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诗词的美感与表达3Word下载.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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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除轻车湘东王谘议参军,随府会稽。
郡境有云门天柱山,籍尝游之,或累月不反。
至若耶溪,赋诗云: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当时以为文外独绝。
”。
史称王籍有文集10卷,但存留下来的只有两首诗,其中就有这首《入若耶溪》,可见此诗的知名度。
若耶溪在浙江绍兴市东南,发源于距城约40里的若耶山,向北流入鉴湖。
沿途有支溪36条,两岸丰林茂竹,峰峦叠翠,秀美而幽深,是风景绝佳之处。
王籍的这首诗就是描绘在若耶溪上游览的感受,由于山水之美而动归隐之念。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两句,其手法就是“以动衬静”。
诗人为了表现密林的静谧和山体的幽深,用了两个极富动感的音响效果:
蝉噪和鸟鸣。
一遍蝉噪再加上鸟儿不停鸣叫,似乎是个喧闹的世界。
但如细加揣摩,这正说明若耶溪周围的幽深和静谧。
凡是有点生活常识的都知道,蝉若叫个不停(噪叫),有两个前提:
一是天气燥热,而是无人经过。
前者不仅点明季节,也暗示其幽深是避暑的好去处;
后者更是点明静谧,无人经过故蝉噪不停。
至于突出鸟鸣,除进一步强调此处寂静无人,鸟儿不受惊扰,自在鸣叫外,也突出了山体幽深,人迹罕至。
因为只有林“静”、山“幽”,才会只有“蝉噪”、“鸟鸣”。
除此之外,从整个诗境来看,这两句也很好地表达了诗人融入大自然的身心感受,为结句“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做好了铺垫。
也正因为如此,这两句诗一直受到后人的追捧,颜之推《颜氏家训·
文章》、王世贞《艺苑卮言》、《梁书·
王籍传》对这两句皆大加称赞,称为“文外独绝”。
当然,也有人对这种动与静的辩证法不甚理解,将此改为“一鸟不鸣山更幽”。
究竟是“鸟鸣山更幽”还是“一鸟不鸣山更幽”,我想这个结论是不难得出的。
王维《辋川集》中有一名篇《鹿砦》,描绘他隐居之地空山深林幽寂的景色,反映他此时空无寂灭的心态,亦是采取“以动衬静”的手法: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影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诗人着意表现空山的寂静,但并非一味地去写死寂,也没有像王籍《入若耶溪》那样用蝉噪鸟鸣来反衬,而是用“人语响”来反衬,这确实不同凡响。
因为从常识来说,有“人语响”的地方就不会是死寂,怎么会用此来表现寂灭呢?
这正大家与常人的区别。
因为“人语响”似乎是破“寂”,但实际上是以局部的、暂时的“响”来反衬出整体的长久的空寂。
空谷足音,愈显出空谷之空。
试想一下:
等这阵“人语”过后,空山不是要陷入更加空旷寂灭之中吗?
更何况,我们并没有看到人影,只是听到偶尔传来的人声,这更给人一种空无之感。
这就同他在另一名篇《山居秋暝》中“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等句采取的手法相似。
诗人意在表现一个山村秋日傍晚的清幽寂静,偏偏用浣女的喧哗和渔舟的归来这些声响和动态来反衬。
但是,又不让我们直接听到姑娘们的笑闹声,而是隔着竹林,让声音透过秘密的竹林传过来;
也不让我们看到划过来的渔船,而是让我们通过莲叶的摇动感觉到,这不但减弱了声音的强度和动作的幅度,而且透过竹林和莲叶,画面更为清幽淡雅。
王维是南宗画派的大师,苏轼也曾称赞王维“诗中有画”,这幅《山居秋暝》图可作见证。
同样的,如果说《鹿砦》的前两句是以动衬静的话,后两句“返影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也是运用绘画原理的杰作,这个原理就是“以明衬暗”。
写一处幽暗,通常是强调不见阳光,甚至夸张为“伸手不见五指”。
王维毕竟不同于常人,他凭着画家对色彩和光线的特有敏感着意在画面上安排了阳光,让它透过树林照到地上。
乍看起来,这一缕阳光给幽暗的密林带来了亮色,给阴冷的青苔带来一丝暖意,甚至给幽寂的鹿砦带来一线生机。
但如细加体味,就会感到无论是作者的主观意图,或是作品的客观效果都与此相反。
因为一味的幽暗反倒使人不觉其幽暗,有一丝光线作为反衬,倒更能显出周边的幽暗。
设想一下,当一抹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影映照在幽暗的青苔上时,那一小片微弱的光影与周围的幽暗会形成更为强烈的对比,使深林的幽暗更加明显。
更何况,这是“返影”——即将落山的太阳,光线不仅微弱而且短暂。
再推想一下,一旦这个“返影”从天空消逝后,整个深林不将陷入更加漫长的幽暗之中了吗!
