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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颂
诗经·颂·周颂·闵予小子之什·闵予小子(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
周成王亲政时在祖庙的祝告辞。
原文:
闵予小子1,
遭家不造2,
嬛嬛在疚3。
於乎皇考4,
永世克孝5。
念兹皇祖6,
陟降庭止7。
维予小子,
夙夜敬止。
於乎皇王8,
继序思不忘9。
注释:
1.闵:
通"悯",怜悯,郑笺说是"悼伤之言"。
予小子:
成王自称。
2.不造:
不善,指遭凶丧。
3.嬛(qiónɡ)嬛:
同"茕茕",孤独无依靠。
疚:
忧伤。
4.於(wū)乎:
同"呜呼",表感叹。
皇考:
指武王。
5.克:
能。
6.皇祖:
指文王。
7.陟降:
升降。
止:
语气词。
8.皇王:
兼指文王、武王。
9.序:
绪,事业。
译文:
可怜我这三尺童,
新遭父丧真悲痛,
孤独无援忧忡忡。
感叹先父真伟大,
终生尽孝有高风。
念我先祖兴大业,
任贤黜佞国运隆。
我今年幼已即位,
日夜勤政求成功。
先王灵前发誓言,
继承遗志铭心胸。
赏析:
成王继位之时,年龄幼小,可以说,除了高贵的身份之外,他在政治上是一无所有。
幼小的成王不可能明白自己的处境,而为之辅政的周公对此则有清醒的认识。
因此,尽管《闵予小子》看似成王以第一人称而作的自述,其实真正的作者应是辅政的周公。
《闵予小子》是“嗣王(即成王)朝于庙”(《毛诗序》)之诗。
嗣王朝庙,通常是向祖先神灵祷告,表白心迹,祈求保佑,同时也有对臣民的宣导作用。
鉴于成王的特殊境遇,这篇告庙之辞应有特殊的设计。
开头三句,将成王的艰难处境如实叙述,和盘托出,并强调其“嬛嬛在疚”,无依无靠。
国君需要群臣,嗣王更需要群臣的支持,成王这样年幼的嗣王则尤其需要群臣的全力辅佐。
强调成王的孤独无援,于示弱示困示艰难之中,隐含了驱使、鞭策群臣效力嗣王的底蕴,这一点在下面即逐步显示出来。
第四句的“皇考”指周武王。
武王一生业绩辉煌卓著,诗中却一字不提,只说他“永世克孝”。
为人子当尽孝;为人臣则当尽忠,其理一致,为什么不直陈其言呢?
盖因在危难、困窘之际寻求援助,明令不如感化,当时周王室群臣均为武王旧臣,点出武王克尽孝道,感化之效即生。
第六句的“皇祖”指周文王,而“陟降”一语,当重在“陟”,因为成王嗣位时在朝的文王旧臣,都是文王擢拔的贤能之士,他们在文王去世之后,辅佐武王成就了灭商的伟业,此时又该辅佐成王来继业守成了。
周公是经历文、武、成三世的老臣,“自文王在时,旦为子孝,笃仁,异于群子”,又“佐武王,作《牧誓》,破殷”(《史记·鲁周公世家》),一些三世老臣如姜尚等,都长期与他共事,上述对文王、武王赞颂之语,出自他口中,自有非同寻常的号召与约束力量,穆王时太仆正伯冏作《冏命》,所说“昔在文武,聪明齐圣,小大之臣,咸怀忠良”,正可见周公的威严。
周公在其子伯禽受封于鲁后曾训戒伯禽要尊贤,说:
“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
然我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
”(《史记·鲁周公世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贱”,当然知道成王的身份更为高贵。
