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朱熹评论语回也其庶也屡空.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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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朱熹评论语回也其庶也屡空
原文一:
子曰:
「回也其庶乎,屡空。
」
庶,近也,言近道也。
屡空,数至空匮也。
不以贫窭动心而求富,故屡至于空匮也。
言其近道,又能安贫也。
「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中,去声。
命,谓天命。
货殖,货财生殖也。
亿,意度也。
言子贡不如颜子之安贫乐道,然其才识之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
程子曰:
「子贡之货殖,非若后人之丰财,但此心未忘耳。
然此亦子贡少时事,至闻性与天道,则不为此矣。
」
翻译一:
孔子说:
“颜回(孔子学生)的学识够不错了吧,依然是穷的快没办法了”。
庶,是很接近的意思,(孔子认为)颜回的学识修养已经很接近大道哲理。
屡空,指多次都到穷的不行的地步。
不因为贫穷而动心去追求富贵,因此颜回多次沦落到十分贫穷的地步。
孔子认为颜回既能够懂得大道哲理,又能够安于贫穷。
(孔子又说)“赐(指孔子另一名学生子贡)不接受命运安排,去做货物买卖的生意,每次臆测货物物价都十分准”。
中,在这里是第四声,指命中的意思。
命,指天命。
货殖,指积累货物钱生钱。
亿,指”意”,臆度,猜度的意思。
说子贡不如颜回安贫乐道,然子贡的才识之明,虽然不是料事如神,也能猜中很多。
程颐(另一位文学家)说:
“子贡经商,不是像后人一样只追求财富的丰富,而是并没有忘记本心。
不过这也是子贡年少时候的事情了,等他到了解人性和天道的年纪,就不做这样的事了”
原文二:
范氏曰:
「屡空者,箪食瓢饮屡绝而不改其乐也。
天下之物,岂有可动其中者哉?
贫富在天,而子贡以货殖为心,则是不能安受天命矣。
其言而多中者亿而已,非穷理乐天者也。
夫子尝曰:
『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也』,圣人之不贵言也如是。
」(先进第十一)
敬之问:
「『回也,其庶乎;屡空。
』大意谓颜子不以贫窭动其心,故圣人见其于道庶几。
子贡不知贫富之定命,而于贫富之间不能无留情,故圣人见其平日所讲论者多出亿度而中。
」曰:
「据文势也是如此。
但颜子于道庶几,却不在此。
圣人谓其如此,益见其好。
子贡不受命,也在平日,圣人亦不因其货殖而言。
」
贺孙因问:
「集注云,颜回,言其乐道,又能安贫。
以此意看,若颜子不处贫贱困穷之地,亦不害其为乐。
」曰:
「颜子不处贫贱,固自乐;到他处贫贱,只恁地更难,所以圣人于此数数拈掇出来。
」(语类,39,下同)
翻译二:
范氏评价说:
“贫穷的人,一箪食物,一瓢饮料都没有,也不会失去生活的乐趣,那么天下的东西,还有什么可以打动他的呢?
贫富由上天注定,而子贡却立志于买卖,这是不能安于天命的表现,他的言论能预料中的大多数瞎猜的而已,(他)不是穷究事物道理,乐于天命的人。
”孔子又说过:
‘赐(指子贡)的预言不幸给说中了,这就是赐话多的表现。
(此处有典故)”圣人不重视臆测言论就是这样的。
敬之考察论语这章,问:
“颜回,学识很不错,穷的快没办法。
”大致意思是说,颜回不因为贫穷而改变本心,因此圣人(指孔子)从微末细节处可以观察到他优秀学识教养,子贡不知道贫富自有命数,而在经商过程中不能不察言观色,因此圣人观察到他平时的言论大多都是自己臆测而言中。
回答:
“从文章言论也看出是这样的。
但颜回在道理学识上很优秀,却不将他用在经商经营上,圣人见他这样,越发觉得他很好,子贡不接受天命,也很正常,圣人也不会因为他经商赚钱而批评他。
”
贺孙因评价:
“大家的评论都说,颜回他安贫乐道,从这意思来看,如果颜回不处于贫穷的境地,也不会妨碍他体味人生乐趣”
回答:
“颜回不处于贫贱的境地,固然也能自得其乐,但他处于贫贱的境地,(安于贫穷)只会更加的难,因此圣人(指孔子)特地多次表扬他的事迹。
”
原文三:
颜子屡空,说作「空中」,不是。
论语中只有「空空如也」,是说无所得,别不见说虚空处。
问:
「『屡空』,前辈及南轩皆作空无说,以为『无意、必、固、我』之『无』。
但颜子屡空,未至于圣人之皆无而纯然天理也。
及先生所解,却作屡空乏而自乐,何也?