必须指出,王维作为一位绘画和音乐大师,他对动静和明暗高妙的处理手法在其诗作中比比皆是。
同为辋川集中的《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籍无人,纷纷开且落”;
《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等等,皆是采取类似的手法。
柳宗元的《小石潭记》是篇颇富诗意的散文,在突出作者被贬之地小石潭的清幽时,同样采用了这种手法,如描写游鱼这一段: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
俶而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皆若空游无所依”是突出小石潭的洁净,连潭中的鱼皆可数出“百许头”,更见潭水的清澈。
作者是在永贞革新失败后被贬为永州司马的,作者一片为国热情落得个被贬荒州的下场,心中充满悲愤是可以理解的。
诗人在《小石潭记》中,就是要通过潭水的洁净来暗示自己高洁的人品,用小石潭周围的幽寂来衬托自己身处荒州的悲愤。
作者在突显小石潭周围的幽寂时,用的同样是以动衬静的手法:
作者着意描绘游鱼在潭中种种形态,一会儿是“影布石上,怡然不动”,一会儿是“俶而远逝,往来翕忽”。
无论是“怡然不动”或是“往来翕忽”都有一个前提:
此处寂然无人,游鱼不受打扰,所以这个“动”正是反衬“静”,从而突出身处荒州无所作为的悲愤之情。
二、化静为动
与“以动衬静”相反,化静为动是通过人物语言动作或将无生命的物件生命化、动态化,刻意将静态的形象化为生动的场景,让人留下人物性格、形象或客观景物方面深刻的印象。
在表述方式上,多采用描写和夸张而尽量避免叙述性或说明性的文字,如杜甫的《少年行》:
马上谁家白面郎,临街下马坐人床。
不通姓氏粗豪甚,指点银瓶索酒尝。
为了表现一位少年粗犷豪放的性格特征,诗人采用三个动态感异常强烈的语言动作:
一是“下马坐人床”。
翻身下马,这是个矫健的动作,也不与主人打招呼就到人家中大模大样地坐下,这就显得粗豪不懂礼仪了,(这里的“床”指“胡床”,低矮宽大,类似今日的沙发),二是写语言——“不通姓氏”,既是补充交代上句的动作,也是诗人对此举的评论;
第三句“指点银瓶索酒尝”又是个动态描绘,是对“粗豪甚”的进一步补充形容。
描写人物,可以静态的叙述,也可以动态的描绘。
杜甫在此完全采用动态手法来完成静态写生,通过动态感极强的语言和动作,将一个大大咧咧、不懂礼仪的少年粗豪性格特征刻画的活灵活现。
杜甫还有首《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这首被杜诗研究者称为“生平第一首快诗”的诗作,写于唐德宗广德元年(763)春天。
在此之前,郭子仪等在洛阳附近的横水打了个大胜仗,安史叛军的头目薛嵩、张忠志等纷纷投降。
第二年即广德元年正月,史思明的儿子史朝义兵败自杀,其部将田承嗣、李怀仙等相继投降,安史叛军的老巢蓟北(今河北东北部一带)被唐军收复。
其时,杜甫率全家正漂流在梓州(今四川省三台县),因战乱离开故乡已经八年多了。
这个消息给爱国的诗人带来意外的惊喜,也带来返回故乡的希望,兴奋之中写下这首生平第一快诗。
诗中从表情——“涕泪满衣裳”到动作:
“漫卷诗书”、“放歌”、“纵酒”;
从现实到遐想: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无不充满喜悦之情,无不呈现动态感。
所以诗论家感叹说:
“此诗句句有喜跃意,一气留注而曲折尽情”(王嗣爽《杜臆》)
说到化动为静,运用得最出色的还是中唐诗人李贺,这位仅活了25岁的天才诗人,不仅善于通过人物的语言动作来化静为动,甚至连诗歌的节奏意象都呈跳跃式,如这首《雁门太守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关于此诗的主题,历来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敌兵压境,雁门太守坚守危城;
