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摘抄讲课讲稿Word格式文档下载.docx
《红楼梦摘抄讲课讲稿Word格式文档下载.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红楼梦摘抄讲课讲稿Word格式文档下载.docx(14页珍藏版)》请在冰豆网上搜索。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钟鼎之家,书香之族
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
子兴叹道:
“正说的是这两门呢。
待我告诉你。
当日宁国公与荣国公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
宁公居长,生了四个儿子。
宁公死后,贾代化袭了官,也养了两个儿子。
长名贾敷,至八九岁上便死了,只剩了次子贾敬袭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
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他袭了。
他父亲又不肯回原籍来,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
这位珍爷倒生了一个儿子,今年才十六岁,名叫贾蓉。
如今敬老爹一概不管。
这珍爷那里肯读书,只一味高乐不了,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人敢来管他。
再说荣府你听,方才所说异事,就出在这里。
自荣公死后,长子贾代善袭了官,娶的也是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小姐为妻,生了两个儿子:
长子贾赦,次子贾政。
如今代善早已去世,太夫人尚在。
长子贾赦袭着官。
次子贾政,自幼酷喜读书,祖父最疼。
原欲以科甲出身的,不料代善临终时遗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即时令长子袭官外,问还有几子,立刻引见,遂额外赐了这政老爹一个主事之衔,令其入部习学,如今现已升了员外郎了。
这政老爹的夫人王氏,头胎生的公子,名唤贾珠,十四岁进学,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子,一病死了。
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这就奇了,不想后来又生一位公子,说来更奇,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还有许多字迹,就取名叫作宝玉。
你道是新奇异事不是?
”
子兴见他说得这样重大,忙请教其端。
雨村道: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余者皆无大异。
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
运生世治,劫生世危。
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张,朱,皆应运而生者。
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等,皆应劫而生者。
大仁者,修治天下;
大恶者,挠乱天下。
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
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
今当运隆祚永之朝,太平无为之世,清明灵秀之气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草野,比比皆是。
所余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
彼残忍乖僻之邪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内,偶因风荡,或被云催,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泄出者,偶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
故其气亦必赋人,发泄一尽始散。
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
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
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
如前代之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
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
子兴道:
“便是贾府中,现有的三个也不错。
政老爹的长女,名元春,现因贤孝才德,选入宫作女史去了。
二小姐乃赦老爹之妾所出,名迎春,三小姐乃政老爹之庶出,名探春,四小姐乃宁府珍爷之胞妹,名唤惜春。
因史老夫人极爱孙女,都跟在祖母这边一处读书,听得个个不错。
”雨村道:
“更妙在甄家的风俗,女儿之名,亦皆从男子之名命字,不似别家另外用这些‘春’‘红’‘香’‘玉’等艳字的,何得贾府亦乐此俗套?
“正是,方才说这政公,已有衔玉之儿,又有长子所遗一个弱孙。
这赦老竟无一个不成?
”子兴道:
“政公既有玉儿之后,其妾又生了一个,倒不知其好歹。
只眼前现有二子一孙,却不知将来如何。
若问那赦公,也有二子。
长名贾琏,今已二十来往了。
亲上作亲,娶的就是政老爹夫人王氏之内侄女,今已娶了二年。
这位琏爷身上现捐的是个同知,也是不肯读书,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所以如今只在乃叔政老爷家住着,帮着料理些家务。
谁知自娶了他令夫人之后,倒上下无一人不称颂他夫人的,琏爷倒退了一射之地。
说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
”---王熙凤
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参玄之力
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
大恶者,则应劫而生。
运生世治,劫生世危
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
成则王侯败则贼
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这两个宝号
(黛玉)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
自上了轿,进入城中,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
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
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
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黛玉想道:
“这必是外祖之长房了。
”想着,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
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边角门。
那轿夫抬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下退出去了。
后面的婆子们已都下了轿,赶上前来。
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
众婆子步下围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
众小厮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
林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
“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
“林姑娘到了。
黛玉方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
方欲拜见时,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个不住。
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
此即冷子兴所云之史氏太君,贾赦、贾政之母也。
当下贾母一一指与黛玉:
“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黛玉一一拜见过。
贾母又说:
“请姑娘们来。
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
”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不一时,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姊妹来了。
第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
其钗环裙袄,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
黛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坐。
丫鬟们斟上茶来。
不过说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
不免贾母又伤感起来,因说:
“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
”说着,搂了黛玉在怀,又呜咽起来。
众人忙都宽慰解释,方略略止住。
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症。
因问:
“常服何药,如何不急为疗治?