」
曰:
「经意当如此。
不然,则连下文子贡作二段事。
空无之说,盖自何晏有此解。
晏,老氏清净之学也。
因其有此说,后来诸公见其说得新好,遂发明之。
若颜子固是意、必、固、我之屡无,只是此经意不然。
颜子不以贫乏改其乐而求其富。
如此说,下文见得子贡有优劣。
」
翻译三:
颜回一生贫穷,文章里用“空中”来形容,我认为不是。
论语中只有“空空如也”这个词,是指没有什么收获,在论语的别的地方没有见到说表达“虚空、虚无”的意思的。
有人问我:
“屡空,这个词,前辈先人们都认为这是指道家的“空无”的意思,认为是道家“无意、必、固、我”的“无”,但如果说颜回屡空,也没有达到圣人无我,只有天理的玄妙地步,到先生(指朱熹)这里来解释,却把他解释成为贫穷却能自得其乐,为什么呢?
我回答:
“确实应该如此解释,不然,则和下文中子贡的对比是两件事了。
空,做“空无”这种解释,是从何宴那里开始的,何宴,是学老子“清静无为”的学派的,因为他有这种说法,后人觉得他解释的很好新颖,因此才发明了这种解释。
如果颜回的“空”是指的老子的“意、必、固、我”的“空无”之说,那么这么解释上下文不通,不是这样的。
颜回不因为贫穷(即“空”)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乐趣去追求富有。
这么解释,就可以和下文所指的子贡相比较优劣了。
原文四:
问:
「吕曰:
『货殖之学,聚所闻见以度物,可以屡中,而不能悉中。
』尝记前辈一说曰:
『自太史公班固列子贡于货殖,下与马医、夏畦同科,谓其「所至,诸侯莫不分庭抗礼」,天下后世无不指子贡为竖贾之事。
子贡,孔门高弟,岂有圣人之门,而以贾竖为先乎!
屡空,无我者也,其学则自内而求。
货殖,自外而入,非出于己之所自得也。
特其才高,凡接于见闻者莫不解悟,比之屡空者为有间矣。
』」
曰:
「此说乃观文叶公所作,审是集中之语,盖吕与叔之遗意也。
乍看似好,而道理恐不如是。
盖屡空者,『空乏其身』也。
货殖,则对屡空而言,不能不计较者是也。
范氏曰:
『颜子箪食瓢饮屡绝,而不改其乐,天下之物岂有能动其心者!
』此说为得之。
」
翻译四:
有人问:
“吕与叔曾说:
“买卖的学问,是将自己的所闻所见汇总起来来猜度货物(的行情),可以经常预测中,但不可能每次都预测中。
”我曾经记得一位前辈评价道:
“自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把子贡列入,和马医、农民归于一类,太史公说他(子贡)“所到的地方,诸侯没有不站在庭院两边相对行礼的(指很尊重子贡)。
”但后世天下之人没有不指责子贡经商的。
子贡,是孔子的弟子,圣人的门下弟子,居然以经商成名,怎么有这样的道理!
屡空的意思,是除了“我”什么都没有(无我之境),他所学是自己修身养心得到的,而经商交易,是从外部获取,而不是出自自己努力追求所得到的。
”虽然子贡很特别,他(子贡)才高八斗,所以凡是和他接触见闻过的人没有不被答疑解惑的,但和心性“屡空”者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
回答:
“这种说法是叶公所说,他审查综合了许多名家的见解,这(个观点)是吕与叔的意思,乍看解释的很好,但真实的意思恐怕不是这样,因为“屡空”在儒家学派的意思,是指“空乏其身”的空之意(空乏其身指使身体受到贫困之苦,出自孟子)。
经商做买卖,正是对应贫穷困苦而说的,不能不这么解释。
范氏曾说“贫穷的人,一箪食物,一瓢饮料都没有,也不会失去生活的乐趣,那么天下的东西,还有什么可以打动他的呢?
