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过录本原文107108回.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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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过录本原文107108回
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过录本原文(107回)
第一百零七回史湘云诉前尘旧梦贾宝玉淡后事今生诗云:
阳回阴复频荣枯,清贫忆昔泪如汩。
游子梦随冷月渡,寒暖尘世何倏忽。
话说宝玉白天被金荣停了轿子一顿好打,踉跄着仓皇逃去了,
金荣志得意满,大笑道:
“败家之彘还敢逞强,你们快赶去
把他抓了回来,圣上有旨,旧朝之偷生败臣都要剿灭,一个
个都躲在寺庙,假借出家逃避追捕,日久仍会聚众结党,卷
土重来,图谋造反。
本地所有安居僧道都要一一盘查,凡有敢赋诗作文嘲讽朝廷的一律抓去斩首。
”
一下人低首回道:
“昨儿在东街清光寺里查出前朝罪臣之子,
尚未送往京城,大人吩咐小的先关了起来,不如等把刚才那个和尚一并抓了献给朝廷,以表忠心。
”金荣一心想邀功行赏,急命众捕快去追赶宝玉。
宝玉在人堆里见那一干衙役大喊着前来抓他,口里喊着:
“快把那个逆臣贼子抓了,别放他跑了!
”宝玉唬了一跳,急忙往巷子里拐来,幸好岔路极多,游人如织,故得以逃掉。
宝玉回到城外,正要往古寺里走,忽见一群官兵推赶着几个和尚道:
“既然不是罪臣之家,因何出家为僧?
一定是了,再敢狡辩,一并打嘴!
”那几个和尚高呼冤枉,反各人吃了一鞭。
宝玉唬的急忙走开了,叫苦不迭。
从此宝玉不敢再扮作和尚模样去化缘,只把衣裳撕破,做了乞丐云游四方,穷困潦倒。
困了睡在破房古寺,渴了舀一碗冷水,饿了讨一碗残羹冷饭,病了自己到山野抓些野草找个瓦片熬煮,脏了在桥洞下夜里趁着没人洗洗身子。
这日宝玉孤自睡在一处乡野茅舍,冷風袭处,枯草摇曳,漫天寒星熙熙攘攘穿透魂神,世象万千、离合悲欢,生老病死、人情纸薄,似有悲凉慨然袭遍全胸,虫声缕缕不绝于耳。
宝玉想起家人离散命绝,茫茫一片白骨堆满大地,倒也干净,泪珠尽流,悲凄无益。
春复夏,秋复冬,浩渺苍穹,情归何处?
一介微物,转瞬幻灭,何为悲,何为苦?
此时参悟。
何为名,何为利?
皆是自寻烦恼。
不如忘却红尘,混沌度日,把时光熬过,终朝死去,就不再有诸多苦恼,化灰化烟。
无
知无识,如此想了,越发心灰意懒,世事不问,只是打发时日。
只是春夏尚还好过,到了寒冬则凄冷难熬,石头亦曾有诗描述云:
家破王孙在,浮云世事迁。
放逐国恨堵,梦绕故家还
夜寒风作枕,棚漏雨为帘。
索瓦思烹雪,煮苋忆撒盐。
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
途穷俗眼白,戍鼓扰人眠。
不觉年复一年,宝玉苦熬了几多春夏,偶尔想起宝钗,深有愧意,想道:
“我今日如此落魄,虽是咎由自取,然宝钗又有何罪?
寡居冷住,无人知道寒暖,定是泪水不尽,实是担忧。
”因此牵挂不已。
然又厌宝钗之谆谆教导,仍不肯回去,只暗祝他平安无事,安度一生。
宝玉乞讨流离,只把光阴虚度。
展眼黑发更换白发,不觉到了暮年,仍拄着拐杖流浪四方。
这日宝玉往南路行走,来至湘江地界。
因下了一夜大雪,地上积了厚厚棉絮,宝玉饥肠漉漉,见江上停一孤舟,不知是谁家渔船,披了蓑衣,头戴斗笠,坐在船上独钓。
忽然一阵冷風吹来,急忙抱紧了双臂,实在撑不住,只得划到岸上,猛然想起当年黛玉说过的一句:
“那里来的渔翁?
