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撕裂Word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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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电影里浪漫而伤感的镜头让他深深沉醉，而且，在他的身边，米馨——那是她后来告诉老莫的，就坐在他左侧的座位上，他听到了她凄凄擤鼻子的声音，看到了肩头抖动的样子。

他从忽明忽暗、不断晃动的电影投影光柱的余光中，看到了一个清秀的剪影，心里不禁怦然一动。

　　等回到B城自己的家里时，他迫不及待地翻箱倒箧，终于在一个废旧的纸箱里找到了16年前从海淀教堂买的那本《圣经》。

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找到雅歌中“新妇请新郎同适葡萄园”一节里的那段文字。

可怎么读，却再也没有电影里那么美、那么舒畅的感觉。

书中的翻译实在不怎么样。

可不管怎么说，那一晚，真的在老莫的生命中唤起一次前所未有的潮汐。

　　《美国往事》时长三个多小时，老莫清晰地记得，只看了一半米馨就先出去了，她站起身，左右看了一下，决定从老莫这边出去。

老莫赶忙欠身，同时努力向座椅方向绷紧双腿，好腾出空当让她过去。

这样，老莫便无可避免地前倾了头，恰好擦过了她茂密的披肩发，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一下钻进老莫的鼻孔里，直让老莫心里怦然颤动。

此后，老莫心不在焉地看着银幕，时不时瞟一眼她出去的方向，大约过了十分钟她都没有回来。

老莫心想，难道她走了吗?

老莫决定出去看看。

他起身出了边门，四处找厕所的标志，其实是在找她的蛛丝马迹。

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任何身影。

他悻悻地走向厕所，迅速解决完战斗，又匆匆出来。

他决定从另一面绕电影院一周或许会有所发现。

果真，就在他走到拐角的地方时，忽然就发现了一个身影，背对着他，面向一扇落地窗，翩翩而舞!

她是那么陶醉，那么尽情，那么优雅，深深沉浸在舞者的自我世界里!

　　你知道，那是我有生以来最让我心灵震撼的一幕!

老莫使劲咽了口唾沫。

你看过电影《美国往事》吗?

老莫怯怯地问。

　　没看过。

你别跟我兜圈子，快说后来怎么了!

坐在对面的岁数较大的警察瓮声说道。

他大约跟老莫的岁数相仿。

长相一般，但穿戴利落，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风纪扣扣得紧紧的，戴着帽子显得更为威严。

　　《美国往事》你都没看过吗?

这可是经典呀，著名导演瑟吉欧·

莱昂的泣血之作。

罗伯特·

德尼罗饰演的“面条”，还有他的心爱的女人德波拉在储物间里那段舞蹈，都是经典中的经典呀。

坐在一旁的年轻警察随口说道。

他大约也就30岁出头吧。

老莫心想。

　　你别打岔，让他好好说。

显然，那岁数大的警察来了情绪，想听老莫赶紧往下交代后面要发生什么事，好像是在看一部悬疑小说。

　　能请您再给倒杯水吗?

老莫请求道，他的嗓子干得冒烟，因为紧张和低沉，显得更加嘶哑。

　　去，给他倒杯水!

岁数大的警察支使道。

　　还真有你的，不是刚倒了一次了嘛!

那年轻点的警察朝老莫不满地斥责道，有些不大情愿地站起身。

这时，他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忙掏出手机，看了看，对岁数大的警察说，老方，你自己慢慢问吧，我女朋友找我有点急事，去去就来。

说完，不等那叫老方的回应，自己便匆匆拉门出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老莫和那个叫老方的警察两人。

老莫的神经一下松弛了不少，恐怕是因为两人的岁数大致相仿，人生的阅历和磨难差不多的缘故吧。

　　老方站起身去饮水机边给老莫倒水。

哎，我说你都干到市属公司的总经理了，是正处吧，要什么没有呀，怎么这么想不开，非得到那种地方去呢，把自己给毁了!

你爱人平常不看着你呀!

　　爱人?

呵呵，我们分居许多年了。

　　那你好歹是一个市属重要企业的一把手，也够风光的呀!

老方的言外之意是应当也不缺少追求者或者至少有条件去觅得仰慕者吧。

　　老莫低了下自己的头，苦笑着说，外人都以为他很风光，有时连他自己也以为很满足，可是，直到遇到了她，米馨，才一下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失败!