有人说是雁门太守率兵平定藩镇;
有人说是官军围城,有人说是驰援奇袭;
有人说是描述战斗过程,有人说是描绘激战情状。
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多歧义,主要就是由于它才采用跳跃式结构:
几乎每句就是一个片段、一个场面,而且之间并无直接的关联,也无叙述类的过度。
有的批评家将此解释为西方印象派的写法,有的批评家则为此取了个中国特色名字——“印象连缀方式”。
无论何种名称,其主要特色就是画面之间的跳跃,结构上极富动态感,强调片段的视觉印象。
再加上画面色彩极为浓重——“黑云”、“金鳞”、“燕脂”、“夜紫”、“红旗”、“霜重”,这就给读者留下更深的视觉印象。
李贺不愧为一个“鬼才”,他不但写人能化静为动,极富动态感,就是写鬼、写神也是如此,熟悉中国古典诗词的人一定会知道他的那首《金铜仙人辞汉歌》: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李贺虽是唐王室的宗支,但家道早已中落。
他虽夙有大志,但因避父亲名讳,无法参加进士考试,断了仕进之路。
只是靠宗亲关系,才得到奉礼郎这个管理宗庙祭祀的从九品的卑微职务,以此来养家活口。
与“少年心事当拏云”的壮志相比,内心的痛苦和委屈是自不待言的。
到二十三岁时,就连这点与朝廷的联系也要失去。
据朱自清在《李贺年谱》中推测:
此诗约写于元和八年(813),是李贺因病辞去奉礼郎职务,由长安返回洛阳时所作。
诗人借当年金铜仙人不愿离开长安宗庙而赴洛阳的传说,来表现自己这位“宗子”的去国之悲。
诗的主调低沉忧伤,诗的色彩灰暗幽冷,但诗中却充满动态感,诗人以化静为动的手法,来表现自己“宗子去国”的悲愤以及内心的躁动不安。
这在环境的描绘、人物形象勾勒和内心世界的刻画上无不表现出来。
汉武帝求长生,一直是李贺嘲弄的对象,“武帝爱神仙,烧金得紫烟。
厩中皆肉马,不解上青天”(《马诗》);
“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苦昼短》)。
但在这首诗中,虽然仍在嘲弄这位求长生的君主只不过像秋风之中的匆匆过客,但却是个躁动不安的灵魂:
白天看来。
茂陵和其它的荒冢一样悄然无声,但一到夜晚,却战马嘶鸣,载着这位一代英杰在咆哮,在追寻。
“夜闻马嘶晓无迹”虽仅仅七字,由于充满强烈的动态感,将汉武帝这个已经逝去的英魂从内心到外在动作都刻画的栩栩如生。
金铜仙人的形象更是充满动态感。
据东晋习凿齿《汉晋春秋》说:
“帝(指魏明帝,引者注)徙盘,盘拆,声闻数十里。
金狄(即铜人)或泣,因留霸城”。
李贺故意隐去金铜仙人因过重不便迁徙而留在霸城这段史实,想象他离开故国前往洛阳一路上的情形:
“魏官牵车指千里”是强调离开故国的被迫和无奈,“东关酸风射眸子”是道出内心的悲凉和凄婉。
“酸风”不仅是形容关东霜风凄紧,让铜人眼睛发酸,也暗含内心凄楚之意。
诗人不仅用“酸风”和“射”这两个动态感异常强烈的词汇来化静为动,而且用拟人手法让无生命的铜人带有人的感受和心理,让画面和内涵都富有动态感。
另外,诗人在描绘之中还不断地变换角度:
“魏官牵车指千里”是写客体,突出铜人东迁的被迫和无奈;
“空将汉月出宫门”则转写主体,突出故国的荒凉和空无,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已逝去,这是想象之中铜人对故国的感受,也是诗人这位宗子去国时的感受;
用“铅水”来表现内心的沉重和对君主的深刻思念,恐怕只有这位“诗鬼”才能想象得出。
泪水像铅水一样匝地有声,就不止是有动作而且有声响了。
