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志之忠王世家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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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清钦差大臣和春复立江南大营于孝陵卫,长壕百三、四十里,连营百三十座,号“长城”,且从容困天京。
戊午八年二月,东北门被围,南门亦将被围。
自请出京调兵解救。
诏下不准。
秀成见事急,乃至朝门击鼓,乞重议。
天王悟,如所请。
翌日,突出东门,昼夜奔赴芜湖。
时清军势大,李世贤兵屯宣城,秀成谋之,令牵制江南,自进江北,以交通天京。
三月,选精兵五千,半由芜湖渡江,半由东梁越西梁,会师含山。
不意清军先陷和州,遂领兵急救之,夺昭关,顺流而下,破清军军营廿馀,克复和州,乘胜取全椒、滁州、来安,以分江北大营之兵势。
未几,敌援亦至,连战不利,退守来安。
四月,又退归全椒。
天京围更急,秀成欲会通京、浦,以安人心。
乃由全椒下江浦大刘村,将取道桥林,进军浦口。
清江北大营饮差大臣德兴阿自浦口调集马步军万馀迎战。
太平军败绩,退屯汤泉。
秀成及数骑回全椒,行文各镇,会谋枞阳。
遂与陈玉成约南北分兵合击,玉成由潜山过舒城,取庐州,下滁州,秀成亦由全椒指滁州。
时天王设五军主将,封秀成为后军主将,进爵合天义。
八月,与玉成会师乌衣,大败德兴阿。
次日,又败援军于小店,直下浦口。
玉成攻其前,秀成袭其后,清军大乱。
遂破清江北大营,斩首万级。
京围既解,人心乃安。
十月,又与陈玉成救皖,战于三河,全歼湘军李续宾部。
初,李兆受投秀成,联络捻众,颇立功勋,而扰民滋事,中心不安,遂叛。
且以书劝秀成降,为天王截获。
是时,秀成镇浦口,天王尽封船只,不准李部一人过江者数十日。
秀成窘,然不为所动,回书斥李。
天王乃帛书“万古忠义”赐之,封忠王。
此九年冬之事也。
和春经营江南大营,深壕广寨。
天京贮粮无多,浦口又困。
秀成回京力奏,天王始允其调兵以救。
去浦口始三四日,城外营盘八座,卡十馀座,悉为湘军攻破,九洑洲要塞又陷,天京势危。
秀成以敌兵雄寨坚,对决必不胜,而湘军军饷出苏、杭、赣、闽间,若奇袭杭州,撼动苏浙,彼必分兵往救。
可乘其势单,回军急击。
庚申十年正月,自芜湖发兵七千,从安吉小径昼夜赴杭。
二月,亲领前军千二百五十人破杭州外城。
和春接警,即命骁将张玉良领江南大营精兵,兼程往救。
秀成见其入彀,乃新造旗帜,遍插城头,以作疑兵。
张玉良惑之,复恋杭城金帛,不肯发,秀成已暗扑建平,合众急攻江南大营。
清副帅张国梁不能御,三月,荡之。
天京围解。
遂一鼓而下常苏。
和春走死,国梁丧生。
东南大局,为之一新。
苏州既克,四境不宁,秀成乃躬自安民。
乡民操戈逐之,随从尽皆失色。
秀成蔼然,循为解说,民皆悦服。
三日各乡安堵,七日吴县、长洲清宁。
由迩及远,不战自抚。
乃建苏福省,苏州遂为首府。
苏南田赋本重,捐税繁多,民不聊生。
秀成奏减之。
又重工商,重建阊、胥,复减各卡关税,船来日多,交易日盛。
故秀成居姑苏,苏南富盛如故。
六月,洋枪队陷松江,犯青浦。
秀成往救,大败之,华尔狼狈。
获洋枪二千,大炮十余门,前膛洋铁炮百门,船数百。
七月,再克松江。
攻沪,扫荡九里桥。
忽风雷震动,暴雨如注,人马皆不得站立,且内应无功,遂止。
冬,天王命秀成为南路统帅,与英王、侍王等分兵进武昌,以解安庆围。
十月,右军主将刘官芳破羊机岭而入,占黟县,去祁门曾国藩老营仅六十里。
曾大骇,至立遗嘱。
以敌情不明,未攻祁门,仍从羊机岭退出,入浙江。
曾大侥幸。
辛酉十一年自正月至四月,由玉山深入赣境,叠克吉安、瑞州等城,进至湖北武昌县。
五月,北路英王等西进乏力,复受英人之绐,侍王、刘官芳等各部亦挫,清湖北巡抚胡林翼发兵阻之,军饷复被夺。
乃退守赣中,接应李世贤军。
八月,回师铅山河口,翼王部将童容海、吉庆元等以军二十万自桂来投。
乃令李世贤取浙东,自领大军南下,十一月,克复杭州。
先是,苏南多降卒,多团练,多枪船匪帮,秀成概抚之。
时永昌徐氏联络熊、李等,预谋叛乱,而苏州守将陈坤书以扰民惧祸,逃往常州,天王思分忠王兵势,乃封陈坤书护王,众建诸侯,以少其力。
此滥封之渐也。
天王又命秀成取上海。
秀成照会外夷,令毋助清为虐。
是时,北京条约连署,外夷齐助清军。
壬戌十二年三月,连陷嘉定、青浦,进犯太仓。
自松江至上海,连营百余座,皆有其军把守。
四月,秀成大破洋兵清兵于太仓,踏敌营三十余,获洋枪洋炮不计其数。
追亡逐北,斩法将卜罗德于奉贤南桥,困嘉定,败援军,下青浦,生擒常胜军副统领法尔思德,百余营寨,一时破散。
常胜军瑟缩松江城内。
是时洋人望帜披靡,军威大盛,上海破在旦夕。
时曾国荃犯天京,数十日内,自安庆陷芜湖、巢县、无为、运漕、和州、东、西梁山、太平关,抵秦淮河,驻雨花台。
天王一日内颁诏者三,令秀成即刻撤兵回援。
秀成以湘军新到,不欲撄其锋,拟自苏浙解粮,源源济京,依托坚城,缓缓图之,俟其气竭,乃一举歼之。
天王大怒,再诏严责:
“三诏追救京城,何不启队?