”那眼泪又似断了线的珍珠往下堕。
宝玉走在岸上,踩着厚雪,忽然看见路边僵卧一人,急忙过去摇晃道:
“醒醒,醒醒,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一看此人是个暮年女乞丐,已冻的昏迷不醒,急忙背着往破庙里来,燃起篝火,让老妪烤烤身子。
不大会儿,老妪醒转过来,望了望他,道:
“多谢恩人搭救,不然老命休矣。
”宝玉道:
“你定是饿昏了,佛龛后面还有半个干馒头,你吃了吧。
”说完起来过去拿来在火上炙烤。
多时,女丐抢去强吞虎咽,又到门外抓一把雪塞入口中。
两
个坐着烤火取暖。
老妪愤然道:
“我倒在雪地向人求救,有个当官的坐着轿子经过,只瞟了我一眼,连问都不问,这算那门子百姓父母官?
”
宝玉听了叹道:
“那些做官的只知道征收捐税,有几个是好官?
”老妪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麒麟来道:
“幸好没有丢失,这是我一生的命根子,丢了我也该死了。
”宝玉见了吃了一惊道:
“好面熟的东西,你是那里得的?
”老妪道:
“这是我自己的物件,又不是偷别人的,谈何从那里得来。
”
宝玉又打量了他半日,依稀还有故人的影子,便道:
“你是不是姓史?
”老妪愕然望着他道:
“你认得我?
倒也奇怪。
”宝玉哽咽哭道:
“云妹妹,我是宝玉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老妪惊讶望着他半天,也大哭道:
“二哥哥,竟然是你!
”两个抱头痛哭。
湘云道:
“那年我找你和林姐姐,你们都到那里去了?
”宝玉泣道:
“我被强人掠去,关了些许日子,幸被宝钗托人救我出来,不然咱们今生也见不着了。
”低头抽泣不已,湘云含泪道:
“林姐姐是怎么死的?
”
宝玉哭道:
“他是因为误解了家仆,自己吊死的,他还还魂和我见了一面。
”湘云便问详情。
宝玉细述了一遍,又说和宝钗成了婚,两人志趣不投,自己才抛去一切流浪各处。
湘云向他谈起前尘往事,自己也是清贫潦倒,因不肯将就再醮,故一直孤身一人,不是清高,而是世上难寻知己。
两个想起过眼旧事,恍如大梦一般,都唏嘘不已。
暂时言不到宝玉、湘云二人。
且说雨村那日到南省办理公务,路过湘江,见一老妇倒在雪中,因见他是个乞丐,甚为不屑,心想:
“这种懒人冻死倒好。
”故也不问湘云半点,仍旧赶路走了。
雨村办完公务回来,见宝钗在家独自等候,心里也着实愧疚。
自从二人结缘,颇为情投意合。
雨村和他有谈不完的世途经济学问,有了疑问也叫他出出主意,逐渐把娇杏冷落一旁。
几十年过去了,娇杏一病而亡,宝钗升为正妻,陪他同度余生。
宝钗见他回来,不觉埋怨道:
“出去恁多时候,也不来封信儿,把家里等的好不心焦。
”雨村笑道:
“虽是回来晚了,但也得一佳信。
水大人收了银两,不多几日,我又可升迁,夫人意下如何?
”宝钗便知雨村给水溶送了贿赂,终得高升,喜上眉梢道:
“可喜可贺。
”雨村道:
“贾蓉把荣府里几个宅子让给与我,咱们不如搬了过去。
俗语说的,狡兔尚有三窟,咱们又不是傻子,有人来白送,咱们岂能推拒?
”
宝钗道:
“那就搬了过去。
”忽听家奴来报:
“有个妇人前来看望太太。
”宝钗道:
“又是那个?
