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人黄执中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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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不正常的成因，比他们「超级力量」的成因，更费解、更迷人。

。

　　一八九八年，德国化学家发明了一种新的精神用药，它会让服用者自我陶醉，并因此做出疯狂、鲁莽与冒险的事──换言之，表现得像英雄。

　　于是，科学家用英文中的「HERO」，将这种新的物质命名为「HEROIN」。

　　中文名称，叫做「海洛因」。

　　有趣的是，在电影中，对英雄所做的行为，配角最常说的一句话，正是：

Areyoucrazy?

　　在超级英雄电影中，观众可以不用去理解英雄们的能力是怎么作用的，像是超人为什么会飞，蜘蛛人要怎么吐丝，或蝙蝠侠该如何换装等等。

　　因为那些超级能力，本来就是凭空出现的，所以其作用方式，可以超出我们的理解。

　　但作为一部好电影，导演却不能不解释超级英雄们的行为是怎么产生的。

　　因为身为人，有共性，一个人的行为动机、情绪起伏、性格转变，其理由，都应该是共通的，超级英雄在这方面的反应，应该要跟我们一样，不能超出我们的理解。

所以我们才会好奇──是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一个人变得想要不断地，寻找下一个「着火的房子」？

　　光说是为了正义，这个理由，不够。

　　这部分如果解释的好，像《超人再起》《蜘蛛人Ⅱ》或《蝙蝠侠：

开战时刻》，那观众便会为了英雄而感动。

　　如果解释的不好，甚或没解释，像《惊奇四超人》《钢铁人》或《金刚狼》，那观众就只能为了特效而激动。

　　让我们先看看超人吧。

　　他为什么要当英雄？

　　在《追杀比尔》第二集的结尾，比尔讲过一番妙论：

他认为绝大多数的超级英雄，像蜘蛛人或蝙蝠侠，原本，都是普通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正常生活……他们都是在用面具隐藏了真实的自己后，才「脱离」了他们的正常，「变成」超级英雄的。

　　但超人，却是唯一的例外。

因为超人一生下来，就已经是「超人」了──是的，对克拉克肯特而言，他「本来」就是会飞会透视会发热线的！

所以超人所谓的日常生活，其实反而是伪装，是假的，唯有当他脱掉傻气的眼镜与西装，成为超人时，他才能「变回」他自己。

　　只要愿意，蜘蛛人可以选择抛掉他的蜘蛛装，做回他的彼得帕克，但超人不可以，因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克拉克肯特……他生来就是超人。

　　而在《超人再起》这部电影里，导演更是不断地强调这一点。

在构图上，他常让超人站在宇宙中，背着遥远的黑暗，俯瞰地球，强调母星毁灭的他，乃是「宇宙间最孤独的物种」。

　　无尽的寿命，无穷的力量，无可毁损的肉体，无所限制的时空……只有超人，会有这种孤独。

　　电影中，已经嫁为人妇的露薏丝，在超人回到地球后，终于忍不住说她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不能理解超人为什么总是坚持要去拯救世界？

　　没有你，世界一样转动。

她说，这个世界不需要救世主。

　　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

　　超人没有解释，他只是默默的带着露薏丝，缓缓飞上夜空……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镜头拉远，他们脚下的城市，万籁俱寂，灯火如繁星。

　　露薏丝惊叹着眼前的美景，此时，导演却为我们切入了超人的听觉。

于是在高空中，我们逐渐听到了下方不断传来的，整个城市无数极细微的枪声、碎裂声、煞车声、哭声……越来越清晰。

　　然后听觉切回露薏丝，又是一片静寂。

　　「妳听到了什么？

」

　　「我什么都没听到。

　　「可是，」超人注视着露薏丝，暗红色的披风在身后翻动……

　　「我什么都听的到。

　　于是，他降回地面，放下露薏丝，飞去拯救世界。

　　无关正义，而是巨大力量之下的孤独与悲悯──这是超人的理由。

　　再看看蝙蝠侠。

　　在原始的设定中，蝙蝠侠并不是本儿童读物──所以它不是个正义英雄的除恶故事，而是个充满了偏执与扭曲的黑暗传奇，故事的重点也不是正邪对抗，而是各式各样病态人格间的诡异冲突。

