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磨灭的功勋四幕话剧Word下载.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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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佩
改变了他的人生方向。
他开始思考究竟中国需要什么?
[郭永怀蜷缩成一团,挤在舞台一角,时不时地抬头看着日军飞机的动向。
记者他躲藏在防空洞里的那段时间……
李佩很难形容那种心情。
郭芹说不上来是恐惧还是羞耻。
记者那时的情景一直纠缠着他。
郭芹那是他的噩梦。
李佩是他的,也是每一个中国人的。
[郭永怀从防空洞爬出来,惊魂未定,呼吸急促。
他看着西南联大的校舍经过一轮轮的轰炸已经变得满目疮痍,他的眼神里有恐惧带来的木然,也有劫后余生带来的光芒。
记者
直到他站在渡轮的甲板上,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飞机的轰鸣,感到大地在凹陷。
李佩很难形容那种心情……
记者郭永怀是在报国无门的年头里远渡重洋的。
郭芹他站到了甲板上,耻辱,或是……让他带着更大的决心。
李佩希望……
郭芹还有希望,是的,我相信还有希望。
记者那一年郭永怀三十二岁。
李佩是的,他三十二岁,他满怀希望抵达了美国。
[1941年,美国加州理工学院,西奥多?
卡门先生的办公室。
卡门穿着美军少将制服,背景投影上出现跨声速流动的不连续性方程。
郭永怀目前阶段,做出全面的叙述虽然是不可能的。
可事实证明当飞行速度接近或者超过声速的时候,此方程就不再拥有连续解。
这说明一旦超越了声速,受激波影响,飞机会发生控制失灵现象。
人们从前关注的下临界马赫数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要找到上临界马赫数准确的取值范围。
卡门先生,这就是我想在您的指导下完成的研究。
[停顿。
卡门跨声速,这是一个一般学者连碰也不会去碰的问题,你却偏要研究它?
郭永怀是的,先生。
卡门还选择了我来做你的导师……
郭永怀这是我的愿望,先生。
(轻叹一口气)跟着我学习……孩子,你干吗要折磨自己呢?
郭永怀先生,因为您代表着空气动力学这个领域内世界上的最高水准。
而我想研究这个领域里具有挑战的、将来也最能为人所用的问题。
卡门那你想必也知道,凡我门下的学生,都是力学界精英中的精英,你有没有考虑过,学成之后有什么打算?
郭永怀
我要回到我的祖国。
卡门中国……两年之前我曾经到过清华大学,坐着火车从东北入境,当时感觉中国,怎么说呢……人民都很温柔,老实巴交。
学者们各有心思,国民政府的军官们一个个英姿勃发,全都通过了黄埔军校的军官考核。
但是在我看来,他们谁也没有通过战争的检验。
他们身上有一种娇生惯养的孩子所特有的和善,几乎和善到了可笑的地步。
至于政治……蒋介石想要反击日本,邀请我帮忙建设一只空军力量。
我接受了,上手以后才发现他们既没有人,又不愿意拿钱,这怎么办!
我简直要呼喊上帝了。
恕我直言,郭,中国搞科学研究的基础,是屎。
郭永怀所以我才想要回去,用我所学帮助
我的国家。
卡门如果说你的国家贫穷到无法维持最基本的科研需要呢?
郭永怀那我更要回去和他们一起建设!
卡门(站起来,踱步,重新审视着郭永怀)假如我培养了你,而你也在美国有了很好的发展,到时万一中国同美国之间爆发了战争,你是否会像我一样,选择为美国服兵役呢?
郭永怀先生,我在国破家散的情况下跑到美国来学习,目的就是将来能服务我的祖国,并没有想过要留在美国。
所以,我不会为美国服役的。
[郭永怀站了起来,心中已经感觉到冯·
卡门不会收下他自己,他带着诚恳,颔首表示感谢,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等。
我工作室里面有一位你的同胞,他叫钱学森。
他会带着你先去熟悉一下学院的环境。
那您是愿意接受我的申请了?
卡门明天早上八点来我这里,我们一起讨论你的课题。
谢谢您,先生!
卡门郭,我很支持你的想法。
我是匈牙利人,在我们民族里有一句古话:
“只有那些善变的人,才会忘记自己的祖国。
”
[光转。
记者因为有希望,所以他才一刻不停地工作。
郭芹
是一股力量在支持他。
什么?
