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后期日本知识分子对外思想转变中的俄罗斯动因.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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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后期日本知识分子对外思想转变中的俄罗斯动因
德川后期日本知识分子对外思想转变中的俄罗斯动因
摘要：
18世纪末，日本的兰学家及经世学家在了解到俄罗斯对日交涉活动之后，便以此为出发点，发展出一整套以开发边疆、对外贸易、整顿海防等具有近代国家意识的全新经世学理论。
而本多利明既是其中翘楚，又是德川后期首个提出一整套经济理论的经世学家，其思想涵盖了政治、经济、军事、社会甚至数学等诸多学科。
文章通过分析18世纪末俄罗斯南下对日交涉等事件与当时日本知识分子思想之间的关系、以及本多利明思想中对外部分的成因及发展轨迹，进一步对此时日本知识分子思想转变的根源进行讨论，从而能够对日本德川后期近代意识的胎动有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
关键词：
本多利明；俄罗斯南下；对外思想；转变
中图分类号：
K313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4-2458（2016）02-0022-07
DOI：
1014156/jcnkirbwtyj201602003
一、本尼奥夫斯基事件始末与
天明虾夷问题热潮
自17世纪始，俄罗斯就对日本这个马可波罗所述“遍布金银之大岛”抱有浓厚的兴趣。
1697年，首名日本漂流民传兵卫被俄国探险队救助，并受彼得大帝敕命于专门学校中教授日语，自此俄罗斯便展开了开辟对日贸易航路的长期活动。
1738年，丹麦裔俄罗斯航海家什潘别尔克①自鄂霍茨克出发，于次年5月22日到达日本，在今千叶县天津小凑町与当地日本住民进行交易，并登陆做短暂停留补给。
此事后来则被当地幕吏上报幕府，俄船员赠予当地居民的传教卡片及购买物资所付银币也被一同上缴。
幕府由于并不认识俄方所赠之物来自何处，便向荷兰商馆求助。
荷兰商馆给出的答复是此等物品来自“莫斯科未亚”国。
由于此事发生于元文四年（1739年），在日本历史上也被称为“元文黑船事件”。
而由于航路补给及航海技术等诸多方面的限制，自1739年起，俄罗斯在之后30多年的历史中再也没有船只能够来航日本，直至1771年的本尼奥夫斯基事件.
②按照其个人记述，其生于1741年，但是其自述自身经历有诸多伪造之处，后经学者考证其生于1746年。
李凡，等：
德川后期日本知识分子对外思想转变中的俄罗斯动因
历史研究――以本多利明为例日本问题研究2016年第2期1786年。
据记载此人极善于招摇撞骗。
在其自传中，将自己描述为“参加巴尔干战争而被俄罗斯俘虏”的“战斗英雄”。
1770年，其因诈骗罪被流放至西伯利亚。
在服刑期间，此人一直向狱友宣称自己是“统治者中的统治者”，并称叶卡捷琳娜二世为“僭王”，声称要将俄罗斯“重归”于自己这个“正统皇帝”的统治之下[1]44-45。
1771年5月，本尼奥夫斯基伙同受其蛊惑的狱友及看守共70多人于勘察加发生暴动，抢得俄船一艘，并冒用俄国海军名义自堪察加半岛南下。
当年7月18日，行至四国的阿波地区。
本尼奥夫斯基向当地日本官员申请登陆补给，其船只却被暂时扣留，不过随后日方人员给贝尼奥夫斯基送去补给。
23日，其一行向东南方向航行，后经九州萨摩海域南下至琉球。
在琉球停留期间，本尼奥夫斯基命人将之前写给长崎荷兰商馆的信设法送至荷兰人手中。
为了保证与荷兰商馆的交流顺畅，此信以高地德语写成。
信中本尼奥夫斯基极尽夸口之能事，自称是“神圣罗马帝国陆军中校”，并说俄罗斯将“为了取得一个合适的位置保护可能在附近落难的俄罗斯水手，希望在北纬41度28分附近获得一个合理的观察驻扎的岛屿，并为达此目的已做好攻击松前藩的准备”[2]105-106。