成王为文王之孙,武王之子,血统至尊,这也几乎就是他继位时全部的政治资本,周公对此不能不充分地加以利用,以期对文王、武王感恩戴德的群臣对成王也俯首听命。
因此“继序”一语出现于《闵予小子》的末句,绝非偶然,它强调成王继承的是文王、武王开创的大业,而“思不忘”对成王固然是必须兑现的誓言,对于文王、武王的旧臣,则是理所当然应尽的天职。
《闵予小子》隐含着对文王、武王旧臣效忠嗣王的要求,而在这方面,周公又是以身作则、堪称楷模的。
他并没有忘记对儿子伯禽的教育与指导,用今天的话说是公私兼顾的,可他的主要精力一直集中于辅佐成王,他的主要政治业绩也在于此。
这方面,《诗经》、《尚书》中的许多篇章留下了可信的记录,孔子也一再表示对他的尊崇与景仰。
周公与成王虽然一为臣一为君,一为辅相一为天子,但是,要了解成王时政事,却往往先要了解周公。
《六经》皆史,读本篇亦可窥周初政事之一斑。
诗经·颂·周颂·闵予小子之什·访落(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
周成王即位之初和群臣商议国政。
原文:
访予落止1,
率时昭考2。
於乎悠哉3,
朕未有艾4。
将予就之5,
继犹判涣6。
维予小子,
未堪家多难。
绍庭上下7,
陟降厥家8。
休矣皇考9,
以保明其身10。
注释
1.访:
谋,商讨。
落:
始。
止:
语气词。
2.率:
遵循。
时:
是,这。
昭考:
指武王。
3.悠:
远。
4.艾:
郑笺:
"艾,数也。
我于是未有数。
言远不可及也。
"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
"《尔雅·释诂》:
‘艾,历也’。
‘历,数也。
’…历当读为阅历之历,笺释‘未有艾’为未有数,犹有未有历也。
"
5.将:
助。
就:
接近,趋向。
6.判涣:
分散。
7.绍:
继。
8.陟降:
提升和贬谪。
厥家:
指群臣百官。
9.休:
美。
皇考:
指武王。
10.明:
勉。
译文:
即位之初国事商,
路线政策依父王。
先王之道太精深,
阅历未丰心惶惶。
纵有群臣来相助,
犹恐闪失欠妥当。
登位年轻缺经验,
家国多难真着忙。
惟遵先王的庭训,
任贤黜佞肃朝纲。
父王英明又伟大,
佑我勉我身安康。
赏析:
周武王为太子时,因文王被商纣王囚于羑里,得以直接掌权,处理朝政,控制大局,在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治国经验,后又协助回归的文王征服西方诸侯,攻伐征战,亦老到内行。
文王去世,武王即位,无惊无险,不仅局势平稳,而且国力迅速增强,一举完成灭纣革命,乃是水到渠成。
成王即位的情况则大不相同。
武王于克殷后二年去世,留下巨大的权力真空,尚处孩提时期的成王根本无法填补,因此由武王之弟周公摄政辅佐。
摄政只不过是通向新王正式治国的过渡,在这一过渡时期,周公不仅要日理万机,处理朝政,而且要逐步树立起新王即成王的天子权威,《访落》便反映出这种树立权威的努力。
《访落》创作时间,应是在武王去世、成王即位之时。
《毛诗序》云:
“《访落》,嗣王谋于庙也。
”这个朝先王之庙、谋于群臣之举,郑玄笺认为是在“成王始即政”时。
孔颖达疏对这一时间所作的界定更为明确:
“此‘未堪家多难’,文与《小毖》正同,但郑以此篇在居摄之前,《小毖》在致政之后。
”由于“成王始即政”可以有两种理解:
一是在继武王位之时,一是在周公摄政结束还政之时。
郑笺用“始即政”是一个含混的时间概念,因此孔疏的明确界定十分必要。
后世出现了因含混而生的歧解。