我说有一种力量在支撑他。
嗯?
哦,我的意思是,你说的那股支撑着他的力量是什么?
哦,回家。
是的,回家,回到多灾多难的中国去。
郭永怀换上一身朴素但剪裁优良的西装。
美国的场景隐去,同时投影中慢慢出现抗美援朝战场上的老照片:
有胜利的欢欣,有失败的懊丧,有满山遍野的尸体,有行进中的俘虏,有当量数倍于中国志愿军的美军弹药空壳……郭永怀的视线最后停留在其中的一张照片上,那是一个中国士兵伸出手去阻挡相机镜头的画面。
[现在是1959年,二机部九局张爱萍将军的办公处。
一名很年轻的战士——牟方东站在离郭永怀不远的地方,像是护卫又像是监看。
牟方东不时会好奇地看向郭永怀,当偶尔目光相交,他会有些害羞地憨笑一下,赶紧又躲着郭永怀的目光直视前方。
张爱萍将军上,发现郭永怀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照片,他制止牟方东向自己敬礼,以免打扰郭永怀。
张爱萍他正在寻找战友的尸体。
[郭永怀回过头看着张爱萍将军。
张爱萍这个小兵正在寻找战友的尸体。
我看着他一具一具地把尸体从战壕里刨出来,跪在地上哭,说他不想让我拍,想替死去的战友们留下最后一点尊严……力学所的郭永怀所长?
我是张爱萍。
张主任。
张爱萍是我托钱学森所长请您来的。
相信,大致的情况,他已经对您说清楚了。
郭永怀他告诉我,失去苏联援助之后,主席和中央决定自主研发原子弹。
张爱萍苏联违反了最初约定好的援助,一夜间将物资、技术、专家全都撤空。
但咱们不能认怂,要用自己的科学家继续研制,第一步就是原子弹。
郭所长是目前国内唯一懂得爆炸力学的专家,没有你,咱们恐怕点不燃这个大炮仗。
既然是国家需要,张主任又点了我的名,郭永怀当然是听将令的。
张爱萍
郭所长,张某人哪懂得什么原子弹,别说了解,连见也没有见过。
这次是你们科学家指挥,我们当兵的跟着干。
(停顿)不过,参与原子弹的研发不仅需要郭所长在北京和青海之间奔波受累,可能还要放下您多年的研究成果,舍弃您的专业……如果您有任何为难的地方……
张主任,我旅居美国十六年,回来就是为了报效祖国。
个人的学术得失早就不在考虑之中了。
我和伟长、学森一样,回国以后都被委以重任,这份尊重和信任是美国给不了的。
我怎么会为难?
我们这些人的全部希望就是让中国快一点、再快一点地赶上美国、赶上苏联。
张爱萍了解了郭所长的想法,张某人放心多了。
您也认为,咱们国家得有这东西,是不是?
郭永怀当然。
有了它,中国才能真正地挺起腰杆。
制造它是必须的,永怀其实只有一个疑问。
您请说。
我们该如何使用它?
记者郭永怀是一个不过问政治的人,也从没有同军队合作过。
他会主动回避,因为这不是他的目的。
这不是他回国的目的。
他还是更喜欢和学生们待在一块。
或者一个人在书房里。
记者所以跟军人接触对他和他的家人来说,意味着是一种……呃……
[郭芹看着李佩不知如何作答。
反常?
变化。
意味着一种变化。
在之后的对话过程中,观众将逐渐看清这是在中关村特楼里,是郭永怀回国后的家。
客厅里有一台唱片机。
郭永怀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着手里的一沓文稿。
轰炸终于停下了。
我看见自己从防空洞里走出来。
面前是一片沙漠,分不清昼夜,惨白的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是黑色的。
燃烧的火焰从天上落下来,砸在我四周的沙地上。
起初还很慢,渐渐地越来越快,火也离我愈来愈近,我感到很好奇又很恐惧,想躲开,可整个人都陷进流沙里,动弹不得……
[李佩将丈夫的文稿拿开,轻轻握着他的手。
郭永怀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反反复复做同样的梦。
回国三年,你每天都最早去力学所,一坐一天,一刻不停地思考,睡着了怎么能不做怪梦?
我想不明白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李佩防空洞你不说我也知道,它永远在你心里。
沙漠,我搞不明白,你从来也没去过,火焰(把手放在郭永怀的额头上)……
郭永怀(笑)怎么样?