”黛玉道:
“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
那一年我三岁时,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
他又说:
‘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
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疯疯癫癫,说了这些不经之谈,也没人理他。
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
”贾母道:
“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
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有人笑声,说: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黛玉纳罕道:
“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
”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
这个人打扮与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黛玉连忙起身接见。
贾母笑道:
“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
”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只见众姊妹都忙告诉他道:
“这是琏嫂子。
”黛玉虽不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
黛玉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
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
“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
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
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
”说着,便用帕拭泪。
“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
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
”这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
“正是呢!
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
该打,该打!
”又忙携黛玉之手,问:
“妹妹几岁了?
可也上过学?
现吃什么药?
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
”一面又问婆子们:
“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
带了几个人来?
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说话时,已摆了茶果上来,熙凤亲为捧茶捧果。
又见二舅母问他:
“月钱放过了不曾?
”熙凤道:
“月钱已放完了。
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的。
想是太太记错了?
”王夫人道:
“有没有,什么要紧。
”因又说道:
“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罢,可别忘了。
“这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两日到的,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
”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母舅。
时贾赦之妻邢氏忙亦起身,笑回道:
“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
”贾母笑道:
“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
”邢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字,遂带了黛玉与王夫人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
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紬车。
邢夫人携了黛玉,坐在上面,众婆子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方驾上驯骡,亦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
众小厮退出,方打起车帘,邢夫人搀着黛玉的手,进入院中。
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
进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有。
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去请贾赦。
一时人来回话说:
“老爷说了:
‘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
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
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
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
’”黛玉忙站起来,一一听了。
再坐一刻,便告辞。
邢夫人苦留吃过晚饭去,黛玉笑回道:
“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
望舅母容谅。
”邢夫人听说,笑道:
“这倒是了。
”遂令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姑娘过去,于是黛玉告辞。
邢夫人送至仪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来。
一时黛玉进了荣府,下了车。
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处不同。
黛玉便知这方是正经正内室,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
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海(上台下皿)。
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
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
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下面一行小字,道是:
“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原来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亦不在这正室,只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
于是老嬷嬷引黛玉进东房门来。
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
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
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
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
老嬷嬷们让黛玉炕上坐,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褥对设,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
本房内的丫鬟忙捧上茶来。
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谅这些丫鬟们,装饰衣裙,举止行动,果亦与别家不同。
茶未吃了,只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笑说道:
“太太说,请林姑娘到那边坐罢。
”老嬷嬷听了,于是又引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
正房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
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
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
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
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
王夫人再四携他上炕,他方挨王夫人坐了。
王夫人因说:
“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
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
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
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
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
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亦常听得母亲说过,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乃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
今见王夫人如此说,便知说的是这表兄了。
因陪笑道:
“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
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唤宝玉,虽极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
况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
”王夫人笑道:
“你不知道原故。
他与别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原系同姊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
若姊妹们有日不理他,他倒还安静些,纵然他没趣,不过出了二门,背地里拿着他两个小幺儿出气,咕唧一会子就完了。
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
所以嘱咐你别睬他。
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黛玉一一的都答应着。
只见一个丫鬟来回:
“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
”王夫人忙携黛玉从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是一条南北宽夹道。
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
王夫人笑指向黛玉道:
“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回来你好往这里找他来,少什么东西,你只管和他说就是了。
”这院门上也有四五个才总角的小厮,都垂手侍立。
王夫人遂携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贾母的后院了。
于是,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王夫人来了,方安设桌椅。
贾珠之妻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
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
“你舅母你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
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
”黛玉方告了座,坐了。
贾母命王夫人坐了。
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方上来。
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
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
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
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
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
当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
今黛玉见了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随的,少不得一一改过来,因而接了茶。
早见人又捧过漱盂来,黛玉也照样漱了口。
盥手毕,又捧上茶来,这方是吃的茶。
贾母便说:
“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
”王夫人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引凤、李二人去了。
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
黛玉道:
“只刚念了《四书》。
”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
贾母道:
“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
“宝玉来了!