如朱熹《诗集传》在《闵予小子》篇末云:
“此成王除丧朝庙所作,疑后世遂以为嗣王朝庙之乐。
后三篇(指《访落》、《敬之》、《小毖》)放此。
”周时对亡父行“三年之丧”(期限为二十五月)礼,然则朱熹所说已不是“始即政”之际。
还有学者认为《访落》作于周公还政之后,释“家多难”为管叔、蔡叔、武庚和淮夷之难,其理解与诗的原义大相径庭。
可见,细读郑笺、孔疏以明确《访落》作时,于准确理解诗义至关重要。
新王权威的树立,关键在于诸侯的态度。
先王在世,诸侯臣服;然先王去世,新王即位,以前臣服的诸侯未必全都视新王如先王。
成王始即政,对诸侯的控制自然比不上武王时牢固,原先稳定的政治局面变得不那么稳定而处处隐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
这也十分自然。
帝王的更替,特别是幼弱的帝王取代成熟强大的帝王,给诸侯提供了权力再分配的机会,局势不稳的根源即在于此。
使诸侯回到自己的牢固控制中来,便成为周王室必须面对的课题。
当时周王室的象征是成王,而实际的掌权者则是摄政的周公,从这个意义上说,《访落》所体现的正是周公的思想,不过用成王的口气表达而已。
在《访落》中,成王诉说自己年幼,缺少治国经验,请求诸侯辅助,既陈实情,又表诚意。
当然,只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对于诸侯,更需要的是施以震慑。
诗中两提武王(“昭考”、“皇考”),两提遵循武王之道,震慑即由此施出。
参与朝庙的诸侯均是受武王之封而得爵位的。
身受恩惠,当报以忠诚,这是道义上的震慑;武王虽逝,他所建立的国家机器(包括强大的军队)仍在,这是力量上的震慑。
最有力的震慑是诗中表达的遵循武王之道的决心。
如果说“率时昭考”还嫌泛泛,“绍庭上下,陟降厥家”就十分具体了。
武王在伐纣前所作准备有一条“立赏罚以记其功”(《史记·周本纪》)与诗中“上下”、“陟降”相似,惟成王所处时局更为严峻,他所采取的措施也会更为严厉。
舜即位后曾“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尚书·舜典》),这是成王可以效法,并可由辅佐他的周公实施的。
《访落》其实是一篇周王室决心巩固政权的宣言,是对武王之灵的宣誓,又是对诸侯的政策交代,真诚而不乏严厉,严厉而不失风度,周公也借此扯满了摄政的风帆。
诗经·颂·周颂·闵予小子之什·敬之(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
周成王自我规诫并告诫群臣。
原文:
敬之敬之1,
天维显思2,
命不易哉3。
无曰高高在上,
陟降厥士,
日监在兹4。
维予小子,
不聪敬止。
日就月将5,
学有缉熙于光明6。
佛时仔肩7,
示我显德行8。
注释:
1.敬:
通"儆",警戒。
2.显:
明白。
思:
语气词。
3.易:
变更。
4.日:
每天。
监:
察。
兹:
此。
5.就:
久。
将:
长。
6.缉熙:
积累光亮,喻掌握知识渐广渐深。
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
"《说文》:
‘缉,绩也。
’绩之言积。
缉熙,当谓渐积广大以至于光明。
"
7.佛(bì):
大。
时:
是。
仔肩:
责任。
郑笺:
"仔肩,任也。
"
8.显:
美好。
译文:
警戒警戒要记牢,
苍天在上理昭昭,
天命不改有常道。
休说苍天高在上,
佞人贤士,下野上朝,
时时刻刻,明察秋毫。
我虽年幼初登基,
聪明戒心尚缺少。
