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现代诗二八四 阿斐艾农的诗.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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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鉴赏现代诗二八四阿斐艾农的诗

〖诗词鉴赏〗现代诗(二八四)阿斐艾农的诗

现代诗(二八四)阿斐/艾农的诗

素材.音乐.图片/网络编辑/雨中笠翁

目录

 

阿斐的诗

共104首:

⊙两首诗,24点,睡美人⊙三首诗,近作⊙2009年诗八首⊙手绘中国⊙《所谓小人物》组诗八首⊙《故乡》⊙《暴热夏夜》组诗十一首⊙《5月12日,地震》⊙四月,南昌行⊙《我的缪斯》组诗六首⊙《梦回唐朝》(诗十一首)⊙《老家下雪了》⊙三首2007年诗歌十四首⊙《野风》⊙诗五首:

卑微者是一尾待钓的鱼⊙《高楼上》⊙《毁灭一种》⊙《暴雨来袭》⊙《他们的群众》⊙《桥墩》⊙《来去无踪的雨》⊙《警世钟》⊙《游艇出海》⊙《路边》⊙《老家的亲戚》⊙《冲浪》⊙《孤独》⊙《曾经》⊙《和谁对饮》⊙《众口铄金》⊙《第一次亲密接触》⊙《那群孩子的童年》⊙《醉鬼》⊙红花草⊙和谁对饮⊙《玫瑰西路》⊙《蟑螂之死》⊙《所谓小人物》⊙《幻想一种爱情》

 

艾农的诗

共15首:

●車行建國南北路●從軍金門引●别金門●戍守心情●傾聽瑪麗亞?

卡拉絲●落葉之初●蟬●鹿港●将进酒●怀纪涅●最后的恋人●寂寞歌●爱情草之二●在幽微处●飞机过秦岭杂感

阿斐的诗

阿斐(1980-),原名李辉斐,1980年生于江西都昌,写诗,作文。

1997年开始诗歌创作,1999年第一次发表诗歌,2000年在《下半身》发表作品,为“下半身”诗群最年轻的成员。

  诗作散见于《中国新诗年鉴》等选本以及《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作品》、《天涯》等刊物,著有电子诗集《以垃圾的名义》,执行主编《2004-2005中国新诗年鉴》,为《赶路诗刊》编委、御鼎诗歌奖评委,个人创作历程及访谈被收入《杂发生色·80后人群的经典影像》,于2006年举办首次个人专场朗诵会,受邀参加“珠江(国际)诗歌艺术节”等活动,有“80后诗歌第一人”之称。

  诗歌代表作有《经过幼儿园》(1999年)、《以垃圾的名义》(2001年)、《众口铄金》(2003年)、《老家的亲戚》(2004年)、《青年虚无者之死》(2005年)、《红花草》(2006年)、《东方已白》(2007年)等。

现居广州,供职于南方都市报。

共104首:

⊙两首诗,24点,睡美人⊙三首诗,近作⊙2009年诗八首⊙手绘中国⊙《所谓小人物》组诗八首⊙《故乡》⊙《暴热夏夜》组诗十一首⊙《5月12日,地震》⊙四月,南昌行⊙《我的缪斯》组诗六首⊙《梦回唐朝》(诗十一首)⊙《老家下雪了》⊙三首2007年诗歌十四首⊙《野风》⊙诗五首:

卑微者是一尾待钓的鱼⊙《高楼上》⊙《毁灭一种》⊙《暴雨来袭》⊙《他们的群众》⊙《桥墩》⊙《来去无踪的雨》⊙《警世钟》⊙《游艇出海》⊙《路边》⊙《老家的亲戚》⊙《冲浪》⊙《孤独》⊙《曾经》⊙《和谁对饮》⊙《众口铄金》⊙《第一次亲密接触》⊙《那群孩子的童年》⊙《醉鬼》⊙红花草⊙和谁对饮⊙《玫瑰西路》⊙《蟑螂之死》⊙《所谓小人物》⊙《幻想一种爱情》⊙两首诗,24点,睡美人

《24点》

我想睡得更早一些24点,我应该站在早已熟悉的地方那里是我的王国没有人只有仿佛,好像,也许,或者没有一定是,当然应该,绝对如此没有必然之死,必须之生没有爱只有爱似的影子里面装满了我要的人似的东西24点,诗如其人人如其夜夜如其黑黑如其声声如其形空空,如也