”这种解释(指“空”作贫穷)比较恰当。
”
原文五:
子曰:
「贤哉,回也!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
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贤哉,回也!
」食,音嗣。
乐,音洛。
箪,竹器。
食,饭也。
瓢,瓠也。
颜子之贫如此,而处之泰然,不以害其乐,故夫子再言「贤哉回也」以深歎美之。
程子曰:
「颜子之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故夫子称其贤。
」又曰:
「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尔。
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
」又曰「昔受学于周茂叔,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
」
愚按:
程子之言,引而不发,盖欲学者深思而自得之。
今亦不敢妄为之说。
学者但当从事于博文约礼之诲,以至于欲罢不能而竭其才,则庶乎有以得之矣。
(雍也第六)
翻译五:
孔子说:
”颜回的品质是多么高尚啊!
一箪饭,一瓢水,住在简陋的小屋里,别人都忍受不了这种穷困清苦,颜回却没有改变他向学的乐趣。
颜回的品质是多么高尚啊!
”食,读音同“嗣”,乐,音同洛。
箪,是一种竹器,食,米饭。
瓢,瓠(葫芦)。
颜回贫穷至此,而泰然处之,不妨碍他享受求学问道之乐,因此孔子再次称赞“颜回的品质是多么高尚啊”,来深深的赞扬他。
程颐评价道:
“颜回的乐,不是乐于吃箪饭,喝瓢水,住在陋巷,而是不因为贫穷就改变他求学问道的乐趣,因此孔夫子称赞他高尚贤能。
”又说“箪瓢陋巷是不值得快乐的,快乐是因为自有其中乐趣。
这个“其”字可以仔细品味,自有深意”又说“昔日在周茂叔门下学习,老师总会要求我们去探究孔子颜回乐处,他们因为什么而乐?
”
我注解:
程颐的话,引出了一些意思,却不明确表达,大概是希望后来的学者自己深入思考而有所得。
如今我也不敢妄自去解释说明,学者只需要努力做到知识广博,遵守礼节的教诲,以至于竭尽才能的去追寻,或许应该有所收获。
原文六:
问:
「颜子『不改其乐』,莫是乐个贫否?
」曰:
「颜子私欲克尽,故乐,却不是专乐箇贫。
须知他不干贫事,元自有箇乐,始得。
」(语类,31,下同)
伯丰问:
「颜子之乐,不是外面别有甚事可乐,只颜子平日所学之事是矣。
见得既分明,又无私意于其间,自然而乐,是否?
」曰:
「颜子见得既尽,行之又顺,便有乐底滋味。
」
问:
「颜子乐处,恐是工夫做到这地位,则私意脱落,天理洞然,有箇乐处否?
」曰:
「未到他地位,则如何便能知得他乐处!
且要得就他实下工夫处做,下梢亦须会到他乐时节。
」
叔器问:
「颜子乐处,莫是乐天知命,而不以贫窭累其心否?
」曰:
「也不干那乐天知命事,这四字也拈不上。
」淳录云:
「又加却『乐天知命』四字,加此四字又坏了这乐。
颜子胸中自有乐地,虽在贫窭之中而不以累其心,不是将那不以贫窭累其心底做乐。
」
翻译六:
问:
“颜回不改其乐,难道是因为贫穷才快乐吗”答:
“颜回能克制自己的私欲,因此快乐,但不是乐于贫穷,要知道他即使不贫穷,也会有这种快乐。
”
伯丰问:
“颜回的乐,不是因为外面有什么事值得快乐,只是颜回自己平时所学习研究的事可乐罢了。
所见所得的道理很分明,又没有自己的私欲,自然而然就快乐了,是这样吗?
”回答:
“颜回所见所得的道理已经穷尽,求学之路也顺利,自然就有快乐滋味。
”
问:
“颜回的快乐,是不是因为修行功夫做到他这个地步,则不存私欲,明晓天理,才有这种乐趣对吗?
”回答:
“没有达到颜回的水平,怎么能知道他乐在何处呢!
