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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君散文三篇解析

桂花雨

中秋节前后,就是故乡的桂花季节。

一提到桂花,那股子香味就仿佛闻到了。

桂花有两种,月月开的称木樨,花朵较细小,呈淡黄色,台湾好像也有,我曾在走过人家围墙外时闻到这股香味,一闻到就会引起乡愁。

另一种称金桂,只有秋天才开,花朵较大,呈金黄色。

我家的大宅院中,前后两大片旷场,沿着围墙,种的全是金桂。

惟有正屋大厅前的庭院中,种着两株木樨、两株绣球。

还有父亲书房的廊檐下,是几盆茶花与木樨相间。

小时候,我对无论甚么花,都不懂得欣赏。

尽管父亲指指点点地告诉我,这是凌霄花,这是叮咚花、这是木碧花……我除了记些名称外,最喜欢的还是桂花。

桂花树不像梅花那么有姿态,笨笨拙拙的,不开花时,只是满树茂密的叶子,开花季节也得仔细地从绿叶丛里找细花,它不与繁花斗艳。

可是桂花的香气味,真是迷人。

迷人的原因,是它不但可以闻,还可以吃。

“吃花”在诗人看来是多么俗气?

但我宁可俗,就是爱桂花。

故乡是近海县份,八月正是台风季节。

母亲称之为“风水忌”。

桂花一开放,母亲就开始担心了,“可别做风水啊。

”(就是台风来的意思。

)她担心的第一是将收成的稻谷,第二就是将收成的桂花。

桂花也像桃梅李果,也有收成呢。

母亲每天都要在前后院子走一遭,嘴里念着,“只要不做风水,我可以收几大箩,送一斗给胡宅老爷爷,一斗给毛宅二婶婆,他们两家糕饼做得多”。

原来桂花是糕饼的香料。

桂花开得最茂盛时,不说香闻十里,至少前后左右十几家邻居,没有不浸在桂花香里的。

桂花成熟时,就应当“摇”,摇下来的桂花,朵朵完整、新鲜,如任它开过谢落在泥土里,尤其是被风雨吹落,那就湿漉漉的,香味差太多了。

“摇桂花”对于我是件大事,所以老是盯着母亲问:

“妈,怎么还不摇桂花嘛?

”母亲说:

“还早呢,没开足,摇不下来的。

”可是母亲一看天空阴云密布,云脚长毛,就知道要“做风水”了,赶紧吩咐长工提前“摇桂花”,这下,我可乐了。

帮着在桂花树下铺篾簟,帮着抱住桂花树使劲地摇,桂花纷纷落下来,落得我们满头满身,我就喊:

“啊!

真像下雨,好香的雨啊。

”母亲洗净双手,撮一撮桂花放在水晶盘中,送到佛堂供佛。

父亲点上檀香,炉烟袅袅,两种香混和在一起,佛堂就像神仙世界。

于是父亲诗兴发了,实时口占一绝:

“细细香风淡淡烟,竞收桂子庆丰年。

儿童解得摇花乐,花雨缤纷入梦甜。

”诗虽不见得高明,但在我心目中,父亲确实是才高八斗,出口成诗呢。

桂花摇落以后,全家动员,拣去小枝小叶,铺开在簟子里,晒上好几天太阳,晒干了,收在铁罐子里,和在茶叶中泡茶、做桂花卤,过年时做糕饼。

全年,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桂花香中。

念中学时到了杭州,杭州有一处名胜满觉垄,一座小小山坞,全是桂花,花开时那才是香闻十里。

我们秋季远足,一定去满觉垄赏桂花。

“赏花”是借口,主要的是饱餐“桂花栗子羹”。

因满觉垄除桂花以外,还有栗子。

花季栗子正成熟,软软的新剥栗子,和着西湖白莲藕粉一起煮,面上撒几朵桂花,那股子雅淡清香是无论如何没有字眼形容的。

即使不撒桂花也一样清香,因为栗子长在桂花丛中,本身就带有桂花香。

我们边走边摇,桂花飘落如雨,地上不见泥土,铺满桂花,踩在花上软绵绵的,心中有点不忍。

这大概就是母亲说的“金沙铺地,西方极乐世界”吧。

母亲一生辛劳,无怨无艾,就是因为她心中有一个金沙铺地、玻璃琉璃的西方极乐世界。

我回家时,总捧一大袋桂花回来给母亲,可是母亲常常说:

“杭州的桂花再香,还是比不得家乡旧宅院子里的金桂。

于是我也想起了在故乡童年时代的“摇花乐”,和那阵阵的桂花雨。

金盒子

记得五岁的时候,我与长我三岁的哥就开始收集各色各样的香烟片了。

经过长久的努力,我们把《封神榜》香烟片几乎全部收齐了。

我们就把它收藏在一只金盒子里--这是父亲给我们的小小保险箱,外面挂着一把玲珑的小锁。

小钥匙就由我与哥哥保管。

每当父亲公馀闲坐时,我们就要捧出金盒子,放在父亲的膝上,把香烟片一张张取出来,要父亲仔仔细细给我们讲画面上纣王比干的故事。

要不是严厉的老师频频促我们上课去,我们真不舍得离开父亲的膝下呢!

有一次,父亲要出发打仗了。

他拉了我俩的小手问道:

“孩子,爸爸要打仗去了,回来给你们带些甚么玩意儿呢!

”哥哥偏着头想了想,拍着手跳起来说:

“我要大兵,我要丘八老爷。

”我却很不高兴地摇摇头说:

“我才不要,他们是要杀人的呢。

”父亲摸摸我的头笑了。

可是当他回来时,果然带了一百名大兵来了。

他们一个个都雄赳赳地,穿着军装,背着长枪。

幸得他们都是烂泥做的,只有一寸长短,或立或卧,或跑或俯,煞是好玩。

父亲分给我们每人五十名带领。

这玩意多么新鲜!

我们就天天临阵作战。

只因过于认真,双方的部队都互相损伤。

一两星期以后,他们都折了臂断了腿,残废得不堪再作战了,我们就把他们收容在金盒子里作长期的休养。

我八岁的那一年,父亲退休了。

他要带哥哥北上住些日子,叫母亲先带我南归故里。

这突如其来的分别,真给我们兄妹十二分的不快。

我们觉得难以割舍的还有那惟一的金盒子,与那整套的《封神榜》香烟片。

它们究竟该托付给谁呢?

两人经过一天的商议,还是哥哥慷慨地说:

“金盒子还是交给你保管吧!

我到北平以后,爸爸一定会给我买许多玩意儿的!

金盒子被我带回故乡。

在故乡寂寞的岁月里,童稚的心,已渐渐感到孤独。

幸得我已经慢慢了解《封神榜》香烟片背后的故事说明了。

我又用烂泥把那些伤兵一个个修补起来。

我写信告诉哥哥说金盒子是我寂寞中惟一的良伴,他的回信充满了同情与思念。

他说:

“明年春天回来时给我带许许多多好东西,使我们的金盒子更丰富起来。

第二年的春天到了,我天天在等待哥哥归来。

可是突然一个晴天霹雳似的电报告诉我们,哥哥竟在将要动身的前一星期,患急性肾脏炎去世了。

我已不记得当这噩耗传来的时候,是怎样哭倒在母亲怀里,仰视泪痕斑斑的母亲,孩子的心,已深深体验到人事的变幻无常。

我除了恸哭,更能以甚么话安慰母亲呢?

金盒子已不复是寂寞中的良伴,而是逗人伤感的东西了。

我纵有一千一万个美丽的金盒子,也抵不过一位亲爱的哥。

我虽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却懂得不在母亲面前提起哥哥,只自己暗中流泪。

每当受了严师的责罚,或有时感到连母亲都不了解我时,我就独个儿躲在房间,闩上了门,捧出金盒子,一面搬弄里面的玩物,一面流泪,觉得满心的忧伤委屈,只有它们才真能为我分担。

父亲安顿了哥哥的灵柩以后,带着一颗惨痛的心归来了。

我默默地靠在父亲的膝前,他颤抖的手抚着我,早已鸣咽不能成声了。

三四天后,他才取山一个小纸包说:

“这是你哥哥在病中,用包药粉的红纸做成的许多小信封, 一直放在袋里,原预备自己带给你的。

现在你拿去好好保存着吧!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十只小红纸信封,每一只里面都套有信纸,信纸上都用铅笔画着“松柏长青”四个空心的篆字,其中一个,已写了给我的信。

他写着:

“妹妹,我病了不能回来,你快与妈妈来吧!