《睡美人》

她睡得像我的祖国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一声不吭那么任由苍老的时间肆意摧残我守护她像无能之徒守护漫长的边境线当入侵降临满目都是飘零的残叶刻满了诗人的哀鸣

 

⊙三首诗,近作

《有爱的清晨》

我躺在她怀里比任何一名婴儿更像小孩虫一般蠕动她像我女儿她看上去就是我女儿或者我母亲外面的世界开始新一轮的运转新的太阳发出新的光芒穿透窗玻璃落在她身上落在我身上

《梦见爷爷》

在梦里,爷爷是真的他坐在小竹椅上穿着灰蓝色衬衣深蓝色长裤与黑布鞋他在抽旱烟,熟悉的表情像阳光下的所有亲人花白的头发,往后梳像他犁出的农田,整齐而得体皱纹刻在额头上,深深的沟壑,让我想去触摸想去探听他隐藏其中从未向人坦言的人生秘密

我和梦里的其他家人一样从未考虑到爷爷已逝在他周围走来走去忙着各自的无聊活计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光阴直到我醒来的那一刻爷爷还坐在我懵懂的脑袋中散发生者的余热

《大屠杀》

我们从金融危机聊到第二次世界大战聊到可能的历史重演聊到各自的身家性命聊到死亡,逃难寻找食物的艰辛朋友的不知音讯聊到听天由命何为命,何为天不知所云相视一笑抿一口茶点一支烟有人起身踱了几步有人伸了伸懒腰有人打起了长长的哈欠

我趁机夹一本书拿一筒卷纸推开厕所的门“神之简史”书的名字很有煽动力我恰巧翻开了那页恰巧翻开了遍地的黑白尸骨他们一丝不挂姿态各异咧开的嘴,白森森的牙突出的肋骨,一根根阴茎,耷拉在胯下强烈刺激我的眼球让习惯了戏谑的心变得沉重,异常沉重仿佛自己就摆放在现场一个胆大包天的人拿着照相机把我和他们难看的死态摄入镜头成为书中的一张图号之曰“大屠杀”

图的隔页这样一段文字:

“在面对灭绝大地上的犹太人的决定时上帝在哪里?

 

⊙2009年诗八首

《坚持》

有人说我善良其实我只是长了一颗向善的心在流水的岁月中我的犄角隐藏于水草般的毛发面对入侵者我沉默不语

只有命运之神高悬于不远处的头顶密切注视我的行踪我气定神闲不允许自己浪得虚名

《老家》

老家是想象中的月亮它发出想象中的光泽像一块想象中的玉璧勾引我想象中的依恋

甚至父母也是想象中的奶奶的孤独是想象中的坟中的爷爷是想象中的我在我想象中的避难所老屋,亲人,沉默的群山入睡,做梦

《省亲》

他们关心我的生活月入多少房子如何有没有买车在麻将桌上我用笨拙的双手推拿一张张砖牌又用笨拙的嘴敷衍他们的问话

所谓光宗耀祖我还不得要领难入其门偶尔一次胡牌才会引来满堂彩

《童年往事》

小尔多很受老家的小朋友欢迎大家把她当作城里的姑娘她的普通话让一群土孩子望尘莫及有一个男孩很特别他在旁边看着,忽站忽坐小尔多只是偶尔看了他一眼他便愉快地加入了游戏的队伍用普通话喊着快乐的口号

就像是一幕电影“我的童年”一名孤独的观众坐在我的眼睛背后傻傻地微笑

《也是爱情》

农历12月28老家过年日奶奶说吃完年饭你们该去给爷爷烧点纸钱

就是那位坟里的老人面对世界慈祥犹如长江之水唯独对我奶奶看不顺眼他满腔的不忿拳头般砸向他的老妻

在他死的时候奶奶没有落下一滴泪只是喊着他的绰号“疯子”双手抚摸他冰冷的手背

《荒草萋萋》

上坟的队伍沿着没过膝盖的草前行风应该是从另一个世界吹来太阳很大,我们很冷羽绒服也包裹不住我的忧伤这么一大片埋人的山呵百年后我的尸骨将归于何处?