感到自己过去的几十年都白过了，你都不知道有多么痛切的感觉!

　　痛切?

!

老方停下脚步，愣了愣神。

你接着说，接着说。

他忘了把倒的水端给老莫，自己又坐回了座位上。

　　二

　　老莫就那么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米馨的独舞，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潮汐。

她时而收敛时而洒脱，时而急促时而放达，舞步轻盈而又泼辣，尤其是她那一头波浪式的披肩发，随着她头部上下有力地挫动而上下翻飞，与电影里德波拉优雅的古典舞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周身充满了热辣的活力，洋溢着青春的奔放的气息，毫不压抑哪怕一点一滴的情绪，充分地张扬自我，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就在老莫以无以名状的情绪陷入这悸动的氛围的时候，影院侧门开了，出来了两对少男少女，大声地嚷嚷道，都什么呀，根本没有像说的那么好看，还不如去打游戏机呢。

他们推推搡搡地朝外走，看到了米馨摆出的最后一个甩头随后甩腰的动作的余波，却没有任何大惊小怪的样子，这让老莫很是诧异。

而这时，米馨的独舞也戛然而止。

她回过头看到了老莫，莞尔一笑，也走出了大厅，没有再回到电影院里面。

老莫一时愣在了那里。

他显然有些琢磨不透现在的80后、90后的思想情态、处事风格。

但有一点却是真切的，面对这新生的一代，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空虚与失落，一种深切的被抽空的感受从他的小腹一下蔓延到胃、到心脏、到全身，刚才还被舞蹈激活的心气，瞬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露出了干瘪的本色。

　　你自己一个人去的电影院?

那个电影叫什么往事?

哦，《美国往事》，真的那么好看吗?

警察老方的职业精神就是刨根问底。

他忽然对老莫的自我剖白的精神层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有点像心理医生干的事，而不是一个有着二十几年刑侦生涯的警察分内的事。

　　是的，那天我到C城出差，我忽然萌生了一种念头，有意想放松一下自己。

我没有通知接待方，找了个托词说去看一个老朋友，把同行的秘书小颜撇在了酒店，自己漫无目的地走在市中心，不知不觉就到了文化宫广场。

想起好久了——至少20多年了吧，没有看夜场电影了，也没问什么电影，就买了张票进去了。

说到这里时，老莫脸上的肌肉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他好像又沉浸到了当时的那种心绪之中。

　　老方不知怎么反而有些局促不安。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从座椅右边侧身到左边，觉得不对劲，又回到了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是今天这种场合，他不敢相信老莫会是这么颓唐又这么袒露心迹。

要知道，像老莫这样在市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实权人物，自己作为一个区公安分局的普通刑侦警员，是绝无可能与他同处一室、相对而坐，更不可能指令性地让他开口、有问必答的。

可是，老方却怎么也优越不起来，也没有了平日抓到那些现行的这官那总的什么人时，幸灾乐祸的心理。

他甚至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潜在意向，这使他有些隐隐的不安，不再想听老莫的故事，可又有些欲罢不能。

　　老莫呢，仍自顾自地叙述下去，就像《非诚勿扰》里葛优饰演的男主人公秦奋跑到日本的乡村教堂，跪在牧师面前，也不管言语是不是相通，从早晨祷告到日落以致让牧师痛苦不堪。

　　第二天晚上，我与接待方C城生物科技公司见了面，业务谈得非常顺利，双方签了三个合同，涉及金额上亿。

这可是本公司有史以来一次集中签下的最大的交易额。

从生意角度说，确是极大的成功，该好好庆贺。

可我心底里却兴奋不起来。

昨晚的事深深嵌进了我的脑海里，纠结着我的神经。

我推托头不太舒服，想先行告退，却禁不起对方热情的相邀。

而且，客观上也的确无法推辞。

我只得随遇而安。

老莫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一下，抬起头看了看警察老方。

只见老方木然地盯住自己，神思却又似乎游走到不知何方。

于是老莫低下头继续叙述下去。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出席晚宴，或许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老莫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看老方。

这时，老方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起来，挺了挺腰，随后又耷拉着头，入迷似的听老莫往下说。

　　就在我跨入宴会大厅的一刹那，我竟愣住了。

她，米馨，当然，就是在这天晚上，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她就站在大厅进门的地方迎接我们。