李佩不烫啊。
(笑)回到家了,总得让自己放松下来。
郭永怀好,不说了。
你呢?
刚去学校上课,教得还顺手吗?
科大里都是跟你一样,未来的科学家,有些词汇很生僻,费劲。
郭永怀英文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咱们国家的文献有限,许多知识还是需要借鉴英文资料。
你从前一直认为我学的东西是没什么用处的。
好吧,那我就改行,找一件你认为有用的事做。
可是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
你认为有用的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郭永怀(知道李佩又要开始抱怨了,重新拿起文稿,戴上眼镜,若无其事地)“世界是一个舞台,男男女女不过是演员,有时登台有时退场,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我担心你,你一个人工作得时间太久了。
周末我组个聚会,和学森一家去福利楼坐坐好不好?
先别定了,周末我可能还有工作要做。
李佩你的工作,我反正是从来也没弄清楚过。
(停顿)你没什么事吧?
没有。
时间还早,不如放张唱片来听?
[李佩走到留声机前,准备选唱片。
(摘下眼镜)郭芹呢?
跑楼下去了。
又闹脾气了吗?
嗯……其实放学回来之后就开始了。
这次是为什么呀?
还能有什么?
不就是说老师和同学歧视她嘛!
平白无故地,怎么会呢?
李佩我说是她自己的问题。
说话中文里夹蹦几个英文,什么叫把你的bag放在table上,让所有的小朋友都叫她JaneGuo……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可其他孩子会怎么想?
老师们怎么想?
她每天说的最完整的中文就是“我不要上学”。
如果她想待在家里,我觉得也好。
你对她倒是宽容,时间长了怎么办?
难道要她和社会脱节?
我想给她买一台手风琴。
可她拉给谁听呢?
[李佩走到唱片机前,拿起一张古典音乐的碟片。
你还记得这张吗?
[将唱碟放在机器上,音乐响起。
不知道冯?
卡门先生有没有原谅我?
[片刻,郭永怀拿着手中那一沓没有看完的文稿,起身朝书房走。
要我把音乐关掉吗?
[郭永怀似乎没有听见,他关上了书房的门。
李佩独自剩在客厅里。
音乐又持续了一小段时间,音乐止。
怎样解释这种“变化”呢?
他更加忙碌。
他在家的时间变得更少。
你们不会问他原因?
我不会问。
还有车子。
每周会有几天是专车接送他的。
之前他都是走路上班。
那辆车是?
好像是辆伏尔加。
那是一辆最高保密级别的绿色伏尔加轿车。
[北京远郊的一处劳动公社。
郭永怀拎着一只公事包,牟方东同上。
牟方东一路阻拦着郭永怀前进的路线。
牟方东
郭所长!
小牟,你到底什么意思?
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找个人就走。
这里面有些家伙,身份不清不楚……您进去做什么?
你呢,在外面等我就好。
不,所长!
我跟着你。
我不用你跟着。
郭所长,首长他嘱咐我寸步不离地跟随您。
那我给你下个命令。
是!
(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本小书)你站在这里,拿着,好好看,回头给我讲讲上面写了什么,好不好?
[郭永怀走向工地,停顿。
牟方东(翻开一页)“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郭所长?
[张书瑶一身粗布的劳动装扮,一个人挑着煤炭跌跌撞撞地走着。
郭永怀放下公事包卷起衣袖,主动挑起了一筐煤炭。
张书瑶注意到郭永怀。
张书瑶
您这是?
劳动啊。
跟你一样。
可这片儿一直是我的活儿。
(停顿)您是哪的啊?
这些要运到什么地方?
那边。
我说大叔……
[郭永怀挑着一担煤,往后台运过去。
牟方东偷偷跑过来,四处寻找郭永怀,只见张书瑶一个人,他便做出趾高气昂的样子来。
喂!
你!
我?
我怎么了?
我们的专家呢?
什么专家?
噢,你说穿西装戴眼镜的那个?
对!
他人呢?
搬煤球去了。
搬煤球?
嗯。
你这个反革命,你让他搬煤球?
是他自己……
你这个反革命摊上事儿了,你知道那是谁?
不知道。
那是中科院力学所的大专家郭──
[郭永怀回到舞台,身上已经沾上了煤灰。
所长!