只有无边的荒草在点头只有无边的荒草在微笑

《返城》

我有的故土情结渐随失望埋葬成为一种幻灭甚至父母的眼神也茫然不可捕捉在行使的车上我木然,沉默随之铺开的城市楼群车流,人海,未知的欲望在它们的花手帕前我化作想象中的邻家小妹她长了一副干净的身体引人垂涎的身体部件她皱着眉,但敞开心她在无声地念叨也在静静地兴奋她将化身晚宴的主角这是她人生的支点也是她生命的福音

《公交车上》

看着一张婴儿的脸必须注视他的眼睛必须注意他眼神的转变先前,活泼、灵动,像张开的网接着,回缩、凝滞,像收拢的茧最后缓慢闭上像弥留之际的老人,比如我的爷爷睡去或者故去如此雷同,令人伤感

我把头转向车窗外结束了对一幕电影的观赏这是一片醒着的世界而它随时都在睡去或者故去像前座的这名婴儿或病榻上那位老人

所谓新生无非对死亡的善意诠释所谓清醒无非对梦游的倔强忽略

 

⊙手绘中国

我沿着凸起的血管,搜索中国的模样粗糙的纹理,紧致的毛孔,沉默的伤疤我深爱着眼前的一切,勿论血管内涌动的欲望这是我的中国,身体的中国它是一个人,一块供我栖息的土地它是我远古的祖先,赋予我有生之年的第一颗精子它是我的命,我的魂多少年,我视它为自己,小心翼翼多少年,我佯装癫狂,一副年少轻浮的神情

你在我的视野内,摊开臃肿的现实之肉黑色的眼神,释放黑色的烟幕洞开的鼻孔,有雷鸣,也有微妙的轻鼾我踏过你干瘪的胸部,那里埋藏着大众知识中的乳汁而你紧抿的嘴唇,绝不说一个“不”字长时间的无言,让你迅速增肥,鼓胀的腹部见证你曾经的堕落与虚无,淤塞的肚脐遗忘了对初生的幻想,你来自哪里,来自哪一场天地的暴动只有微摇的阴毛,依稀记得冷兵器时代清脆的交媾你的罗圈腿,肥得无法高抬,宽大的臀部压住逝者的理想,愿望,憧憬,期待让茫然的未死者,充满了忧伤,无奈我羞于偷窥你的私处,那里的霉菌繁衍茂盛一批又一批人幽灵般进出闪烁我穿过你腿部带刺的灌木,用一滴可有可无的眼泪湿润你干燥的足背,那一双状如沙漠的脚踏平过往昔的荣耀与耻辱,浸染过多少悲欢与爱恨像海中巨兽肥厚的阔蹼,让人望而生畏

你丑得不堪入目,尽管有人歌颂你的美你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一万年以后,你还是你,我已不是我我把前世的手绘图,高悬于你塑身后的额头走过的人会目瞪口呆,走过的人会惊恐失措

 

⊙《所谓小人物》组诗八首

《家乡》

那群看一辈子都不会勾起你欲望的女人堆在麻将桌上浪费生命与粮食但我永远爱她们永远像爱自己一样爱着她们

《独居》

窗外是黑色的墙面是白色的你在我心里无色无味犹如初生

《蟑螂之死》

蟑螂死了躺在杀蟑气雾中它刚刚还提心吊胆偷偷摸摸现在不用装了它大大咧咧地素脚朝天像一个伟人那般坦然死去不管天也不管地不管爱也不管恨

《乡村俚语》

我是他们口水中生出来的婴儿他们的语言就是我的母语他们说:

山,我就说“山”他们说:

好,我就说“好”我视它们为嘴巴的灵魂我的喉舌因它们而变形变成它们需要的模样我至今学不会咬舌音那些外来侵略者改变不了我定型的身体我至今仍愿意沉默寡言当我看着一张张飞舞的嘴巴外乡的口气堵塞我的鼻孔我本能地不适,本能地退避偶尔用一句无人能懂的脏话抒发潜藏已久的快慰任何文字也不能替代的快慰