本尼奥夫斯基这样做的缘由是希望荷兰人能对其归国航程提供帮助，而这封信件也应幕府要求由长崎商馆进行翻译并编入了呈交幕府的海外情报汇总中。
此次事件，虽然是一次偶然性事件，但其直接影响了当时一批日本知识分子将注意力转向北方虾夷地及俄罗斯。
在这些人中，领路者就是工藤平助。
工藤平助，仙台藩医出身。
因与长崎商馆通辞吉雄耕牛交好，在本尼奥夫斯基致信荷兰商馆之后不久便得知了此事。
后又因其受侧用侧用人：
全称“御侧御用人”，江户时代幕府及诸藩都有此职位。
幕府侧用人的主要作用为在将军及老中之间进行沟通协调，属于将军贴身秘书，俸禄为5000石旗本。
人田沼意次委托，为幕府开发虾夷地收集情报。
天明三年（1783年），工藤平助编撰了《赤虾夷风说考》这部关于虾夷及俄罗斯的百科全书式地理志。
而受工藤平助影响，同为仙台藩藩士的林子平于天明五年（1785年）在其著作《海国兵谈》中首次提出了日本海防论，并在其著作《三国通览图说》中，从海防情报收集及策略制订的角度对虾夷地及俄罗斯进行了介绍。
而作为幕府开发虾夷的动作，天明六年（1786年），幕府派出了以山口铁五郎、最上德内为代表的虾夷勘探队，开展了旨在开发虾夷的勘探工作。
二、本多利明及其思想在虾夷问题
热潮中的首次蜕变本多利明，德川后期经世学家，生于宽保三年（1743年），卒于文政三年（1821年）。
幼名长五郎，通称三郎右卫门，号北夷、鲁钝斋。
关于本多利明的生平，目前可知的较为有限，多是由其门人宇野保定在称赞其师的短文中透露。
利明出身于越后武士家庭，其父因为杀人潜逃至他地。
利明出身越后，年轻时就曾乘船渡海，故而对虾夷地了解甚深。
由于其为家中次男，虽不能继承家业却有胸怀天下之志，所以自18岁始利明便游学至江户，并先后拜入千叶岁胤及今井兼庭门下学习天文学和关孝和流和算法关孝和流和算法：
关孝和（1672―1708年），江户时代日本数学家。
其在中国宋元时代数学思想及著作的基础上延伸发展出了具有日本特色的“和算法”，在近代西洋数学传入日本前，其思想主导了江户时代的日本数学界。
。
明和二年（1766年），24岁的利明得关流和算学免许状，开始在江户开馆授徒，主要教授天文及算学。
天明元年（1781年），利明也通过交好的兰学家得知本尼奥夫斯基事件，并开始将注意力转向虾夷地研究。
在工藤平助的《赤虾夷风说考》在兰学家中掀起的虾夷问题热潮中，本多利明也于宽政元年（1789年）至宽政三年（1792年）推出了自己的著作《虾夷拾遗（虾夷风土记）》《赤夷动静》。
《虾夷拾遗》成书于宽政元年（1789年），经考证其内容与其《虾夷风土记：
虾夷土地开发上书》相同，为本多利明将其对幕府上书整理成册并加以命名参见北海道大学图书馆：
《北方关系资料总合目录》，收录ID：
0A007130000000000。
。
而由于天明六年（1786年）佐藤玄六郎的《虾夷拾遗》先于本书问世，所以本书流传并不是很广。
在书中本多利明提出“虾夷土地开发可成其为良国”的观点，认为开发虾夷地能够将其变为日本之优良国土。
但此书内容仅限于对虾夷地的经营，而令本多利明闻名于世的对外贸易思想的萌芽，则在其著作《赤夷动静》中被首次提及。
《赤夷动静》成书于宽政三年（1791年）正月，又名《虾夷土地开发愚存之大概》[3]，其开篇就阐述了著述目的：
以应对如今俄人每年南下至虾夷地交易开拓为目的。
此书内容则如其两标题所言，以俄罗斯贸易船只出海航行之路线、俄人至虾夷地书中所指俄罗斯人前往贸易的“虾夷地”为今千岛群岛地区。
贸易概况为主，并将自己对经营虾夷地的诸多看法夹杂其中。
在这本仅三十几页的小册子中，有三分之二的内容介绍了俄罗斯至虾夷地的贸易及通航概况，书中甚至记述了日本商人在虾夷地与俄罗斯商人直接交易的案例，可以说是当时日本首部18世纪末俄罗斯的东北亚沿海贸易志。
而通过对俄罗斯自勘察加南下贸易状况的了解，利明认为，此时虾夷――俄罗斯贸易已成为地区常态，而幕府为了保证对虾夷地的领有及开发，应专注经营虾夷地。
具体策略如下：