出去。
是……
[牟方东悻悻地挪到一边。
张书瑶先生,您是力学所的人?
郭永怀我是在力学所工作。
张书瑶那您知道那儿有位郑先生?
郭永怀你说郑哲敏?
我们是同事。
张书瑶您是?
郭永怀我姓郭,郭永怀。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力学所的郭永怀先生。
您快别干了。
这些都要你一个人做?
这是我的任务。
郭先生您快走吧,我是……学习劳动……您在这儿,太不合适了。
其实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
找你,张书瑶。
郑哲敏先生是你的老师。
是啊,他是我的恩师。
我大学毕业,没有合适的去处,是郑先生推荐我到矿业大学的爆破工程研究所负责爆破工程。
你喜欢户外作业?
爆炸力学是我的专业,像爆炸成型、矿藏开发,这些我都做过。
干了多久?
[牟方东又爬到工地上方,偷看两人的对话。
到现在已经第三年了。
理论研究呢?
理论方面我没有做过……
没有做过?
可我倒发现了这些。
(打开公文包将文稿递给张书瑶,短暂的停顿)都是很好的文章,之前也投递过,全都遭到弃用。
编辑们给出的评鉴很一致——“该作者成分不清,暂缓使用。
张书瑶(捧着手中自己写的论文)我投稿之后总是石沉大海,慢慢我也就灰心了,不再写了。
郭永怀(将手中的另一沓演算稿纸递给张书瑶)我逐一演算了你的结论。
您……演算了我的每一道循环?
郭永怀“高低速炸药引爆后产生爆炸波引起的介质流动”这一篇我验算了你三个循环,我不敢相信一个只有二十四岁的年轻人能有这样出色的研究成果。
张书瑶这简直像是在做梦,您这样的大科学家……对我的研究细节反复验算……郭先生……我一直以为自己写的都是别人不屑一顾的,没有价值的东西……而且我家里……
在我看来你的成果帮助了力学发展,科学跟你出身哪里没有关系。
你的文章我会发到这一期的《力学学报》上。
谢谢您,先生。
我还想问你,对于爆轰系统你是否了解?
炸药加工我会做,具体的爆轰实验就不熟悉了,但我愿意学习。
郭永怀(沉默片刻)以下是我的不情之请,请你仔细考虑,不忙答复我。
我现在正进行着一项工作,它是绝密,对国家非常重要,我很需要你这样优秀的爆炸力学研究者加入我的队伍。
张书瑶郭先生,您认为我对这项任务有帮助?
会有很大的帮助。
张书瑶那我愿意跟随您。
只是我每天都要在这儿劳动,领导吩咐我不可以离开这儿。
访客要报告,外出要请假,限时返回……
这个你不用担心。
只要你有意向,这些是挡不住你的。
但是,你将参与的这项工作非常艰难,辛苦是一定的,它高度机密,所以可能一直都会是默默无闻的,甚至充满危险,也许还会失败。
请你考虑一切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
然后再……
我跟您去。
郭先生,相比把未来浪费在每天重复的劳动、报告和检查当中,我更愿意跟随您去做一件利于国家的事情,即使它再困难再危险。
(停顿)我很清楚自己是谁,您能够这样看重我,是我的光荣。
离开了这里之后,你可能并不会解除身份方面的烦恼,而且对于你未来的发展,我同样不能做任何保证。
但是我可以从事我的专业,不是吗?
在我决心离开家来到北京、选择爆轰物理学的时候,许多人阻止我,说一个女人怎么能整天跟炸药打交道?
可是我不这么想,很多人觉得它不过是搞破坏的。
可当我第一次独自完成爆炸成型工作的时候,不怕您笑话,我觉得炸药有它美丽的地方。
我发现它总是沉默着慢慢地在发生变化。
在引爆的时刻到来前,它从不发出声音,可最终它是响亮的。
我也想要把我的生命活成这样。
所以,我不需要再考虑什么了。
郭先生,我跟您去!
[郭永怀伸出手,张书瑶握住。
他们一起走出工地。
牟方东冲下。
您这是?
郭永怀小牟,这是我的新研究生,张书瑶同志。
研究生?
(轻声对郭永怀)所长,她有“右派”嫌疑啊!
我打听过,她爹娘解放以前是资本家,家里十几个佣人那种。
解放以后就跑去香港了,就剩她自己在北京上学。
到力学所工作,我是不看爹娘的。
可所长,您这样带着个反革命走来走去,不妥!