”家奴道:
“他说是太太旧时丫鬓。
”雨村道:
“叫他进来。
”只见丫头领一个老妇人进来,对宝钗道个万福道:
“给奶奶请安。
”宝钗一看,原来是宝蟾,便让他坐了。
雨村则出去办事去了。
宝蟾拿帕子拭泪道:
“袭人才到中年就病死了,我嫁了个男人又有个新欢,我过的孤单无趣,故来找奶奶叙叙旧情,也省的闷着无事。
”
宝钗道:
“以后你尽管来,我在家也是无聊,咱们也聊聊旧情。
”宝蟾道:
“麝月还在山庄住着,一个人守在那里,也不知道焦虑。
我劝他嫁了,他总是不依,说一个人过惯了。
前儿我去看他,他那一头黑发竟全白了,咱们都老了。
”不觉呵呵一笑。
宝钗道:
“莺儿还陪着我,近来身子不好,病歪歪的,才出去找郎中瞧病去了。
”宝蟾又说了会闲话就告辞了。
不大一会,雨村回来,同宝钗赶往荣府,命家奴把家具都搬了过去,见蓬窗漏着風,又命人把绿纱糊在上面。
宝钗拿起铜镜,理了理鬓发,却见满头白霜,一脸皱容,竟是老矣。
想起贾家往事,心酸悲凄,落了些泪。
又想起宝玉一直下落不明,心里越发悲怆,踉跄着扑到床上抽泣起来。
且说宝玉、湘云从此相依相伴,暂且住在城隍庙里。
天一明,两个便赶往城北拿了口袋去捡煤核。
只见旷地上堆着高高的煤核,皆是官里烧过的。
一群大人小孩都爬上去,用铁钩扒寻那没有烧透的。
宝玉、湘云也上去用木棍掘刨,脸上黑眉乌眼的。
有个大半小伙子推湘云道:
“这是俺们的地盘,谁叫你来拾的?
”差点把湘云推滚下去,幸被宝玉一把扯住。
湘云恼了,骂道:
“小猴儿崽子,敢推你奶奶,我打不死你!
这人见他恼了,只得随他去了。
宝、湘二人拣了两大口袋,背着吭吭哧哧往街上来,意欲卖给城里住户。
谁知那边跑来三四个小乞丐,嚷嚷着去抢二人的袋子。
宝玉、湘云和他们推拉撕扯起来,那里是他们的对手,被推倒在地,连袋子一并夺去了。
湘云疯了似的拣了石块就追了上去,宝玉在后面喊道:
“云妹妹,让他们去吧,砸伤了人就不好了。
老年人骨头脆,摔着了可怎么得了。
”
湘云只得作罢,口里还骂骂咧咧的。
宝玉和他到卖菜的集上,捡了烂菜叶子及人扔掉的芋头回来,又拾些树枝,煮了一罐子菜汤吃了。
湘云脸上有了笑意道:
“咱们两个白发人还聚在一块帮趁着度日,以往我自己流浪,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些年什么事没有经过,荒年也曾拿着箪瓢,跟流民到富人家施些粥喝;也曾被恶人欺凌,挨过别人的打骂;也曾生病一躺几日,跪求着郎中给个方子;我到山上亲去采药,也曾想起夫君被官府捉去,杳无音信,哭的死去活来。
幸好得遇二哥哥,以后也有个伴了。
”宝玉听了也止不住流泪。
两个晚上燃着篝火聊叙旧事,不免唏嘘悲泣。
宝玉早已看破人生,今生已是如此,将来不过一死,也看的淡了。
湘云提起官府欺压百姓就骂不停口道:
“这世道岂是穷人过的,天下乌鸦一般黑,戎羌夺朝以来,百姓还是一样贫苦。
我看不上那些狗官,终日谄媚拍马,以求高升。
咱们虽然清贫,但没做过亏心事,死了也是清清白白的,我不后悔。
”宝玉也有同感道:
“人谁不死,为了一己之私而祸害一世,再多的虚荣也是假的,不比咱们讨饭的荣光。
”两个越发愤世嫉俗起来。
湘云道:
“宝姐姐一世把名利看的太过重了。
他其实也是自私冷漠之人,以往我见他待人热心诚恳,日子久了才知他是虚情假意。
林姐姐虽然说话刻薄,但没有太多心计,也从没想过害人,宝姐姐若为了私心,未必不去害人。
”
宝玉道: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觉的有愧于他,毕竟我弃他而去,还不知他如今怎样呢。
袭人、麝月也是不知境况,确也记挂的很。
”说完又掉下泪来。
湘云叹道:
“如今时过境迁,各人自有结果,咱再回去恐也找不到人了。
即使见了,容颜已改,也不认得了。