且如果要得到他的乐趣,就要像他一样下苦功夫去修行研学,将来也会得到像他一样的乐趣。
”
叔器问:
“颜回的乐处,是不是乐天知命,不因为贫穷在心里发愁?
”答:
“也不是乐天知命的事,和这四个字毫无关系。
”淳录云:
“要去掉“乐天知命”四字做注解,如果加上这四个字,又坏了这个乐。
颜回心中自有一方天地,即使是在贫穷的环境也不会因为贫穷而让心境受牵累,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因为贫穷在心里发愁”这件事而快乐。
”
原文七:
义刚问:
「这乐,正如『不如乐之者』之『乐』。
」曰:
「那说从乐天知命上去底固不是了,这说从『不如乐之』上来底也不知那乐是乐箇甚么物事。
『乐』字只一般,但要人识得,这须是去做工夫,涵养得久,自然见得。
」
因言:
「通书数句论乐处也好。
明道曰:
『百官万务,金革百万之众,曲肱饮水,乐亦在其中。
』观它有扈游山诗,是甚么次第!
」陈安卿云:
「它那日也未甚有年。
」曰:
「也是有箇见成底乐。
」
义刚,淳录云:
「『乐只是恁地乐,更不用解。
只去做工夫,到那田地自知道。
』读一小集,见李偲祭明道文,谓明道当初欲著乐书而不及。
因笑曰:
『既是乐,何用书说甚!
』」
翻译七:
黄义刚问:
“这里的乐,就像“不如乐之者”的“乐”?
”回答:
“那用乐天知命来解释这乐,就到底是错了,这种解释从“不如乐之”而来,但也不知道那个乐是在乐什么东西。
乐字看上去不起眼,但要人真正理解认识,还需要去下功夫研究,研究的久,就自然能够有所见得。
”
因此说:
“整书有好几句,论“乐”是什么也很有意思。
程颢解释说:
『官员日理万机,百万士兵风餐露宿,也乐在其中。
』我看他(指程颢)有随从跟随出游吟诗,这是什么情况!
(指程颢并不贫穷)”陈安卿说:
“他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寿命了。
”又说:
“这也是他(指程颢)自己研究有所得的乐趣了。
”
黄义刚,认真在这里写下(朱熹的话):
““乐是什么样的乐,不需要去解释研究,只需要自己修行研究,功夫到了自然就懂了”,我(指朱熹)读了一小段书,看见李偲祭奠程颢的祭文,里面写道程颢当初还想为“乐”字写一本书,但没来得及写(就过世了)。
因此我(指朱熹)笑:
“既然是乐,为什么要用书来写呢!
”
原文八:
问:
「颜子之乐,只是天地间至富至贵底道理,乐去求之否?
」曰:
「非也。
此以下未可便知,须是穷究万理要极彻。
」已而曰:
「程子谓:
『将这身来放在万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
』又谓:
『人于天地间并无窒碍,大小大快活!
』此便是颜子乐处。
这道理在天地间,须是直穷到底,至纤至悉,十分透彻,无有不尽,则于万物为一无所窒碍,胸中泰然,岂有不乐!
」
问:
「颜子『不改其乐』,是私欲既去,一心之中浑是天理流行,无有止息。
此乃至富至贵之理,举天下之物无以尚之,岂不大有可乐!
」曰:
「周子所谓至富至贵,乃是对贫贱而言。
今引此说,恐浅。
只是私欲未去,如口之于味,耳之于声,皆是欲。
得其欲,即是私欲,反为所累,何足乐!
若不得其欲,只管求之,于心亦不乐。
惟是私欲既去,天理流行,动静语默日用之间无非天理,胸中廓然,岂不可乐!
此与贫窭自不相干,故不以此而害其乐。
」
直卿云:
「与浩然之气如何?
」曰:
「也是此意。
但浩然之气说得较粗。
」又问:
「『说乐道,便不是』,是如何?
」曰:
「才说乐道,只是冒罩说,不曾说得亲切。
」又云:
「伊川所谓『「其」字当玩味』,是如何?
」曰:
「是元有此乐。
」又云:
「『见其大,则心泰』,周子何故就见上说?
」曰:
「见便是识此味。
」
翻译八:
有人问:
“所以颜回的乐,是天地之间“最珍贵最富有”的道理,这种乐可以追寻到吗?
