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漠神猎手到城市边缘人记录最古老的非洲人桑人的生活变迁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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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15世纪西方殖民者的入侵和杀戮，桑人数量骤减，少部分人逃到了博茨瓦纳、纳米比亚、津巴布韦较为偏僻的丛林与荒漠之中居住。

目前，南部非洲共有6万多桑人，以博茨瓦纳最多，而博茨瓦纳的桑人大部分生活在卡拉哈里沙漠——一片90万平方公里的自然保护区。

图片︳随着博茨瓦纳政府的禁猎令，大部分居住在卡拉哈里沙漠腹地的桑人被迫搬到了沙漠边缘地带，杭济就是桑人较为集中的一个区域。

终于，几经周折，记者在杭济一家酒店导游的指引下，找到了位于卡拉哈里沙漠边缘地带的一家桑人。

这家桑人的茅草屋建在位于沙漠和丛林之间的戈壁上，地貌以碎石和沙子为主，植被大多是一人多高的灌木。

导游道格拉斯告诉记者，这些桑人因为需要酒店的水源而迁居至此，不过，他们并不在此定居，只是在旱季时迁来居住。

图片︳道格拉斯是一名津巴布韦人，几年前到此工作，由于和桑人朝夕相处，已懂得他们的语言，他们一见面，就用桑人的语言热情地打招呼，嘴里发出很多唇齿摩擦音。

桑人的语言属于唇齿音的一种，说话的同时可以自由呼吸。

一般的语言都是在说话的时候呼气，但桑人却可以一边吸气一边发声，因此，他们可以毫不停顿地说上很久。

这种发声方法产生于人类的发音器官还没有完全形成之时，也可以说，布须曼人的语言是世界上最早产生的语言之一。

小茅屋居住的是一家三口，丈夫叫埃克萨茨奥（NXATSHAU），妻子叫珂艾特郝拉（KEAITHAOLA），他们只有30多岁的年纪，但生活环境的艰苦使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夫妻俩差不多都是164cm左右的身高，皮肤发黄，和其他非洲人差别很大，倒是和中国人有几分相似。

图片︳说到捕猎，桑人的捕猎技术天下一流。

几千年来，他们从不饲养牲畜，不种植庄稼，只靠狩猎和采集为生，因此对捕杀野生动物有一套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绝招。

桑人擅用弓箭，他们用动物的骨头或树枝制造弓，打磨兽骨和石头为箭，并在箭头上抹上特质的麻药。

这种麻药从植物汁液、毒蛇和类似甲壳虫的幼虫中提取。

他们能精准掌握麻药的比例，使动物能够被麻倒，又不会使麻药残过多残留在动物体内，影响他们食用。

图片︳蛋壳里的水不够的时候，他们也会挖掘树的块茎，用刀片刮下一层层薄片，攥在手中，挤出汁液，滴进嘴里。

记者尝了一点，苦苦的并不好喝，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不错的饮品。

图片︳沙漠缺水，他们就用这种块茎的汁液洗脸，白色的汁液抹在脸上，还有防晒的效果。

每次刮下一些薄片之后，他们会把块茎重新埋回土壤，让块茎重新发芽，继续生长，等他们下次需要的时候，可以继续挖出食用。

图片︳母子俩蹲在地上，为记者演示如何打磨鸵鸟蛋壳的项链。

他们把鸵鸟蛋壳敲碎，用石头磨成光滑的小圆片，又用细细的锥子在上面旋磨钻孔，再用草绳将小小的圆片串成项链或手链。

鸵鸟蛋壳洁白莹润，是天然的饰品。

道格拉斯说，桑人还会将鸵鸟蛋壳串成腰带，系在腰间，并根据腰带的松紧了解自己的胖瘦变化。

鸵鸟蛋壳对于桑人除了是天然的装饰，还是贮水的器皿。

沙漠里干旱少雨，如何保存饮用水是一大学问。

桑人将鸵鸟蛋从蛋壳中清理干净，并祛除蛋壳腥味，在雨季的时候将蛋壳装满水，埋在树下，等旱季时取出，蛋壳里的水新鲜如初。

在西方殖民者发现桑人时，把他们称作bushman人，也就是生活在丛林里的人，这个称呼有歧视他们是野蛮人的意思，但也从一个侧面道出了他们和丛林密不可分的关系。

桑人知晓丛林中的每一种植物，有些植物果实可以当食物，有些则可以入药。

他们发现了一种名叫Devil’sClaw的地蔓植物，并用它治疗关节疼痛。

后来欧洲殖民者发现桑人使用的这种草药后，将它带回欧洲的实验室进行化验，发现它其中含有的钩果草绀确实有抗炎镇痛作用，而且副作用极低，此后英国、德国等欧洲国家从这里大量进口Devil’sClaw，主要用于关节炎的治疗。