　　不过对大众媒体而言，这样的题材显然市场性不足，所以没多久，蝙蝠侠就逐渐从苍白月光下的黑暗复仇者，变成了帅气闪亮的正义英雄，最后，被迎合成这副模样……

　　上面这是乔舒马克在一九九五年所导的蝙蝠侠，不过，我拒绝承认这部欢乐面具人跟蝙蝠侠有什么关系！

　　在我心目中，「真正的」蝙蝠侠，应该是个哈姆雷特式的人物：

童年创伤所引发的仇恨，与其自身的高贵教养，应该要不断不断地成为他 

Tobe,ornottobe 

的挣扎……这种挣扎，必须很强烈，强烈到他必须产生出另一重人格、另一种身份，才能让心中的善与恶，得以在布鲁斯伟恩与蝙蝠侠之中并存。

　　他必须和小丑、双面人以及大多数的其他对手一样，是个病人。

　　所以在电影里，布鲁斯伟恩才会选择用蝙蝠，这个他童年最恐惧的事物，做为自己的化身──因为他要扮成自身的恐惧，去伤害他所憎恨的人群。

　　所以在电影里，蝙蝠侠对罪犯的攻击，导演拍的比较像是「私刑」，而不是正义；

他对罪犯的手段，要让观众能在看人受制裁的快意之外，还感到微微失控的焦虑。

　　所以在电影里，坏人害怕蝙蝠侠，不是邪不胜正……而是他们见到了某种「更为邪恶的东西」。

　　差一点点就变成魔鬼，却因内在最后的正直，所以还是骑士。

在尖锐扭曲的认同中，蝙蝠侠为了消灭他的对立面而站到了对立面，他凝视着深渊的同时，也被深渊所凝视……于是，他比任何人都还期待着白骑士的出现，好让他终于可以制止他自己。