”回答:
“不是的,这种道理没到颜回的境界就不知道,必须透彻的穷究万理了才能了解。
”然后又说:
“程颢说过:
“将这身体放在世界万物中来看,太渺小也太快活!
”程颢又曾经说:
“人在天地间无所挂碍,太渺小太快活了!
”这恐怕就是颜回的乐处。
这个道理在天地之间,必须研究追寻到底,穷尽道理,则不被万事万物牵绊挂碍,心中自如从容,又怎么能不快活呢?
有人问:
“颜回“不改其乐”是灭去私欲,心中都是大道天理,湍流不息,这是天地之间“至富至贵”的道,天下没有任何东西能和它相比,这难道还不够让人快乐吗!
”回答:
“周子所说的“至富至贵”是与贫贱相比的,今天用这种形容描述,恐怕理解的太浅了。
至富至贵的形容,是私欲没有去除的表现,就像美妙的味觉对于嘴巴,听觉对于耳朵,都是欲望。
这种得到满足,就是私欲,反而被牵累了,有什么乐的呢?
如果这种欲望没有得到满足,只会去追求他,对于自己的心灵也是不快乐的。
只有私欲去除了,心中都是大道天理,湍流不息,一动一静言语沉默之间讨论所想都是大道天理,心胸宽广无所挂碍,又怎么能不快活!
这种快乐与是否贫穷是不相干的,因此不会因为贫穷而损失了乐趣。
”
直卿问:
“这与浩然之气相比怎么样?
”回答:
“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浩然之气说的比较笼统”又问:
“我们讨论的“乐”是“乐道”的解释就不对了,是这个意思吗?
”回答:
“方才说“乐道”只是大致笼统说,并没有说的很详细。
”又说:
“程颢所说的“其”字,值得仔细玩味,是这样吗?
”回答:
“确实是有值得玩味的乐趣。
”又问:
“周敦颐说“见其大,则心泰”周子为什么特别强调“见”字?
”回答:
“见就是见识这种滋味(指见识到世界之大)”
原文九:
问:
「『不改其乐』与『乐在其中矣』,二者轻重如何?
」曰:
「不要去孔颜身上问,只去自家身上讨。
」
恭父问:
「孔颜之分固不同。
其所乐处莫只一般否?
」曰:
「圣人都忘了身,只有箇道理。
若颜子,犹照管在。
」
行夫问「不改其乐」。
曰:
「颜子先自有此乐,到贫处亦不足以改之。
」曰:
「夫子自言疏食饮水,乐在其中,其乐只一般否?
」曰:
「虽同此乐,然颜子未免有意,到圣人则自然。
」
子善谓:
「夫子之乐,虽在饭疏食饮水之中,而忘其乐。
颜子不以箪瓢陋巷改其乐,是外其箪瓢陋巷。
」曰:
「孔颜之乐,大纲相似,难就此分浅深。
唯是颜子止说『不改其乐』,圣人却云『乐亦在其中』。
『不改』字上,恐与圣人略不相似,亦只争些子。
圣人自然是乐,颜子仅能不改。
如云得与不失,得是得了,若说不失,亦只是得。
但说不失,则仅能不失耳,终不似『得』字是得得隐。
此亦有内外宾主之意。
」或问:
「与『不违仁』如何?
」曰:
「仅能不违。
」
翻译九:
问:
““不改其乐”(指颜回)和“乐在其中”(指孔子)相比,两者的乐哪个更好?
”回答:
‘不要从孔子颜回那里追寻,而是要在自己身上找答案。
”
恭父问:
“孔子颜回的身份修行都不同,他们所乐之处会一样吗?
”回答:
“圣人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只钻研道理,就像颜回一样,贫困也依旧优秀贤明。
”(这里自然是认为两者乐处是一样的)
行夫问「不改其乐」的意思,朱熹回答:
“颜回先本来就有这种乐趣,等到了贫穷的境地也不会改变这种乐趣。
”又问:
“孔夫子自己说自己疏食饮水,乐也在其中,这个乐是一样的乐吗?