日久月长勤学习,
日积月累得深造。
任重道远我所乐,
光明美德作先导。
赏析:
《毛诗序》、《诗集传》都把《闵予小子》、《访落》、《敬之》、《小毖》看成组诗。
小序认为依次表达“嗣王朝于庙”、“嗣王谋于庙”、“群臣进戒嗣王”、“嗣王求助”,似乎是按预定写作计划一气呵成;《诗集传》则认为“此(《闵予小子》)成王除丧朝庙所作,疑后世遂以为嗣王朝庙之乐。
后三篇放此”;均说此四篇完成于一时。
这四篇确为内容乃至人物都相关的一组诗,但并非作于一时:
前两篇当作于武王去世、成王即位之初;《小毖》作于周公归政之后;《敬之》则应作于二者之间的某一个时期,此时成王已有了在周公辅佐下执政的一段经历,正处于自冲动走向成熟的过渡途中。
《毛诗序》说《敬之》是“群臣进戒嗣王”之作,不仅与诗中“维予小子”的成王自称不合,也与全诗文意相悖。
无论从字面还是从诗意看,《敬之》的主动者都不是群臣,而是嗣王即成王。
诗序之所以说“群臣进戒嗣王”,或许是出于成王在周公辅佐下平定叛乱、克绍基业而又有所巩固发展的考虑,其善意用心无可厚非,却并不合乎实情。
前面已经说过,此时的成王,已逐步走向成熟,他在《敬之》中要表达的有两层意思:
对群臣的告戒和严格的自律。
首六句为第一层。
成王利用天命告戒群臣,由于他的天子身份,因而很自然地具有居高临下的威势。
“天维显”、“命不易”,形式上为纯客观的叙述,目的则在于强调周王室是顺承天命的正统,群臣必须牢记这点并对之拥戴服从。
对群臣的告戒在“无曰”以下三句中表达得更为明显,其中“陟降”只能是由周王室施加于群臣的举措,而“日监在兹”与其说是苍天的明察秋毫(本诗的译文如此,是出于文从字顺的考虑),不如说是强调周王室对群臣不轨行为的了如指掌,其震慑的意旨不言而喻。
后六句为第二层。
年幼的成王,面对年龄较长的群臣,往往采取一种谦恭的姿态,这里表达严于律己的意愿更是如此。
成王自称“小子”,承认自己还很缺乏能力、经验,表示要好好学习,日积月累,以达到政治上的成熟,负起承继大业的重任。
但是,群臣却不能因此而对成王这位年幼的君主轻略忽视,甚至可以玩之于股掌,成王并没有放弃对群臣“陟降”(此处偏重于“降”)的权力,也没有丝毫减弱国家机器“日监在兹”功能的打算,更重要的是,成王的律己,是在以坚强的决心加速自己的成熟即政治上的老练,进而加强对群臣的控制。
年幼而不谙朝政的成王,群臣对之或许有私心可逞(但还会存有对摄政周公的顾忌);而逐渐成熟的成王,决心掌握治国本领而努力学习的成王,群臣对之便只能恭顺和服从,并随时存有伴君如伴虎的恐惧。
诗中的律己也就产生了精心设计的震慑。
《闵予小子》、《访落》、《敬之》、《小毖》这一组诗,诗中由“闵予小子”、“维予小子”、“维予小子”到“予”述及的成王自称,可以体现成王执政的阶段性,也可看出成王政治上的成长和执政信心的逐步确立。
这一组内容相关而连贯的诗,虽然不是有预先确定的创作计划,但其连续的编排则应是由删诗的孔子确定的。
《尚书》中自《金滕》以下诸篇,叙及周公、成王,与这一组诗具有相同的时代背景,对照阅读,可增进理解;《史记》中的《周本纪》与《鲁周公世家》有关部分,也可参照阅读。
如果只读《诗经》的注解,虽然也能读懂原文,但恐怕难以得到深刻的、立体化的印象。
诗经·颂·周颂·闵予小子之什·小毖(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
周成王自戒要防微杜渐。
原文:
予其惩1,
而毖后患2。
莫予荓蜂3,
自求辛螫4。
肇允彼桃虫5,
拚飞维鸟6。
未堪家多难7,
予又集于蓼8。
注释:
1.惩:
警戒。
2.毖:
谨慎。
3.荓(pínɡ)蜂:
小草和细蜂。
4.螫(shì):
毒虫刺人。
5.肇:
开始。
允:
诚,信。
桃虫:
鸟名,即鹪鹩。
6.拚:
翻飞。
7.多难:
指武庚、管叔、蔡叔之乱。
8.蓼(liǎo):
草名,生于水边,味辛辣苦涩。
译文:
我必须深刻地吸取教训,
使其成为免除后患的信条:
不再轻忽小草和细蜂,
受毒被螫才知是自寻烦恼;
不再听信小巧柔顺的鹪鹩,
它转眼便化为凶恶的大鸟;
国家多变故已不堪重负,
我似乎又陷入苦涩的丛草。
赏析:
《诗经》的篇名,大多是取于本篇的成句、成词。
周颂中只有《酌》、《赉》、《般》的篇名不在本篇文字之内;而《小毖》却又特别,“毖”取于本篇,“小”则取自篇外。
《小毖》的题意,方玉润《诗经原始》以为即是“大戒”,颇见其新,但如果说从“小者大之源”(《后汉书·陈忠传》)的角度而言方说尚勉强可通,那么,戒之意已在“惩”中表示而不题篇名为“小惩”就非方氏新说所能解释。
就题目而言,《小毖》应是小心谨慎之意。
《小毖》篇名中点出了“毖”,诗中却除前两句“惩”、“毖”并叙外,其余六句则纯然强调“惩”。
“莫予荓蜂”句中“荓蜂”的训释,对于诗意及结构的认识颇关重要。
孔疏释为“掣曳”,朱熹《诗集传》释“荓”为“使”,均属未得确解,以致串释三、四两句时虽曲意迎合,仍殊觉难以圆通。
其实,“荓蜂”是指微小的草和蜂,易于忽视,却能对人施于“辛螫”之害,与五、六两句“桃虫”化为大鸟形成并列的生动比喻,文辞既畅,比喻之义亦显。
“未堪家多难”一句,与《访落》完全相同,但因后者作于周公摄政前,而本篇作于周公归政后,所以同一诗句含义便有差别。
《访落》中此句是说国家处于多事之秋,政局因武王去世而动荡不安,自己(成王)年幼并缺少经验而难以控制;《小毖》中则是指已经发生并被平定的管叔、蔡叔、武庚之乱。
关于这点,分析《访落》时已作交代,可以参阅。
由于创作时间有先后之别,《访落》可以说是周公代表成王所发表的政策宣言,而《小毖》则信乎为成王自己的声音。
其时,成王年齿已长,政治上渐趋成熟,亲自执政的愿望也日益强烈。
不过,在《小毖》中,成王这种强烈的愿望,并非以豪言壮语,而是通过深刻反省予以表达,其体现便是前面所说的着重强调“惩”。
《小毖》的主旨在于惩前毖后。
惩前的大力度,正说明反省之深刻,记取教训之牢,以见毖后决心之大。
惩前是条件,毖后是目的,诗中毖后的目的虽然没有丝毫的展示,却已隐含在惩前的条件的充分描述之中。
在诗中,我们可以体会到成王深刻的反省:
自己曾为表面现象蒙蔽而受害,曾面临小人图穷而匕现的威胁,也曾经历过难以摆脱的危机。
但这何尝又不由此而受到启发,进而深思:
此时的成王,已经顺利度过危机,解除了威胁,而更重要的是,他已成熟.并将保持政治上的清醒,决心为巩固政权而行天子之威令。
《小毖》隐威令于自省,寓毖后于惩前,其实正是对群臣的震慑,但含而不露,符合君临海内的天子身份,其笔墨之经济,也显示出创作匠心。
“惩前毖后”这一成语即由《小毖》而来,当我们使用它时,如果想到《小毖》,想到成王,并想到成王即位后一段特殊的经历,将能体会到它字面外的深层含义。
理解、使用成语最好溯其源,这也是应该认识的一个规律。
诗经·颂·周颂·闵予小子之什·载芟(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
周王亲耕农田,祭神劝农。
原文:
载芟载柞1,
其耕泽泽2。
千耦其耘3,
徂隰徂畛4。
侯主侯伯5,
侯亚侯旅6,
侯彊侯以7。
有嗿其馌8,
思媚其妇9,
有依其士10。
有略其耜11,