　　这才是我们的黑骑士！

　　这，才是后来亲眼见证着着白骑士堕落的，悲剧性的黑骑士！

　　有人说：

所有的超级英雄里，蝙蝠侠是唯一被自己城市所憎恨的英雄。

　　在漫画中，蝙蝠侠最讨厌的就是超人，因为超人是天之骄子，他太乐观，太顺遂。

　　幽游白书里的幻海说过：

我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只是刚好讨厌的都是坏人……

　　无关正义，而是病态仇恨之下的偏执与救赎──这是蝙蝠侠的理由。

　　最后是蜘蛛人。

　　年纪越大，越发现所谓「正常的」生活，诱惑还真的不是普通大。

　　完整的家庭、适当的学历、稳定的情感、规律的收入、被认可的工作……面对这些正常生活的要素，会勇敢说出「我才不在乎」的人，年纪一定很轻。

或者，很嘴硬。

　　而对于正常生活，彼得帕克是有选择的。

　　是的，没有受过蝙蝠侠的人格创伤，没有背负超人原罪般的力量，从头到尾，彼得帕克都是有选择的：

在脱下蜘蛛装的每一刻，他都知道……此时，还有一个正常世界里的正常生活，在等着他。

　　他还有机会，拥有自己的人生。

　　所以在第一集的《蜘蛛人》中，导演用内疚与赎罪，作为主角初试啼声，选择行侠仗义的原动力。

但这样的动力，是有限度的：

彼得帕克毕竟是学生，他不像布鲁斯伟恩，心中虽有愧疚，却未必会有那样腐蚀性的伤痕……尤其是，他有玛莉珍。

　　所以当时间一久，选择再度发生。

　　这正是《蜘蛛人Ⅱ》的核心，也是《蜘蛛人Ⅱ》之所以能成为我们心目中圣经的原因！

　　普通人要怎么在选择中过日子？

　　每天早上，你翻开报纸，看见社会上发生一堆狗屎，于是你心里一面骂着该死，一面低头继续吃着土司；

没办法，你关心昨晚的无名女尸，但更担心自己的期末考试。

　　没错，虽然远方每天都有人哭，但你还有你的生活要顾，你叹口气，摇摇头，不会自责你的冷酷，因为你知道，自己是个小人物。

我们的无能为力，是良心最好的防护：

Iamsorrytohearthat 

──你最多做到这个程度。

　　不过，如果有一天，你开始「明确的知道」：

某些悲剧之所以会发生，都是因为你「让它发生」的时候，问题就不一样了。

　　当你知道，只要你愿意，某件斗殴可以被阻止，所以某位罹癌的母亲可以不用失去他孝顺的儿子……当你知道，只要你愿意，某个警察可以不殉职，所以某位返家的丈夫可以活着吻他怀了孕的妻子……但你知道自己明天有报告，你知道待会儿打工要迟到，你知道梅婶的房租还没缴……望着玛莉珍的微笑，你该怎么做才好？

　　你今晚要怎样才睡的着？

　　普通人，不用面对这种选择，而彼得帕克，日复一日，是个面对这种选择的普通人。

普通人，不是神，神跟超人都没有父母，所以祂们只想关心别人的幸福，但身为普通人，不只要爱人，还会对爱我们的人有责任……我们有责任让自己幸福，否则爱我们的人会哭。

　　蝙蝠侠，是病人，在此不讨论。

　　所以普通人的能力，必须是有限的，我们有限的良知、情感与牺牲，必须在有限的能力中，才能保持完整。

过份的恩赐，对普通人来说，其实是诅咒──不管是被蜘蛛咬，还是中乐透。

　　力量越大，责任越大……这是老先生的风凉话。

　　抛弃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责任，选择去承担那些更遥远、更陌生的「大」责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选择？

这种不负责任的选择，有什么意义？

意映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

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

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然遍地腥膻，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够？

　　……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顾汝也。

汝体吾此心，于啼泣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

汝其勿悲！

　　……吾诚愿与汝相守以死。

第以今日时势观之，天灾可以死，盗贼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吾辈处今日之中国，无时无地不可以死，到那时使吾眼睁睁看汝死，或使汝眼睁睁看我死，吾能之乎？

抑汝能之乎？

　　……今日吾与汝幸双健，天下之人，不当死而死，与不愿离而离者，不可数计；

钟情如我辈者，能忍之乎？

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不顾汝也。

　　……吾爱汝至。

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

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

卒不忍独善其身。

嗟乎！

纸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几万千，汝可以模拟得之。

吾今不能见汝矣。

汝不能舍我，其时时于梦中得我乎！

一恸！

辛亥三月二十六夜四鼓意洞手书

　　所以你才知道：

英雄不是追逐梦想──英雄是在必要时，连‧梦‧想‧都‧可‧以‧牺‧牲！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到了电影后半，当彼得帕克决定穿回蜘蛛装，以他的身躯挡下失控的列车时，我会感到热泪盈眶。

因为那一幕，拍的是蜘蛛人重回他责任的十字架……他在列车之前，如耶稣般的双手张开，被撕扯所折磨，受难于众人之上。

　　在那一幕，蜘蛛人脱下了面罩，因为导演要让我们看清楚：

受难的，不是抽象的蜘蛛人，而是有血有肉，会笑会哭泣的彼得帕克！

　　而当列车终于停止，彼得帕克垂着头，伤痕累累的倒下，众人高举双手，如信徒般扶抱着他的身躯。

看到蜘蛛人面具下的脸孔，身旁有个父亲轻呼：

他跟我的儿子一样大。

　　他的姿势，他的痛苦，他最后垂首倒在众人的怀中……这样的画面，已经不是隐喻，而是明喻了。

导演的意思很明白：

　　除了人性，有些人的心底，还有着一丝丝幽微的神性。

　　人，不是神，但在十字架前，我们却可以做出神的选择。

　　无关正义，而是幽微神性所照亮的责任──这是蜘蛛人的理由。

　　也是所有超级英雄里，最令人动容的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