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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写实小说之比较

课程论文

浅论新写实小说及其局限

——对比路遥与池莉的小说

专业名称：

地理科学

课程名称：

文学理论

指导老师：

万娜

学生姓名：

代文冲

学号：

2010214363

浅论新写实小说及其局限

——对比路遥与池莉的小说

摘要：

新写实小说总体来说还是现实主义小说，但是新写实小说又具有与现实主义小说不同的地方。

路遥与池莉几乎在同一时期推出了他们影响中国文坛的小说，但是路遥的现实主义小说与池莉的新写实小说却有着各自不同的特点，因此，将他们二者的小说做个对比，来凸显出新写实小说自身不同于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的特点，以及新写实小说的局限。

关键词：

新写实小说现实主义小说池莉路遥

在中国当代文坛上，路遥与池莉无疑是两个重量级的人物，路遥是现实主义小说作家的代表人物，他的现实主义小说《人生》《平凡的世界》对中国当代文坛的影响不言而喻；池莉是新写实小说作家中的擎天柱，她的《烦恼人生》一经出版，就轰动了整个中国文坛。

同一时期的两个都具有强大影响力的作家，他们的小说却有着很大的区别，《平凡的世界》是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烦恼人生》是经典的新写实小说，将其两者进行一个对比，我们便可得出新写实小说自身所具有的特点，以及新写实小说相对于现实主义小说的局限。

一、孙少平式的典型性与印家厚式的芸芸众生型

无论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还是池莉的《烦恼人生》，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集中到了平凡的小人物身上。

孙少平是黄土高原上一个普通的农家孩子，印家厚是武汉市小市民中的一个普通的铁厂工人，一个农民，一个城市小市民，都是普通的小人物，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平凡与普通。

在人物的选材定位上，池莉与路遥都以一种平民化的眼光去寻找中国最普通民众的生活现状，体现出了他们那种浓烈的人文主义情怀。

然而，在具体的小说中，主人公被塑造成了不同的面孔。

路遥笔下的孙少平虽然身为黄土高原上的普通孩子，但是却有着与命运抗争，不断进取的，不甘于平庸与沉沦的心，有着一种向上的、昂扬的生命力，有着不断追求，自强不息的精神和品质。

这样的精神内涵使得孙少平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变成了烘托他那种精神品质的炉台，也使得孙少平形成了一个典型性的人物，在所有的人中显得熠熠生辉。

池莉笔下的印家厚则极不相同，印家厚和所有的城市小市民一样，为家里和工作上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不堪的小事而纠结不已，和老婆吵架拌嘴，，送儿子上学，为五块钱的奖金而郁郁不欢，这样的小市民形象，好似没有了一丁点不同于其他人的精神气质，随随便便就能够在城市小市民中一抓一大把，他所经历的一切事情与其他城市小市民一样，是那么繁芜、琐碎，让人感到压抑和沉沦。

高尔基在给现实主义下定义时，说：

“对于人和人的生活环境做真实的、不加粉饰的描写，谓之现实主义”①在“真实性”和“客观性”的这点上，无论是《平凡的世界》还是《烦恼人生》，都真实的再现了普通民众的生活，他们在把握生活的描写时，都对生活本身进行了描写和展现。

譬如孙少平读书时的窘境，印家厚经历鸡毛蒜皮的小事。

就这点而言，他们二者都可以划归到现实主义小说中去。

恩格斯指出现实主义：

“真实的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②，卢卡契指出“现实主义文学的主要范畴和标准乃是典型”③。

从这个角度看，无疑路遥笔下的孙少平是个典型，孙少平作为一个农家的孩子，在他的生活中，面对着生活中所有的困苦和磨难，他始终都保持着一颗善良、自尊、坚忍不拔、自强不息的品质，这一切使得他与其他的普通农民不同，在那个改革的时代，他身上所具有的品质，也代表了一个时代。

所以，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作为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无疑很具有代表性。