俶载南亩12,
播厥百谷。
实函斯活13,
驿驿其达14。
有厌其杰15,
厌厌其苗,
绵绵其麃16。
载获济济,
有实其积,
万亿及秭17。
为酒为醴18,
烝畀祖妣19,
以洽百礼20。
有飶其香21。
邦家之光。
有椒其馨22,
胡考之宁23。
匪且有且24,
匪今斯今,
振古如兹25。
注释:
1.载芟(shān)载柞(zuò):
芟,割除杂草;柞,砍除树木。
载…载…,连词,又…又…。
2.泽泽:
通"释释",土解。
3.千耦:
耦,二人并耕;千,概数,言其多。
耘:
除田间杂草。
4.徂(cú):
往。
隰(xí):
低湿地。
畛(zhěn):
高坡田。
5.侯:
语助词,犹"维"。
主:
家长,古代一国或一家之长均称主。
伯:
长子。
6.亚:
叔、仲诸子。
旅:
幼小子弟辈。
7.疆:
同"强",强壮者。
以:
雇工。
8.嗿(tǎn):
众人饮食声。
有嗿,嗿嗿。
馌(yè):
送给田间耕作者的饮食。
9.思:
语助词。
媚:
美。
10.依:
壮盛。
士:
毛传训"子弟也",朱熹《诗集传》训"夫也"。
11.有略:
略略。
略,锋利。
耜(sì):
古代农具名,用于耕作翻土,西周时用青铜制成锋利的尖刃,是后世犁铧的前身。
12.俶(chù):
始。
载:
读作"菑",用农具把草翻埋到地下。
南亩:
向阳的田地。
13.实:
种子。
函:
含。
斯:
乃。
活:
活生生。
14.驿驿:
《尔雅》作"绎绎",朱熹《诗集传》训"苗生貌"。
达:
出土。
15.厌:
美好。
杰:
特出之苗。
16.麃(biāo):
谷物的穗。
17.亿:
十万。
秭(zi):
一万亿。
18.醴(lǐ):
甜酒。
19.烝:
进。
畀(bì),给予。
祖妣:
祖父、祖母以上的祖先。
20.洽:
合。
以洽百礼,谓合于各种礼仪的需用。
21.有飶(bì):
飶飶,飶通"苾",芬芳。
22.椒:
以椒浸制的酒。
23.胡考:
长寿,指老人。
24.匪(fēi):
非。
且:
此。
上"且"字谓此时,下"且"字谓此事。
25.振古:
终古。
译文:
又除草来又砍树,
田头翻耕松土壤。
千对农人在耕地,
洼地坡田都前往。
家主带着长子来,
子弟晚辈也到场,
有壮汉也有雇工,
地头吃饭声音响。
妇女温柔又娇媚,
小伙子们真强壮。
耜的尖刃多锋利,
南面那田先耕上。
播撒百谷的种子,
颗粒饱满生机旺。
小芽纷纷拱出土,
长出苗儿好漂亮。
禾苗越长越茂盛,
谷穗下垂长又长。
收获谷物真是多,
露天堆满打谷场,
成万成亿难计量。
酿造清酒与甜酒,
进献先祖先妣尝,
完成百礼供祭飧。
祭献食品喷喷香,
是我邦家有荣光。
献祭椒酒香喷喷,
祝福老人常安康。
不是现在才这样,
不是今年才这样,
万古都有这景象。
赏析:
这篇诗是周王在秋收后用新谷祭祀宗庙时所唱的乐歌。
它创作的时代,从诗的内容、在《周颂》中的编排及其艺术风格来看,当在成王之后,晚于《臣工》、《噫嘻》等篇。
全诗三十一句,不分章,但有韵,是《周颂》中最长的一篇,也是几篇有韵诗中用韵较密的一篇。
它的内容记述了西周前期农业生产的一些情况,也是历来被历史学家重视的篇章。
它为研究西周社会形态,了解农业生产力的发展,提供了可信的资料,在现代,它的历史文献价值,要超过文学价值。
全诗虽未分段,其叙事自成段落,层次清楚,依次叙述以下内容:
首四句写开垦。
描写了有的割草,有的刨树根,一片片土壤翻掘松散,“千耦其耘”,遍布低洼地、高坡田,呈现热烈的春耕大生产景象。
“千耦其耘”的“耘”字,单释为除田间杂草,与“耕”合用则泛指农田作业。