看我这身子一天天衰了下去,只怕今生回不到旧地,人也亡故了。
”宝玉忙道:
“何苦拿话咒自己,快别再说了。
”湘云到里面睡去了,宝玉把篝火踩灭也睡了。
且说李纨在山中茅舍教儿子读书,到贾兰长到十八岁时,要他进京赶考。
临走几番嘱咐,要他一路照顾好自己,不免又哭了。
贾兰劝母亲莫要挂念,说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不用大人操心了。
李纨又把他衣裳拉直了才任他去了。
贾兰别了母亲往山下走去,回头见母亲还在山头凝望,鼻子一酸掉下泪来,向母亲招招手往城里去了。
贾兰找到贾菌,要他陪着同去赶考。
贾菌也同母亲道了别,背着包裹同他一并走了。
展眼秋去冬来,李纨见儿子长久不归,颇也挂念,平日里自己照料自己,闲了总站在山头往山下盯望,却见四野空旷,不见半个人影,只得叹口气转回竹篱茅舍。
这日,李纨坐在屋里做针线,忽听门外乱嚷,起身推门一看,只见四个公差抬着个轿子喘吁吁走来。
轿中人喊了一声停下,从里面钻了出来,笑着对母亲倒头就拜,李纨见他头戴乌帽身穿猩袍,正是自己的儿子贾兰,不觉喜极而泣道:
“孩子,你回来了,为娘想死你了。
”贾兰携着母亲之手笑着要众位进院子喝茶。
待大家都坐定了,贾兰说:
“儿子那日进了考场,见了题目,恰好是母亲以往教过的,故也轻松应对,考中了第七名。
贡举将考中的卷子奏闻,皇上一一—的披阅,看取中的文章俱是平正通达的,独见儿子的文章别出心意,颇为赞赏道:
‘如今国家安定,正须广招天下贤才。
虽说此生系前朝罪臣之后,然寡人爱惜人才,故既往不咎,也是要他体念寡人的良苦用心,好为朝廷忠心效力,为民造福。
’孩儿已被封了京郊知县,即日起便要走马上任。
以后不能常回来看望母亲,心里着实不忍,今日回来给母亲说了,也让母亲放心。
孩儿惭愧还未得取俸禄,此次回来也拿不出多少银錢,以后再说吧。
母亲那件旧袄又薄又破,不能御寒,孩儿日后给母亲带件新样厚袄,只是如今则不能了。
”
李纨道:
“你只管去赴任,不必担心为娘寒暖,我自己会照顾自己,菌儿考中没有?
”贾兰道:
“菌兄弟中了一百三十名,明日回来探望。
”李纨又喜又泣,道:
“咱们贾家又复兴了,全指靠你们兄弟俩了,老太太太太泉下有知也会喜欢的。
”说完又禁不住哭了。
贾兰才住了一宿,第二日便辞别母亲回京应官去了。
李纨独自在家候着,心里也塌实多了。
贾兰勤勉为官,几次被上头提拔,又几次被小人嫉妒诬告又罢黜了。
贾兰、贾菌在官场起起浮浮总没有起色,心里未免郁结,两兄弟在府里商议道:
“若这样下去,必有落魄回返之日,官场昏暗,都是拿银子去收买上头,咱们那有这个闲錢,必将遭殃。
幸好西北边疆有叛贼造反,咱不如向圣上请命,去沙场剿灭叛军,也可论功行赏,不比在这里苦熬强些?
两个皆上书给皇上,要亲赴沙场,为国效命。
君王读了奏折,龙颜大悦,分了两路人马叫二人到边疆剿匪去了。
贾兰、贾菌奉旨谢恩,马不停蹄赶往边疆,指挥兵士奋力抗击叛贼,屡获成功。
圣上大喜,将二人官级加升,也非一时之事。
且不说兰菌怎样升迁,只说雨村不知收敛尽力往上攀爬,宝钗不但不劝,反暗暗赞许夫君识时务,有才干,比宝玉高过十倍,庆幸自己得个知心官人。
这日雨村回来又告诉宝钗说自己又升了一级,在荣府大摆宴席,请冷子兴、蓉蔷等前来赴宴。
众位兴高采烈,大吃大嚼。
雨村知三位也出银子买了官位,正广收贿赂,搜刮民财,好捞回成本。
蓉蔷因又说起京里新上任一官,不知此人底细,想派人送了银子过去,让他关照一番,又不知此人是否顽固,故不敢贸然赠银。
雨村笑道:
“没有不偷腥的猫,凭他是谁,见了明晃晃的金银没有不动心的。
”蓉蔷都点头笑着称是。
冷子兴道:
“大人何不亲自往他府里走一遭先送了,我们也跟着效法。
”雨村见三人畏缩退却,大笑道:
“什么厉害的人,把诸位唬成那样!