我真寂寞,真想念妈妈与你啊!

”那一晚上整整哭到夜深。

第二天就小心翼翼地把小信封收藏在金盒子里,这就是他留给我唯一值得纪念的宝物了。

三年后,母亲因不堪家中的寂寞,领了一个族里的小弟弟。

他是个十二分聪明的孩子,父母亲都非常爱他,给他买了许多玩具。

我也把我与哥哥幼年的玩具都给了他,却始终藏过了这只小金盒子,再也舍不得给他。

有一次,被他发现了,他跳着叫着一定要。

母亲带着责备的口吻说:

“这么大的人了,还与六岁的小弟弟争玩具呢!

”我无可奈何,含着泪把金盒子让给小弟弟,却始终不忍将一段爱惜金盒子的心事,向母亲吐露。

金盒子在六岁的童子手里显得多么不坚牢啊!

我眼看他扭断了小锁,打碎了烂泥兵,连那几个最宝贵的小信封也几乎要遭殃了。

我的心如绞着一样痛,趁母亲不在,急忙从小弟弟手里抢救回来,可以说金盒子已被摧毁得支离破碎了。

我真是心疼而且愤怒,忍不住打了他,他也骂我“小气的姊姊”,他哭了,我也哭了。

一年又一年地,弟弟已渐渐长大,他不再毁坏东西了。

九岁的孩子,就那么聪明懂事,他已明白我爱惜金盒子的苦心,帮着我用美丽的花纸包扎起烂泥兵的腿,再用铜丝修补起盒子上的小锁,说是为了纪念他不曾晤面的哥哥,他一定得好好爱护这只金盒子。

我们姊弟间的感情,因而与日俱增,我也把思念哥哥的心,完全寄托于弟弟了。

弟弟十岁那年,我要离家外出,临别时,我将他的玩具都理在他的小抽屉中,自己带了这只金盒子在身边,因为金盒子对于我不仅是一种纪念,而且是骨肉情爱之所系了。

作客他乡,一连就是五年,小弟弟的来信,是我唯一的安慰。

他告诉我他已经念了许多书,并且会画图画了。

他又告诉我说自己的身体不好,时常咳嗽发烧,说每当病在牀上时,是多么寂寞,多么盼我回家,坐在他身边给他讲香烟片上《封神榜》的故事。

可是因为战时交通不便,又为了求学不能请假,我竟一直不曾回家看看他。

恍惚又是一场噩耗,一个电报告诉我弟弟突患肠热病,只两天就不省人事,在一个凄凉的七月十五深夜,他去世了!

在临死时,他忽然清醒起来,问姊姊可曾回家。

我不能不怨恨残忍的天心,在十年前夺去了我的哥哥,十年后竟又要夺去我的弟弟,我不忍回想这接二连三的不幸事件,我是连眼泪也枯干了。

哥哥与弟弟就这样地离开了我,留下的这一只金盒子,给与我的惨痛该多么深?

但正为它给我与如许惨痛的回忆,使我可以捧着它尽情一哭,总觉得要比甚么都不留下好得多吧!

几年后,年迈的双亲,都相继去世了,暗淡的人间,茫茫的世路,就只丢下我踽踽独行。

如今我又打开这修补过的小锁,抚摸着里面一件年的宝物,贴补烂泥兵脚的美丽花纸,已减退了往日的光彩,小信封上的铅笔字,也已逐渐模糊得不能辨认了。

可是我痛悼哥哥与幼弟的心,却是与日俱增,因为这些暗淡的事物,正告诉我他们离开我是一天比一天更远了。

三更有梦书当枕

我五岁正式由家庭教师教我“读书”认方块字。

起先一天认五个,觉得很容易。

後来加到十个,十五个,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

而且老师故意把字颠三倒四的让我认,认错了就打手心。

我才知道读书原来是这麼苦的一回事,就时常装病逃学。

母亲说老师性子很急,只想一下把我教成个才女,我知道以後一定受不了,不由得想逃到後山庵堂里当尼姑。

母亲笑著告诉我尼姑也要认字念经的,而且吃得很苦,还要上山砍柴,我只好忍著眼泪再认下去。

不久又开始学描红。

老师说:

“你好好的描,我给你买故事书。

”故事书有什麼用呢?