《养息》

我一动不动,你看,我一动不动我一动不动,你看,世界也一动不动我相信我现在就是我,独一无二,与曾经和未来无关我相信曾经和未来是没有的比0还要没有,比NO还要没有,比没有还没有我就是我的身体,我就是我的心,我就是我的魂我不藏着不掖着不靠着不枕着我一动不动,只是一动不动你看,我仍然活着,没有死去

《烟灰缸》

盛满了我烧焦魂魄的家伙正在睡觉,像醒着一样熟睡着不顾我的惆怅与愤懑独自进入它的王国那里没有一丁点火星所有的烟叶都变成诱人的玫瑰一个像我一样的人走在那个世界怀揣一颗新鲜的肺,和一排洁白的牙齿他仿佛在兜售自己的健康身为国王,烟灰缸对他不理不睬

《翻车事件》

小资阶级的女人目送农民的儿子远去当年,或许很久以前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目送郎君远征,踏上不归路她预知到了他的结局,但没有预知自己脸上带笑的泪痕没有灾难的踪迹像传说中潘金莲女士误会了武松的情欲一如现在,这个女人,在想像中进入我的故事她目送农民的儿子远去,转身,回头,再转身车声已远,农民的儿子已远,力大无比而又温柔无比的暴发户同志已远她打开虚掩的家门,重重关上,像关上一颗悬开的心而后是手机按键音,而后是手机铃声,而后是手机传来的男中音而后是爱,而后是你爱我或者我爱你,而后是做爱,而后是男上女下或者女上男下无非如此,生活中最单调的风流韵事,无非如此,虽然让人着迷命案的发生仿佛上帝导演的一场悲壮影视剧农民的儿子像屋里的一尊石像,耷拉着脑袋的石像,被人训斥的石像远方的公路上,一辆黑色不知名的车翻在寂静的水沟里是的,农民的儿子浑身水淋淋,也好像是血淋淋

《所谓小人物》

他小心翼翼地出门掏出钥匙,反锁关上防盗门拿着钥匙,反锁转身的时候一个男人从旁边经过他的心脏在喉咙里跳动五秒

楼梯很暗,很窄他扶着栏杆下楼皮鞋“嗒嗒”的声音让他感觉安全后面仿佛有跟踪者回头看,一只偷吃垃圾的猫他眨眨眼,深呼吸食物的馊味冲进鼻孔

外面的阳光很好路旁的树面色安详他站在斑马线这边耐心守着过往车辆偶尔他会幻想一次交通事故车轮底下的主角长着和他一样的脸孔

每天他都对命运充满感恩四十年的光阴他依然鲜活如故那么多人半途被死神攫住他撇撇嘴抬头看看天上

在这个随时可能赴死的城市他有一份不好不坏的饭碗有数十名年龄不等的男女同事有看上去关系和谐的少量朋友他的娱乐止于些许酒精他的心机止于买单时的缩手缩脚他的笑容止于眼角几缕细纹他的脾气止于洗手间内紧抿的嘴角

他对国家大事的关心止于新闻联播他对人生的态度止于“子曰”他对世界的了解止于老家到该城的一千公里他对家的理解止于两房一厅一厨一卫外加干净朴素没有陋习的孩子与老婆

他每天都很满足,诚惶诚恐但他不知道上帝住在圣经内不知道佛祖出产于印度或者他从来都不在乎回老家,上坟是他必做的功课他相信鬼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山上的每一阵风都是死者的低诉所以他并不害怕死亡虽然他不轻易让自己涉雷池一步

他想好了自己的将来每天上班的路上他都掰着手指计算时间退休时银行的存款和养老金的账额与哪几个朋友往来,谈论什么样的话题老婆生病时该如何处理孩子长大了该怎样安排房子肯定要换新的,至少要换个电梯楼车应该也要买一辆,那时汽车应该很便宜了到死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孩子应该还能将就着用

一生的计划都在掌心里藏着现在他要做的,只是保证自己的不死他从公车内下来往右看看是否有疾驰的其他车辆再远望公司巍峨的高楼和高楼上漂浮的几朵云他决定加快脚步,整理好衣服右手插进口袋,左手捋捋头发一个中年男人踌躇满志地走在人行道上有些人看了看他有些人无动于衷地与他擦身而过

 

