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记赏析.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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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锁记赏析
用短短两年多时间成就文坛一生辉煌的张爱
玲,以她天才的书写在沦陷的十里洋场的废墟上盛
开了一朵奇异的蔷薇。
在《金锁记》里,她看似漫不
经心其实精雕细刻了一个多余、复杂的人物——曹
七巧,这一形象颠覆了对“母亲”的经典阐释,解构
了女性仁爱的言说。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洛神
不过是个古装美女,世俗所供的观音不过是古装美
女赤了脚,半裸的高大肥硕的希腊石像不过是女运
动家,金发的圣母不过是个俏奶妈,当众喂了一千
余年的奶。
”[1]也许受幼年时期母爱缺失的影响,这
尖刻的言辞之下是张爱玲对女性神话的消解。
在
中外文学史上,父慈母爱、手足情深历来是永恒的
主题,千百年来,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中华传统文
化更是高扬“孝悌”大旗,吟咏人伦亲情。
然而,经
年建构的华屋美厦却在张爱玲“苍凉的手势”[2]中轰
然倒塌。
作者以悲悯的情怀阐释了特殊场域中母
爱缺席、亲情沦丧的残忍,以曹七巧的可怜、可悲、
可恨、可叹留给后学一个难解之谜,表现出作者对
人性的失意,对女性的失望。
“三十年来,她带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枷角劈杀
了几个人,没死的也丢了半条命。
”作者对七巧变态
母爱的铺陈,表面看来是指斥,黄金牺牲品的曹七
巧竟然把更深重的枷锁架设在一对儿女的脖颈上,
使他们生命的青草地荆棘丛生、温情尽失,是何等
可恶?
而圣洁的亲子关系被还原成普通的人际关
系,披着的是道义慈爱的华服,里面却缀满自私、阴
骘、虚伪、冷酷的虱子,又何其可悲!
所以,过往的
众多评论者均从性恶的角度阐释七巧,认为她“做
了情欲的俘虏”[3],“心狱的女奴”,被看作是“戴着枷
锁舞蹈的女人”[4],是“母亲形象的错位与异化”[5],是
“人性的毁灭”[6],是“天使的坠落”[7]等等。
《金锁记》
也因此被视为一个人性原罪的故事,一个金钱报复
的故事,一个禁锢情欲的故事,一个疯狂物欲的故
事,一个害人害已的故事!
但笔者认为,通过文本细读可以看出,张氏在刻画七巧时是怀着深沉的悲悯和同情的。
她以纤细、敏感的笔触揭示了在男权话语霸权时代女性被边缘化、被妖魔化的假象,昭示出女性被侮辱被损害的不公命运,是一曲旧时女性的挽歌!
西蒙·波伏瓦在《第二性》中写道:
“女人不是天生的,她是被变为女人的”。
曹七巧是特殊文化环境中产生出来的怪胎,在男尊女卑、等级森严、礼法束缚的封建社会,她出身平凡,幼失父母,哥嫂势利,不得不消隐灵魂、贱卖青春,也由此造成她爱不能得,恨难以舒,在极度压抑中不断磨蚀、异化自己的人性。
不管是在娘家孤苦无依、操劳任怨的少女生活,还是在婆家饱受的冷语白眼、欺凌损害,她都不可能有宣泄的对象和场所。
尽管作者浓墨重彩地描绘了她的粗俗取媚、蛮横无理,甚至她的悲苦无助、孤独苍凉,但我们分明感到她只是一个多余人,一个游曳在深宅高院的身体无依靠,精神无皈依的模糊影子!
没有自己的地位,没有做人的尊严,最多只是作交易的筹码,被嘲弄的对象。
丈夫早逝后,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那对不是她想要的儿女了。
在他们身上她的希望与绝望交织,痛苦与欢乐并存,怜爱与毁灭相生。
她给了他们最自私最残酷的爱、也带去最没有生趣没有未来的生活。
一方面,她象一只可怜的母鸡用无力的翅膀庇护着幼稚,害怕他们受到外界的任何一点伤害;另一方面,她又无法忍受任何人夺走他们,即便因为幸福。
他们只是她苦难生活的见证,是她无望未来的慰藉,是她身份能被认同、情感可以寄托、仇怨得以消解的指向。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泼辣刚健疏于礼教的个性从心理学的角度看,一个人童年的生活、情感体验会影响他的终生,甚至会决定他的气质、性格、命运。
如果七巧出身贫寒人家,性格内向懦弱,安于庸常生活,她也可以有衣食无忧、平凡宁静的一生。
但偏偏她不是!