我一下就认出了她，尽管她穿上了装饰性很强的礼服裙装，好像还化了淡妆。

她也不觉一愣。

我们两人的眼神就那样触电了。

　　老方伸手把风纪扣解开，敞开了领口，他觉得从肚腹蒸腾起一股热浪，瞬时通遍全身，一下冲到了嗓子眼，令他口干舌燥。

他眼睛盯着老莫，右手顺手拿起刚才加水后忘了给老莫拿过去的老莫喝过的水杯，咕咚咕咚喝干了，随手就扔到了一边。

　　老莫不紧不慢地把晚宴的情形说了一遍。

米馨被接待方的陈总安排坐在老莫的右手边，她乖巧而细心地留意老莫碗里和杯里的状况，适时地为老莫布菜、盛汤、斟酒。

那一晚，老莫话特别多，酒喝得更不少。

晚宴后，桌子一撤，偌大的宴会厅就成了荧光闪烁、温馨宜人的多功能卡拉OK厅了。

老莫唱歌不太行，所以在陈总再三邀请下也只是勉强唱了两首，剩下的都是听陈总一方的高手们献艺了。

实际上，老莫跳舞也不行，1米65左右的个头，在大学时代就有些底气不足。

所以，在这种场合也不想秀什么。

倒是米馨挺大方，几次主动邀请老莫。

老莫本能地推辞。

还是在陈总他们生拉硬拽的情况下，老莫才起身与米馨共舞了两曲，事实上就是慢三拍地踱步。

老莫第一次有机会面对面与米馨相处，才知道她刚从舞蹈学院毕业不久，开始在市接待处做接待，是陈总特地给挖来的。

在生物科技公司舞蹈专业仍然派不上用场，依旧是接待，这让她很苦恼。

于是老莫免不了一通安慰。

至于说了什么老莫是彻底记不清了。

倒是后来米馨总说那晚老莫的话给她很多鼓励，她始终很感激。

　　那晚，令老莫内心再度受到震撼的是米馨的一曲热舞。

实际上是在陈总他们唱《青藏高原》、《天路》什么的时候，处于一片昏暗的光影下，米馨忽然就旁若无人地跳起了热舞，既像现代舞又有点藏羌舞蹈的味道。

她大幅度地甩头、大跨度地扭腰，不停地甩出长长的黑发。

她在一群唱通俗歌曲的凡夫俗子面前，自我陶醉，挥洒自如。

最令老莫内心强烈震动的是，她居然一下跳到了长茶几上，扭胯摆臀晃头甩发，是那么热情澎湃、热力四射，狂野却不粗俗，放达却不放荡。

或许陈总他们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一个人在欣赏米馨的独舞。

只有老莫，可怜的老莫一下被击中了，内心随着舞蹈的韵律而大起大落。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厚着脸皮，故意向陈总的秘书小潘要了手机号，顺便也要了米馨的。

真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和应有的自尊，一到宾馆，就迫不及待地给米馨发了一条短信，大意是，你的舞蹈一下震开了我久已麻木僵死的心，让人感受到一股逼人的活力，认识你很高兴。

老莫咂巴了一下干渴的嘴唇，狠劲咽了一口唾液。

老方这回才想起刚才倒的水。

一看桌上是空的，才又起身重新拿了杯子，接了矿泉水走到老莫身边。

老莫慌忙接过来两口喝尽，显然是渴极了。

　　你可以说慢点，慢慢说，说细些。

这次老方不再急着催老莫了。

　　那一晚，我失眠了。

一会儿看一下手机，直到夜里2点半以后确信她不会回信了，我才懵懵懂懂地睡到床上。

可我的内心却始终充填着一股情绪。

我要说的是，这种情绪不是看到美女而生出欲念的那种，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完全沉浸在一种无法分解的情绪之中，一种被激发起的生命活力状态之中。

从那一刻起，我忽然感到，我的过去是那么的僵化、机械，如一潭死水，没有一丝的生气。

我们60年代的人，在那个年代受的教育，接受的都是因循守旧、刻意隐藏的处世哲学，你简直不能想象能跳到茶几上，自由地舒展身躯，狂烈地展现胸、臀、大腿，一切感性的东西。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找到为什么我会如此震撼的内在原因。

　　说得好!

你以为我们警察不是这样吗?

成天板着面孔，就算敬礼、微笑，也是不得已的程式化的机械动作!

老方忽然长叹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按计划陈总、小潘、刘