明日我便去他府里一拜,送上赠银。
”宝钗端茶进来笑道:
“诸位不必多疑,官人之言甚是。
”于是连夜取出银两,用红布包了,交与雨村,夫妇俩只商议到半夜。
天一明,雨村便携了银两到京里那人府里去了,只到中午才垂头丧气赶了回来。
宝钗见状纳闷道:
“官人怎么没精打采的,敢是那人不肯收取?
”雨村叹气道:
“扫兴至极,我到了那府里一看,原来是旧日的冤家,把我唬了一跳,连银子都不敢拿出,就赶回来了。
”宝钗道:
“官人说的是谁?
”雨村道:
“是那年在葫芦庙里认识的一个小沙弥,做了门子,那年我怕他多嘴,把他远远的充发了。
谁知这些年他也会钻了,爬的比我还高。
他既是比我位高官显,怕是以后要找我报复,岂不烦心?
”宝钗听了也吓了一跳,道:
“他定不会放过咱们,可该怎么是好?
”雨村急的在屋里乱转,总是没法。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过录本原文(108回)
第一百零八回情不情僧遭逢穷途幻中幻境展演情榜
诗云:
林倒鸟兽散,裙钗布星汉。
虚盈转如蓬,世人论未倦
话说雨村背手在屋里转了半天,亦想不出法子。
宝钗道:
“不如拿了银子去他府里致个歉,央求他高抬贵手,对旧事勿要较真。
”雨村道:
“看来只有如此了,不然就是裹了家私逃走也好。
”宝钗道:
“官人何其痴矣,咱诚惶诚恐费力费神得此官位,若丢了官,岂不是白活一世了,还是送些黄白之物求求他去,或许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雨村听了唉声叹气着拿了银子去门子府里讨饶去了。
宝钗坐在家里等着。
不大会儿,忽见莺儿进来道:
“奶奶,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兵前来抄家,说老爷的官职俱是买来的,要阂府全抄,主子奴才一概不许出去。
”宝钗听了,惊慌失措,头晕目眩差点昏倒,莺儿忙把他扶住了。
只见众多官兵闯了进来,浑推浑敢着命屋里人都站好了勿动,用绳子把屋里人俱且捆住,斥逐喝骂赶出院子,挨个站好,宣问名姓,齐溜推往门外去了。
莺儿哭喊扎挣道:
“奶奶快来救我!
”宝钗被官兵推着含泪不敢多言。
只见贾府北门停着几辆囚车,有一干衙役站好一排等着。
宝钗等被推上囚车,只见一卒挥着鞭子,不停抽打叫骂,连踢带怂着要众人上了几辆马车,一干人马浩荡而去。
原来门子一心想报前仇旧恨,苦熬了些许年,在沙场奋力争战,由一小小兵卒发迹,屡次取得战功,官位越升越高,又使了些手腕,终于苦尽甘来,由圣上加官进爵,入住京城。
门子把雨村的以往贪酷之弊查个七、八,也不要他速死,只想要他尝尝发配滋味,以体会当初自己充发时所受凄苦。
莺儿等奴仆皆拉到街市人口市场按优次卖了作别家奴仆,雨村、宝钗则往国之东北充军行役,一路受尽颠沛流离,苦不堪言。
这日终到了風雪蛮荒之地,宝钗一病不起,虽百般埋怨雨村,说自己命舛,然那有冷香丸调治,不久死去,就地葬在雪中,真是人生难料,世事无常。
雨村则在冰冷之异疆苦撑,又过了几载,也一病而亡了,可悲可叹。
正是:
菟丝引蔓附蓬麻,积金攒玉谁嫌多,
祸不寻人人自取,恶人自有恶人磨。
且说李纨在山里苦度光阴,亲见儿子在仕途浮浮沉沉,不免常年牵肠挂肚。
忽有一日众官兵前来报喜讯,道贾老爷又升官了,要李纨穿上蟒袍进宫谢恩。
李纨素来不喜功名,推辞道:
“穿上这个倒也可笑,羞不死人。
”然众人皆道是皇上亲赐,圣命不可违。
李纨尴尬地穿了,却不合身,袖子长了
许多。
又向众人询问贾兰此次升官缘由。
(按:
此处过录本
为“贾纨”)原来贾兰在疆场立下赫赫战功,圣上赐命嘉奖,将贾兰官职连升几级,贾兰、贾菌二人皆爵禄高登。
圣上听闻李纨守寡数载,辛苦教儿子读书扬名,感念落泪,深为敬佩道:
“如此贞节女,世人共仰,日后必立贞节牌坊,令后人敬仰效仿。
”一时兴起,竟大笔一挥,也封了李氏高官厚禄,派人去往山中给李纨紫蟒加身。
李纨受宠若惊,抛了破袄寒衣,带上珠冠,披了凤袄,胸悬金印,头戴簪缨,八面威風坐了轿子进宫谢恩去了。
一时哄动全城,无人不知,无人不羡。
谁知李纨回家后不到一月就一病而亡,空使世人嗟叹。
贾兰见母亲病故,哭的寻死觅活,将母亲隆重葬了,又把些金银珠宝作了陪葬,哭道:
“生前没有让母亲过上好日子,驾鹤去了也多孝敬些錢财让母亲在那里花。
”可叹李纨一生如冰似槁,无端获得爵位,又倏忽死去,身为举国笑,又是何必。
不说贾兰在京城飞黄腾达,只说又不知过去多少年,宝玉湘云一路漂泊流离。
展眼又是中秋之夜,两个在街上踱步,见街上家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小孩子嬉笑着奔跑燃放爆竹,
户户轩窗把盏行令,吆喝之声传遍街巷。
宝玉边走边望月叹道:
“人家都骨肉团圆,独咱们凄凉惨淡,可不是老天不公,捉弄你我?