把书还给我。
哦。
[郭永怀接过书,装回口袋里。
妥。
[郭永怀走下,张书瑶经过牟方东身旁。
你这个……
我不是反革命。
郭芹此刻抱起一台手风琴,说话间她会拉一些不连贯的旋律。
郭芹。
你想问,爸爸离家那晚发生的事情?
你对他将要去的地方、将要做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是的,妈妈不知道,我更不清楚。
他离家的那个晚上……
郭芹我只记着舍不得他走。
那天下午,妈妈已经告诉我爸爸要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在书房呆了一整天,我不敢去找他,到了晚上才悄悄地走到他的书房外。
[夜晚,郭永怀家的书房。
郭永怀正在打点随身的行李。
郭芹出现在书房门外。
她为引起父亲的注意故意弄响了门板。
第一声响,爸爸没有理我。
我又弄响了第二声,跟着,第三声。
爸爸。
怎么不进来?
你对那门有气啊?
爸爸你在工作吗?
爸爸正在想你呢!
爸爸答应过,他说──
只要郭芹敲门,爸爸永远有时间陪你。
可我看见他的行李箱──
他的行李箱?
他行李箱上的搭扣已经扣紧,他的风衣就挂在椅背上。
他没有在工作,他正看着我,但他就要走了。
我对他说,爸爸,我不快乐,回国以后,忽然之间感觉许多事情都不对了。
我告诉他,我的说话方式不对,我的笑声似乎太大了,我的衣服也穿得不对!
他安静地听着。
我唱的歌谁也没听过。
还有冰淇淋,夏天难道不该吃冰淇淋吗?
在我的画里出现最多的是我们在康奈尔校园外的那座大房子。
但是你却哭得比从前要少。
他说,我哭得比在美国时少了。
是的。
他轻轻地走过来,俯下身把八岁的我抱起来。
有没有发现,你哭得比在美国时少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刻我看着爸爸,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美国有房、有车、有冰淇淋、有音乐,可是它……在那儿,你在一片没有根的土地上长大。
[李佩这时出现,她接过下面的话。
时间久了,你不免会彻底忘记自己是谁。
你会过分相信那个陌生的世界以及它为你规定的命运。
也许你还小,不懂这是为什么。
爸爸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着有一天……
[郭永怀接过下面的话。
你在中国也可以看到、买到、吃到同美国一样甚至超过美国的衣服、玩具、食物。
中国,才是我们的家。
他第一次一下子跟我说那么多话,我记得他说得很慢,这番话似乎已经在他心里藏了很久了。
可我,不懂。
[李佩为郭永怀穿上风衣,鼓励地捶了捶他的后肩。
郭芹抱着手风琴奏起一首轻快的美国民谣。
要出发了?
是的。
我们等着你回来。
[郭永怀轻握起李佩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郭芹的音乐延续着,从手风琴独奏发展成多乐器编制的旋律。
音乐延续,郭永怀脱去西装,穿上第二幕的服装——一件工装夹克,戴上眼镜,鸭舌帽。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个人忽然之间就消失了。
音讯全无,也不知道哪里可以问到他的去向。
郭芹说好像被击打。
李佩不像是爸爸出差了,而像是肚子被人不停地击打着。
她的表达方式总是比较感性。
记者被人一直打在肚子上,我喜欢这个说法。
然后呢?
还有,她说记不得音乐了。
音乐?
嗯,记不得那首给爸爸的歌。
[投影上,郭永怀在一张二机部的委任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音乐止。
第二幕
[1960年,青海核试验基地。
戈壁上风声呼啸,隆冬将至,研究员们与军人们齐力搭建了帐篷。
他们顶着风沙,耐住饥寒,在强烈的高原反应下,依然唱着歌,苦中求乐。
[这一幕,李佩与郭芹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舞台另一区域)观看着。
[郭永怀、张书瑶、牟方东和其他工作者们生起了篝火。
疲惫的工作人员们一个个睡去,只剩下张书瑶与郭永怀。
郭永怀拿起一根树枝,拨动着篝火里的木柴,他沉思着,望着篝火出了神。
张书瑶先生。
(递了一杯酥油茶给郭永怀)水总算烧开了。
谢谢。
他们都没有口福。
您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我吃过了。
张书瑶开饭的时候,我看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