⊙《故乡》

我划着小船在故乡的河流上快乐漂游了千年忽然触礁从来没有过的黑手意外出现一场来不及看清楚的灾难我被甩到了一座陌生的城那里恍惚间高楼林立车流如注惊慌的人们惊慌地涌动喧闹着,繁华着,卑微着没来由地趾高气扬我的村庄,河流两畔的村庄我的山野,河流两畔的山野沿路叫卖的商贩诗书传家的同乡彬彬有礼的兄弟荷锄的老伯不见了,不见了我被一双手推入酒肉丛中我划拳,说脏话我挤眉弄眼,在大街小巷咆哮我哭诉,我大笑,我愤慨,我手舞足蹈我不见了,我,不见了我的故乡不见了我弄丢了它,我弄丢了我我弄丢了还给我,还给我我的故乡还给我,还给我我还给我潇洒的笑脸还给我笑脸之下优雅的黄皮肤还给我爱还给我晨钟暮鼓把江南烟雨还给我把四百八十寺还给我把朱雀桥还给我把圣人之言还给我还给我美德还给我举案齐眉还给我绿林义气还给我葡萄美酒夜光杯我不需要施舍和恩赐不需要虚幻的承诺不需要外乡人的富贵不需要锦衣华服把背井离乡送还给你把数钱的手送还给你把汽车洋房送还给你把美艳娇娃送还给你还给我散发青苔香的石板路还给我家养的八哥还给我鸡飞狗跳还给我乡言俚语把我的高跷还给我把我精心制作的木偶还给我把后山还给我把祖先的遗训还给我我可以歌唱,但要唱响彻云端的歌我可以跳舞,但要在最漂亮的晨曦下舞动我可以卑躬屈膝、点头哈腰,但要在希望之内选择屈辱我可以被招安、被收买、被豢养,但请给我最起码的家禽的尊严还给我吧,把我的故乡还给我,把我还给我起码还给我一只小船起码收起你那黑色的暗礁我可以再次逐浪漂游我可以往回漂游,往你眼里最丑陋的故乡漂游回到从前,回到你不以为然的从前回到那个我,回到那个你不以为然的我归来,归去来兮我知道你听得到但假装看不见我知道你手里紧攒着一条质地坚硬的线我知道那么多人跟我一样在盼望在怒目期待我知道许多人已经眯起嘲弄的小眼谁都知道我在异乡的华丽中搁浅谁知道我心中难以言传的呼号谁都知道黑幕一遍又一遍合上谁知道只要一束光、哪怕一束光就可以刺穿那由黑手搭建的黑墙还给我吧?

还给我吧!

我的纯净纯粹的我我的纯净纯粹的故乡

 

⊙《暴热夏夜》组诗十一首

心神不宁因为头晕脑涨因为唇干舌燥因为酷暑难当我坐在风的怀里母亲现在名叫风我坐在母亲的怀里,不见母亲她在异地他乡,她坐在父亲眼神的怀里父亲坐在孤独的怀里,他看不见孤独我看得见黑,黑如铸犁的焦炭焦炭的孤独,名叫夏夜要捧起一杯凉开水祭奠飘荡在夏夜的孤魂要默默遥望,默默思念,默默爱着远方的爱人在电能扬起的热风中我看见远方的屋顶上站满了被思念的人他们像来自冬天的冰雕,布满了炎夏的黑暗光泽被思念的人是幸福的幸福得像已经死去有的人已经死去有的人有待死去我属于后者思念我的人是夏夜中的女神我像一个幸福的人那样站在她视野内的屋顶在冰雕的队伍中有人发现我汗如泪滴

 