”回答:
“虽然乐是同样的乐,但颜回的乐未免刻意了一些,但孔子的乐更加天然。
”
子善说:
“孔子的乐,是虽然在疏食饮水中,而忘记这种穷困的乐,颜回不因为贫困而改变他的乐趣,是还在意箪瓢陋巷的贫困。
”回答:
“孔子颜回的乐趣,大体上是相似的,很难细细分清深浅优劣,但颜回只说他“不改其乐”,而孔子却是“乐在其中”,“不改”两个字上,这点颜回和孔子不太相似,但也只差一点点。
孔子自然而然就能“乐”,而颜回只能“不改”。
就像说“得”和“不失”两者的差别,得是得到,说“不失”,也只能说“不会失去”,终究不像“得到”那么满足的获得。
这两者的意思也有内外,主动被动的区别。
有人问:
“那“不违仁”如何?
”回答:
“也仅仅只能不违背(仁义道理)罢了。
”
原文十:
呈「回也不改其乐」与「乐在其中矣」一段问目。
先生曰:
「说得虽巧,然子细看来,不须如此分亦得。
向见张钦夫亦要如此说,某谓不必如此。
所谓乐之深浅,乃在不改上面。
所谓不改,便是方能免得改,未如圣人从来安然。
譬之病人方得无病,比之从来安乐者,便自不同。
如此看其深浅,乃好。
」
叔器问:
「『不改其乐』与『不能改其乐』如何分?
」曰:
「『不改其乐』者,仅能不改其乐而已。
『不能改其乐』者,是自家有此乐,它无柰自家何。
以此见得圣贤地位。
某尝谓:
『明道之言,初见便好,转看转好;伊川之言,初看似未甚好,久看方好。
』某作六先生赞,伯恭云:
『伊川赞尤好。
』盖某是当初见得箇意思恁地,所谓『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德者希,孰识其贵』也。
被伯恭看得好。
」又云:
「伯恭钦夫二人使至今不死,大段光明!
」
翻译十:
下面呈上「回也不改其乐」与「乐在其中矣」这一段的问答讨论。
朱熹说:
“前面我们说的虽然很玄妙,但仔细看来,不分这么清楚也行,以往也曾见到张钦夫也这么解说,我觉得不必这样(分这么清楚)。
所谓“乐”的珍贵之处,是在“不改”上面,所谓不改,就是遇到要改的时刻,依旧能不改变。
颜回不像孔子,从来生活大多都比较安然富足。
就好像是病人,才够说病好了,相比从来都安乐无病之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待“颜回之乐”的深浅,这样才行。
”
叔器问道:
「『不改其乐』与『不能改其乐』如何区分?
」回答:
“『不改其乐』的人,仅仅是不改变他的乐处而已。
而『不能改其乐』的人,是自己有这种乐趣,外物也不能强迫奈何他。
从这里就能看到其“圣贤”之处。
我曾说“程颢的(论语)点评解释,最初看就觉得很好,越看越好,而邵雍(伊川先生,邵雍别号)的点评,初看觉得不是那么好,但读久了才觉得很好。
”我做六先生赞语,吕祖谦(字伯恭)说道:
“邵雍的赞语最好”,我当时写过这么一段文字(评价邵雍),所谓“布帛上的文字,米栗的美味,知礼有道德的人少,谁又能知道他们的珍贵呢。
”这句话吕祖谦(字伯恭)也觉得很好。
又说道:
“吕祖谦张栻两位假若现在还在世,(研学之路)一定是十分光明啊。
”
原文十一:
圣人之乐,且粗言之,人之生,各具此理。
但是人不见此理,这里都黑窣窣地。
如猫子狗儿相似,飢便求食,困便思睡。
一得富贵,便极声色之娱,穷四体之奉;一遇贫贱,则忧戚无聊。
所谓乐者,非其所可乐;所谓忧者,非其所可忧也。
圣人之心,直是表里精粗,无不昭彻,方其有所思,都是这里流出,所谓德盛仁熟,『从心所欲,不踰矩』,庄子所谓『人貌而天』。
盖形骸虽是人,其实是一块天理,又焉得而不乐!