尔意欲何为?
尔膺重任,知朕法度否?
若不遵诏,国法难容!
令莫仕暌专催起马,启奏朕知!
”秀成无如何也。
六月,召补王、堵王、襄王、首王、来王、奉王等计议,会于建平,欲集侍王、护王等十三王,合力救天京。
初,天王颇疑外臣,欲强枝弱本,拔秀成、玉成部多人为王,以分其权。
秀成令不能行。
乃颁《会议辑略》饬众曰:
“如欲奋一战而胜万战,须联万心而作一心。
”遂交割苏、浙之权,送老母家眷回天京为质,抒天王之疑忌。
复张榜安民,并剿灭枪船水匪,以靖后方。
乃于八月,分兵二路,一由秣陵关,一由板桥善桥。
九月,围雨花台。
曾国藩为之心烂胆碎。
然湘军有水师,弹药补给易,得久持。
太平军须陆运,十月,天渐寒而冬衣不至,天京又无粮,强攻四十日,功败垂成。
天王乃欲进北攻南,以解天京围,强令秀成弃南岸之敌而渡江攻北。
秀成不能争。
时常熟已叛,湘军临城,不得已,留一部牵制清军,自率大军,于十三年二月渡浦口。
至六安州,皖北兵灾不已,青黄不接,无粮可购,军中既乏粮,以草果腹,死者相继。
仓促南返。
适逢江水暴涨,清军以船炮截击,太平军死亡枕籍,九洑洲要塞,以此丧失。
此一役,秀成折兵数万,精锐丧半。
天国失九洑洲及江北,湘军乘虚又克雨花台,天京围困渐成。
既归,众怨沸腾,天王不得已,加真忠军师,留守天京。
先是,秀成北征,清李鸿章淮军合戈登洋枪队,自上海连陷太仓、昆山、吴江,犯苏州。
左宗棠湘军合法人常捷军,自赣取金华、绍兴,围富阳,迫杭州。
苏、杭各将日日飞文前来。
秀成屡奏,请救苏、杭,皆不准。
爰至八月初,复以老母为质,始得出京。
苏州水道纵横,旱道虽畏洋炮,尚足抗衡;
水师木船,难敌洋船铁艘,以是败绩。
秀成亲出阊门,屯扎马塘桥,取犄角势,暂保苏州。
欲回天京,面陈迁都之策,正计议间,郜永宽、汪安钧等畔杀苏州守将慕王谭绍光。
初,秀成先察之,曰:
“今主上蒙尘,我亦不能留尔等。
若有他心,我乃国中有名之将,何人敢包我投乎!
”郜等咸曰:
“王且宽心,我等万不负义。
自幼蒙带至今,敢有他心!
若有他心,不与王共此数年苦。
”秀成以相从多年,不忍诛之,遂养此变。
十一月,苏州既失,秀成在马塘桥,闻之即上常州;
无锡又失,乃暂扎丹阳。
李世贤兵屯溧阳,劝其往,别作他谋,秀成不从,轻骑连夜回京。
次日,上殿启奏,分剖大势,力主让城别走。
天王震怒,严责之,犹跪而苦谏:
“曾九得雨花台,绝南门之道;
得江东桥,绝西门之道;
得七瓮桥,今东门外安寨,掘深壕,屯重兵,则粮道断绝。
京中人心不固,俱是朝官,战兵无有。
老者多,少者多,妇女者多,费粮费饷者多,若不依臣所奏,灭绝定也!
”天王又严责云:
“朕奉上帝、天兄圣旨下凡,作天下万国独一真主,朕之天兵,多过于水,何惧曾妖者!
朕铁桶江山,无预尔事。
尔既畏死,欲外逃,任尔;
欲在京,任尔。
勇王掌朝,幼西王出令。
有不遵者,诛之!
”秀成曰:
“乞一刀杀我,先死殿前,以明我志,免受后日之辱!