（1）以移民的方式，甚至是发配犯罪之人至虾夷地的方式进行开发。
（2）与俄罗斯开展一定程度的贸易，通过对俄贸易获取利润并加强对当地的控制。
（3）以当地金银铜矿等资源为依托，振兴当时日本社会经济。
与工藤平助的《赤虾夷风说考》――这类百科全书式的俄罗斯情报著作相比，利明的著作具有很强的经济方面的针对性，而这也为之后其经济思想奠定了基础。
但在这两部著作中，利明并没有提出完整的以日本为主体的海外贸易理论，其对俄贸易思想只不过是基于其对解决幕府财政以及虾夷土地控制和开发提出的对应解决方案。
与同时代的兰学者相比较，本多利明这两部著作不但晚于工藤平助的《赤虾夷风说考》，比起林子平的《海国兵谈》及《三国通览图说》成书日期也晚了至少4年。
这两部著作虽然成书略晚，却并没有沦为拾人牙慧的跟风之作。
究其原因，是由于天明五年（1785年），利明因病无法参加幕府组织的虾夷勘探队，转而推荐自己的学生最上德内代为参加。
由于这次虾夷考察是德川幕府首次针对虾夷地的实地考察，所以最上德内在考察归来后获得了大量的第一手珍贵资料，所以《赤夷动静》一书对18世纪中后期俄罗斯的东北亚沿海贸易情况的描述极尽详细也就顺理成章了。
最上德内考察归来后，利明曾给最上德内上报幕府的情报汇总集《虾夷国风俗人情概况》作序，也能看出其对俄罗斯贸易状况的重视。
可以说，继林子平首次提出日本近世海防论后，本多利明是第一个将注意力转向经营海外领土及对外贸易问题的经世学家。
而利明的这种以经济问题为着眼点的涉俄研究，也为其之后经世大家的地位奠定了基础。
三、拉克斯曼使团来航始末与
兰学的再次勃发自18世纪始，便不断有日本沿海居民遭遇风暴漂流至俄罗斯境内。
而如何以漂流民为契机打开日本国门，也是俄罗斯在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一直关注的重要外交问题。
1782年，伊势国“神昌丸”号船头大黑屋光太夫在接受纪州藩委派往江户运送货物的途中遭遇风暴，漂流至俄罗斯勘察加地区，在得到当地人的救助之后被送往了伊尔库茨克。
在西伯利亚游历的瑞典裔俄罗斯科学家拉克斯曼教授埃里克?
古斯塔沃维奇?
拉克斯曼（ЭрикГуставовичЛаксман），又名基里尔（Кирилл）?
古斯塔沃维奇?
拉克斯曼，1737―1796，俄罗斯皇家科学院院士，瑞典裔著名学者（瑞典名ErichLaxman）。
自1784年始游历俄罗斯全境，于1789年会见日本漂流民大黑屋光太夫，并由此向俄罗斯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建议以漂流民为契机打开日本国门。
得知此消息后，专门会见了光太夫等7名漂流民，随后光太夫等人被送往圣彼得堡。
在俄罗斯逗留了多年之后，1791年光太夫终于得到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允许跟随俄罗斯访日使团回国，而使团领队则是拉克斯曼教授的儿子，时任海军中尉的亚当?
拉克斯曼亚当?
埃里科维奇?
拉克斯曼（АдамЭриковичЛаксман），又名亚当?
基里洛维奇?
拉克斯曼（АдамКирилловичЛаксман），1766―1806，拉克斯曼教授之子，俄罗斯海军军官。
1792年奉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之命出使日本，此次出使行动为历史上俄罗斯首次向日本提起正式国交。
。
由于俄国方面早已通过漂流民得知日本锁国及禁教的情况，所以这次俄国使团携日本漂流民，旨在可利用漂流民问题对幕府方进行游说。
俄方使团于1791年11月26日出发，次年10月6日到达国后岛，9日到达根室水域并向日方递交了外交文书及光太夫等人，并提出年内觐见将军的请求。
11月17日，俄国使团被幕府方安排至专用馆驿。
而幕府方经过讨论，认为去年方颁布《外国船击退令》，且由于日本实行锁国政策已超过150年，故而拒绝了俄方的所有请求。
幕府派专人于宽政五年（1793年）三月二日到达松前藩，并向使团正式宣布了名为“鲁西亚人取?