又曰:
「圣人便是一片赤骨立底天理。
颜子早是有箇物包裹了,但其皮薄,剥去容易。
圣人一为指出这是天理,这是人欲,他便洞然都得了。
」
问颜子乐处。
曰:
「颜子之乐,亦如曾点之乐。
但孔子只说颜子是恁地乐,曾点却说许多乐底事来。
点之乐,浅近而易见;颜子之乐,深微而难知。
点只是见得如此,颜子是工夫到那里了。
从本原上看,方得。
」
「颜子之乐平淡,曾点之乐已劳攘了。
至邵康节云『真乐攻心不柰何』,乐得大段颠蹶。
」或曰:
「颜子之乐,只是心有这道理便乐否?
」曰:
「不须如此说,且就实处做工夫。
」
问「自有其乐」之「自」字。
曰:
「『自』字对『箪瓢陋巷』言。
言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耳。
」
翻译十一:
孔子的乐,简单来说,就是人生在世,各有各的道理(要追寻)。
但是人们都不能了解这些道理,都懵懵懂懂的,就像猫狗一样,饿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一旦得到了富贵,就追求极致的声色享乐,让人服侍自己。
一旦贫贱,就忧虑悲伤无可聊生。
所谓乐的人,不是他的处境值得乐。
所谓忧虑悲伤的人,也不是他们的处境值得忧虑。
圣人的内心,是表里的思考生活都坦荡透彻,一旦有所思考获得,乐就都从这里产生了。
这就是我们说的达到了品德高尚有仁义,“跟从自己内心的欲望,但也不会逾越规矩”的境界,庄子曾说“人的相貌由上天决定”,就是说躯体虽然是人自己的,但实际上也是天理的一部分,这种情况又有什么不可乐的呢!
又说道:
“圣人就是一片赤骨的天理(大概是指孔子纯真天然如稚子的意思)。
而颜回则是被外物包裹了,但皮薄,褪去被包裹的外物很容易。
圣人一指出来这是天理,那是人欲,他就立刻能了解分辨了。
”
问颜回的乐处。
朱熹回答:
“颜回的乐,和曾点的乐有类似,但孔子只说颜回是很快乐,曾点的乐却能说出很多具体的事物来,曾点的乐,浅显易见,但颜回的乐处,却深奥幽微很难知晓,曾点只是看到了这样,而颜回则是修行的功夫到家了。
从本源上来探寻,才能知道(颜回的乐处)”
“颜回的乐很平淡,但曾点的乐已经很纷乱糟杂了,到了邵雍写过的:
真乐攻心不奈何”(邵雍的一首诗)时,就乐的狂乱颠倒。
”又有人问:
“颜回的乐,是不是只要心中有天理就有乐处呢?
”回答:
“不用这么解释,你且老老实实去修行下功夫(就知道)”
问:
「自有其乐」之「自」字什么意思。
朱熹回答:
“『自』字是对『箪瓢陋巷』而言的,意思是箪瓢陋巷不是可乐的,是自身有其乐处罢了”
原文十二:
问:
「周子令程子寻颜子所乐何事,而周子程子终不言。
不审先生以为所乐何事。
」曰:
「人之所以不乐者,有私意耳。
克己之私,则乐矣。
」
问:
「程子云:
『周茂叔令寻颜子仲尼乐处,所乐何事。
』窃意孔颜之学,固非若世俗之著于物者。
但以为孔颜之乐在于乐道,则是孔颜与道终为二物。
要之孔颜之乐,只是私意淨尽,天理照融,自然无一毫繫累耳。
」曰:
「然。
但今人说乐道,说得来浅了。
要之说乐道,亦无害。
」道夫曰:
「观周子之问,其为学者甚切。
」曰:
「然。
」顷之,复曰:
「程子云:
『人能克己,则心广体胖,仰不愧,俯不怍,其乐可知;有息则馁矣。
』」
问:
「濂溪教程子寻孔颜乐处,盖自有其乐,然求之亦甚难。
」曰:
「先贤到乐处,已自成就向上去了,非初学所能求。
况今之师,非濂溪之师,所谓友者,非二程之友,所以说此事却似莽广,不如且就圣贤著实用工处求之。
如『克己复礼』,致谨于视听言动之间,久久自当纯熟,充达向上去。
」
翻译十二:
有人问:
“周敦颐让程颐去探寻颜回到底因为什么事而乐,但最后,周子程子都没有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