这种动态感,也不仅表现在武帝的行迹、铜人的表情和心理,还反映在诗人对铜人被迁洛阳一路上环境的描绘上。
“衰兰送客”意在表现环境的凄婉和忧伤,“月荒凉”更给人天荒地老的亘古感受,“渭城已远波声小”更是用距离和声音给人渐行渐远的视觉和听觉感受,这都是化静为动手法的运用。
《金铜仙人辞汉歌》写的是神,他的另一首诗《苏小小墓》表现的却是鬼,这首中国古典诗歌中的经典同样采用了化静为动的手法: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诗中的兰花在哭泣,蜡烛发出幽冷的寒光,风吹着秋雨洒遍西陵,不仅富有动态感,而且将无生命的自然改造成富有人的情感和生命:
风作衣裳,水为佩玉,油壁车更是朝夕相伴,让苏小小这位才女的冤魂以风为衣、以水为佩,乘着油壁车、驾着青骢马,在风雨的陪伴下,在西陵下的松林里、草茵上来回游荡,倾诉作自己一生的哀怨和不平。
只要比较一下南朝乐府中同题材的《苏小小歌》,我们就会感受到李贺笔下的这首诗作想象力何等丰富,动态感何等强烈:
我乘油壁车,郎乘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这首南朝乐府中并无环境描摹和象征着死亡的种种物象,西陵下的凄风苦雨、如啼眼的幽兰和不堪剪的烟花,以及鬼物象征的“冷翠烛”都是李贺的进一步想象并加以动画,“西陵松柏下”也细化为“草如茵,松如盖”,“我乘油壁车”之外又增加了“风为裳,水为珮。
油壁车,夕相待”等准备赴约的动态情节。
三、化静为动的手法
1、人物的神情、动作可以化静为动。
以上举了不少这方面的诗例,如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李贺的《雁门太守行》、《金铜仙人辞汉歌》、《苏小小墓》等。
下面这首王维《少年行》也有自己独特的处理方式: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杨边。
诗人咏歌的是京城少年游侠的讲义气、重然诺,但没有像李白《侠客行》中“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那样通过夸张式的语言来表现,也没有像曹植《白马篇》那样让其置身于为国舍家的激烈的矛盾冲突中来实现,而是选取一个日常生活常有的饮酒小镜头,通过一个“系马高楼垂杨边”的动态感极强的、豪放又粗犷的动作来暗示其重义疏财的侠义性格,以及借酒使气、轻生报国等少年侠客的心性。
2、无生命的景物、事物也可以赋予生命、精神,变得气势飞动,富有动态感和生命力。
曹操的《观沧海》可以说是极为典型的一例: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这是汉献帝建安十二年(207)曹操东征乌桓时途径碣石山,登山观海所作的一首大海咏歌,也是中国诗史上最早的一首山水诗佳作。
这里,我们姑且不论它在中国山水诗发展历程中的地位,要强调的是:
这首诗之所以成为千古传诵的乐章,与它化静为动的表现手法关系极大:
一般来说,咏歌大海或是赞颂其辽阔浩瀚,或是用来比拟人的志向和胸怀,像《观沧海》这样,让无生命的大海充满生命的律动,孕育着万物,吞吐着日月,确是少见。
更何况,诗人登临的是秋天的大海,“悲哉秋之为气也,草木零落而为秋”(宋玉《秋声赋》)。
但诗中却毫无衰惫之气,也没有伤秋、悲秋之感。
海面是“水何澹澹,山岛竦峙”,草木是“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之下是“洪波涌起”——这是个生机勃勃的大海,是个澹宕又极富爆发力的大海。
这显然不是现实生活中的真实景象,而是经过改造,是诗人想象中的大海。
或者说,是诗人人生志向的表达,是诗人人生追求的体现。
我们从中得到的领悟,所受到的感奋,与诗人化静为动的手法,将无生命的大海充满勃勃生机、跳跃着生命的律动不无关系!