我又看不懂,我也不想看,因为读书是这麼苦的事。

最疼我的老长工阿荣伯会画“毛笔画”,拿我用门牙咬扁了的描红笔,在黄标纸上画各色各样的人物。

最精彩的一次是画了个戏台上的武生,背上八面旗子飘舞著,怀里抱个小孩,他说是“赵子龙救阿斗”,从香烟洋片上描下来的。

他翻过洋片,背面密密麻麻的字,阿荣伯点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有的字我已经认识,他念错了,我给他改正,有的我也不认识。

不管怎样,阿荣伯总讲得有头有尾。

他说:

“小春,快认字吧,认得多了就会读这些故事了,这里面有趣得很呢!

你认识了再来教我。

为了要当他的老师,也为了能看懂故事,我对认字发生了兴趣。

我也开始收集香烟洋片。

那时的香烟种类有大英牌、大联珠、大长城等等。

每种包装里都有一张彩色洋片。

各自印的不同的故事:

《封神榜》、《三国演义》、《西游记》、《二十四孝》都有。

而且编了号,但要收齐一套是很难的。

一位大我十岁左右的堂叔,读书方面是天才,还写得一手好魏碑。

老师却就是气他不学好,不用功。

他喜欢偷喝酒、偷烟抽,尤其喜欢偷吃母亲晒的鸭肫肝。

因此我喊他肫肝叔。

他讲「三国」讲得真好听,又会唱京戏,讲著讲著就唱起来,边唱边做,刘备就是刘备,张飞就是张飞。

连阿荣伯都心甘情愿偷偷从储藏室里打酒给他喝。

我就从父亲那儿偷加力克香烟给他抽。

他有洋片都给我。

我的洋片愈积愈多,故事愈听愈多,字也愈认愈多了。

在老师面前,那怕他把方块字颠来倒去,我都能确确实实的认得。

老师称赞我“天份”很高,提前开始教“书”,他买来一本有插图的儿童故事书。

第一天教的是司马光的故事,司马光急中生智,用大石头打碎水缸,救出将要淹死的小朋友。

图画上一个孩子的头伸出在破缸外面,还有水奔流出来。

司马光张手竖眉像个英雄,那印象至今记得。

很快的,我把全本故事书看完了,仍旧很多字不认识,句子也都是文言,不过可以猜。

不久,老师又要教诗: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诗原来还可以数数呢。

後来肫肝叔又教我一首: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九片十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

”似乎说是苏老泉作的,我也不知道苏老泉是谁,肫肝叔说苏老泉年岁很大才开始用功读书,後来成为大文豪,所以读书用不著读得太早,读得太早了反而变成死脑筋,以後就读不通了。

他说老师就是一辈子读不通的死脑筋,只配当私垫老师。

他说这话时刚巧老师走进来,一个栗子敲在他头顶上,我又怕又好笑。

就装出毕恭毕敬的用功样子。

可是肫肝叔的话对我影响很深,我後来读书总读不进去,总等著像苏老泉似的,忽然开窍的那一天。

八岁开始读四书,《论语》每节背,《孟子》只选其中几段来背。

老师先讲孟子幼年故事,使我对孟子先有点好感。

但孟子长大以後,讲了那麼多大道理我仍然不懂。

肫肝叔真是天才,没看他读书,他却全会背。

老师不在时,他解说给我听:

“孟子见了梁惠王,惠王问他你咳嗽呀?

(王曰叟),你老远跑来,是因为鲤鱼骨卡住吗?

(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故乡土音“吾”“鱼”同音)孟子说不是的,我是想喝杯二仁汤(亦有仁义而已矣)。

“他大声地讲,我大声地笑,这一段很快就会背了。

老师还讲了一篇《铁他尼邮船遇险记》。

他讲邮船撞上冰山将要沉没了,船长从从容容地指挥老弱先上救生艇,等所有乘客安全离去时,船长和船员已不及逃生,船渐渐下沉,那时全船灯火通明,天上繁星点点,船长带领大家高唱赞美诗,歌声汤漾在辽阔的海空中。