Q手留（俄罗斯人处置意见――笔者译）”的最后决定。
团长拉克斯曼愤愤不平，认为幕府人员在交涉过程中颇为失礼，并且当面要求觐见将军，但最终也被驳回。
拉克斯曼无奈，只能于当年8月11日自日本返航。
拉克斯曼来航事件，深深地触动了当时日本的知识分子阶层。
实施超过150年的锁国体制第一次被北边来的“黑船”正式叩响，从此幕府方也将眼光从虾夷地展开，开始注意搜集俄罗斯方面的情报。
而大黑屋光太夫作为在俄国滞留超过10年，特别是在自伊尔库茨克至彼得堡等俄罗斯有效统治区也停留了至少3年的日本人，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幕府了解俄罗斯的重要对象。
由于光太夫是在勘察加被发现并送往彼得堡，在彼得堡时每每被俄罗斯上层，甚至是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所接见，所以其在俄的所见所闻可以说是囊括了俄罗斯从远东到欧洲，从上层社会到普通民众的方方面面。
幕府则抓住了这一宝贵机会，老中松平定信特别做出对光太夫免予处分的决定，将其软禁在江户小石川的一座草药园内。
宽政六年（1794年），兰学家桂川甫周桂川甫周，名国瑞，通称甫周。
宝历元年（1751年）生人，文化六年（1809年）去世。
其父桂川甫三为兰学家前野良泽及杉田玄白之友。
德川后期兰学家、翻译家，为江户时代“十八大通”之一。
21岁即参与翻译《解体新书》，34岁著《万国图说》，后又译《新制地球万国图说》（1786年）、《地球全图》（1791年）、《鲁西亚志》（1793年）。
根据光太夫与将军家齐及幕府官员之间的问答总集《漂流民预览》，将光太夫在俄罗斯的所见所闻编辑整理为《北槎闻略》一书。
《北槎闻略》全书分正文11卷、附录1卷、衣类器物图两轴、地图10页。
此书对当时俄罗斯的介绍极尽详细，不但涵盖官制、宗教、社会机构、民间风俗、物产等诸多内容，甚至包括歌剧院、妓院等细枝末节。
而在此书第四卷，光太夫罗列了与俄罗斯通商的52国国名，并按照所属大洲及政体将其分类，基本涵盖当时对世界较有影响的国家。
可以说，《北槎闻略》是18世纪末日本社会中诸多俄罗斯地理志中的佼佼者，其内容之完备、涵盖范围之全面、信息之准确及时效性都是此前的俄罗斯地理志所不具备的，而这就要得益于大黑屋光太夫本人在俄罗斯多年的经历。
随着大黑屋光太夫的归国与《北槎闻略》付梓，此时日本的兰学热已被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甚至出现了宽政七年（1795年）正月，大?
残?
泽在其私塾江户芝兰堂举办了兰式新年会。
与会者多为同时代著名兰学家，并且大黑屋光太夫及本多利明也在其列。
在留存至今由市川岳山绘制的《芝兰堂新元会图》中，仍可以看到光太夫着洋服抽烟的姿态（日）市川山岳绘：
《芝兰堂新元会图》宽政七年，见：
早稻田大学图书馆，http：
//www.wul.waseda.ac.jp/kotenseki/html/bunko08/bunko08_a0224/。
。
而此次兰式新年会则成为定例，每逢西历元旦便于芝兰堂召开，至天保八年（1837年）中断，共举办44回。
此次兰学的勃发，与18世纪70年代第一次兰学热潮比较而言，有以下几个特点：
（1）两次兰学热潮中的领军人物，几乎是同一批人。
由于时间的前后相继，在第二次兰学热潮中，第一批兰学家们的弟子也开始活跃起来，如大?
残?
泽及桂川甫周便是前野良泽及杉田玄白的弟子。
而宽政年间崛起的年轻一代兰学家，也是大?
驳壤佳Ъ业牡茏印Ｈ绫怀莆?