其实,在中国诗歌长河中,懂得这一奥妙的不止是曹操,大凡写江湖河海声名鹊起者,都与动态的描述、化静为动有关。
如张若虚写江: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水明月共潮生”(《春江花月夜》);
李白写河: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出龙门”(《公无渡河》);
孟浩然描绘洞庭湖: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望洞庭湖赠张丞相》);
宋之问写海:
“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灵隐寺》),如此种种,无不以动态感取胜。
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曾记载这样一个故事:
洞庭湖旁的岳阳楼上不断有人在壁上题诗,或咏歌洞庭,或借以抒怀。
楼主不胜其烦,就在楼的左右两序门旁各题一幅描绘洞庭湖的名句:
一是杜甫《登岳阳楼》中的“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另一就是孟浩然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结果“后人不复敢题矣”。
细想一下,这两个名联,除了气势阔大外,主要还是以动态感取胜。
因为要说气势阔大,刘长卿咏洞庭的“叠浪浮元气,中流没太阳”(《咏洞庭》);
无名氏的“水涵天影阔,山拔地形高”似乎也不差,但毕竟赶不上上述两幅名联。
说到咏物中的动态感,韩愈的咏赤藤杖和李贺的咏葛布也值得一提。
韩愈《和虞部卢四酬翰林钱七赤藤杖歌》描写了一根赤藤做的拐杖:
共传滇神出水献,赤龙拔须血淋漓。
又云羲和操火鞭,暝到西极睡所遗。
几重包裹自题署,不以珍怪夸荒夷。
归来捧赠同舍子,浮光照手欲把疑。
空堂昼眠倚牖户,飞电著壁搜蛟螭。
作为中唐险怪诗风的开创者,诗人在这首诗中不仅运用了想象、夸张、神话传说等常人手段,而且采用了丑陋、险怪、以丑为美和化丑为美等非常人手段,造成强烈的动态感,给人留下极为强烈的视觉印象和剧烈的心灵颤动。
他为了强调这根拐杖鲜红的颜色,把它比拟和想象成火龙拔下的正在鲜血淋漓的胡须,又想象成太阳神遗失的火鞭。
至于“空堂昼眠倚牖户,飞电著壁搜蛟螭”更是充满动态感的想象和夸张。
与此相类的还有中唐时代李贺的《罗浮山人与葛篇》:
依依宜织江雨空,雨中六月兰台风。
博罗老仙时出洞,千岁石床啼鬼工。
蛇毒浓凝洞堂湿,江鱼不食衔沙立。
欲剪湘中一尺天,吴娥莫道吴刀涩。
葛布用麻织成,夏天穿在身上比较凉爽,所以又称夏布。
葛布以广东博罗县出产最为著名。
李贺诗中的罗浮山在博罗和增城两县境内。
此诗意在夸赞博罗葛布的疏薄凉爽和罗浮山人高超的织葛技术。
其手法亦如韩愈,不仅采用夸张想象,更多的是神鬼世界,造成一种凄迷奇幻的险怪境界。
例如为了强调夏季的炎热,他不写人的感受而强调怪物的感受:
“蛇毒浓凝洞堂湿,江鱼不食衔沙立”;
夸赞罗浮山人高超的织葛技巧也是如此:
“博罗老仙时出洞,千岁石床啼鬼工”。
至于渲染博罗夏布的疏薄凉爽,他也用江雨、湘水这种疏朗阔大的画面来比衬,以对比酷热的繁密和湿重。
从作者刻意选择的词汇“宜织”、“江雨空”、“欲剪”来看,这种对比也是在动态中完成的。
在中国古典文学中,不仅是诗歌,一些诗化的散文也常用这种手法,如柳宗元《钴鉧潭西小丘记》对石的描写:
其石之突怒偃蹇,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
其嵚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
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羆之登于山。
3、赋予抽象的意念以动态感
无生命的景物还有个具体的形象。
在中国古典诗词中,即使没有具体形象的抽象意念,也往往赋予动态感,以增强其可视可感的视觉或触觉印象,使其更加真实形象,更加感人。
如白居易《琵琶行》描写琵琶女弹奏的一段: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情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我们知道,白居易的《琵琶行》之所以成为千古不朽的名篇,主要得力于两个艺术手段。
一是塑造了两个前后映带的艺术形象:
一个是无端被贬、有才难用的江州司马,一个是身怀绝技却沦落天涯的琵琶女。
诗人让他们同病相怜又心心相通,从而引起人们对这一对“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对那个毁灭人才的不合理社会的愤恨。
另一就是对琵琶女精湛琵琶弹奏技艺的出色描绘。
因为只有让读者充分领略到琵琶女高超的弹奏技艺,才能达到上述的创作目的。
那么,诗人是如何让读者充分领略琵琶艺人高超的弹奏技艺的呢?