《所谓国事》

八只脚的家伙从海底潜往陆地喷出黑暗的烟雾

我拿着闪亮的斩妖剑站在家乡最高的山上虎视眈眈

《亲爱的朋友》

我们都快三十岁了这么巨大的数字有人被压得透不过气有人还在扮演懵懂的孩子青春,如果是戴在脖子上的图腾项链也会被空气腐蚀成黑乎乎的枷锁是嘴巴里的哨音也会因饥饿而短暂停歇是内裤上的精斑也会由于充足性生活而消失殆尽亲爱的朋友,你,还有你是的,我们曾经骄傲如种猪世界布满了我们泄欲的对象一把机枪,嗒嗒嗒扫射传说中的革命英雄,不过如此历史中的绿林好汉,不过如此所有人瞪着奇怪的大眼睛看着我们登场,看着我们手舞足蹈,像天外来的怪兽肆无忌惮地消耗我们百来斤的身体消耗畜养二十年的精气神他们想象着我们颓丧落幕的那天他们,用鄙夷的心境期待着丧家狗无所适从、忐忑不安的那天他们使用成人世界的捕鼠器试图将我们一个个轻易捕获他们以为我们必将成为自己的叛徒成为他们的一员,甚至他们的门下走狗他们以为我们无非是一群庸碌的小毛孩亲爱的朋友,他,还有他当我们面对这个语焉不详的时代面对那些前辈,他们严肃的脸像挂在菜畦上无人采摘的过季瓜果当我们面对一个个从我们的女人体内生产出的婴儿,好奇而恐慌的眼神让我们有了做慈父的冲动,有了耗尽一辈子给他们一个新世界的冲动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嚼着口香糖流浪汉一般漫步在荒芜的人海无所事事,没心没肺,而且得意洋洋我们如果步牺牲者后尘继续牺牲继续沉睡于麻醉剂泛滥的和谐之风继续喝酒,无端怒骂像一名疯子继续天天向上,在自私的路上越陷越深继续墙头草的生活,继续狗尾巴草的生活继续像一名杂种摇头晃脑于是非不分的世道我们不如现在就迈入老年我们不如现在就跻身死者的行列如果我们曾经活着却仿佛不曾活过那我们的消逝就一定是永远逝去没有哀乐,只有幸灾乐祸的声音飘荡在我们灵魂的四周,像天堂的哀乐

《天人感应》

我指着天上涌动的乌云告诉她我坏情绪的可能来源她说:

哦,天人感应我那颗习惯了伪深沉的心立刻坠入炎夏的冰窟

也许世界迟早要陷入变乱因为天地已开始惴惴不安也许我们终归要重历苦难你看天地已开始惴惴不安

《幻想一种爱情》

她用她那双仿佛历经沧桑的眼试探我那颗几近麻木的心我感觉到了我想拥有的一切娇小的身段,小巧的嘴唇和轻声慢语,温驯的表情这意味着最美妙的肉体之吻只有想象才能触摸到的快乐摆放在身边,恍如梦中的场景失散多年的青春重返我的身体我当然应该——爱她,或者,勾引她我当然应该像一名犯罪分子诱惑她将开未开的花蕊那一朵开放在村庄后山上的报春花我当然应该变成一头春牛,吮吸她黎明时分的露水我当然应该伸出长长的舌头,用细软的舌尖给她以最真切的爱情我当然应该想当然地幻想梦寐以求的男女之恋幻想我像痴情的宙斯,化身一头强壮的公牛我把她放在自己的背上,漂洋过海跑遍全世界,为她觅得一片名叫亚洲的沃土我战胜了传说中的妖魔和怪兽,战胜了自己的懦弱和卑微幻想自己轻轻地把她安放在一方名叫中国的平原上现在,我们当然是这块领地的唯一主人我当然应该是伟岸的丈夫,而她是我忠诚的妻子我用大自然中能捕捉到的一切声音来赞美她给她以安慰,抚平她的恐慌和孤独我当然应该给她建造最美的木屋,而她是木屋中漂亮的花鹿晚上从木屋中传出的每一句呻吟,当然应该娇羞而幸福早上我从天空采集一堆明亮的阳光,照耀她的慵懒和美丽我们的每一天都像远古的诗句一般开始我当然应该海阔天空地幻想,而她悄悄地别过头去我当然应该在她幻想之前超越她全部的梦当她开始说人生,而我早已往人生深处堆积柔软的稻草当她开始说忧愁,而我早已把欢乐明晃晃地挂在她眼前我当然应该给她铺就一条无限光明的路在灾难来临之前,我当然应该抹去所有灾难的踪迹让她深信爱情的能量,深信我们的过程和结局对视,拥抱,抚摸,亲吻,做爱,聊一切可聊之事,解决一切难以解决的问题我们合二为一,我们天下无双,全世界只有我们才拥有人间的真爱