”湘云叹道:
“自古月神掌管人间之兴衰浮沉,月之旨意要你死你就得死,要你败落你就不得荣盛,【批语:
月之旨意合一“脂”字,难怪脂粉钗鬟都归神管。
】那月宫
里有蟾蜍,【批语:
宝蟾乎?
】有桂花【金桂乎?
】有嫦娥,
【批语:
黛玉乎?
宝钗乎?
妙玉乎?
】有捣药的玉兔【批语:
菖菱乎?
】有负罪砍树的吴刚,【批语:
宝玉乎?
似是玉一
生负罪不轻,不孝无能,世人为鉴。
】可比得你我。
只是因何你我也似嫦娥如此凄冷,似吴刚如此内疚,皆是咱们未听父母教诲,故而辜负了一生。
”宝玉不觉落泪道:
“直到今日才知我此生大谬,然悔已晚矣。
想当初只图一时之快,误结了不良子弟,把父母之劝当作混帐道理,落得家败人亡,如今再找慈母严父告罪求恕,又到那里寻去?
”湘云不禁泪落如雨。
两个见几处府里开启轩窗,有人饮酒赋诗,也含泪每人赋《吟月诗》一首,以抒心怀。
宝玉吟道:
人间今夜又月圆,兴衰谁问是何年?
飘零皓首抬眼望,暖溶月浮慈母颜。
湘云也吟道:
年年月圆照行客,几家把盏几僵卧?
莫怪青天月无情,沧海桑田皆寂寞。
”
两个吟罢坐在路边石墩上望月谈叙多时,有些乏了,才起身转回古庙来。
谁知湘云回去不久便生病了,躺在柴草上茶饭不思,宝玉急的没法,又没有银錢给他疗治,惟有以泪洗面
次日宝玉起来,却不见湘云,慌忙到街上寻找,把各处皆寻遍了,仍然未见湘云影迹。
直找到黄昏,才在江畔看见湘云斜卧岸上,宝玉匆忙哭喊道:
“云妹妹,你快回来。
”湘云强挣扎着回身一望,见宝玉跌跌撞撞赶来,含泪道:
“我是不中用的人了,二哥哥别管我了,让我安静着去吧。
”宝玉踉跄着过来坐在身旁,哭道:
“别说傻话,你会好的。
”湘云苦笑着摇摇头,望着满江斜晖,喘道:
“夕阳西沉,年寿将尽,美韶光早已是昨宵陈梦,忍见家破人亡,空熬一生,亦于事无补。
这世道岂容得你我,让我走吧,也早些脱离这污浊尘世。
”宝玉悲愤盈怀,抽泣不已。
湘云道:
“人世消长起落,皆是命数常事,二哥哥何必枉自悲伤。
”宝玉把他搂在怀里,去卩见他呼吸越发微弱了,眼望
着斜阳落下,竟是含笑而去。
宝玉抱着他呆呆的望着斜阳,却见暮霭沉沉,昏雾遮空,不觉天已全黑,宝玉似泥塑木雕坐了一夜,仍不肯动身。
宝玉把湘云葬在江边,挥泪离了此地,往东路走来。
又走了几个月,在海边停住了,身子越发沉重,觉的自己也要不久人世,想着死后连个葬他的人皆无,不如投奔大海,也省却了一座坟丘。
宝玉见海畔停一架孤船,踏脚进去,任船儿顺水漂流,他则卧在舟中睡着了,去卩被晨風吹醒,睁眼一看,只见船儿载着自己在海中漫行,周遭一片茫茫,一轮红日从残夜里生出,又大又圆,越发显得俗世空静,不染半点尘埃。
宝玉不觉看的呆了,眼泪溢了出来,觉的自己也融化了,望海中纵身一跳咕咚”一声沉入海底。
宝玉迷迷糊糊中被几双手拽出海面,脸上犹有泪痕,被带至空中,却见挽着他的是两个金刚大士,对他道:
“汝命本不该绝,故警幻仙子令我等前来救你,带你到太虚幻境走上一遭。
”宝玉不解,也不则一声,任他们把自己带至天界。
远远的望见一座牌楼,好象曾到过的.只见远远飞来一位仙子,仙袂飘飞,华服艳姿,却是尤三姐模样,上前鞠躬道:
“仙姑命我来引神瑛侍者入内,请随我来。
”于是往前走来,只见石牌上大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是一副对联,乃是: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宝玉同三位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
进入二层门内配殿,看到有许多匾额对联,不禁想起那年在秦氏屋里做的梦来,恍然大悟道:
“原来梦竟是真的,我竟疏忽了。
”但见那珠帘绣幕,画栋雕檐后转出百余人来,都哄哄嚷嚷走来道:
“仙姑今日宣布情榜,不知我们都封了什么名号。
”宝玉见人群里都是自己的亲人朋友,不觉怔住了。
只见王夫人从众人中走出,和他四目相对,上来一把搂住泣道:
“宝玉,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落魄到这步田地,为娘的心都碎了!
”母子抱着大哭。
旁边之人也都陪着落泪。
宝玉道:
“母亲,儿子不孝,荒度了一生,如今后悔也迟了。
”王夫人哭道:
“我的儿,你也是一头白发了,憔悴的不象样子了。
若不是仙子说今儿你是最后一个前来销号的,我都认不出你来了,为娘就怕儿一世学业无成,把心也操碎,没想到你还是辜负了我。
听云丫头说的你在冰天雪地里独钓,只把为娘的心也哭碎了。
这些年我儿遭了这么多罪,难道是为娘造的孽太深,竟报到我儿头上去了?
”宝玉泣道:
“只怪儿子不成器,与我娘无干。
”两个正在痛哭,忽见贾政也老泪纵横快步赶了上来一把抱住宝玉,三人皆哭个不住。
忽见一人颤颤巍巍过来道:
“玉儿,想死我了。
”宝玉扭头一看,原来是老太太来了,大哭着扑到他怀里。
老太太撕心裂肺道:
“玉儿,你怎么受了这么多的苦,快把人哭死了大家都有伤感之意。
又听有人喊道:
“给宝二爷请安了。
”宝玉抬头一看,只见晴雯、袭人、小红、紫鹃、麝月、雪雁、秋纹、碧痕都围上来了,仿佛大家又回到从前在园子里的时候,都哽咽起来。
宝玉和他们叙了往日之情,都悲喜交集。
晴雯道:
“今儿仙姑说了,来这里销号的一共一百零八人,正合仙家术数,皆是在人间故去的人。
”
宝玉见湘云也在人群里,上去一把拉住哭道:
“云妹妹,我没能力治好你的病,实在愧疚。
”湘云道:
“这都是我命不好,怎怨的二哥哥?
”宝玉又看见宝钗也在其中,诧异道:
“怎么你也离了人世了?
”宝钗哭道:
“相公好狠心离我而走,害的我孤苦无依。
”宝玉脸有愧色道:
“我对不住你,如今后悔又无益了。
”又往人群里寻找黛玉,却不见人在那里,只看见的是:
元春、妙玉、迎春、探春、惜春、巧姐、李纨、秦可卿、香菱、平儿、宝琴、邢岫烟、宝蟾、娇杏、尤二姐、尤三姐、瑞珠,宝珠,李纹,李绮。
鸳鸯,司棋,金钏儿
,玉钏,茜雪,莺儿,柳五儿、抱琴、待书、入画,彩云,翠缕,春燕,绣桔,嫣红,佳蕙、翠墨,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