老师讲完就用他特有的声调朗诵给我听,念到最後两句“慈爱之神乎,吾将临汝矣。

”老师的声调变得苍凉而低沉,所以这两句句子我牢牢记得,遇到自己有什麼事好像很伤心的时候,就也用苍凉的声音,低低地念起“慈爱之神乎,我将临汝矣。

”如今想来很可笑。

当时的确有一种登彼岸的感觉。

总之,我还是非常感激老师的,他实在讲得很好,由这篇文章,使我对文言文及古文慢慢发生了兴趣。

後来他又讲了一个老卖艺人和猴子的故事给我听,命我用文言文写了一篇《义猴记》,写得文情并茂。

内容是说一个孤孤单单的老卖艺人,与猴子相依为命。

有一天猴子忽然逃走了,躲在树顶上,卖艺人伤心地哭泣著,只是忏悔自己亏待了猴子,没有使它过得快乐幸福,猴子听著也哭了,跳下来跪在地上拜,从此永不再逃,老人也取消了他额上的锁鍊。

後来老人死了,邻居帮著埋葬他,棺木下土时,猴子也跳入墓穴中殉生了。

我写到这里,眼泪一滴滴落下来,落在纸上,不知怎的,竟是越哭越伤心,彷佛那个老人就是我自己,又好像我就是那只猴子。

我确实是动了真感情的,照现在的说法,大概就是所谓的「移情作用」吧。

老师虽没有新脑筋,倒也不是肫肝叔说的那样死脑筋,他教导我读书和作文,确实有一套方法。

可惜他盯得太紧,罚得太严,教起女诫女论语时那副神圣的样子,我就打哆嗦。

有一次,一段《左传》实在背不出来。

我就学母亲拊著肚子装“胃气痛”,老师说我是偷吃了生胡豆,肚子里气胀,就在抽屉里找丸药。

翘胡子仁丹跟蟑螂尿、断头的蜡烛和在一起,怎麼咽得下去,我连忙打个呃说好了好了。

其实老师很疼我。

他长斋礼佛,佛堂前每天一杯净水,一定留给我喝,说喝了长生不老,百病消除。

加上母亲的那一杯,所以我每天清早得喝两杯面上飘著香灰的净水。

然後爬在蒲团上拜了佛,才开始读书。

老师从父亲大书橱中取出来的古书冒著浓浓的樟脑味,给人一种回到古代的感觉。

记得那部诗经的字体非常非常的大,纸张非常非常的细而白。

我特别喜欢。

可惜我背的时候常常把次序颠倒,因为每篇好几节都只差几个字,背错了就在蒲团上罚跪,跪完一支香。

起初我抽抽嚥嚥的哭,後来也不哭了,闻著香烟味沉沉地想睡觉。

就伸手在口袋里数胡豆,数一百遍总该起来了吧。

肫肝叔说得不错,人来此世界只为受苦,我已开始受苦了。

不由得又念起那两句文章:

“慈爱之神乎,吾将临汝矣!

晚上告诉母亲,母亲说:

“你不可以这样调皮。

你要用功读书,我还指望你将来替我争口气。

我知道她为的是二姨太。

二姨太是父亲在杭州做大官时娶回的如花美眷,这件事著实伤了母亲的心,也使我的童年蒙上一层阴影。

现在事隔将近半个世纪,二姨太也去世整二十年,回想起她对我的种种,倒也并不完全出於恶意。

有件事还不能不感激她,就是我能够有机会看那麼多小说,正是由於她,她刚回故乡时,因杭州人言语不通,就整天躲在房里看小说,父亲给她买了不知多少小说,都用玻璃橱锁在他自己书房里,钥匙挂在二姨太胁下叮叮当当的响。

我看了那些书好羡慕,却是拿不到,老师也不许我看“闲书”。

有一天,肫肝叔设法打开书橱,他自己取了《西厢记》、《聊斋志异》等等,给我取了《七侠五义》、《儿女英雄传》,我们就躲在谷仓後面,边啃生番薯边看,看不懂的字问肫肝叔,为了怕二姨太发现,我们得快快的看。