其手法自然是丰富多样,如夸张、想象,通过间歇给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通过环境的描绘和听众的感受来烘托和陪衬。
但是,使用的最充分的是准确又形象的比喻,通过一连串的类比将抽象的不可捉摸的音乐语汇变得可见可摸、具体可感。
总的说来,诗中描绘了这首琵琶曲的两个乐章,以及两个乐章中的间歇。
第一乐章描绘得翔实,第二乐章简约,只描述结束前的快弹。
但无论是第一乐章还是第二乐章,都充分运用了比喻,而且是动态的、进行中的,将听觉幻化为强烈的视觉和触觉冲击。
如将粗弦发出的声响比喻为急雨,将细弦发出的声响比喻小儿女间窃窃私语: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将粗弦与细弦交错弹奏发出的声响比喻为“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再用“间关莺语花底滑”比喻流畅的乐境,“幽咽泉流冰下难”比喻冷涩的乐境,最后用“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形容断断续续余音袅袅的乐章间歇,这都给人非常鲜明的视觉和触觉形象,它与听觉结合起来,让人们时而愉悦,时而愁闷,甚至产生阵阵寒意。
至于第二乐章虽然简略,重点突出开始的爆发力和收束的斩截有力,也是用具有极强动态感的比喻达到其目的,如用“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来比喻乐章开头的急促突然,用“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来形容收束的斩截麻利,都收到视觉与听觉交相浑融的艺术效果。
当然,唐代出色地描绘音乐弹奏的诗章也不只是白居易的《琵琶行》,韩愈的《听颖师弹琴》,李颀《听董大弹胡笳弄兼寄语房给事》,李贺的《李凭箜篌引》,元稹的《琵琶歌》、李绅的《悲善才》也都是传乎乐章,久布人口,但他们的手法尽管各异,有一点是共同的,即形象的动态式描绘,将抽象的不可捉摸的音乐语汇变得可视可感、可触可摸。
如《听颖师弹琴》用“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这种动作语言来形容缠绵低沉的音乐境界;
用“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来形容乐调突然转变为高亢之声;
用柳絮在广阔的天地间随风飘舞来形容曲调的悠扬缥缈,用百鸟和凤凰的鸣叫来形容乐曲的清脆和稀世之音。
《听董大弹胡笳弄兼寄语房给事》用“嘶酸雏雁失群夜,断绝胡儿恋母声”来形容凄怆的音乐境界;
用“空山百鸟散还合,万里浮云阴且晴”来形容忽而清脆忽而低沉多方变化的乐调;
用“长风吹林雨堕瓦”来比喻幽抑舒缓的曲调突然变得急促和劲发;
再用“迸泉飒飒飞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对这种乐境加以进一步的烘托和渲染。
《李凭箜篌引》出于诗鬼李贺之手,鬼神想象自然更多一些,但鬼神仍然用来作为动态的比喻,如用“江娥啼竹素女愁”、“空山凝云颓不流”来夸张李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