图片︳妻子珂艾特郝拉从地下挖出了一块红色的块茎，对记者说：

“这种植物叫大羚羊豆elandbean，因为羚羊很爱吃它。

植物的根块可以做避孕药。

我们一般一生只生两个孩子，当我生完第二个孩子以后，就可以吃这个块茎，每天吃一小点，连吃5天，就再也不会生孩子了。

”道格拉斯在为记者翻译后，笑着说：

“你看，即使是生活在野外，他们也是有生育计划的。

”这种大羚羊豆的块茎还有为兽皮着色的作用。

桑人以兽皮为衣，丈夫埃克萨茨奥穿一件兽皮做的披风，妻子珂艾特郝拉除了披风外，还围了一条兽皮做的裙子。

这些兽皮都呈棕红色。

道格拉斯介绍说，他们将红色的块茎切碎、晒干、砸成粉末，装在鸵鸟蛋壳中，在雨季来临的时候，将粉末和雨水混合，均匀涂抹在晒干的兽皮上面，这种颜色就会永远地留在兽皮上，还可使兽皮更加柔软。

未经上色的兽皮不仅颜色发白，不耐脏，而且干了以后会变硬。

图片︳艾克萨茨奥一边咀嚼着草根，一边对记者解释说，“我们在打猎之前吃下这种草，就会很有力气，可以整整一天追击野兽，直到野兽筋疲力尽，被我们杀死。

”说完，他把剩下的草扔进背着的口袋里，留着以后使用。

图片︳埃克萨茨奥为记者演示了一种名叫“婆婆的舌头motherinlawtongue”的植物的妙用。

这种植物的树枝修长坚韧，桑人将枝条取下，剥去皮，穿上蜗牛，诱捕鸟和小型动物。

而这种枝条一旦被火烧过，就会流出汁液，将汁液滴进耳朵里，可以治疗耳疾。

艾克萨茨奥将剥去皮的枝条放在火上一烤，树枝上立即渗出一滴一滴透明的汁液，“婆婆的舌头”果然厉害。

丈夫埃克萨茨奥指挥儿子从地下挖出一种草，道格拉斯说，“这种草叫杂交伞棘bastardumbrellathorn，是一种专给男人吃的能量植物。

”他顿了顿，又说，“父亲在生活中很注意把这些知识交给孩子，并指导他们挖掘和采集。

桑人没有自己的文字，这些宝贵的知识就是靠口头一代代传下来的。

”

图片︳见到记者时，丈夫一直腼腆地微笑，性格温和，他10岁的孩子乖巧活泼，将一个类似竹蜻蜓的木制玩具不停地旋转到天空，又接住，玩得不亦乐乎。

道格拉斯说，当父亲外出捕猎、母亲外出采集食物的时候，为了避免孩子遇到野兽，一般将孩子留在家里。

所以，大人不在身边的时候，游戏就是孩子的全部。

图片︳埃克萨茨奥用来酿酒的材料来自于一种被他称作“水牛角”的植物的果实，这种植物的叶子可以治疗皮肤脓疮，而果实则被用来酿酒。

他将采下的果实放在鸵鸟蛋中，加入一些水，密闭一夜，就能酿成甜酒，如果放置时间更长，则酒精更浓。

虽然一路上，这一家桑人都在给记者演示和讲解沙漠丛林的各种知识，但其实这些也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他们并未像纳米比亚的红泥人或是肯尼亚的马赛人那样，将自己的村落变成旅游景点，向游客兜售他们的手工艺品。

图片︳狮子是丛林之王，百兽见它都要望风而逃，但桑人却敢于从狮口夺食。

当桑人发现狮子捕猎的踪迹，就拿着鞭子悄悄跟随其后，当他们接近狮子后，会突然在空中打响长鞭，狮子往往被吓一大跳，跑出十几米远，这时，桑人迅速跑到狮子的猎物跟前，取走一部分，然后逃走。

如果狮子追击他们，他们会继续挥动长鞭，发出巨大声响，将狮子吓走。

之后，他们就可以美美享用狮子为他们捕来的美餐了。

如今，随着政府的禁猎令的下达，这些神奇的捕猎绝艺已经成为历史，埃克萨茨奥也只能为记者表演一下他年少时随父辈捕猎的技艺。

图片︳虽然生活在沙漠与丛林中，但桑人并非茹毛饮血，他们会用火烹饪食物，个个都是钻木取火的高手。

埃克萨茨奥从皮囊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根软木，上面预先钻好了一些小洞，需要生火的时候，就用一根硬木插在软木的小洞中，使劲旋转，5分钟左右，黑烟冒出。

图片︳记者采访了一个桑人聚居的德卡村，这个村子离杭济有50公里路程，村内80%的人都是桑人，他们有些在这里生活已有两代。

桑人画家乔恩?

