劳里嘟着嘴不情愿的把套餐塞进肚子。
钥匙事件后,我渐渐开始信任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