她生于市井小贩之家,是麻油店西施。
自幼父母故去,跟着势利、世俗的哥嫂长大。
柜台前机械的笑脸,高声的吆喝,麻利的操作;大街上寒碜的穿戴,打情骂俏的戏乐几乎是她的全部生活。
在她身上既有少女的本真,也有商人的世故。
“黑腻的柜台,芝麻酱桶里竖着木匙子,油缸上吊着大大小小的铁匙子……隔着密密层层的一排吊着猪肉的铜钩,她看见肉铺里的朝禄。
朝禄赶着她叫曹大姑娘。
难得叫声巧姐儿,她就一巴掌打在钩子背上。
”犹如旷野中一株自由生长的小草,先天营养不足,后天又饱受风沙侵蚀。
七巧既没有受到学校、家庭严格的礼法教育,更缺乏少女应有的规范和约束,因此性格倔强暴躁,行事自私任性,说话尖酸刻薄。
正是因为这些性格缺陷使其处世不能通盘考虑,做事易走极端,往往只关注个人的得失,不计任何后果。
所以她顶撞兄嫂,觊觎妯娌,讥讽小姑,打骂仆人。
全然没有传统女性那种温、良、谦、恭、让的德行。
在那个男权中心时代,她的所作所为只能是悲剧温床,情爱的毒瘤。
于是她被亲情贱卖,成为势力兄嫂与豪门结亲的贺仪;被爱情搁置,被所爱的废物一样的小叔子出卖;被儿女仇恨,那对不是她想要的儿女内心只有对她的诅咒。
性格决定命运,气度影响格局。
七巧的家庭背景和灰色环境所形成的好胜猜忌、任性泼辣使她既是封建礼法的叛逆者,又是其牺牲品。
二披枷婚姻强加的怨怼
婚姻本是俗世男女的避风港,自由恩爱和谐宁静应是全部内容。
但曹七巧的婚姻却披着黄金的枷锁,灌满了卑微与怨怼,沉郁与愤懑,注定是出正在上演的悲剧。
她虽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但漂亮任性,泼辣热情,心性高傲。
内心虽也有对未来的迷茫甚或恐慌,但毕竟是充满向往的。
“十八九岁做姑娘的时候,高高挽起了大镶大滚的蓝夏布衫袖,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腕,上街买菜去。
喜欢她的有肉店里的朝禄,她哥哥的结拜弟兄丁玉根、张少泉,还有沈裁缝的儿子……然而如果她挑中了他们之中的一个,往后日子久了,生了孩子,男人多少对她有点真心。
”但对幼失双亲、跟随势利哥嫂长大的封建礼法制度下的她,是不可能有机会掌控自己命运的。
“女性需要三样东西:
自尊、经济能力和生育自由。
”[8]
但男权社会中女性是没有话语权的。
封建的伦理道德剥夺她们的自由,束缚她们的心智,玷辱她们的肉体。
不管愿意不愿意,和千千万万被侮辱被损害的女子一样,七巧被卖进了破落的大户人家,做了因患软骨病成为没有生命的肉体而不能正常婚娶的姜家二少爷的妻子,如同一棵成长的树苗折断在肃杀的秋风里。
在这座弥漫衰亡气息的院子里,七巧少女的梦想,妻子的渴望,母爱的光辉都被扼杀了。
由于她娘家寒碜,她在姜家备受忽略和嘲弄,没有尊严,何谈关爱?
甚至连丫头都可以瞧不起她。
“小双冷笑说:
‘她也配!
我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二爷成天的吃药,行动都离不了人,屋里几个丫头不够使,把我拨了过去’。
”虽是破落人家,姜宅仍是要体面的。
七巧的缺少教养,说话不着边带给她的是婆婆的漠视、妯娌的疏离、小姑的冷眼、佣人的讥笑。
她没能获得一个正常女人在婚姻生活中应得的尊重、快乐,尽管她被用青春做代价完成了交易。
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象刺猬一样,不断去刺伤别人,力图保全自己。
三无能丈夫带给的尴尬与恶心
在那个讲究纲常伦理的封建社会,在那个夫贵妻荣的男权话语时代婚姻是女性栖身的处所,丈夫是生存之根本。
但同时婚姻也是门当户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谓爱情完全是贫民女子在奢侈晚宴上借来的华服,可望不可及。
而姜曹联姻完全是出于利益和利用的需要。
姜家想用婚姻锁住七巧,让她心甘情愿做免费的女仆、生育的机器;曹
家则企图通过婚姻获得金钱的补偿、地位的攀附、门第的提升。
七巧本是充满活力的正常女人,而她所嫁的却是因得软骨病只能瘫在床上的丈夫。
“坐起来,脊梁骨直溜下去,看上去还没有我那三岁的孩子高哪!