“芝兰堂四天王”的宇田川玄真、稻村三伯、桥本宗吉和山村才助就是其中翘楚。
所以德川后期的兰学家，在学术思想的传承发展上前后有序并且越发完备。
（2）在两次兰学热潮中，俄罗斯问题一直是这些兰学家们研究的重要方面。
期间研究著述数不胜数，仅幕末时期儒者古贺洞庵于文化八年（1811年）至天保十一年（1840年）将已有兰学家涉俄著作编成的《俄罗斯纪闻》四卷中，便收录了自工藤平助以来诸人的研究著作近百部（日）古贺洞庵编：
《俄罗斯纪闻》1-4集，见：
北海道大学图书馆：
《北方关系资料总合目录》，收录ID：
0A000030000000000.http：
//www2.lib.hokudai.ac.jp/cgibin/hoppodb/record.cgi？
id=0A000030000000000&lang=0。
。
（3）以两次兰学热潮及对俄研究热为契机，此时的日本经世学家及兰学家们的对外认识已经开始脱离了“地理志”的思维方式。
并且以本多利明为代表，一些经世学家已经开始脱离传统的藩国本位，将日本视为一个整体。
并以此为基础开始整合同时期经世学家们的国防、领土开发、经济方面的诸多思想，而这一系列思想也为幕末日本近代国家发展道路提供了最原始的理论基础。
四、本多利明经济思想涉外部分的
确立及完善众所周知，本多利明经世学大家地位的确立，是得益于其独特的经济思想。
18世纪末，正是德川幕府在经济方面遭遇严峻挑战的时代。
在经历了天明饥馑和宽政改革之后，传统的自然经济在日益发展的商品经济面前已经没有出路，本多利明作为经世学家对这个问题自然知之甚深。
而在此基础上，又遭遇了俄使叩关及大黑屋光太夫对俄情报的系统整理，也使本多利明意识到此时日本所处的国际环境已完全不同于锁国之初的状态了。
同时由于利明在田沼时期也曾受命勘察虾夷地，使得利明对田沼重商主义及领土开发也颇有心得。
这三种经历及针对自身经历所产生思想的合力使得利明产生了其能够在日本经世学界独树一帜的经济思想。
前文已述，在利明早期涉及俄罗斯与虾夷地的著作中，其经济思想就已产生萌芽。
在经历了拉克斯曼使团叩关后再次出现的兰学高潮的洗礼之后，利明的经济思想越发成熟并且完善。
自宽政七年（1795年）至宽政十二年（1800年），利明先后完成了《自然治道之辩》《西域物语》《经世秘策》《经济放言》等多部著作，借由这些著作，本多利明系统地阐述了自己的经济思想。
此时本多利明的经济思想，已在其《赤夷动静》等著作的基础上被进一步完善，其思想主要分为对内及涉外两部分。
对内继承了田沼时代的重商主义以振兴传统自然经济的特点；涉外则是以开国贸易及经营周边岛屿，并以此扶植整个日本国家经济为要点。
由此可见，直接受俄使来航影响的主要是本多利明经济思想中的涉外部分。
而其涉外经济思想中，以“四大急务”及“对外交易论”为主。
“四大急务”作为此时本多利明涉外经济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贯穿于此时期他的多部著作中。
宽政七年（1795年），本多利明的《自然治道之辩》付梓，此书前半部主要论述了其改革国内自然经济，发展商品经济的思想；后半部则首次提出了“四大急务”之说：
“焰硝、诸金、船舶、开业”――即“焰硝活用论、矿山开发论、船舶活用论、属岛开发论”[4]31四大主张。
而这四大主张，从思想根源上也与其著作《赤夷动静》一脉相承，综合了其经济与国防两种思想。
比如，在论述“焰硝”时，利明认为一方面加强对火药的使用有助于国防，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民用工程建设。
其曾记述俄罗斯以火药开山修建水利工程的例子：
“莫斯科未亚国有女王名叶卡捷琳娜者，其大功数条之一为：
邻国有大湖，每逢大雨久降则湖水泛滥波及周边万民，为害甚深。
其时女王为避其害，开山十七里自大河至湖，乃成河道。
自此船运便利，民心大悦”[5]254。
在船舶活用论中，利明以荷兰做例子写道，“荷兰船乘万里波涛可至肥州长崎，若得其法，则较陆地旅行惠逾百倍。
故若欲以自然之法变革俗情，终以开海为其道矣”[5]257。
可见其已经意识到远洋海运一方面可比传统陆路运输节省百倍开支，一方面可潜移默化移风易俗，可以使普通人超越传统的社会视角放眼世界。
在属岛开发论中，利明在其著作中写道，“以国政之能制度之善为协，皆可开周边诸岛为良国。
若洋中四面八方诸国竞以租税相贡，可较今日之租税增殖百倍矣”[5]258，以开发周边岛屿的方式获取资源，打开国内贸易局面，增加税收。
而在北方诸岛的问题上，利明认为，“此外无论东洋西洋，日本所属诸岛应先发制之者，乃虾夷诸岛。
若为莫斯科未亚所夺则形势危急矣，此为急务中之急务也”[6]50，应将开发虾夷作为急务中之急务。
而解?