道姆伯从小在村子里出生，因为喜爱绘画，在一家桑人的艺术社工作，但是靠卖画和艺术社微薄的工资，仅能勉强糊口。

他的家建在半沙漠的村落里，土屋内几乎家徒四壁，门前的沙地上种着几棵小苗，周围用绿色的网子小心地罩起来。

道姆伯说，这几棵小苗是政府给的土豆苗，让他们自己培育。

但这里的土质并不适合种蔬菜，要小心照料才行。

图片︳桑人没有财产，没有积蓄，他们全部的家当就是背后的一个皮囊。

他们以家庭为单位，逐食物而居，性格温和、与世无争，数万年以来都保持着传统的生活习惯，但是这一切，在20世纪80年代被彻底改变。

据西方媒体报道，由于西方钻石商在卡拉哈里沙漠发现钻石矿，因此鼓动博茨瓦纳政府将桑人迁出卡拉哈里沙漠。

上世纪90年代，博茨瓦纳政府颁布禁猎令，并把大量桑人强制迁移到沙漠外的定居点居住。

图片︳妻子珂艾特郝拉捡来一些干草，放在烟上，父子俩对着烟使劲吹上几口气，很快燃起熊熊火焰。

忙碌了一天，埃克萨茨奥取出一根自制的卷烟，在火上点燃，再喝点自己酿的小酒，这是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光。

图片︳在博茨瓦纳大学人类学家安迪?

车班尼教授看来，桑人语言教学的缺失会导致很多桑人文化的灭绝。

车班尼教授曾与桑人一起生活了15年，研究他们的语言。

他说，桑人大约有26种语言分支，但其中一些已经面临灭绝的危险，因为没有年轻的桑人再使用他们本民族的语言，等使用本族语言的老人逝去，这个语言支系也就永远地消失了。

车班尼教授不无忧虑地指出，虽然大部分桑人的语言会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传给后人，但由于桑人没有自己的文字，这种语言很容易改变，特别是现在他们到了新的环境，就会遇到新的情况，学习新的语言，也就会在自己的语言中加入一些新的词汇。

语言的改变会影响文化的改变。

而当文化改变了，语言也很难保持原样。

车班尼教授说，他在研究桑人文化时发现，很多生活在城镇的桑人的孩子已经不再懂得父辈的丛林技艺，因为脱离了野外的生活环境，桑人对大自然渊博的知识正在失传。

图片︳杭济小学中，大部分孩子都是桑人的后代，他们黄色的皮肤在黑色的面孔中非常分明。

校长穆勒说，这些孩子很多是附近安置点的桑人的后代，他们在学校可以受到免费教育，他们的父母不再迁移，因此他们也可以接受系统的学习。

但他也承认，这所小学，包括博茨瓦纳所有的中小学，都只教英语和茨瓦纳两种官方语言，并不教少数族群的语言。

他解释说，学习英语和茨瓦纳语有助于这些桑人后代和外界交流。

图片︳在谈到自己的境遇时，原本开朗的乔恩叹了口气，语气低沉下来：

“我们都太穷了，属于社会的最底层，所以没有外族的人愿意与我们通婚。

我还算情况比较好的，还有一些桑人在从事政府的扶贫工作，比如捡拾街道的垃圾、除草、砍树，每个月能够从政府那里领到500普拉（约合340元人民币）的工资，还有些人在工厂和农场打工，但大部分的人都找不到工作，整天无所事事。

也有一些本地非政府组织，在国外资金的支持下，开办桑人的手工艺品商店。

杭济手工艺品店就是一家半公益性质的商店，里面挂满了从桑人手工制作的弓箭、鸵鸟蛋壳项链等工艺品。

店主将桑人组织起来，为他们提供原材料，教他们规范化生产，再从他们手里收购做好的工艺品，放在店里出售。

店主说，这是他帮助桑人的一种方式。

图片︳博茨瓦纳大学人类学家安迪?