因此我一知半解,不像肫肝叔过目不忘,讲得头头是道。

但无论如何,我们一部部换著看,背著老师,倒也增长了不少“学问”。

在同村的小朋友面前,我是个有肚才的“读书人”。

他们想认字的都奉我为小老师,真是过足了瘾,可见“好为人师”是人之天性。

阿荣伯为我在他看守桔园的一幢小屋里,安排了条凳和长木板桌,那儿人迹罕至,我和小朋友们可以摆家家酒,也可以上课读书。

我教起书来好认真,完全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我的教材就是儿童故事书和那一套套的香烟洋片,我讲了故事再讲背後的“文章”,挑几个生字用墨炭写在木板上,学著老师教我的口气,有板有眼。

还要他们念,念不出来真的就打手心,我清清楚楚记得有一次硬是把一个长工的女儿打哭了,她母亲向我母亲告状说我欺侮她,还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我心里那分委屈,久久不能忘记。

因此也体会到,每当老师教我时,我实在应该用心听讲,才不辜负当老师的一片苦心。

二姨太双十年华,却也吃斋拜佛,照说应该和我母亲合得来,但她们各拜各的佛,连两尊如来佛都摆出各不相让,各逞威严的样子。

二姨太用杭州口音念《白衣咒》、《心经》,非常好听。

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看小说也一句句大声地念出来,她看《天雨花》、《燕山外史》等等,念一句,顿一顿,我站在一边听呆了。

她回脸瞪著我问:

“你在这儿干什麼?

我很自然地说:

“听你念书呀。

她大声说:

“小孩子不能看这些书。

我心想我并没有看,是你在看嘛!

但也懒得分辩,回瞪她一眼就走开了。

但不幸的是有一天被她发现《红楼梦》不见了,她确定是我偷的,更糟的是父亲又发现书房里少了几幅名画,几部碑帖,两案并发,肫肝叔和我都受了严重的拷问。

肫肝叔一切都承认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他说拿碑帖是为了临摹,父亲当场叫他写字,他拿起笔一挥而就,写的是“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大字,露著一脸的得意。

没想到父亲居然点了几下头说:

“字倒是有天分,你以後索性从写字上下功夫。

”肫肝叔奉命惟敬,父亲就叫他抄《金刚经》,抄朱伯庐先生《治家格言》。

然後二姨太转向我低声地说:

“小春,你应当专心读圣贤书,这种小说不是你应当看的。

”她的声音温和里透著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这股力量是父亲给她的,从那时起,我就怕了她,也有点恨她。

但是看闲书的欲望却愈来愈强烈,我怀著一份报复的心理,去看大人们不许看的书。

《清宫十三朝》,《七剑十三侠》,《春明外史》,《施公案》,《彭公案》……越看越觉得闲书比《左传》、《孟子》有趣多了。

老师看我昏昏沉沉的样子,索性开了书禁,每天指定我看几回《三国演义》,几回《东周列国志》,命我学《东莱博议》写人物史事评论,这下又苦了我了。

肫肝叔却是文章洋洋洒洒,有一天他自动写一篇《曹孟德论》,把曹操捧上天,说刘备是个“德之贼也”的乡愿,父亲和老师看了都连连点头。

他得意地对我说,写议论文一定要有和众不同的见解,才可以出奇制胜。

但我对议论文总是没兴趣,因此古文中的议论文也不喜欢读。

我背得最热的是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刘禹锡的《陋室铭》和欧阳修的《醉翁亭记》。

好像自己也有飘然物外之概。

幸好这时我的另一位在上海念大学的三堂叔暑假回来了。

他带回好多杂志和新书。

大部份都是横著排印的,看了好不习惯,内容也不懂,他说那都是他学“政治经济”的专门书,他送给我一本《爱的教育》和一本《安徒生童话集》,我说我早已读大人的书,还看童话?

他说童话是最好的文学作品之一种,无论大人孩子都应当看。

他并且用“官话”念给我听。

他说官话就是人人能懂的普通话,教我作文也要用这种普通话写,才能够想说什麼就写什麼,写得出真心话。

老师不赞成他的说法,老师说一定要在十几岁时把文言文基础打好,年纪大点再写白话文,不然以後永不会写文言文了。

我觉得老师的话也有道理,比如我读林琴南的《茶花女轶事》,《浮生六记》,《玉梨魂》,《黛玉笔记》等,那种句子虽然不像说话,但也很感动人,而且可以摇头摆尾的念,念到眼泪流满面为止。