Q虾夷问题，应“凭国界之事，以赤诚加之尊服土人，则可以桦太之国产扶益本邦，此为最大之要害也”[5]261，即通过对北方岛屿和土人的控制来遏制俄罗斯南下的扩张。
由此可以看出，“四大急务”提出的政治背景，仍然在于防范俄罗斯南下。
无论是移风易俗增进世人眼界，还是振兴日本社会经济以及开发周边岛屿，其目的之一就是使日本免受俄罗斯的侵略。
宽政十年（1798年），《经世秘策》问世。
本书前半卷对“四大急务”再次进行了专门论述，并且本多利明也曾经单独将经世秘策中论述“四大急务”的部分单独编辑成册上书幕府，并将此上书命名为《虾夷丰饶策》见：
北海道大学图书馆：
《北方关系资料总合目录》，收录ID：
0A007230000000000链接：
http：
//www2.lib.hokudai.ac.jp/cgibin/hoppodb/record.cgi？
id=0A007230000000000.。
可见，虽然“四大急务”是作为经济观点的存在，但其最初的产生原点仍然是对俄国防的需要。
“对外交易论”的明确提出，是以本多利明为代表的德川后期经世学家在思想上脱离了幕府传统“锁国”政策下对外贸易认知的重要标志。
在对外贸易的态度上，利明认为“夫云天下万国之国产宝物，皆群集欧罗巴。
若以此天下万国之国产宝货群集之势为凭，以船舶出万国，持我国种种珍奇良产机巧之器以渡去，以各国金银铜及长器良产交易至我国，次第丰饶可期也”[6]27。
而在宽政五年幕府方向拉克斯曼使团递交的“国法书”中，幕府认为，“今以此论之，则得海外无用之物，而失我国有用之物，非为国计之善政也。
况轻佻之民以奸猾之商物互竞，为争其价而唯利是图，更为伤风败俗，坏我民养命之计”[7]159。
而这种以对外贸易立国的思想，正是日本这种海洋国家在近代化过程中所必须遵循的国策。
在实施方略上，利明认为船舶活用、属岛开发、对外贸易是振兴日本国家经济手段的不同实施阶段。
具体来说，其实施顺序大致如下：
普及算学航海知识――官方支持制造船舶并在沿海及沿河各藩兴建港口及渡口――开发本国沿海海运――开发日本周边所属岛屿资源并防御侵略――开展对外贸易并以海外金银及物产振兴本国经济。
可见，此时本多利明的对外贸易思想已与当时实际存在的国际贸易大同小异。
而本多利明之所以能够对近代国际贸易有如此精准的认识，究其原因应是当时兰学与对俄研究共同作用的结果。
而对近代国际贸易中具体贸易事件的认识而言，恐怕俄罗斯的对虾夷贸易及大黑屋光太夫对俄罗斯贸易状况的叙述才是本多利明的主要认识来源。
综上所述，德川后期日本兰学家及经世学家之所以能够在对世界的认识上摆脱传统束缚，同时产生出最早的近代思想萌芽，与此时期俄罗斯的对日接触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正是由于切身体会到了来自北方的威胁，所以此时诸多的日本知识分子将目光放在了那个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国家――俄罗斯身上。
并且借由对俄问题的研究，之前被大而化之的兰学及经世学在这种外部刺激下也出现了具体的分野，而本多利明的经世学思想，特别是其经济思想中的涉外部分就是这种刺激下的产物。
而在这种条件下所产生的，已具有早期近代国家或国际认识性质的诸多思想学派，也成为了幕末日本能够快速完成本国近代化转型，摆脱半殖民地威胁的重要思想根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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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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