”天王仍不从。
含泪而出朝门。
次日,天王自知其过,赐龙袍以安其心。
秀成召部众千余,自是守城一月有余。
甲子十四年新正,欲出京,阖城男女流涕相挽,遂止。
时常州、丹阳、嘉兴诸城皆陷,坐困城中,力不能及。
初,京中粮将绝,秀成奏之,天王云:
“合城俱食甜露,可以养生。
”咸曰甜露安可食。
天王乃身自食之,饬众遵行。
城内穷家俱向秀成哭求,秀成忧急。
七八月之间,尚有银米,令暂将穷家民户以及各穷苦官兵之家,开册给付,以救其生。
造册者七万余;
十二月,钱米都尽,苏、杭又失,京城困紧,力不能持。
秀成发家存米谷赈饥民,又变卖妇女首饰充军资,亦不济。
洪家私党犹潜谮之。
天王责以不谙国体。
秀成密令开城门,准百姓出城逃生,十数万之众以此得生。
不意洪姓所用守门之粤人,杀百姓而取其财,秀成怒,斩杀数人,乃止。
天王又令出入俱用天父天兄上字样,军称天军,民称天民,国称天国,营称天营,兵称御林兵。
恣行封赏,至一城王爵者两千七百余,天王府老阍卒亦侧其列。
封王既多,无可改移,乃头上加三点以为“小王”。
众更不服,多有他图,人心遂离散无涯矣。
二月,湘军合围之势成。
天王仍疑忌之。
政事俱交洪仁达提理,城门要隘亦其发人巡掌。
己则不问军民之事,闭深宫不出。
凡接奏,辄言天说地。
国事糜烂不可救,而城外之兵日日逼紧,守营守城,俱无人可用。
妻舅宋永祺劝其降,事发,补王莫仕暌囚之。
疑愈重,旦夕防之。
四月,天王病重。
天王之病,因甜露起,又任病任好,不好亦不服药,且喜食冷,最好油煎蜈蚣。
廿一日,遂死。
长子洪天贵福登基。
时军粮已绝,兵又自乱。
曾国荃沿城开垅,不能处处防之,神策门连被放倒二次,城不可守。
六月初五日,秀成知城破在即,夜袭曾部先锋朱洪章大营未果。
初六日午时,清军以火药轰塌城墙,破紫金山龙颈,一拥而入,太平军不能敌,将士多死之。
幼主并两幼弟奔朝门,抱秀成问计。
秀成含泪别母,欲护幼主上清凉山暂避。
于初更时分,假作清兵,突袭太平门缺口,得脱者千余人。
分之为二,让坐骑于幼主,令前队护之急走,自领后队以抗追兵。
血战一昼夜,马不能行,与众相失,至曙,只身走入方山顶破庙。
时方山之贫民知天京陷落,伏于山,思掩执天朝官兵取利,然一见秀成,尽皆流涕下拜,重匿之破庙中。
遂取珠宝分赐之。
秀成不肯剃发变装以逃,曰无以对我将士。
另有奸民陶大兰贪鄙,风闻之,亦来分润,两造喧哗,为清军侦之,遂为所执。
山民杀陶大兰及捕秀成之亲兵,投案自承,曾国藩义而遣之。
秀成至,曾国荃深憾于雨花台九十日之攻围,挺身离座,持锥乱刺之,势若狂犬。
流血淋漓。
秀成神色不变,大呼曰:
“曾九!
各家做各家事,何须如此!
”赵烈文探之,问将来之事。
秀成曰:
“有死而已。
顾江南江北,数十万部众无可归依,得以尺书遣散之,则九泉无憾,欢乐归阴矣。
”
曾国藩犹深惮之。
时方酷暑,囚以木笼,中纳小桌,令做供状。
秀成乃忍死,思有以垂诫后世,奋笔疾书,叙天朝立国丧乱之前后,凡八万言,十日而成。
劝曾宽赦将士,收为己用。
列天朝乱政者十:
曰扫北败亡,曰临清州之败,曰湘潭之误,曰东王与北王自相残杀,曰天王与翼王君臣相忌,曰不信外臣,曰主不铨政,曰封王太滥,曰不用贤才,曰立政无章。
书至“如知……”,斩决令至,乃掷笔叹曰:
“人事已尽,死可无憾。
”解往刑场,谈笑自若,作绝命词十句,付监刑者庞省三,叙尽忠之意,从容赴难。
年四十二。
秀成既殉难,湘军于其余部,多给票遣散。
清律谋逆罪至重,不问首从骈戮之。
秀成之功大矣哉。
赞曰:
秀成于天朝诸王中以谋略称,曾国藩屡恨指其狡。
观其救镇江、解京围,两破江北江南大营,多谋之名,良不虚也。
其谋不成,实天数不回,屡梗于洪某。
而持危扶颠,尽心效死;
开城门以放百姓,让骏马以护幼主,挟湘军以全部众,其忠义仁爱,有足多者。
夫慷慨成仁易,从容就义难,观其于酷暑之月,忍遍体之伤,囚系木笼,十日而成八万言,中述天朝十乱,甚有理致,其尤难者,岂足为玷邪?
又何必哓哓争其为真降、假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