《神话》

我们坐在地铁尽头的长椅上冰冷的银色长椅现在是我们的温床我们看着一个个鲜活的人走进视野又迅速走出各色人等现在是我们脑海中的电影演员多少年以后,我们不在,长椅不在,演员不在一对恋人忧伤地站在我们曾经的地盘他们来寻找前世的踪影他们相信这里留有两人活过的证据昨夜梦中,他们坐在长椅上看着匆忙的人流不断涌现又不断消逝

《成为一朵花的梦想》

我想成为对面那家阳台上盆栽里的一朵花

就是那朵花每天我无数次与她相互凝视

彼此深深相爱像一对深陷情网的男女

只担心有一天她忽然不见或者我忽然不见

唯有合二为一才能慰藉烦恼打消对未来的疑虑

倘若梦想实现此刻,灰蒙蒙的清晨我,或者她

正站在花盆内静静地远眺静静地享受自己

《黄昏的情诗》

我花了一下午时间为你写一首情诗落日的余晖像我的心此刻我忧伤而满足

《乌鸦》

入冬以前我和麻雀一起飞上坟头向里面的主人致意

天边飘过几缕细细的云像我们一样他们神情黯淡

《中国人》

我不是工业废水但我有着一颗长满油的心

我在你们含铅的身体内翻腾我就是血管里的血

我赋予你们蜡黄的脸和黑暗的发丝

让你们顶着黑暗的眼睛盲目行走在盲目的高速公路

用自己的无用试图证明你们的空洞与苍白

用自己的无趣摧毁你们残存的倔强与执拗

我赋予你们1.7米的个头和1.7毫米的自尊

让你们带着60公斤的块头和60毫克的灵魂沉重漂浮在荒凉的世界

用自己的戏谑挑逗你们漫无目的的终点

用自己的疯狂构建一道行乐须及时的路障

有时候我联合尘埃中的菌类摧毁你们蜗居的壳

有时候我化作你们的泪浸透你们失重的人生

偶尔我是孔孟的仁善让你们徒有宽厚的轮廓

偶尔我是荀子的恶杀机潜伏于安详的外表

当我终于奔离你们像污水奔离地下管道我看见你们惊愕的脸孔散射出点点冰冷的忧伤那是厌世者带着最后一丝眷恋的体温沉入地狱时最常见的神情

我重新进入天地的循环重新进入新生儿的体内像传说中锐不可当的撒旦重新归来把你们曾经的一切重新在他们身上激情演绎

他们蜡黄的脸重新空洞与苍白他们黑暗的眼重新盲目引航

他们的高个头和矮自尊重新搭档他们的大块头和小灵魂重新漂浮于荒凉的世界

他们的泪水重新洗刷蜗居的壳他们的善与恶重新交替侵袭宽厚的轮廓

我的希望就是他们的绝望我的戏谑与疯狂依然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谁来净化我吧我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谁来清洗中国劣迹斑斑的血管我无意与它终生为敌

我愿意过上干净平静的生活就像你们的临终遗言和他们冥冥中的期待

我愿意在温暖舒适的体内轻松游荡就像你们艳羡的温床和他们亟需的摇篮

当我站在百年后的节点驻足回望我情愿看见自己的无耻和野蛮

当你们在天上无奈地彷徨是否会发现故土已是一副崭新的模样?

《雨往下落》

我往下落我俯视万物生灵以上帝藐视时空的姿态往下落我曾经是一粒卑微的冰晶但我已经逃脱我以想象中我的姿态往下落我旋转着往下落我跳着舞步往下落我不断往下落我看见我曾经的生活织成一片巨大的阴霾像积压在胸口的抑郁像背负大山的喘息织成的黑暗锦缎我摇晃着就已安然穿越

我继续往下落落过我那些庸碌的脚步落过往昔我的耻辱落过悲愤和忧伤落过这些年全部的我我骄傲地往下落不带一滴泪水地往下落一身轻松地往下落我看见世间的风景像肮脏的梦境那里埋葬了我的心跳埋葬了我所有龌龊的举止埋葬了我泥沼般的幻想埋葬了我一切的一切我眼睛一眨往下落不假思索地往下落

我往下落与尘埃唱和与霉菌唱和与蛛丝般的隐形虫唱和与视线无法到达的事物唱和我划破空气流星般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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