然而池莉的笔下的印家厚，就是芸芸城市小市民中的一个，从早上到晚上，和老婆拌嘴，吃喝拉撒，送儿子上学，为五块钱的奖金郁郁不换，下班到家看到老婆做的饭菜，心中很满足……生活琐事而烦躁，看不到向上的理想和信仰，好似生活就是那样沉郁，人在其中就是那样麻麻木木、浑浑噩噩的过着，这样的城市小市民一抓一大把，人物的形象没有与众不同的个别性、特殊性，更别谈及典型性。

所以在这个层面上，池莉的小说并不完全同于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她剥离了传统现实小说对人物的性格的塑造，返原到一个生活最原始的状态，吃喝拉撒，与家人的琐事，与邻里同事之间的琐事。

池莉的小说在现实主义小说对于典型性的要求之外，开创了另一种写实方式，完全展现人们生活的原貌，“原生态式”的展现普通民众的生活。

“现实主义要求塑造典型人物，而新写实小说往往写庸众”④，从路遥小说与池莉小说的对比来看，总体上，新写实小说还是现实主义小说，但是以池莉为代表的新写实小说作家们，通过自己的实践和探索，将自己对于现实主义的理解，表现在了他们的作品之上——将生活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不加修饰。

这种“原生态式”的写法，不仅仅成为新写实小说派的特点，而且为现实主义小说开创出了一条新的道路、一方新的天地。

二、路遥小说选材的集中性和池莉小说材料的原味展现

在路遥的小说《平凡的世界》中，路遥在选材上偏向于集中展现主人公孙少平的精神品质，形成了一个个完整的情节，通过不同的情节展现主人公的品质。

池莉的小说《烦恼人生》则是偏向于对生活原面貌的原汁原味的展现，而不加修饰，从早到晚，从一日三餐到排队上厕所，没有一个完整的情节。

池莉曾说过，“不篡改生活”，只做“拼板工作”而“不动剪刀”⑤。

例如在《平凡的世界》中，展现孙少平精神的一处情节：

他喊了一声后，就扑入了洪水之中——一个浪头很快把他整个吞没了……

还好，他又钻出了水面！

他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凭本能向对岸拼命游去。

谢天谢地，他终于上岸了！

他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就撒开腿朝那个土台上面跑去。

他来到土台子上面，看见洪水已经淹没了侯玉英的下半身，如果不是她两手死死揪着丛草，恐怕早让水卷走了！

少平飞快伸出手，把她从土台子下面拉上来。

侯玉英一扑踏趴在土台子上，放开声嚎了！

这哭声是庆贺她的生命得救，也是对救她命的人表示她的感激之情！

当孙少平游过河对岸的时候，全班男女同学都纷纷从山洼上跑下来了。

他们站在暴雨中的洪水边上，隔着翻滚咆哮的浊浪，心怦怦地跳着，扬着手，喊叫着，象看一幕惊险的戏剧，眼看着少平把侯玉英拉上了对面那个土台子。

他们之中没有人敢从这洪水中游过去。

现在，所有淋得象落汤鸡似的同学们都在沟道这面欢呼起来！

女同学们都哭了；男同学也有流下眼泪的。

这个时候，大家才强烈地意识到，人生活在一个集体里，就应该象兄弟姐妹一样啊……跛女子侯玉英做梦也没想到，在她遇到生命危险时，竟然是她曾放肆地伤害过的孙少平，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抢救了她。

从这处情节的选材上，我们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作者路遥对于主人公的偏爱，对于那种不记恩仇的情怀以及以德报怨品质的肯定和赞美。

在曾经说自己闲话，伤害过自己自尊的跛子女遇到危险时，孙少平不计前嫌，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下了她，通过这样的一个情节设计使得主人公的高尚的情怀得以充分展现。