三叔虽然主张写白话文,他自己古文根基却很好。

他又送我苏曼殊的《新鸿零雁记》,害我读得涕泪交流。

这些“爱情”书,都是背著父亲和老师看的,其实我那时的兴趣早已从“除暴安良”的武侠转移到“海枯石烂”的言情了。

十二岁的女孩子,就学著《黛玉笔记》的笔调,写了篇《碎心记》。

放在抽屉里被老师看到了,他摆著一脸的严肃说:

“文章还可以,只是小小年纪,不可以写这种悲苦衰烂的句子,会影响你的福分的。

”其实我写的是母亲的心情,写得自认为非常哀怨动人。

三舅他夸我写得好,说我以後可以写小说,不过要用白话文写。

他教我把他的故事写下来。

原来他心里有一段非常罗曼蒂克的爱情。

他喜欢侍候二姨太的丫头阿玉。

阿玉见了他,低垂著眼帘却有说不完的情意,肫肝叔也喜欢她,她理也不理他,肫肝叔说:

“她是应当喜欢三哥的,我不配。

”从这一点看,肫肝叔是个心地很好的人。

我教阿玉认字读书,三叔也买了整套的伟人故事书送她。

肫肝叔说:

“还是让她读《二十四孝》吧!

那样她才能死心塌地侍候二嫂,读新书她就会不甘心,她就会哭的。

他说得一点不错,阿玉一直认,也一直哭,後来哭著被嫁给了船夫,全家就在一条乌篷船上飘飘荡荡,三叔对她的爱情也没个了结。

在当时,她俩那种脉脉含情的样子,看了真教人心碎。

我打算学郁达夫《迟桂花》的笔调来写,但後来进了中学,学算术,学英文。

因此看闲书、写闲文的心情反而没有了。

我到杭州考取中学以後,吃斋念佛的老师觉得心愿已了,就出家当和尚去了。

我心头去了一层读古书的压迫感,反而对古书起了好感。

寒暑假,就在父亲书橱中,随意取出一本本线装书来翻翻,闻到那股樟脑味,很思念老师。

父亲要我有系统地读四史。

《古文辞类纂》和《十八家诗钞》由他选了给我读。

可是我只能按著自己的兴趣背诵,父亲有点失望,他说我将来绝不是个做学问的人,这一点是不幸而言中了。

从学校图书馆中,我借来很多小说和散文,尤其是翻译小说。

父亲对朱自清、俞平伯的文章很欣赏,可是仍不赞成我多看小说。

我倒也用不著像小时候那麼躲著他偷看。

那时中学课业不像现在繁重,课馀有的是时间,我看了巴金、老舍、茅盾等人的小说,西洋小说中,我最爱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多夫》,反覆看了好几遍,奥尔柯德的《小妇人》是当英文课本念的,我们又指定看《好妻子》,《小男儿》的原文,因为文字较浅。

其他如《简爱》、《傲慢与偏见》、《悲惨世界》,亦使我爱不释手。

尤其是《小妇人》和《简爱》,我当时曾感到写小说并不难,只要有一颗充满了“爱”的心。

记得当时还模仿各家笔法,写了一个中篇小说《三姐妹》,大姊忧郁如林黛玉,日记都是文言文的,二姊是叛逆女性,三妹天真无邪,写得情文并茂,自谓融《红楼梦》、《小妇人》和《海滨故人》於一炉,此文如在,倒是我真正的处女作呢。

二姨太向我借去《茶花女》和庐隐的《象牙戒指》,又一句句的念出声来,念完了偏又说:

“如今的新派小说真罗苏,形容句子一大堆,又没个回目。

”这麼说著,却又向我再借,有时还看得眼圈儿红红的。

在看小说上,我们倒成了朋友。

我把这话告诉母亲,母亲深陷的眼神定定的看著我半晌说:

“你们彼此能谈得来,我也放心不少。

”母亲脸上表情很复杂,好像欣慰,又好像失落了什麼。

我心里很难过,我觉得圣贤书和罗曼蒂克的爱情至上主义很难协调,因此我把《红楼梦》看了又看,觉得书中人个个值得同情。

对自己的家庭,我也作如是观。

因此我一时豁达,一时矛盾,一时同情母亲,一时同情二姨太。

後来读了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好像又进入另一种境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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