车班尼教授说，他并不认为政府迁徙桑人是为了开采钻石矿，因为在奥若伯地区一样发现了钻石矿，政府只是让当地村民往矿区周边移动了一些，而并没有将他们驱逐到地区之外。

他认为，政府将桑人迁出沙漠，主要是考虑到为沙漠中分散的桑人提供生活物资的成本太过昂贵，而将桑人集中在一个区域，便于修建学校、医院，提供饮用水等生活设施。

杭济小学校长穆勒说，官方迁移这些桑人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动物与自然环境。

他说：

“如果桑人捕猎只是为了自己食用，那不成问题，问题是很多城市里的人利用桑人捕猎，再从他们手中买走猎物，这样下去，野生动物迟早会被他们杀完的。

”无论是什么原因，桑人被迫离开了世代生活的野外环境，进入灯红酒绿的现代化世界，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们无所适从。

桑人的导游道格拉斯说，他们不适应烈酒，因此很容易喝醉，但同时又嗜酒成瘾。

他们在和其他族群的人发生性生活时不知道安全措施，因而感染艾滋病。

他们害怕去医院，因为看到那么多年轻人在医院里死亡，而在他们以前的生活中，只有老人才会死亡。

他们不习惯朝九晚五地为别人打工，时常是挣点钱，能够买到食物就离开了，所以很难有长久固定的工作，因此总是很贫困潦倒。

他们无法适应城市的生活，又回不到过去的家园，就如同夹心人一样，无助而茫然。

当地的出租车司机桑姆德瑞在谈起桑人时，语调中带着些轻蔑：

“他们浑身脏兮兮的，还总是捡超市门口垃圾桶里的垃圾吃。

图片︳桑人如今在博茨瓦纳是一个敏感话题，因为大量桑人被迫迁出卡拉哈里沙漠，在城市边缘徘徊，西方媒体一直为此批评政府，希望桑人能回到传统的生活环境中。

而车班尼教授并不认为政府将桑人从沙漠搬到城市的举动是错误的，只是方式不应该是强迫，而是引导。

他举了纳米比亚的一个保护桑人的例子：

“如果你去纳米比亚的祖母奎地区，你会看到政府划了一块很大的地方给当地的桑人，政府为当地人建了定居点、手工艺商店、学校，并把整个区域交给他们管理。

游客可以去拍照，参观他们的生活，和他们在丛林中散步。

博茨瓦纳政府也可以学习这种方式，让桑人管理一些指定的区域。

车班尼教授说，这些桑人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生存状态中去了，没有人能够剥夺桑人追求现代文明的权力，对于手机、衣服、车子等现代化的设施，桑人一样渴望拥有。

桑人的独特的传统文化固然应该受到保护，但他们更应该像世界其他国家的人一样，有权利去学校接受教育，了解外面的世界，学习新的发展技能。

在西方对非洲殖民的过程中，大部分非洲的原始部落都走上了现代文明之路，而桑人却作为为数不多的古老族群，一直坚守着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

但是在狩猎被明令禁止之后，即使政府允许他们再次迁回沙漠地带，他们也无法按照以前的生活方式生活下去。

车班尼教授认为，当两种文化相遇，不应该一味躲避，最好的方式是拿走对方好的东西，同时保留自己的传统。

之前，桑人在遇到现代文明时，远远地躲开了，看似要保护自己的传统，但其实他们对自身传统丢掉地更快，因为他们总是被统治，被驱使，他们没有力量抵御外来文化，坚持自己的传统。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的传统。

图片︳记者认为，桑人虽然生活在沙漠丛林中，但他们自身的文明已经达到很高的程度，他们在医学、生物学中的发现与西方相比毫不逊色，而他们在精神上追求的平等、互助、与世无争，更是现代人追求与缺失的。

现代文明能给予他们的可能只是物质上的富足，但其实他们几万年以来认为吃饱喝足就是富有，所以钱财对他们来说是身外之物，现代文明带给他们的营养其实有限。

如今，他们在被迫适应外部环境的同时，必定会丢弃很多自身的传统。

遍观非洲英语、法语、葡萄牙语等欧洲原殖民地国家语言普及率高的国家，都是传统文化丧失最严重的国家，倒是欧洲语言说的不好的地区，还保留了很多自己文化的精粹。

所以，走进学校，学习外面的知识，从而保护自己的文化，其实很多时候只是一种安慰，但也许，这就是桑人必须面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