而在池莉的小说《烦恼人生》里，主人公所经历的却好似一天生活的流水账，从早上四点多儿子掉床开始，然后就是上厕所、挤车、买早餐、上班迟到、为奖金而郁闷等等，到晚上接孩子回家，洗碗直到入睡，就是这样的浑浑噩噩，平凡琐碎，几乎没有一个较为完整的情节，就那样原原本本的，只是一种生活的原汁原味的展现。

其中一处这样写道：

公共的卫生间有两个水池，十户人家共用。

早晨是最紧张的时刻，大家排着队按顺序洗漱。

印家厚一眼就量出自己前面有五、六个人，估计去一趟厕所回来正好轮到。

他对前面的妇女说：

“小金，我的脸盆在你后边，我去一下就来。

”小金表情淡漠地点了点头，然后用脚勾住地上的脸盆，随时准备往前移。

　　厕所又是满员。

四个蹲位蹲了四个退休的老头。

他们都点着烟，合着眼皮悠着。

印家厚鼻孔里呼出的气一声比一声粗。

一个老头嘎嘎笑了：

“小印，等不及了？

”

　　印家厚勉强吭了一声，望着窗格子上的半面蛛网。

老头又嘎嘎笑：

“人老了什么都慢，但再慢也得蹲出来，要形成按时解大便的习惯。

你也真老实到家了，有厂子的人怎么不留到厂里去解呀。

”

　　屁！

印家厚极想说这个字可他又不想得罪邻居，邻居是好得罪的么？

印家厚憋得慌，提着双拳正要出去，后边响起了草纸揉搓声，他的腿都软了。

看了这段文字，我们恐怕很难再将其和其他的现实主义小说相联系在一起，这样一处文字所表现的琐碎，令人几乎喷饭，在这里我们也找不到可以用来塑造主人公形象的佐证，和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形成了很大的区别。

新写实小说的另一个不同于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特点就这样，明晃晃，赤裸裸的展现在我们眼前。

流水账似的材料铺排，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情节，在材料的选用上也不讲究体现主人公的形象。

新写实小说的这个特点，不得不说，在传统的写作手法之外，又开创了一种全新的写作技法，这是新写实小说派作家的贡献。

三、理想至高的路遥小说与宿命观笼罩的池莉小说

在路遥的小说中，我们可以随处感受到那种昂扬向上的精神气概，无论主人公的处境有多么的困厄，有多么的无奈，有多少的痛苦，面对生活的种种苦难，主人公依然保持着那份向上的精神气质。

路遥的小说无时无刻不展现出一种道德的美好，以及理想在苦难中的灯塔作用，这令所有的读者都为之感到一种振奋和前进的动力。

在没有几乎没有钱吃好一点食物的境地里，主人公孙少平依然去坚持上学，去读书；在打工的四处敞开的楼架中，连睡得地方都只是铺着草的时候依然抱着田晓霞给他的书在看，他没有像大多数农村学生的命运那样“建家立业，生儿育女，在广阔天地自得其乐”，没有“变成个世俗的农民，满嘴说的都是吃，肩膀上搭着个褡裢，在石圪节街上瞅着买个便宜猪娃……”，尽管“实际生活是冷酷的，因为种种原因，这些不能进入大学门，又进入不了公家门的农村青年，即是性格非凡，天赋很高，到头来仍然会被环境所征服。

当然，不是说农村就一定干不出什么名堂；主要是精神境界很可能被小农意识的汪洋大海所淹没……”⑥即便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孙少平依然保持着一种向上的理想，这种理想使孙少平比其他的人多出了一层精神的光环，而与众不同。

在《平凡的世界》里，我们可以处处看到精神的力量和人们那种对真善美的追求与渴望，其中的人们大多数都有那么一种近乎于理想化的信念。

例如郝红梅在那样一个遭人白眼的境地下，依然读书；少平的姐姐兰花，不管王满银有多么的混账，有多么的不顾家，可是只要他爱她，她也爱他，这就足够了；少安对整个家庭负起顶梁的作用……等等。