”黛玉心中正疑惑着:
“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
”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
心中想着,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
“好生奇怪,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只见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
“去见你娘来。
”宝玉即转身去了。
一时回来,再看,已换了冠带:
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
越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
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
后人有《西江月》二词,批宝玉极恰,其词曰: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
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
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
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
寄言纨绔与膏粱:
莫效此儿形状!
贾母因笑道:
“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
”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
厮见毕归坐,细看形容,与众各别: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宝玉看罢,因笑道: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
”宝玉笑道:
“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更好,更好。
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谅一番,因问:
“妹妹可曾读书?
“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
”宝玉又道:
“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
”黛玉便说了名。
宝玉又问表字,黛玉道:
“无字。
“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
”探春便问何出。
宝玉道:
“《古今人物通考》上说:
‘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
’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
”探春笑道:
“只恐又是你的杜撰。
“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
”又问黛玉:
“可也有玉没有?
”众人不解其语,黛玉便忖度着:
“因他有玉,故问我有也无。
”因答道:
“我没有那个。
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
”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
“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
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吓的众人一拥争去拾玉。
贾母急的搂了宝玉道:
“孽障!
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宝玉满面泪痕泣道:
“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们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
”贾母忙哄他道:
“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处,遂将他的玉带了去了。
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妹妹之孝心,二则你姑妈之灵,亦可权作见了女儿之意。
因此他只说没有这个,不便自己夸张之意。
你如今怎比得他?
还不好生慎重带上,仔细你娘知道了。
”说着,便向丫鬟手中接来,亲与他带上。
宝玉听如此说,想一想大有情理,也就不生别论了。
当下,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
贾母说:
“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
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
”宝玉道:
“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
”贾母想了一想说:
“也罢了。
”每人一个奶娘并一个丫头照管,余者在外间上夜听唤。
一面早有熙凤命人送了一顶藕合色花帐,并几件锦被缎褥之类。
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
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名唤作雪雁。
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王嬷嬷又极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
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盥沐两个丫鬟外,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
当下,王嬷嬷与鹦哥陪侍黛玉在碧纱橱内。
宝玉之乳母李嬷嬷,并大丫鬟名唤袭人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
原来这袭人亦是贾母之婢,本名珍珠。
贾母因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
宝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见旧人诗句上有“花气袭人”之句,遂回明贾母,更名袭人。
这袭人亦有些痴处:
伏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服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
只因宝玉性情乖僻,每每规谏宝玉,心中着实忧郁。
是晚,宝玉李嬷嬷已睡了,他见里面黛玉和鹦哥犹未安息,他自卸了妆,悄悄进来,笑问:
“姑娘怎么还不安息?
”黛玉忙让:
“姐姐请坐。
”袭人在床沿上坐了。
鹦哥笑道:
“林姑娘正在这里伤心,自己淌眼抹泪的说:
‘今儿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我之过!
’因此便伤心,我好容易劝好了。
”袭人道:
“姑娘快休如此,将来只怕比这个更奇怪的笑话儿还有呢!
若为他这种行止,你多心伤感,只怕你伤感不了呢。
快别多心!
“姐姐们说的,我记着就是了。
究竟那玉不知是怎么个来历?
上面还有字迹?
“连一家子也不知来历,上头还有现成的眼儿,听得说,落草时是从他口里掏出来的。
等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