开垦时重在耕(翻掘土壤),这里是为了用韵,略为“耘”,实即“千耦其耕”。
所谓“耦耕”,是上古一种耕作方式,即二人合作翻掘土壤。
如何并力,可有几种形式,如挖掘树根,宜对面合作;开沟挖垅,不妨并肩;盖使用耒耜翻地,必须一推一拉。
这里言“千耦”,是言极多,从低洼地到高坡田,遍布田野,开垦面积多,出动的劳动力多,这只可能是有组织、有领导的集体性质的大生产。
第五至第十句写参加春耕的人,男女老少全出动,强弱劳力都上场,漂亮的妇女,健壮的小伙,在田间吃饭狼吞虎咽,展现出一幅生动的画面。
据文献所载,周王是全部土地的所有者(“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他只直接拥有一大片土地,以封建形式将土地分封下去,他取贡赋,并有权随时收回土地。
所以被分封者只有较长期的、较固定的使用权,各土地领主又以同等形式分给下属,这样可以层层分下去,而以家庭为基本单位。
当时的家庭实际是家族,以家长为首,众兄弟、子孙多代同居,这种土地分配和家庭结构形式,在诗中都反映了出来。
第十一至第十四句写播种。
锋利的耒耜,从向阳的田地开播,种子覆土成活。
“啊!
多么锋利的耒耜!
”“播下百谷就出芽!
”在这赞叹声中饱含着欢欣,反映出金属(青铜)农具的使用和农业技术的进步,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
第十五至第十八句写禾苗生长和田间管理。
“驿驿其达”,“厌厌其苗”,也是赞叹中饱含喜悦;“緜緜其麃”,表示精心管理,努力促进作物生长,表现了生产的热情。
接下去三句写收获。
作者用了夸张的手法,以“万亿及秭”形容露天堆积的谷物广大无边,表现丰收的喜悦。
“万亿及秭”一句是全诗的转折处。
此句以上是写农事,从开垦叙述到收获;此句以下则转人祭祀和祈祷,可以说是诗的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前四句写制酒祭祀,是全诗的思想中心,表明发展生产是为烝祖妣、洽百礼、光邦国、养耆老。
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就是报答祖先,光大家国,保障和提高人民生活。
这也是周代发展生产的根本政策。
周代制酒主要用于祭祀和百礼,不提倡平时饮酒。
末尾三句是祈祷之辞,向神祈祷年年丰收。
《毛诗序》云:
“《载芟》,春藉田而祈社稷也。
”后人多以此篇为不限于藉田祀神之用,与《丰年》诗大致相同,亦可为秋冬祀神之诗。
全诗叙述有层次、有重点,初言垦,继言人,言种,言苗,言收,层层铺叙,上下衔接;至“万亿及秭”而承上启下,笔锋转势,言祭,言祷。
在叙述中多用描写、咏叹,时或运用叠字、排比、对偶,押韵而七转韵,都使全诗的行文显得生动活泼,这在《周颂》中是相当突出的。
对诗中所反映的农政思想,龙起涛《诗经本事》有一段评析文字很有参考价值,兹录于下:
“此篇春耕夏耘,备言田家之苦;秋获冬藏,极言田家之勤。
至于烝祖妣,洽百礼,供宾客,养耆老,于慰劳休息之中,有坚强不息之神焉,有合众齐力之道焉,有蟠结不解之势焉。
是以起于陇亩之中,蔚开邦家之基;以一隅而取天下,其本固也,此之谓农战。
”(朱守亮《诗经评释》引)
诗经·颂·周颂·闵予小子之什·良耜(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
秋收后祭祀土神谷神。
原文:
畟畟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