”没有温情与爱抚,更不可能有交流与倾心,既不能给她以妻子的荣耀,也没法带给她世俗的快乐。
她只是丈夫的佣人,多年来她除了衣不解带的服侍他就没别的。
“每个人都有情欲,悲剧的因素不仅在于外界的威胁,更在于人的本性之中。
因此悲剧不是人们
可能会遇到的偶然,而是人人必将面对的必然。
情欲与生命相始终,悲剧因此无休无止,不断袭来,一步一步将人引入更加悲惨的境地。
”按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人的情欲被压抑,压抑到无意识深处,人就会得精神病。
“一阵温风直扑到她脸上,腻滞的死去的肉体的气味……她皱紧了眉毛。
床上睡着她的丈夫,那没有生命的肉体……”
七巧丈夫的无能、无味让她产生彻底的绝望和难以言说的痛苦,情感的缺席、尊严的丧失、生命的错位,让她不堪重负。
长期的郁结不能得到排解,最后是歇斯底里的发作,象一只关进囚笼受伤的母狼,呲着獠牙,闷声嗥叫,伤人自伤。
“她知道她儿子女儿恨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
”在万般苦楚无奈中,母爱的神话退场、解构了。
恋子、妒女,七巧只有以另类的方式宣泄着愤懑。
四爱不能得的心痛与郁结“张爱玲受弗洛伊德的影响,也受西洋小说的影响,这是从她心理描写的细腻和运用暗喻以充实故事内涵的意义两点上看得出来的”[10]。
如果说姜宅是暗无天日的坟墓,在七巧绝望生活中唯一的一丝亮光就是三爷季泽。
“季泽是个结实小伙子,偏于胖的一方面,脑后拖一根三脱油松大辫,生得天圆地方,鲜红的腮颊,往下坠着一点,油湿眉毛,水汪汪的黑眼睛里永远透着三分不耐烦。
”这个风流任性的败家子季泽,是姜宅唯一健康的成年男性,也
是七巧可怜的情感寄托,这看似一种无奈,又该有着怎样的悲哀!
她对季泽一往情深,将他幻化为自己的爱恋对象,渴望得到他哪怕些微的回报,希望自己的情感荒原能开上一株野花,干涸的心灵获得
些许慰藉!
但季泽呢,“季泽看着他,心里也动了一动。
可是那不行,玩尽管玩,他早抱定了宗旨不惹自己家里人,一时的兴致过去了,躲也躲不掉,踢也踢不开,成天在面前,是个累赘。
”然而浪子难掩轻
佻本性,季泽虽不存半点诚意,仍真真假假的去勾引七巧。
这犹如镜花水月的春梦一场,只害得七巧憧憬顿生,欲罢不能。
如果人活着心死了也好,怕的是心活着人却没指望,结局只能走向疯狂!
整整十年,七巧也许希望能用被贱卖的青春换来后半生的衣食无忧,也许不甘心无端付出没有回报,而也许更主要的是希望见到季泽,虽然她知道他只是暗影只是浪花,她等待的是梦一场。
十年后,当七巧终于送走了独撑家业的婆婆,送走了无能的丈夫,好不容易争得了一点家产,季泽来了,来诉说衷肠: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家里的那个不好,为什么我拼命的在外头玩,把家业都败光了?
你知道这都是为了谁?
”一瞬间,七巧情滔荡漾,难道十年的守候终成正果?
但象机警的豹子一样,多年的等待,数不清
的煎熬养就的敏锐让她瞬间明白了季泽的心思:
他只是想要她卖掉一生才换来的仅仅可以维持她和一对儿女生存的钱!
他哪里有真情?
有的是利用和欺骗!
幻灭和绝望将七巧推向疯狂、畸形的报复。
以后的七巧只作了守护金钱的女巫,儿女幸福的杀手。
她心里全没有爱,有的只是占有、掠夺。
她以变态的方式“保卫”儿女不受侵害,仇恨甚至掠杀每一个闯进他们生活的人。
哥哥嫂子“站不住脚”;侄子“卷了铺盖”;儿媳妇芝寿死了、绢儿自杀了,儿子长白不敢再娶了,只在妓院里走走;女儿长安断了结婚的念头,走进没有光的所在。
五孤独暗窟中伤口的舔舐因为儿子的重疾,姜家需要一个健康的仆人;因为病人不可能娶到门当户对的妻子,姜家只能用金钱购进服务的工具,一个能全心护理又可传宗接代的女人。
幼丧双慈的七巧被卖进了姜家,走进了森严的封建礼教堡垒。
在这个家里,七巧如暗夜幽魂,红颜换上了绿光,消弭了青春与生气。
丈夫是一堆终年瘫在床头的朽肉,看着恶心,想起伤心;婆婆大权独揽,强撑门户;兄弟妯娌明争暗斗。
就连丫鬟都拿她当笑话。
没有尊重,没有信任,没有关爱,甚至没把她当正常女人!
这对泼辣、要强的七巧不仅是屈辱,更是人性的扼杀。
于是,她只有用低俗的谈吐,失措的举止来发散自己的不平。
她故意处处与人作对。
对刚过门的弟媳说话夹抢带棒,对未婚的小姑子冷嘲热讽,对威严的婆婆阳奉阴违,对丫鬟非打即骂,甚至拿家什出气,刮地毯,摔东西。
不得已企图用鸦片麻痹自己。
可以想象,白
天她还可以通过攻击别人寻到报复的快感,而当黑夜来临,曲终人散,她独对面团似的丈夫时,该有着怎样的悲怆与绝望!
而她除了偶尔在哥嫂来时哭诉一番,尽管哭诉获得的不是同情而是抢白,就没有任何理由和机会埋怨。
更凄绝的是她还不得不与丈夫生下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