在路遥的笔下，人们并没有因为生活的苦难而沉沦，反而更加向上，展现出了一种理想至上的精神内涵。

但是在池莉的小说《烦恼人生》中，主人公印家厚完全就是被生活搞得烦躁不堪，夜间儿子掉床，自己拉断灯绳，老婆开骂抱怨，早上排队上厕所，被邻居骂没教养，给儿子煮牛奶，排队上车，在小吃摊上吃凉面，坐轮渡，送儿子上学，奖金被变相变少……等等，主人公印家厚就是这样，在这些平凡的、琐碎的生活中烦恼，没有去奋斗、去争取，而是在生活的残酷中，被一点点的侵蚀，一点点的适应，并最终沦为众多庸庸碌碌的城市小市民中的一员。

在经历一天的琐事之后，溜进被窝里，躺着对自己说：

“你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梦，你在做一个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其实一切都是这样的。

”然后“就安心入睡了”⑦。

在池莉的小说里，我们所能看到的就是生活的琐碎与无奈，以及主人公在一点点的随着生活的浪头，随波逐流。

全文看不到一丁点的理想和向上的精神，都是一种所有人都得接受这样的“烦恼人生”，像是一种逃脱不掉的宿命，一张“网”，就是“生活”，生活这就是一场“梦”，我们会在“梦”里安心入睡。

不仅仅只是池莉的《烦恼人生》，也不仅仅只是池莉的小说，几乎所有的新写实小说作家，都没有给新写实小说找到一条长远的内在精神支撑，只是一味的去表现在这个商品经济大潮席卷之下，人们是那样安安稳稳，四平八稳的烦恼、抱怨，然后安于现状。

只仅仅局限在事情的表面，而没为这种问题找到一条出路，这就是新写实小说最大的局限。

如果依然这样，那么新写实小说永也出不了伟大的作品，只能存于一时的兴盛，而不能长久。

巴尔扎克说：

‘只限于严格摹写现实，一个作家总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忠实的、成功的、耐心的或者勇敢的描绘人类典型的画家……可是为了博得凡是艺术家都渴望得到的赞扬，不应该进一步研究产生这些社会现象的多种原因，寻出隐藏在无数人物、情欲和事件总汇底下的意义么？

在寻找了（我没有说：

寻到了）这个原因，在这种社会动力之后，不是还需要对自然里面的根源加以思索，看看各个社会在什么地方离开了永恒的法则，离开了真，离开了没，或者在什么地方与它们接近么？

⑧巴尔扎克这段文字也恰恰说出中新写实小说的软肋。

如果要新写实小说走的更好更远，新写实小说家们必须找出一条能够让新写实小说走的更远的道路，不能那么一直只是在表现生活的琐碎与无奈，完全笼罩在一种宿命的悲观情绪之中。

或许将长篇的《平凡的世界》和中篇的《烦恼人生》作比较有些不妥当，但是我们可以通过这两个典型的代表作的对比,得到新写实小说的不同于现实主义小说的特点，以及新写实小说的局限——视角的平民化、去典型化，以及写作手法的“原生态”复原，这是既是新写实小说的特点，也是贡献，但是新写实小说也有着他自身致命性的局限——宿命式的悲观顺从。

注：

①《谈谈我怎样学习写作》，高尔基著《论文学》，戈宝权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

②《致玛.哈克斯奈》，恩格斯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③《欧洲现实主义研究英文版序》，卢卡契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

④《新写实回到文学自身》，张业松，《上海文学》1993年第一期。

⑤《新写实作家、评论家谈新写实》，《小说评论》1991年第3期。

⑥《平凡的世界》第一版，路遥著，人民文学出版社。

⑦《烦恼人生》，池莉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⑧《人间喜剧前言》，巴尔扎克著，陈占元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

参考文献：

1.《烦恼人生》，池莉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平凡的世界》第一版，路遥著，人民文学出版社

3.《池莉小说论》，代迅，西南大学硕士论文，2001年4月

4.《新写实小说的局限》，潘海鸥，阴山文学2009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